第五十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
“你理解不了我现在的心情。www.uu234.cc”
顾嘉凝视着眼前显得有些无措的少女，微微笑了笑：“你根本没那么喜欢我，对吧？”
任意动了动唇，在顾嘉自嘲的目光中却没办法开口。
顾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却也沾染了更深的苦涩：“喜欢不喜欢是感觉得出来了，你对我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远远比不上我对你的喜欢。”
任意道：“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顾嘉顿了顿道，“所以我没有介意。“
任意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能轻易地从男人的眼中看到难过和脆弱，他或许真的不介意，却未必不伤心。”
顾嘉接着说道：“我想的很简单，甚至有些自负。我想着你身边没有多少人，比我更好的人更是没有。我一直陪着你，时间久了，好感总能变成真正的感情。”
“就算你没那么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最后还是会携手走完余生。”
“但这不包括你一面说喜欢我，一面又迫不及待地摆脱我，随意把自己牺牲掉。”顾嘉的声音变冷，语气中甚至有了阴冷和怨怼。
很难想像，他这样的人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任意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心疼他，而是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抬头对顾嘉道：“你先闭嘴，你再说话，我怕我忍不住动手打你。”
顾嘉明显怔愣了一下，说道：“什么？”他察觉到了任意的心虚，加上这么多天的变故和压力，整个人处于情绪失控的状态，口不择言地说了那么话，他等着任意解释却没想到任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任意甩开他的手，说道：“我承认我没那么喜欢你。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那么多人，最喜欢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会答应你的告白并不是玩乐，和你所说的随便找一个人谈恋爱。”
她露出讥讽的神色：“随便找一个看得过去的人谈恋爱……我那么缺爱吗？”
顾嘉被她看得抿紧了唇，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冷静了下来，甚至开始觉得不安和无措她看起来真的生气了，他似乎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他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无论他气成什么样子，何苏真的生了气，到最后慌了神的人反而是他。
真是没救了。
“我也没有迫不及待抛下你的意思。”任意接着说道，“你好好想想，顾嘉。把所有人都抛开，我们自己离开，这种办法算办法吗？”
“聚集地里的所有人都信任着你，你能这么轻易地抛下他们？聚集地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政|治制度，你走了谁来管聚集地？叶落可以吗？她不是进化者，那些进化者中肯定有人不服气，她到时候拿什么来服众？”
“你觉得我过于冷静了。”任意勾了勾唇，无力又嘲讽，“可除了冷静现在我还能做什么？我不能出去杀了程久，也不能抛下这一切逃避。”
顾嘉此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胡乱搅了一通，他勉强保持着镇静说道：“我刚刚太冲动了，我道歉。”
“我只是……”对自己的无能太愤怒了。顾嘉的眼角有些湿，他弯了弯唇角，试图用笑容掩盖住自己此刻的真正情绪。
他说道：“生气的话就打我吧。”
他的视线落在任意紧绷的唇角处，认真又小心地说道：“你别难过。”
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任意瞬间泄了气，她揉了揉额角，说道：“你生气没有错。我不应该在自己感情不明的时候答应你的告白。”
顾嘉却道：“你要是没答应，我才真的难过。”
他走上前，重新把任意抱在怀里，这一次任意没有甩开他。顾嘉提着的心放下来，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错。”
他刚刚情绪失控才会把那些话说出来。其实她究竟真正对他有多少感情，本就没那么重要。他先喜欢上的她，也是他先追求的她，她能答应跟他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无论何苏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她站在他身边给予他的支持和陪伴，都是真是存在的。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像她那样坚定地支持他，又能在他茫然的时候给予她依靠。
他会喜欢上何苏，也是因为这么长时间里的陪伴与相处，跟何苏喜不喜欢他，并没有关系。
就算何苏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也会喜欢她。
【顾嘉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
顾嘉拥着任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程久的事让我去解决……我不能失去你。”
任意听着他的耳语，双手缓缓抬起，也慢慢环上了他的身体，她说道：“我也不想失去你。”
话音刚落，顾嘉感觉后背一痛，麻痹的感觉从疼痛的重心蔓延开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任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任意轻轻地抱住他，凭借着进化者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把他横抱了起来。她在程久那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她偶尔也会对程久的药剂表现出好奇，程久会把所有她想知道的东西告诉她，实验室里的东西她也可以随便取用。
她拿了这一支药剂，据程久说，就算是进化者的身体，沾染上了这种药剂，也会迅速陷入昏迷。
现在看来，程久没有骗她。
任意看了看手上的顾嘉，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233道：【攻略已经完成啦，宿主你怎么还叹气？】
任意道：【我本来想的不是这么一个结局的。但是没想到顾嘉太敏锐了，他感觉出来我其实并不喜欢他了。】
233道：【等等！所以攻略对象说宿主不喜欢他，不是因为宿主故意演给他看的吗？】
任意道：【我演这个干嘛，我一开始就打算和他走恋人路线的。像顾嘉这样的好人，人和爱情至少给他一个吧。现在好了，他不止得不到我的人，连心都得不到了:）】
233：【……我觉得还好。】得到了心得不到人显得更虐好吗？
任意就这样抱着顾嘉，把门踢开，走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一）
门外站着叶落，任意对她笑了笑，把顾嘉递给她。UU小说
叶落抱不太住，只能也让顾嘉靠在她身上，勉强扶着，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任意。
她说道：“我听他们说了，程久想让聚集地拿你做交换。”
任意点点头，不甚在意地道：“所以我想过去，你照顾好他。”她的目光落在顾嘉身上，闪过一丝温柔。
“其实……”叶落忍不住说道，“你可以不过去的，就算探险队里有异议，顾嘉也能压下来。”
“然后呢？”任意反问道，“让程久那个疯子把聚集地毁了吗？我们这些人的生命，在他眼中是可以随意摧毁的，他做得出来。”
叶落动了动唇，什么话都说不出。这种决定做起来太艰难了，在所有人的性命和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中做出选择。
任意拍了拍她的肩，努力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程久不会杀了我的。”
叶落知道这只是她的安慰，她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对他说，我可以转告。”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任意看着昏睡过去的顾嘉，想了想说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的话，帮我照顾好我的父母。”
叶落点头低声道：“放心，我和……顾嘉都不会让伯父伯母出事的。”不止是他们，聚集地里所有人都应该照顾好何苏的父母，何苏是为了他们牺牲的。
把任务交代了出去，任意走上了城墙，不出意外地看见程久站在城墙之下，仰头望着她。他能监控到她的行动，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了。
任意低头看他，平静道：“我跟你走，可以让丧尸潮结束吗？”
程久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密封好的试管，直接把试管砸在了地上。试管应声而碎，他身旁的丧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特别难以忍受的东西，如潮水一般从他身旁退开，甚至退离了聚集地的城墙。
任意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嘲讽一笑：“你准备得真充分。”
说罢，她也不看程久，转身下了城墙，从城墙的缺口处走了出去。
程久早就等在那里，对她伸出手：“过来。”
任意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眼中有些隐隐的情绪流露，不是得逞后的喜悦，倒像是恼怒和难过。
她停顿了一下，向他的方向迈了一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没有必要再惹程久不高兴。然后她刚刚迈了一步，就感觉身体中一阵疼痛袭来，腿一软，向前扑了过去。
程久看见她倒了下去，略一皱眉，在她倒地之前把人抱在了怀里。
任意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抽动着，两条秀眉拧成一个死结，仿佛在经历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程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开了聚集地。算起来她身体里菌群的同化应该已经完成了，所以才会这么痛苦。想要减轻同化的痛苦，必须回到实验室给她解痛。
………………………………
任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实验室熟悉的天花板，此刻身体里的疼痛已经消散了。她试着动了动手脚，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束缚着。
好吧，任意晃了晃手腕上的束缚带，这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
听见她弄出的声响，程久走过来，低下头看她，用淡漠的语气嘱咐道：“别乱动，会弄伤的。还疼吗？”
任意这一次十分乖顺地没有挣扎，她不太愿意看见程久，偏过头道：“不疼。你对我做了什么？”
查看她身体情况的程久动作一顿，说道：“不是我做的，是菌群的同化完成了。”
任意唇边露出讥讽的笑意，终于转过头来看他，问道：“菌群不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吗？”
程久这一次没有辩解，而是把她四肢上的束缚带解开。她不喜欢被这样绑着，再绑下去她心情会更不好说出来的话也会更不好听。
任意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把带子解开，她从床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等着程久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程久什么都没有做，他把带子解开后，就转身去了另一侧的实验台，接着做刚刚的实验。
任意坐在实验床上，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程久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
任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或者做点什么，作为对她逃跑的惩罚。她当然不是希望受到什么伤害，但是程久什么都不做，反而更让她觉得不安心，怀疑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
她甚至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确认程久没有对她的身体做什么手脚。虽然他即使真做了什么，她可能也发现不了。
程久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从实验台前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幽深无比，他问道：“你想听什么？”
他的语气很是认真，让任意皱了皱眉。
程久想了想，说道：“游戏机在卧室里，你可以自己去拿。如果疼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注射止痛剂。”
任意的神情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诧异，他是想接着回到她逃走前的生活吗？他做那些她看不明白的实验，她在一旁玩游戏？
她说道：“我之前逃走了……你不生气吗？”
程久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他慢慢走到任意面前，眼眸中的光晦暗不明，他看起来没有多生气的模样，甚至显得很平静，他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你在这里，明明玩得很开心。”
任意：“……”这么拆穿她就过分了吧？
她想了想觉得还能把自己的人设抢救一下，于是说道：“我在这里的生活的确要比在聚集地里好上很多。”
“但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聚集地。”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我的爱人也在聚集地，我不想留在这里，只想回到聚集地。”
“爱人？”程久重复了一遍，“顾嘉吗？”
第五十二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二）
“没错。www.uu234.cc”任意接着道，“所以我不能一直留在实验室里……”
她咬了咬牙，和程久四目相对，豁出去了一般，说道：“我也不想每天面对着一个把这个星球的一切都毁掉的人。”
程久垂下眼，声音很轻地问道：“你不想看到我？”
“不想。”任意说。
程久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茫然，他似乎感到有些奇怪，看着任意问道：“我一直在做让你开心的事，你为什么不想看到我？”
他尽量把她会喜欢的一切都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提出的要求他全部都答应了。甚至在她离开之后，他想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也考虑到她可能会不高兴。没有对聚集地做什么，只是向顾嘉提了要求，让他们把她送回来。
他脸上的茫然不解让任意感到一丝不忍，随即她压下了本不该出现在她心里的情绪，接着说道：“你来到这里，把我一直以来安稳平静的生活毁掉了，把这个世界变成了末世。又逼迫我离开我的家人和爱人，来做你的实验体……”
细数下来的愤怒和怨怼把她原本那一丝的不忍彻底打破，她一字一语地说道：“我为什么会想要见到你？我应该想要杀了你才对。”
程久怔怔地看着她，重复道：“想要杀了我？”他似乎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这一句简单的话里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茫然无措的情绪在他脸上褪去。
他想错了，就算他做再多让她开心的事，也无法抹去她对他的恨意。
他一开始用的方法就不对，然而就算现在知道了，他也不清楚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她不再那么恨她。
他在自己的领域中无所不能，却无法弄懂感情。
他自己的感情单一而认真，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任意，就认认真真地研究怎么让她喜欢上他。就算任意逃离，他虽然觉得难过，对于任意的感情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所以在把任意带回来之后，他还是想把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回到任意逃离之前。也许任意没有觉得那样的生活有多开心，但他觉得很好。
在实验室里有自己喜欢的人存在，他一转身就能看见她坐在实验床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他对面，安静而美好。
任意逃走了，他当然也觉得生气，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对她说不要逃走，她肯定不会听。把她绑起来，不让她乱跑，她又会不高兴。程久并不知道他能怎样做，他只是想任意能留在他身边，并且像他看见她的时候一样觉得开心。
但现在看来，这是无法完成的一件事。
程久静静地站在任意面前，任意看着他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只好也沉默地对着程久。
程久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不能回聚集地，我不会让你回去的。”更不可能让她回去给顾嘉在一起。
任意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她作出跟他回来的决定后，就没有想过还能离开实验室了。
程久察觉到她一瞬间的失落，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想出去，还是可以出去，但必须和我在一起。”
任意诧异道：“你不怕我逃走吗？”
“我会看着你。”程久说道。这样她多少会开心一点，他想。
任意静默下来，片刻后道：“你把我带回来，究竟想要做什么？。”程久对她未免太好了，在之前她就怀疑程久对她存在某种感情。而现在，在她逃走了一次之后，程久没有动怒，甚至还像之前那样对待她，更让她加深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她几乎想直接把自己的猜测问出来，斟酌过后却只是试探地询问他的目的。
程久凝视着她，把心里最直接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说：“我想看着你。”
盘旋在任意脑海里的猜测骤然落地，她心头也涌上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样滋味。
程久居然是喜欢她的，他居然也有正常人拥有的感情吗？
在这一次对话之后，两个人的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任意逃走之前。程久仍旧每天待在实验室里，任意白天的时候也会留在实验室，只是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在一旁打游戏，而是坐在实验床上，对着实验台出神，偶尔会将视线放在程久身上，不过很快就会收回来。
程久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与她有关的实验，有时会从她身上取一些血。
这一次，他又从实验台边过来，用准备好的试管取了一点血出来。任意看着暗红色的血色流入试管，忽然问道：“你用我的血做什么？”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和程久说话，程久把试管放下，用棉签按住微小的创口，抬头看着她，语气中有难掩的轻快：“测一下菌群的活性，我想把同化后菌群提取出来让它们寄生到别的生物体内……”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任意一眼。寄生的话题并不适合在两个人之间提起，程久虽然没什么感情方面的常识，却也能看出任意对于他用人类做的那些实验深恶痛绝。
任意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她从程久手中接过棉签，按了一会儿就随意扔掉了。
程久却有些不安，难得她今天心情不错，愿意和他说话，他却说错了话题……
他想了想，决定自己把话题引开，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什么变化？”
任意道：“没有什么感觉……”她抬头看着程久，问道：“我身体里的菌群同化率已经达到了100%，会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吗？”
程久说道：“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成功的实验体做对照了。目前看来，100%的同化率只是防止了你身体里未被同化的菌群反噬。”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是吗？”任意反问道。
程久说道：“这只是是第一次实验。”
虽然，不一定有第二次了。
第五十三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三）
再接着进行这种实验，她只会更恨他。www.uu234.cc从再次进行实验的收益和过后她可能的反应来看，再次进行这种实验对他来说得不偿失，程久在自己心里做出分析。
任意没有再接他的话，她坐在实验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掌，握紧又伸开：“我没有感觉有什么变化，除了之前的疼痛。”
程久微微皱眉，担忧道：“按照最初的实验设想，菌群同化100%之后，你的体能应该会增强。”
他想了想，说道：“最好做一个简单的测试……”
他话未说完，任意抬眼扫了他一眼，颇具嘲讽，她道：“继续你的实验？”她从床上跳下来，冷着脸说道：“还有什么实验需要在我身上进行，你直接告诉我吧，免得我每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会被解剖。”
程久被她嘲讽的语气刺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解释道：“只是简单的测试，否则我不知道你身体的状况……”也没办法知道菌群的同化是不是对她的身体产生了什么负面影响。
任意偏过头，懒得看他，她道：“这样有意思吗？菌群是你放在我身体里的，想继续你的实验就继续，我没办法反抗你，但别做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
她语气放重：“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是为了实验，他的实验在他把她从聚集地里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做的事情虽然也是在研究菌群，只是害怕菌群在她身体内的产生后续的影响毕竟在她之前没有成熟的寄生体。程久在心底反驳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任意和他面对面地站着，余光瞥见他沉默的面容，隐隐能从中看出无措和难过。她垂下来的手指动了动，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像是无法再忍受这种沉默一般，快步往实验室的门口走去。
她依旧拥有内部的所有权限，只是无法打开最外侧的大门而已。
金属门从她面前划开，门上折射出的白色身影也被撕扯成两半。任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沿着冰冷的走廊往卧室的方向走。这里有很多个房间，她真正可以待的房间却很少。离开实验室，她就只能回到卧室中去。
走进卧室，门在她身后合拢，任意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她靠在门上，低头看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握紧又放松。从外表来看，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双手中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
实验室。
程久站在实验台前，处理过的菌群在实验舱里肆意蔓延。适宜的生长环境让它们疯狂地生长着，很快就把巨大的实验舱覆盖成白色，看上去像一只密封的蚕蛹。
这里面是从任意血液中提取出来的菌群，要比原本的菌群的活性高上许多。以这样的活性，她不应该没有什么感觉。
有很大的可能，是她在骗他。她无法信任他，出于想让他的实验失败的心理，不想为他提供正确的信息。如果是那样，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和不适，他的实验设想被验证是正确的，也说明同化后的菌群没有强烈的副作用。
但如果不是呢？
她的确没有任何感觉，身体素质也没有被加强，菌群的活性却被成倍的加强……她的身体早晚会被菌群反噬摧毁，变成外面那种毫无心智、只知道寻找血肉的丧尸。
想到这里，程久的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即使任意一再地指责他，甚至咒骂过他，他也没觉得自己是错的。
他的生长环境给他灌输的观念就是为了实验研究做出什么牺牲都无所谓，只要最后能得到结果，牺牲就都是必要的。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去实验，把一整个星球变成实验场，并不算太大的牺牲。
以这个星球的科技水平，再发展几百年，也不一定能得到他所在星系的科技成果。
但如果这种牺牲是把任意变成没有自我意识、被菌群控制的丧尸呢？
程久按在实验台上的手指收紧，那会是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结果。他绝不能让这样的结果出现，不管做出何种让步。
他站在实验台前，用双手支撑着身体，静默地低着头，细碎的黑色刘海从他额前垂下来，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这样过去了不知多久，他忽而从实验台上起身，在操作面板上按了几个按钮，一个空置的实验舱被放进了一只银灰色的长毛兔。
实验室里最常用的那一种实验体。
他看着那只长毛兔好奇地实验舱的底部转了两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好奇地嗅了嗅实验舱的玻璃。
程久放在按钮上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按下了按钮。
实验舱被放入了很少的白色菌体，那些微小的菌体一进入实验舱，就沿着玻璃壁蔓延，很快把好奇的长毛兔包裹起来，最后消失在它的身体里。
兔子在实验舱剧烈地抽动了一会儿，片刻后，完好地站起来身。
程久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下来，连呼吸都平缓了下来。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实验舱里的长毛兔在底部跳动了两下，忽然倒在地上开始翻滚，像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它没有坚持多久，肌肉扭曲成一团，最后撕裂开来。白色的菌群把它身体的血肉吞噬殆尽，把尸体作为了自己的养分，在实验舱里迅速壮大。
程久僵硬着身体，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漠然地按下了按钮。
无色的气体被释放出来，活跃的白色菌群迅速枯萎下去，变为青白色的一团，毫无生息。
这只是一只长毛兔，无法和何苏的被强化过的身体相比。兔子的身体会被吞噬，何苏的身体却不一定会，程久很清楚。
但他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想到何苏的身体也可能会像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一样被撕扯吞噬，他就无法再等下去了。
第五十四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四）
任意在卧室里躺了一会儿，一直无法入睡，只能闭着眼假寐。www.uu234.cc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外面的光影投了进来。她现在的感官十分敏锐，几乎在门滑动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
任意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程久。他静静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眸沉寂无比。他走进去，让门在他身后合拢，走到任意面前说道：“配合我做一个实验，我可以停止对这个星球其他的实验。”
其他实验……包括对聚集地的施压？任意在心中想道，犹豫着该怎样回答程久。她来到这里是被迫，也是为了帮助聚集地，毕竟那里有她的家人和朋友。但程久口中的实验内容还尚不得知，她不知道这时候该怎样回答程久。
程久察觉到她的犹豫，补充道：“实验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和精神，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完美的实验体。”他挑选了一个最能让她接受的理由，让她能相信他的话。
“停止所有的实验？”任意反问道，“包括丧尸潮？”
“包括丧尸潮，但你必须告诉我你身体所有的真实情况。”程久强调道，“任何变化或者感觉都要告诉我。”
“好。”任意直视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答应道，“你要保证做到你说的。”
程久的视线触及她眼底的决绝之色，心中一涩，他其实只是想保证她的安全。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身体里菌群是他放置的，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关心，只能让她感觉到怀疑和讽刺。
他压下心中的涩然，平静道：“我没有必要骗你。”说罢，他转过身把门打开，对身后的任意道：“过来。”
任意跟着他回到实验室，平静地躺在了实验床上。程久这一次没有给她绑上束缚带，只是进行了简单的例行检查。在所有的检查结束之后，他说道：“从菌群的活性来看，你的肌肉应该获得了增强。也许是因为之前身体被同化过的关系，所以感觉不到，需要做一个测试。”
任意抿了抿唇，问道：“这个重要吗？”
程久道：“很重要，否则我不知道是你的身体里的细胞压制了菌群，还是菌群蛰伏在了你的身体里。后者可能会导致你的身体成为菌群的养分……“
他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实验台前的屏幕。
任意疑惑地跟着他望过去，发现实验台前悬挂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清晰地播放着整座实验室外的情形。坐落偏僻的实验室外出现了一群全部武装的人，站在最前面的男子正是顾嘉，他看起来有几分疲倦，面容上更多的却是冷峻和恨意。
任意望着屏幕里的人，眼底闪过错愕，随即就被不安和焦急覆盖了。顾嘉找到了程久的实验室，这一次一定是来救她的，也是为了杀了程久。
但是那个人……任意的目光落在屏幕前漠然镇静的男子身上，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实验室被包围而露出一丝慌乱。他看了一会儿，似有些不耐地低头，像是被惊扰了领地的猛兽，不觉得来的敌人有多棘手，只是因为被打扰了睡眠而烦躁。
他扫了一眼身前的操作台，苍白有力的手抬起，打算按下一个按钮。
任意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她认得那个按钮，程久给她讲过操作台上所有重要的按钮。那颗按钮按下去，会在实验室周围释放吸引丧尸的气体，气体的浓度远高于程久放在聚集地附近的气体浓度。
也就是说吸引过来的丧尸数量也会远高于聚集地遇到的丧尸潮。有聚集地围墙的保护，顾嘉他们尚且抵挡艰难。如果没有了围墙和预先埋下的火药的保护……
任意很清楚，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而她刚刚和程久做的交易，也就毫无意义了。
“等一下！”她急切地从实验床上起身，抬高了声音喊道。
程久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看她，黑眸蒙上了一层冷光，折射出冷漠与杀意。他看见任意面容上的焦急，停了一秒解释道：“是他们自己过来的，不是实验。”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占理，又说道：“这是自卫。”
任意没有接话，快步走过去，把他放在按钮上的手抓起来，才稍微安下心来。她紧紧抓着程久的手，说道：“你可以用其他方式把他们赶走，你已经不需要他们做实验了……”
“所以他们的生死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程久淡淡，眸色更深了一些。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相反，他很明白。她不想让他把外面的人都杀了，尤其是那个顾嘉。
也是因为那个顾嘉，程久慢慢垂下眼，遮住自己眼中的杀意和嫉妒。只要看到她担心顾嘉，他就想要杀了顾嘉，即使这对他毫无益处，只会让她更加厌烦他。
雄性生物具有的占有欲本能，连他也无法摆脱。
“所以你更没必要把他们都杀掉。”任意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努力说服程久，“他们活着，聚集地才能继续存在下去，我们的交易才作数。”
程久抬起头，语气染上了一丝寒意，薄唇勾了勾，说道：“好，那我出去让他们离开。”说着他解开了研究服的扣子，把研究服脱下来，转身就要往实验室外面走。
任意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还抓着程久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别杀他们……”她放软了声音哀求道。
程久被她拉着一只手，听到她的哀求声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孩紧紧地拉着他，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哀求和焦急。她从还没有用刚刚那样的声音和他说过话，她对待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警惕和防备的，语气总是讥讽的，甚至饱含恨意。
但是他听过她和顾嘉说话时的模样，语气放松愉悦，偶尔也会软下来撒娇。
这样的记忆冒出来，让原本刚刚冒头的嫉妒心迅速膨胀，挤压着理智的空间。
程久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舍得把她的手拉开。他把愤怒和嫉妒的情绪压下来，耐着性子对任意说道：“我出去和顾嘉谈，让他们离开。”
他往任意这边迈了一步，轻轻抚摸着任意耳边的碎发，目光落在她淡色的唇瓣上：“你现在是属于我的。”
“放心，我不会把杀掉他们。”他安抚道。
任意得到回答，又看了看他的表情，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程久近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道：“你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做测试。”他略微皱了皱眉，对于顾嘉的到来更加厌烦，如果不是他在这时候打扰他们，他现在应该已经能弄清楚任意身体的基本情况了。
任意道：“好。”她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别忘了我们交易。”
程久的眸色沉了沉，很快就隐去了情绪：“好。”
他走到门边，输入指纹，等待着大门打开。金属平面上倒映出他此刻冰冷的眼神和微勾的唇，他记得交易，但如果顾嘉固执地不肯离开，他用一些手段也是不为过的。
或者，他也有很多办法让顾嘉消失在回去的路上。只是遮掩起来比较麻烦，如果何苏一定要和他确认顾嘉的安危，他很难拒绝她。
如果能让顾嘉死于疾病就好了，可惜进化者的身体难以感染疾病。从实验室走到最外侧的大门这一段简短的路程中，程久已经开始思考如何研究出让进化者也能感染的病毒，顾嘉的死法也换了好几个。
任意看着金属门平稳地合拢，静立了片刻，忽然走到一侧的实验台前，按下了几个按钮。悬挂的屏幕上的场景变换缩小，最后定格在了程久和顾嘉两个人身上。
画面十分清晰，只是无法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任意皱了皱眉，怀疑是程久把声音关掉了。
顾嘉的神色冰冷，望着程久的眼中愤怒显而易见。程久却没有什么表情，淡漠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地味道，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了，让对面的顾嘉握紧了双拳，似乎立刻就会上前揍他。
任意扫了程久一眼，一时默然，别说顾嘉了，以他那副表情，就连她都觉得手痒。
任意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从最初的对话不出所料地变成了动手。毫无疑问，顾嘉不会是程久的对手，这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233也在看着屏幕，语气中带着不忍道：【顾嘉也太惨了吧……宿主，你不管管吗？】
连ai都看不下去了。
任意道：【程久出去估计就是为了打他一顿，他暂时不能杀了顾嘉，只能打一顿出出气。我要是管了，他会更惨你信不信？】
233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看到顾嘉被打，再想起宿主给他安排的结局，它一个系统都觉得心疼了！
【至少让他少挨点打吧？】
【少挨点打啊……】任意想了想，看着屏幕里顾嘉唇角淌血的模样，以进化者的身体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才会这样。她赞同道：【正常人看了确实都会不忍心，那我管管吧。】
233刚刚松了一口气，打算卖萌吹一波自家宿主，就惊恐地发现自家宿主在实验台旁走了一圈，站在了一排危险的按钮旁边，淡定地按下了最危险的那个。
233的机械音都扭曲了：【宿主！！！！那是自毁啊！！！】
任意被它放大的音量震得头疼，按了按额角，沉声道：【安静点，嗯？】
233委委屈屈地把音量放低，说道：【可那个是自毁键啊，程久讲过的，现在还来得及取消，宿主你赶紧取消啊！】
【我知道。】任意看着实验台上的屏幕展示出刺眼的红色警报加倒计时，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了实验床上，【你不是让我管管程久吗？】
233：【我不是让宿主用这个方法管啊！！！！】
任意笑了笑：【我觉得这个方法挺好的，你信不信程久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233：【但是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自毁程序完全启动之后就不能取消了！】
任意夸了它一句：【学会用俗语了，有进步。】随即她话锋一转，问道：【你怎么知道自毁程序启动后不能取消的？】
233：【我前几天下载了新的语言库，根据宿主原本生活的世界做了数据库更新……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它为什么也被宿主带跑了？
任意点头：【好，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自毁程序启动后不能取消？】
233：【……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任意含着笑意，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快说。】
【因为所有的自毁程序都是这样的设定，星系通用规则！自毁程序本身的目的就是不外泄信息，不能取消才符合自毁程序存在的意义。】233尚不自知它泄露了什么信息，催促道，【宿主快点取消！】
任意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道：【没有必要取消，就这样好了。】
233：【？？？】
说话间，实验室的门被打开，程久站在门外，微微地喘息着。任意转过头和他对视，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笑意，换成了恨意。
她说道：“你会来晚了。”她话音刚落，屏幕上的警报标志又换了一个变成了自毁倒计时。自毁程序已经被完全启动了。
她忍不住对程久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你留在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掉，你无法再进行所谓的实验了。”
程久的手按在门上，警报声在他耳边挥散不去。他只停了一秒不到，就快步走到了实验台前，飞快地按了几个按钮。
任意看着他动作，屏幕上的自毁程序却没有被取消。程久似乎也不是为了取消自毁程序。他近乎沉稳地在面板上输入数字，没有一丝的慌乱。
任意皱眉道：“你……”
程久打断了她的话，按下最后的按钮后，转身问道：“你这么想毁掉这里？”
第五十五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五）
任意靠在实验床旁边，看着倒计时不断减少，闻言抬起头说道：“我只是想结束你的实验。www.uu234.cc”
程久走到她身边，脸上淡漠退去，浮现出复杂的深色，幽深的眼眸望着和他对视的女孩。
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害怕，明明倒计时就在一旁飞快地减少，她也能淡定地站在这里。
她已经在心底做好了抉择了，程久心底了然。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下了这种决定，他以为她还会再等一等的。
五分钟的倒计时已经过了一分多钟，两个人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程久凝视着任意，开口道：“我已经答应你了，会结束其他的实验，你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
任意却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
她微微抬起下巴，展露出从未在程久面前出现过的骄傲，她道：“我也以为我可以继续忍耐的，但是刚刚我改变了想法。”
“对我们来说，你太强大了。”她缓声说道。所以他可以肆意地践踏顾嘉，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
他同样也可以随时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甚至掌控她的一切，让她活在欺骗之中。
交易只要在双方的实力对等的时候才有效力的。程久可以单方面的撕毁约定，而她无能为力，她无法信任这样的约定。
与其提心吊胆地担忧他撕毁约定或者欺骗她，不如直接毁掉这里，让他不能进行实验。
程久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又是我们。他听到她把自己和顾嘉他们划分成一类，就会迅速烦躁起来。
她明明是他的，最开始是他的实验体，现在是他喜欢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说道：“你说错了，是你们太弱了。”
“没有足够的科技，也没有强大的身体，弱小又无知……”他看着任意，用目光细细描绘着她的容貌，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但就是这样弱小又无知的生物，让他的实验彻底失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最可怕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要找到导致实验失败的错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那是错误。
他喜欢上了她，对她产生了可以被称之为爱情的情感，所以处处让步，还给了她能给的所有东西和权限。
以期获得一丝的好感或者宽恕。
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回应他的是一个被启动自毁程序的实验室。
他已经很努力地去讨好她了，连顾嘉跑到他的实验室，让他把她还回去，他都放过了他，没有杀他。
然而感情的领域无法像他的研究那样，条理分明。也许他付出更多的东西，做出更大的让步，她还是不会对他有分毫的好感。
那么他要怎样做，才能算真正得到她呢？
倒计时只剩下三分半了，程久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了之后会怎么样？”
任意愣了一下，随即道：“至多是你杀了我……”
她动了动唇，扯出一个没有多愉快的笑来，接着说道：“至少我不用陪你做所谓的实验了。”
程久的心脏被拉扯了一下，疼痛蔓延开来，她还记得那个被他用做借口的实验。他动了动唇，“我只是怕你被菌群反噬”这句话在他唇边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她不会信。那一刹那，一直被压抑着的负面情绪上涌，把仅存的理智挤了下去。
倒计时三分钟。
程久笑了起来，他走到任意面前，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金属门，他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还可以离开这里，在实验室毁掉之后，我就去把聚集地所有人的人都杀了。”
任意双手收紧，冷声道：“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可惜你阻止不了，”程久淡淡道，“你没有那个能力。”
任意眼底浮现深刻的恨意，她死死地盯着程久：“你为什么非要把所有人赶尽杀绝？”
程久道：“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报复。”
“当然，你也可以让我没有机会实施这种报复。”他接着道。
“什么意思？”任意疑惑地看着他。
程久低头，唇边含笑，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意思是我可以留在这里，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和这座实验室一起……”
他看向另一侧跳动的倒计时，轻声道：“……变成灰。”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算得到了吧？
任意震惊看着他，发现他神色不似作伪。她还是压不住自己语气中的惊讶，重复道：“……你要跟我一起死？”
倒计时二分钟。
程久反驳道：“是你陪我一起死。”
他说道：“从这里到外面的门需要半分钟的时间，进化者的话能更快一点，也许十几秒钟。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
他摸了摸任意的脸颊，俯下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像是他要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然而他只是在她的耳边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死。或者我们一起出去，你看着我杀掉你的家人、朋友，还有……顾嘉。”
任意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苍白了下去，聪明如他，很清楚什么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用她在乎的人的生命威胁她，她又怎么能拒绝？
任意闭了闭眼，在刺耳的警报声中说道：“好，我陪你死。”他们和这座实验室一起消亡，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她相信在没有了程久之后，顾嘉能够很快结束末世，重建新的世界。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程久在她说出这样的话之后，露出了怎样温柔满足的神情。
任意再睁开眼睛时，只看见程久着迷地看着她，目光留恋至极。
她偏过头，说道：“那就一起死好了，我也不亏。”
程久轻轻嗯了一声，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了实验台，指尖飞快地在上面舞动。
任意接受和他一起死去的结果，没什么负担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程久盯着实验台上玻璃屏闪动着的字符，分神说道：“送你出去。”
这一次任意真的愣住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送我出去？”
第五十六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六）
“嗯，门现在是锁死的，我要把它打开。UU小说”程久还在盯着玻璃屏上的字符，手指不停。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骗她的，如果他没有从外面回来的话，他的确这么做，去杀掉聚集地的所有人。
但是他回来了，他想在自毁程序完全启动之前把程序取消，或者是把她带出来。
她并不知道，实验室的自毁程序一旦启动，为了保证完全的不泄密，实验室的大门会被封锁，无法再打开。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不回来，她很可能就会留在这里，最后被困死。
可惜他回来晚了，没有办法在自毁程序取消前把她带出去。好在他还有其他的办法把她送出去。
程久没有理会任意的错愕，他盯着玻璃屏，嘱咐道：“你现在去大门那里，我等一下会把大门打开，你直接出去。”
倒计时一分钟。
任意站在那里没有动，程久看了她一眼，说道：“快去。”
任意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呢？”
程久盯着玻璃屏，又打了几个字符，他道：“我必须留在这里修改权限，否则门打不开。”自毁程序当初的设定就是无法补救的，他能在整个实验室的系统里争夺出几秒钟把门打开的权限就已经是奇迹了。
“没有时间了，快点离开。”程久催促道。
任意心中五味杂陈，她虽然一直想要程久死，却从来没有想过程久是为她牺牲而死的。
程久抬头看到她纠结又复杂的神色，微微笑了笑，带着一点伤感的意味：“我和这个实验室一起消失，你应该很高兴才对。”
的确，她应该很高兴的……任意在心中道，她最后深深看了程久一眼，转身往走廊跑去。
程久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全神贯注地和自毁系统争夺权限。
他是真的想要她和他一起死的，但最终还没有舍得。
【程久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
程久脑海里闪过她在聚集地里和顾嘉说笑的画面和她坐在实验床上发呆的模样。
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她在聚集地里、在顾嘉身边的时候的确要比她在实验室里要开心。
程久近乎麻木地敲打着字符，正好他死了，她可以回到聚集地，继续露出那样轻松地笑容。
按在操作面板上的指尖抖了抖，仿佛在疼痛。
任意在走廊里跑跑动着，再有十几米就能到达实验室的出口了。她的步伐却忽然慢了下来，最终停住。
她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金属大门，回想起男人站在实验台前，专注地打字的模样。
他不值得同情和惋惜，甚至不值得一滴眼泪。
但是，他的确对她很好。
好到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喜好，近乎讨好地满足她几乎所有的要求，好到在明知实验室被她开启了自毁程序的时候回来，想要把她救出去。
前方的门缓慢地开启，露出一条缝隙来，外面的光漏了进来，仿佛象征着自由和光明。
任意却在门开启的那一瞬间，转身往回跑去。
程久是罪有应得，她却无法踏着他用自己的生命争夺出来的机会离开这里。
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一辈子也无法摆脱他了。
程久打下了最后一个字符，沉默地站起身，等待着倒计时的结束，却听到门口响起来脚步声。
他顿了顿，才缓缓转身看了过去。任意站在门口，像他之前那样微微喘息着。
程久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你怎么回来了？”
屏幕上的倒计时仍旧在跳动：15，14，13，12……
任意神色淡淡，走过去道：“可能我有斯德哥尔摩症吧。”
程久愣了愣，随即神情柔和下来。他道：“其实我……”
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实验室剧烈地震动起来，打断了程久未出口的话。
任意踉跄了一下，往前面倒去，程久伸手抱住她。
四周的仪器和墙壁随着震动，损坏弯曲，程久抱着回来的女孩，在震动中温柔道：“其实我……爱你。”
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程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天花板终于在震动中支撑不出掉落下来，掩盖住了一切。
顾嘉站在外面的草地上，看到金属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他马上把手中的烟扔掉，快步走过去。
然而大门关闭得十分快，刚刚拉开一半就迅速合拢，顾嘉刚刚走到门前，它就已经闭紧了。
顾嘉怔愣了一下，拧了拧眉，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发现实验室震动起来，似乎是从内部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顾嘉的脸色顿时变了，不管不管地去踹那扇门。用不属于这个星球的材料制作的大门纹丝不动，顾嘉的行径更像是一个疯子。
他身后的人赶忙上前去拉他，刚刚把他扯开几步，就看见银白色的实验室分崩离析，陷入了剧烈的爆炸中。
顾嘉被人拉着，呆了两三秒，突然疯狂地往前面扑去：“何苏！”
前面是一片火海，还在剧烈地爆炸，拉着他的人哪里敢让他过去，死死地拽住他。
顾嘉却一直在挣扎，让拉着他的队员滚开。
叶落走上去，在他后颈落下了一记手刀，把他打晕了。
叶落看着陷入爆炸中的实验室，眼角一片湿润，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滑落。
……………………………………
末世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不过五年的时间，城市中的丧尸已经被清理殆尽了。聚集地已经发展成为无数个城市，很多城市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生产与生活。
有原本的基础建设在，重建起来十分容易。
在一栋办公楼里，一个穿着休闲款式衣服的男人靠在沙发上，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瘦。
办公室外响起来一阵敲门声，他哑声吐了一个词出来：“进来。”
叶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走到沙发前，也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道：“有城市提出原本的资源配置不适宜了，要求重新划定分配方式……”
第一章 二重人格（一）
顾嘉睁开眼睛，接过文件翻了翻，他按了按眉心，不耐的神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下次会议商讨这个问题，到今年年末为止分配模式不会变。UU小说”
叶落挑了挑眉，把文件接回来，说道：“你应该给自己几天假期了。”
顾嘉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有分寸。”
叶落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自从何苏和程久一起被埋在了被炸毁的实验室下，尸骨无存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无法再回到从前，说话做事像隔了一层什么。叶落知道，他们之间横着的，是何苏的死。
她没有在何苏离开聚集地的时候阻止她，默认了何苏的牺牲，顾嘉心中多少是有埋怨的。
叶落看着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他闭着眼睛，身体呈现出不应该出现在进化者身上的清瘦。叶落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他最怨恨的，是他自己吧。
看着深爱的人牺牲死亡，却无能为力，付出一切也改变不了结局。
在实验室爆炸的时候，无数人因为程久的死亡心生希望，只有顾嘉一个人是绝望的，他失去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在之后的五年里，他虽然一直支撑着聚集地的运营，叶落却也能看得出来，他早就对这样的生活没什么兴趣了，只是靠着责任感和何苏的嘱托才坚持下来。
叶落收回目光，开口道：“还有一件事，伯父伯母让你今天晚上过去吃个饭。明天……”她没有把话说完，顾嘉肯定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没有必要再说出来。
顾嘉闻言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怔怔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茶几。好一会儿，他才道：“我知道了。”
叶落没再说话，慢慢地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了。能让顾嘉动容的，只有跟何苏有关的人或事。
叶落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外面是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
距离实验室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了，末世的痕迹几乎已经快要彻底消失了。
而明天，就是何苏的忌日了，她死去后第五年的忌日。
……………………………………
任意躺在白色空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出神地看着头顶上的一片白茫茫。
233的声音忽远忽近，如果它有实体的话大概是在跳来跳去：“宿主选择脱离提前告诉我，我刚刚差点没来得及开屏蔽保护！”
宿主选择在任务世界死亡脱离时，系统可以开启屏蔽保护，为宿主屏蔽死亡时的痛楚，简单来说就是单方面切断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联系。
任意不知在想些什么，望着白茫茫的天空看了好一会儿，才含笑道：“好，下一次会提前告诉你。我是突然决定的这个结局。”
“如果在实验室自毁之前离开的话，我还要在聚集地里待上一段时间，找机会脱离世界。不如直接留在实验室里，让聚集地里的人印象深刻点，何苏的父母应该也能得到很好的对待。”
她笑了笑，用慵懒的声音道：“所以何苏的心愿完成了。”
233：“是完成了没错，但总觉得很危险。宿主留在聚集地一段时间，等末世结束后再离开，任务的完成也能得到保障。”
“我相信顾嘉会帮我照顾好何苏的父母的。”任意道。
她坐起来，摆弄着一侧垂下来的长发，说道：“而且相处的时间过长，不管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总归最后要离开的，晚走不如早走。”
不等233说话，她就道：“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去玩吧。”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泪花来，困倦至极的样子。
233组织好的语言咽了下去，改口道：“宿主好好休息吧，有事情叫我。”
任意道：“好。”
等空间里彻底静了下来，任意摸了摸下巴，觉得她家系统最近似乎吸收了不少经验和知识，没有以前那么单纯了。
啧，套话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容易。
任意小小地惋惜了一下，放任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仅有三十余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门窗紧闭，屋子里东西胡乱地摆放着，还倒了桌椅，如同被强盗洗劫过一番。
靠在窗户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纤瘦的女孩，面容清丽，紧闭的双眼和半咬着的唇都透露出一股柔弱的味道。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似乎感到了痛苦，眉头紧缩，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任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接受到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和愿望。
【任务已开启:让一个人真心喜欢上白晴。】
任意眨了眨眼，从混乱的记忆中挣脱出来，回忆自己身处的时间点。
这具身体的主人白晴，是个漂亮的女孩，容貌秀丽，如果精心打理一番，在学校混个系花当当也可以。
如果她上了大学的话。
白晴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父母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民，正赶上打工潮，就离开了村子，来到大都市里务工生活。
他们不光自己来到了大都市，还把自己的一对儿女带了过去，一家人在繁忙的都市中生活，夫妻两人给人打工钱，挣的是力气钱，供养两个孩子上学。
到这里为止，都是很正常的家庭生活，听起来甚至会让人觉得温馨和感动。
但对于白晴来说，这样的生活只是表象。在她出生的村子里，还有着重男轻女的观念。白晴出生之后，白晴的父母十分失望，又在第二年生下了白晴的弟弟。在这种情况下，白晴从小就被要求对弟弟各种谦让，稍稍懂事一点的时候开始照顾弟弟。不过那时候白晴的父母虽然偏心，但白晴的生活远称不上是绝望，一切的改变发生在白晴跟随着父母去了大城市之后。
在外务工十分的辛苦，白晴的父母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久了就开始互相抱怨，埋怨对方不争气，积压了许多怒火，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看着最不顺眼的，就是不够听话、也不能干活的白晴。
第二章 二重人格（二）
七八岁的小姑娘做什么都做不好，偶尔还会弄乱东西，和弟弟吵架。UU小说白晴的父母每一次看到都心烦不已，轻则开口责骂，重则拳打脚踢，把生活中的不如意全部发泄到白晴身上。
到最后，即使白晴没犯什么错，也会被责打。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白晴，性格安静怯懦，成绩也平平，高考分数也只能上一个普通的专科，家里也就让她辍学去打工贴补家里。
于是刚刚结束高考，白晴就去了一家甜品店店打工。她长相漂亮，却性情懦弱，在工作的地方也时常受欺负。在毫无光亮的人生中，只有一个人对她好，是一个叫邹启明的男人。邹启明是一家销售公司的上班族，在去白晴工作的甜品店买东西的时候对白晴一见钟情，开始了追求。
在白晴的人生中，邹启明是完全不同的人，因为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对她好，会照顾她的人。白晴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邹启明的追求，并且迅速和他同居，一心一意地照顾着邹启明，想要和他组建家庭。
但只过了半年多的时间，白晴的幻想就被打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邹启明对她愈发的冷淡，热恋时的温柔全然不见，对着白晴辛苦工作回来做的饭菜也冷言冷语。
任意叹了口气：【一见钟情？这是见色起意吧？】
233翻了翻匮乏的成语库，迟疑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任意道：【某些时候的确差不多，不过真正的一见钟情应该是有的。】只是邹启明对白晴显然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
跟233聊了几句，任意接着往下翻看白晴的记忆。面对邹启明的冷淡，白晴习惯性地把一切归于自己，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开始加倍地对邹启明好。邹启明却变本加厉，开始夜不归宿。白晴如果质问他，他就会说是工作原因，白晴只知道无理取闹。
白晴最开始真的天真地以为他工作忙，直到邹启明出轨的对象把电话打到了她这里，她才知道真相。她拿着手机去问邹启明，邹启明直接承认了，又对她解释不会有下一次了。白晴对他的感情近乎依赖，在几句甜言蜜语之下就原谅了她。邹启明又对她温柔了几天，白晴以为两人的关系终于回到了正轨。但是没过多久，邹启明又一次出轨了。
之后就宛如循环一般，邹启明出轨，被发现之后就求原谅，白晴无法离开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最后邹启明习以为常，对自己出轨的行为毫不遮掩，时不时对白晴施以冷暴力。白晴多问他一句，他甚至会摔东西，大发雷霆
白晴的人生又回到了最初的暗黑，却又被邹启明偶尔的温柔吸引，像饮鸠止渴一样不肯放手。直到最后邹启明彻底厌倦了，才搬出了和白晴同居的出租屋，和白晴分手，怕被白晴纠缠，还拉黑了白晴的联系方式。白晴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对邹启明其实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邹启明在哪一家公司工作，被邹启明拉黑之后，根本找不到邹启明。
白晴因此大受打击，几近崩溃，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格，一个跟她的性格截然相反、自信坚毅且有一身傲骨的女子。新出现的人格自称为云汐，在白晴崩溃的时候安慰她、鼓励她，想把她从黑暗中带出来。
任意翻看到这里挑了挑眉，如果云汐真的把白晴从黑暗绝望中救出来，那么白晴就不会和系统做交易，也不会许下想要有一个人真心爱她的愿望了。
果然，白晴刚刚在云汐的帮助下建立起一点自信，邹启明又出现在了白晴的生活中，他忽然打电话给白晴，想要跟她和好，又拿着求婚戒指来到白晴面前，一脸深情地求婚。
白晴此时仍旧深爱、或者说依赖着邹启明，即使云汐一再警告她，她还是答应了邹启明的求婚，重新跟邹启明同居。邹启明跟她甜蜜了几天，就开始唉声叹气，告诉她自己的工作出现了问题，需要冲业绩，否则要被公司开除。想要不被开除，就要许多钱来购买他推销的产品来冲业绩。
白晴没有过多地怀疑，就把自己积蓄拿出来给邹启明“冲业绩”，云汐劝了她几次，知道劝不动之后就沉寂了下去。之后的结果显而易见，邹启明拿到了钱之后就失踪了。而白晴从医院检查出来癌症晚期，慌张无措地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邹启明已经消失，还拿走了所有重要的东西，只留下空荡荡的家。
又一次被欺骗，在加上绝症的打击，白晴再也没支撑住，很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任意所在的时间点，邹启明跟白晴分手，搬离两人同居的出租屋之后。
任意看完所有的记忆，也没管一地的狼藉，走进卫生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白晴的容貌。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即使平时怯怯弱弱的，连头都不抬，也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只是原本看起来柔弱的脸庞，放在任意身上，就显得沉稳安静，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感觉。
她简单地扫了两眼，转身出了卫生间，把被掀翻在地上的桌椅捡起来，又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放回在原位。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边，把白晴的手机拿出来开始翻看。
白晴因为和邹启明分手，好几天都没去上班，工作也因此丢了。不过她过来的时间点好像是在邹启明和白晴分手的第二天，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任意拉出联系人的菜单，打算跟甜品店的店长请个病假。手机联系人只有寥寥几位，任意一眼就看到了被置顶的邹启明。她的手指在邹启明的名字上停了一下，开始往下拉。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有人在她脑海里恨铁不成钢地道：【他已经把你拉黑了，你再打一百个电话也没有用！】
任意手指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第三章 二重人格（三）
这个声音不是233的机械音，而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和白晴记忆中的云汐的声音一般不二。www.uu234.cc分裂出来的人格，在原身灵魂消失之后还会存在？
脑海里的声音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好，又柔和下来，清澈的音色听起来十分温柔可靠：【你现在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不如先冷静下来去上班，或者给店长打电话请个假。】
【至于邹启明……】任意能从她的口气中听出隐藏的不屑与冷意，【我们可以之后再慢慢找他，我可以帮你，总会找到她的。】只要白晴能立起来，她有的是办法让邹启明付出代价。
任意停了一秒，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在脑海里道：【可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会跟我在一起的……】
【谁说不会的？】云汐循循善诱，耐心地引导道，【分手了还可以复合。但你现在这样去找他复合，他当然不会同意。你至少要稍微做些改变，才能让他重新爱上你，不然就只是在重复之前的分手复合罢了。】
任意却说道：【就像之前那样也好……】
云汐：【……】
任意仿佛听到她在咬牙，过了好几秒才听见云汐说道：【他现在显然是不愿意过之前的生活了，你再继续哀求他，他也不会再和你复合了。】
【不过你还有其他的机会。】云汐话锋一转，【只要你先听我的话，先把当务之急处理好，再想怎么把邹启明找出来。】现在看来，她只能用邹启明让白晴平静下来，再一点点让她从失恋中走出来，忘记邹启明。
任意握着手机，眼眸眯了眯，判断不出云汐是善是恶。不过从云汐刚刚说的几句话来看，她是想要保住白晴的工作，让白晴从打击中走出来的。
斟酌了几秒钟，任意选择把联系人下拉，找到备注是店长的号码，把电话打了过去。以白晴的学历和阅历，很难找到比这份工作更好的工作了。虽然只是甜品店的店员，但是这家甜品店是全国连锁的企业，十分正规。普通的店员有基本工资和绩效奖金，也有各种职工福利，包括五险一金。要不是白晴本身形象好，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工作。
电话刚刚接通，就是店长斥责的话语：“白晴，今天正是忙的时候，你赶在这个时候给我翘班？”
任意模仿着白晴的语气，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抱歉，店长。我今天发了高烧，醒过来就发现是这个时候了……对不起，我耽误了工作，我现在就过去……”
说着，她就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再加上白晴昨天晚上哭得嗓子干涩嘶哑，听起来十分虚弱。
店长听她说话的声音，联想到她平常的性格，觉得她不会说谎，语气缓和下来，说道：“生病了就赶紧去看病，今天不用过来了，我找了小可顶了你今天的班，你等病好了帮她顶一次班就行了。”
“好，谢谢店长。”任意道完谢，把电话挂断了。
她刚把电话挂断，就听见云汐寒声质问道：【你不是白晴，你是谁？】
任意拿着手机笑了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白晴？】
云汐说：【白晴不会这么自如地跟店长说谎请假的，而且你刚刚在卫生间里照镜子时的眼神，绝不是白晴的眼神，你是谁？你把白晴弄到哪儿去了？】
她拥有这具身体共同的视角，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她就觉得白晴的神情看起来不对，但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任意和店长打电话之后，她才确认现在控制身体的人并不是白晴。
两件事单纯地拿出一件，云汐都不会心生怀疑，但两件事放在一起，她就不得不怀疑了。更何况，任意的反问肯定了她的问话。
任意坐在床边，用脚尖点着地板上的花纹，漫不经心地道：【我就是白晴，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怎么到白晴身体里的。】稍微细想一下就能想到，如果真的是双重人格的话，白晴和云汐应该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灵魂应该是同一个，白晴的灵魂消失的话云汐也必然会消失。没道理白晴消失了，而另一个人格云汐还存在。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云汐根本不是白晴的第二个人格。她是存在于白晴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因为某种原因只能依靠着白晴的身体。而从云汐对白晴的了解只不过一个电话，她就察觉出白晴换了人来看，她对白晴十分了解，应该是早在白晴和邹启明分手之前她就存在了，只是在两人分手之后，她才让白晴得知她的存在。
云汐说：【我是白晴的第二人格，本来就应该在白晴的身体里。】
任意笑道：【巧了，我是白晴的第三人格，也是本来就应该在她的身体里。说起来，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还以为我是她唯一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呢。】
脑海里一时沉寂下去，过了一会儿，云汐开口道：【如果你是白晴的副人格，那么主人格呢？】
任意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晃动的脚尖停了下来，她用缓慢而压抑的声音说道：【她已经不愿意在醒过来了，所以选择把这具身体交给我，让我替她面对这一切。】
【不可能！】云汐直接反驳道，她声音冰冷，一改在“白晴”面前的温柔，逼问道：【是你抢夺了白晴的身体吧？副人格想要占据主人格的身体……你不可能做到的，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是吗？】任意笑道，【可是看起来，你没有能力阻止我。】
云汐气结：【你！无耻……】
【好啦。】任意打断她的话，安抚道：【真的是白晴主动离开的，副人格哪有那么容易侵占主人格的身体？】
云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任意的话。
任意不留痕迹地摩挲了一下指节，她刚刚的话只是随意胡诌的。从云汐的反应来看，她可能胡诌蒙对了，或者说云汐也不知道副人格能不能侵占主人格的身体，毕竟她也是个假的副人格。
第四章 二重人格（四）
半晌后，云汐开口道：【她……消失了吗？】
任意摊开手，仿佛云汐就站在她对面一般，无奈道：【这是她自己的愿望，我也不想出来的。www.uu234.cc】
云汐很久都没有说话，任意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也没有再试图和她搭话。
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把剩下凌乱的东西也整理好。顺便把邹启明留下的东西都收拾在一起，扔在一个纸箱子里，放在门口的鞋架旁。
云汐这时候出声道：【你要把邹启明的东西扔掉吗？】
任意闻言站起身，低头看着箱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挑眉道：【你想留着？】
【我怎么可能想留着……】云汐反驳道，【但是……】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出口，她当然是对邹启明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但如果是白晴的话，肯定是不愿意邹启明的东西扔掉的。
任意了然，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把东西收拾在一起罢了。扔掉这种事当然要白晴自己来做。】
云汐：【……你真的是白晴的副人格？】
任意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道：【放心，我的出现是经过白晴同意的。】她的确没有说谎，她会出现在白晴身体里，是因为白晴自愿和系统做了交易。
云汐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任意说道：【如果你想出来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出来，我们轮流怎么样？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身体。】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把语气咬得极重。
云汐沉默了一瞬，回道：【不用了。既然她把身体交给你，你就替她好好活这一世吧。】
任意缓慢地翻着白晴手机上的信息记录，眯起眼眸，没道理云汐会这么轻易地拒绝。白晴在的时候，她没有占据白晴的身体可以解释为她对白晴有怜悯同情的感情，但没有道理在面对另一个人格的时候也如此谦让，她是无法掌控这具身体吗？
任意心中暗自思索，表面上却笑道：【好，她把身体交给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云汐轻声道：【其实她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的。】
如果她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任意在心中道。
【不说这个了。】云汐换了一种轻松些的口气，问道：【我的名字叫云汐，你的名字是什么？】
任意坦然道：【你可以叫我任意。】人格分裂产生出的新人格是拥有自己的记忆和性格的，倒不担心被云汐拆穿。
云汐现在应该还对她有所怀疑，不敢完全确信她是不是白晴的副人格，现在软下来的态度，既是互相认识的一种介绍，也是一种试探。
云汐道：【好，任意，希望你能好好对待白晴的身体。】
【我会的。】
就这样，任意和云汐达成了初步的共识，云汐和她并存在这具身体里，而这具身体还是由任意掌控。
这一天都没有工作，任意也不急着出去，一点点梳理着白晴的人际关系和记忆。
临近傍晚的时候，233突然冒出来，在她脑海里具现化一堆感叹号：【！！！！】
任意斜靠在床头，眼皮抬了抬却没有说话。
233：【居然还有一个灵魂在白晴的身体里，我还以为是真的双重人格！宿主你理理我，她听不见的，我开了屏蔽。】
任意这时候才开口道：【怎么回事？】
233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这个云汐是个独立的灵魂，绝对不是什么白晴的副人格。】
任意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个灵魂既然不是白晴，她是怎么出现的？】
233：【这个查不出来……不过她灵魂波动不属于这个世界，应该是钻了世界法则的漏洞，让法则查不到她，才能一直在白晴的身体里存活。】
任意若有所思，又问道：【她有没有可能和我争取白晴身体的控制权？】
233：【我们有世界法则保护，世界本身认定宿主就是白晴，拥有这具身体的完全控制权，她应该不能夺取控制权。而且还有系统保护，她夺不走的！】
任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这时候她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一亮，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备注是“妈妈”。
任意盯着这个备注看了半分钟，才划开接听键，顺手把免提打开了。
手机中传来白晴母亲的声音：“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
任意道：“我生病了，刚刚在睡觉。”她现在的嗓音本来就沙哑无比，连装都不用装。
“生病了？”另一边的声音挑高了些，似乎在疑惑，“你今天没去上班？”
任意道：“病假。”
白晴的母亲没再问，而是说道：“你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发下来了？你弟弟最近生活费不太够用，你给他打点钱。他还想要买两件衣服……”
白晴的母亲算了算，不客气地开口道：“你给他打五千过去吧。”
怕任意不愿意，她还苦口婆心地补了一句：“他是你亲弟弟，你总要顾念着点他，省点钱出来也不算什么。”
任意轻轻呵了一声，白晴一个月的工资总共才四千多，她妈开口就要五千。
打钱是肯定不能打钱的，而且最近几个月都是白晴用工资交房租，负责她和邹启明的大部分开销，基本上剩不下什么。白晴还有些积蓄，也是前两年攒下的钱。
任意想了想，对电话另一边道：“我最近没钱了……”她话还没说完，白晴母亲的声音就高了起来：“没钱，你钱都花哪里去了？”
“你是不是跟着外面学坏了，学人家乱花钱。我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还送你去上学、去读书，你要还我多少钱你知道吗……”
声音太大，让任意觉得有点震耳朵，她直接把声音关了，好奇地翻了翻桌子上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才把手机的声音重新打开。果然白晴母亲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声音也没有之前大了。
任意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平静道：“我去医院看病，把钱都花光了。”
手机对面静了一瞬，随即声音更大了：“你生了什么病就去医院，吃点药不能好吗？”
任意没理她，自顾自地说道：“医生说我还有复诊，我手里已经没钱了。妈，你能不能……”
第五章 二重人格（五）
“……能不能给我打点钱去看病？”
白晴母亲立刻说道：“我哪有钱打给你！你弟弟上大学呢，每个月还要给他打生活费，还要给他叫学费。www.uu234.cc”
任意却说道：“可我要看病，我这几天胃都很疼。医生说让我换个医院换个医院检查……弟弟的生活费省一点，检查的费用就出来了。”
“胃病吃点药，好好养养就好了。”白晴的母亲不耐道，“你弟弟的生活费怎么能省？他学习那么辛苦，生活费少了会被同学嘲笑的。你是不是他亲姐姐，怎么想的？”
任意平静道：“我当然是他亲姐姐，血浓于水是不是？我现在生病了，弟弟顾念这姐姐肯定是愿意为姐姐省钱看病的，省一点算什么？”
她是把白晴母亲之前劝她的话给还了回去，气得白晴母亲差点背过气去，又是一番破口大骂，说她得病也是活该，一点都不想着家里人，是报应。
任意听着不痛不痒，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把电话给挂了。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任意坐到桌子上用木板拼装的小梳妆盒前，整理里面的小件东西，看起来一点也没被影响到心情。
过了一会儿，任意听见云汐在她脑海里开口，语气冰冷：【他们一家都是这个样子，把白晴养出来也是为了吸她的血。】偏偏白晴从这个环境中长大，被灌输了满脑子她亏欠家里，要为家里牺牲的观念。家里人让她做什么，她都拼命去做。
刚刚对话的如果不是任意，而是白晴，她肯定答应要转钱过去了，就算手里的钱不够，也会四处借钱转过去的。
任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可惜我穷得厉害，没有血能给他们吸。】
云汐提醒道：【他们没要到钱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罢休，你小心他们来找你闹。】
【好，我会小心的。】任意对着梳妆盒上的镜子勾了勾唇角，镜子里的女孩笑意盈盈，目光柔和，【谢谢你。】
过了几秒，云汐才回话，语气听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你用不着谢我，毕竟我们算是同一个人。】
任意眨了眨眼，也不点破她，其实算上白晴，他们都是三个人了。
一具身体里，能有这么多住客，也是稀奇。
第二天一早，任意收拾收拾就去上班了。一晚上休息得很好，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店长看到她的时候问了一句：“你病好了？”
“好了，发得急烧，退烧就没事了，也不咳嗽了。”
店长这才放心，点头道：“那去上岗吧。”
任意轻车熟路地走到柜台旁，帮忙整理东西，过一会儿就要正式营业了。
她旁边是个长发姑娘，见她过来看了她一眼：“你昨天不是生病了吗？这么快就能来上班？”她上下打量着任意，眼神怀疑，似乎觉得任意是请了一个假的病假。
的确请了一个假病假的任意脸不红气不喘，言简意赅地回道：“退烧就来上班了，不能总麻烦你来顶班。”
这个女孩就是店长说帮她顶班的小可，小可嘟囔道：“我今天也没法帮你顶班的，我也是当值。”
她语气不太好，似乎为昨天的假期因为任意请假取消感到不满。
任意把她手中的活儿接过去，说道：“等到你要轮休的时候，我来顶你的班，让你放个小长假，好好玩玩。”
她抬头对小可微微一笑：“这次耽搁了你的假期，我下次多帮你顶半天班也可以。”
小可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还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昨天和男朋友约会就被叫过来了……不用多顶半天，轮休前一天你帮我顶了就行了。”
任意也没坚持，说道：“那谢谢了。”
说罢，她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整理柜台上的东西。小可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今天的白晴似乎跟以前的白晴不太一样？
以前的白晴可不会像这样和她说笑的，小可回想起之前白晴怯弱的样子，古怪地多看了任意好几眼。
任意似无所觉，帮忙把店里收拾好，等营业时间到了，就开始忙碌地帮忙点单，送餐，招呼客人。
一天忙碌下来，也没出什么意外状况。倒是下午的时候，店长把她叫过去又问了一遍她身体怎么样，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语气迟疑而古怪。
任意刚刚送完一桌的甜点和奶茶，拿着托盘跟着店长走过去，对店长微微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事，店长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店长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将“就是你做的太好了才奇怪”这句话脱口而出。
平常的白晴虽然也能胜任工作，但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表情，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含着笑意主动去招揽客人。
刚刚有一个常客男生，还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招的新店员，有没有男朋友云云。
店长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刚刚有人管你要联系方式。”就是刚刚那个常客。
店长接着道：“我记得你有男朋友，就帮你回绝了。”
任意道：“我已经没有男朋友。不过我的联系方式还是不要给出去。”
店长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怪不得她改变这么大，是因为失恋分手了啊。
店长自认为自己得到了真正的真相，十分同情地看着任意。
另一边有餐桌需要送餐，任意赶紧过去端了餐盘过去，把饮品和甜点摆到桌子上，动作熟练却很轻柔。
店长看着她弯腰摆放餐具，一侧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下半边面容，露出来的上半张脸精致柔和，看起来十分温柔。
别说是店里的常客了，店长在心底吐槽道，就连她，最开始也差点没认出她就是白晴。
容貌上没什么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总是面带微笑，让和她说话的人感到十分舒服。
任意恢复了正常的上下班生活，每天在店里忙来忙去，很快和甜品店里的店员建立起了友谊，开始说笑和打闹。
这一天夜晚，任意从已经关门的甜品店走出来，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第六张 二重人格（六）
今天上的是晚班，关门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www.uu234.cc任意住的地方不算特别偏远，也不在热闹的地段，下了公交车到出租屋这一段路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立在道路两侧。
虽然没听过这里出过什么危险事件，但这个时间段在这种地方走还是感觉挺危险的。任意下了车，感觉一阵寒风吹过，她拉了一下身上的薄外套，寻思着明天多加一件衣服，顺便再找一个新的住处。
任意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漏洞，快步往前面走去，到底晚上没什么人，容易出事。她也不想仗着自己在几个世界的经历就托大，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应付得来，何况白晴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再过两栋楼就是任意住的地方了，路过最后一个巷口的时候，任意却听到了微弱的咳嗽声。很轻的一声，更像是一声闷哼。随即系统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可攻略人物肖长泽出现，积分奖励3000。】
任意脚步一顿，目光往漆黑的巷口里望过去。那里一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有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汐在她脑海里开口道：【是一个人……】
她话音未落，夜风就送来了一阵血腥气味。云汐立刻干脆地说道：【别管他，我们走。】
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让任意都想给她点个赞。
像任意这样的女孩子，的确不应该插手这种事。这时候最后是赶紧离开，然后打110和120来救人。如果这个肖长泽不是攻略对象的话，任意肯定会这么做的。
可惜攻略对象在前，这时候走了，很可能就没那么容易遇到了。
任意正站在小巷门口思索着，233说道：【宿主，攻略对象受了重伤，再不救他我们的3000分就要凉了。】
任意叹了口气，问道：【他受的什么伤？你看看伤他的人还在不在附近。】
233道：【有刀伤，好像也有枪伤。5号楼那边有一队人，像是来找攻略对象的。】
任意挑了挑眉，合着这次的攻略对象是出来混的？5号楼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任意当机立断，往小巷里走去。走得近了就能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究竟怎么样了。
男人双目紧闭，呼吸困难，一双修长的墨眉紧锁着，表情十分痛苦。他胸口和手臂上都有刀伤，小腿好像是枪伤。他似乎在昏迷中也谨记着不能发出声音，除了最初任意听到的那一声咳嗽，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任意又往前走了两步，云汐用警告的口气道：【他身上的伤不像是普通人会受的伤，手法还挺专业的。又有枪伤在，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我们最好不要卷进这种事情里来。】
她一直用“我们”这个代称，让任意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角。她没管地上的男人，反而往里面走了两步。巷子里面有些杂物，正好可以遮挡住她的身形。
她拿出手机，先拨了个120，通报了个地址，又打了一个110报案说在这附近遇到一群行踪可疑的人，有跟踪她的迹象，怀疑是抢劫犯。
云汐在她打电话的时候没说什么，她刚放下电话，云汐就催促道：【赶紧走，这附近肯定还有追他的人在。】她对这类事情好像很熟悉，对待肖长泽受伤的事也很警惕。
任意暗自记下来，云汐原本所在的世界肯定不是什么安稳的世界，或者是她的身份让她的生活不怎么安稳。
她安抚云汐道：【打个电话救人而已，我不会做什么的。而且我怀疑我现在往前走，可能会遇到追杀他的人。】5号楼正好在前面，这时候出去说不定真会遇到那拨人。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攻略对象一看就身份特殊，要是这次就这么走了，再遇到就难了，好感度估计也难刷。
云汐考虑了一会儿，默认她话语里的可能性：【那我们就往回走，今天晚上就不要回家了。】
任意却道：【我现在这里躲一会儿吧，这附近有巡警在，接到有人报警的消息肯定会过来的，说不定会比那些人快。留在这里比出去更安全，再说他就在外面躺着，追杀他的人来了，只要看见他肯定不会往里面走了。】这也是为什么任意自己躲了起来，却没有把肖长泽拖到杂物后面。
就算追杀的人真过来了，肯定也会奔着肖长泽去，不会管这些杂物后面是不是还藏着人。
云汐：【你……】她语气十分古怪，仿佛遇到了什么让她一言难尽的事。
233比她直接多了：【所以宿主你要拿攻略对象挡刀？】它的3000分！
任意淡定道：【怎么能叫挡刀，本来就是来找他的，我不过是好心好意帮他报个警，还叫了救护车。】
233：【……】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它总感觉哪里不对。
任意道：【你盯着5号楼那边的那群人，如果他们比警察先过来要提醒我。】
233道：【好的，不管谁过来了我都会提醒宿主的。】
就在这时候，一直平躺着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艰难地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往后拖动。
任意：【……看来不巧。】肖长泽也觉得这个位置是个好地方，可以藏人。
她正这么想着，肖长泽突然回头，用虚弱的声音道：“我知道你在哪里，帮我个忙好不好？”
云汐率先道：【别管他。】
任意拿着手机，从杂物的缝隙里往外望，对上肖长泽闪动着晦暗之色的眼眸，说道：【我是不怎么想管他，但是等一会儿追杀他的人过来了，他告诉那群人说这里还藏着一个人，把我供出去怎么办？】这位肖长泽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善茬，这时候又是生死关头，这种事做起来应该没什么压力。
云汐还没说话，233就先震惊了：【还能这么干？】
云汐紧接着就道：【就不应该管他！】
任意道：【管都管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果然，肖长泽自己动了两下，转头用低沉危险的声音道：“你不帮我，我们都会死的。”
第七章 二重人格（七）
他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威胁之意，显然不打算让任意独善其身。
233：【……】有点慌，总觉得攻略对象要凉了。
任意轻轻呵了一声，缓缓往旁边迈出了一小步，从杂物后面露出半边脸来，谨慎地盯着肖长泽。
肖长泽看见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是个长相挺漂亮的姑娘。但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心思怜香惜玉，只看了一眼任意就皱着眉道：“把我扶到后面去，他们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了了。”
任意握着手机，有点茫然地问道：“什么人？抢劫犯吗？”
看起来她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肖长泽嗤笑了一声：“抢劫犯？”
任意道：“不是吗？”
肖长泽没有回答她，沉声道：“扶我过去。”
任意犹豫了一下，小跑过去扶他。肖长泽还挺重，任意扶了一下没扶起来，索性就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拖，一不小心牵动了肖长泽身上的伤口，肖长泽顿时闷哼了一声。
任意仿佛没察觉到，一心一意地把人往后拖，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儿。
云汐看在眼里，一时默然：【你故意的吧？】
任意语气十分无辜：【什么故意？】
云汐：【……没什么。】
肖长泽紧锁着眉，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配合着任意的力道往杂物后面移，血迹拖了一地。
好不容易挪到杂物后面，他看着地上的血迹，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不是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藏起来跟没藏差不多，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老天爷愿意眷顾他，他兴许能活下来。
靠在杂物后面的墙壁上，肖长泽总算能稍微喘息一下，他挺着失血过多产生的眩晕感，目光落到任意身上，发现任意正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眉宇间似乎有担忧的神色。
肖长泽心中一软，这是个没遇过什么危险的女孩，抱着善意想要救她的，如果不是真的无路可走，他也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肖长泽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15。】
任意此时盯着他仍旧往外流血的伤口，在脑海里道：【伤这么重，他居然还没晕过去。】
云汐：【怕有人追过来硬挺着吧，照他这个伤势说不定是回光返照。】
任意：【回光返照我不白救了？】
云汐道：【你也不知道他什么身份，救了他估计也没什么用，说不定就是个被追杀的混混，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而且照你刚才那个拖法……】
她到底没忍住，吐槽道：【都算得上二次伤害了，没折腾死不错了。】
任意声音里含着笑意：【没死算他运气好，我看他命挺硬的。要是死了……正好扔出去，我也安全。】
云汐：【……你刚刚就是故意的吧？】
肖长泽不知道两个人在脑海里的对话，屏息听了听巷子外面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声音才低声问任意：“你是不是报警了，还叫了救护车？”
任意点头道：“我以为你是被抢劫了，所以叫了警察。你伤得这么重，当然要叫救护车。”
肖长泽双唇紧抿，看不清喜怒，警察来了他的确暂时安全了，但是到医院看到他身上的枪伤，肯定要牵扯出许多事情。而留在医院，他也不一定安全。
深夜被送进医院，身负枪伤的男子，这个特征太明显，很容易查出来。
肖长泽盯着自己腿上的伤，思索着对策。
任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福至心灵，问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受了枪伤？”
肖长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地答道：“很多事情不好办。”他倒没打算让任意知道得更多。
这时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肖长泽微微松了口气，却盯着腿上的伤口，把眉头拧得更紧了。
233道：【宿主，警察来了，救护车马上也要到了。】
任意嗯了一声，忽然对肖长泽道：“其实有办法瞒过去的。”
肖长泽顺口就问道：“什么办法？”
“办法就是……”任意突然弯下腰，和他靠得十分之近，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擦过肖长泽的脸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肖长泽的鼻尖。
肖长泽怔了一下，随即猛然色变，厉声道：“你干什么？”
任意起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刀，刀刃上还有些血迹在。
肖长泽摸了摸后腰，发现自己放在后腰上的刀已经不见了，任意手上拿着的这把刀就是刚刚从他身上拿走的。
任意拿着刀，似乎被他的厉声质问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
昏暗的月光下，女孩用不自然的姿势握着刀，看起来十分无辜。
肖长泽盯着她，伸出手道：“不需要，把它还给我。”
这时候巷子口已经传来了脚步声，233没有说话，应该是警察来了。
任意道：“来不及了，你忍忍。”
肖长泽还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蹲下来，用他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然后对着他腿上的伤口就刺了下去。
肖长泽瞪大了眼睛：“你……”
任意把手中的刀刃一转，彻底把原本的枪伤覆盖掉。
肖长泽也因为剧痛直接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还不忘掉了10点的好感度。
任意又用他的衣服把刀刃上新沾染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满意地站起身把刀扔在了杂物和墙的缝隙里。
云汐看着她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所以你最终还是决定弄死他？】
任意道:【相信我的手法，死不了的，帮他掩盖一下枪伤而已。】这么多个世界过去，她还是掌握了不少技能，还不至于直接把肖长泽弄死。
云汐接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肖长泽，发现确实出血不多，不至于造成太大的伤害，她语气十分复杂：【你究竟是什么人？白晴的人生经历不可能做到这些。】
任意道：【副人格会有自己的身份和记忆的，你不是这样吗？】
她意味深长地道：【主人格是主人格，我是我，云汐。】
云汐没说话，任意却笑了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呢，云汐。】
第八章 二重人格（八）
任意站在昏迷的肖长泽面前，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等着云汐的回答。UU小说
两人的角色瞬间逆转，任意从被质问者变成了质问者，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
云汐很快就答道：“我当然也有自己的性格和记忆，我只是很好奇你的身份是什么，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说话间，已经有人走进了小巷，警惕地高声喝到：“什么人在那里？”
任意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掩着嘴唇，强装镇定的模样，颤声道：“这里有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举着枪的警察闻言赶忙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将巷子里的情形尽收眼底。一个年轻女性跪坐在重伤的男子旁，似乎吓坏了。
为首的警察收了枪，走过去问道：“他怎么受的伤？”
【可攻略对象陆然出现，积分奖励3000。】
攻略对象啊，任意心中一动，抬眼望过去，是个俊朗的青年，剑眉星目，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味道。任意只看了一眼，接着就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她话音刚落，救护车的警笛声就响了起来。
陆然示意身后的人去接应救护车，自己则蹲下来查看肖长泽的伤势。
他从胸口的伤一路看下来，看到腿伤的时候略微皱了皱眉，腿伤的伤看起来是新受的伤，连裤子上的血迹都是新鲜的。而胸口上的伤处周围的衣服虽然未干，但并不像腿上那么湿润。
陆然看了一眼一旁魂不守舍的任意，心中疑惑，如果是像她说的那样，伤者是她报警、叫救护车的时候发现的，那么这个腿伤要怎么解释。
任意在一旁紧紧抓着衣角，听着旁边年轻警察的安慰，眼睛的余光却紧紧落在陆然身上，将陆然神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她在心底啧了一声，把衣角抓的更紧了，红着眼角跟旁边的警察往巷子外面走，却一不小心踩上了地面上的血迹，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旁边的人赶忙扶住她，又是一阵安慰：“没事，已经安全了……这里怎么这么多的血？”
陆然闻声从肖长泽身旁站起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血迹，灯光太暗，若不是任意刚刚喊了一声，他都没察觉到地面上血迹的异样。
陆然顺着血痕的轨迹望过去，医务人员抬着担架从他身旁经过，把昏迷的肖长泽抬了出去。
陆然抬头看向任意，问道：“你把他从那里拖过来的？”
任意紧张地回答道：“我不是故意拖的，我听见有声音，我害怕……”她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十分畏惧地看着陆然，对上陆然的眼神还往后退了几步。
一直在她旁边的年轻警察顿时升起怜悯之心，责怪地看了一眼陆然，瞧你把人吓的。
陆然：“……”他就问个话而已。
任意也不走了，低声啜泣着。
233看着都有点心疼宿主肯定又掐自己了。
不知内情的云汐却是目瞪口呆，虽说都在一具身体里，她没想到这个“副人格”演技这么好，说哭就哭，让她想起来前世那个女人，也是这样，什么事先哭个梨花带雨再说。
想起前世，云汐心中一片复杂：【你这么哭，不觉得……丢人吗？】
她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任意一边哭，一边道：【我凭本事哭出来的，为什么要觉得丢人？】她刚刚掐自己掐那么用力，这时候不哭得厉害点，不就亏了？
云汐：【……】
任意逗了她一句，接着还是认真解释道：【达成目的就行了。这时候太镇定自若只会引起怀疑，我们对于肖长泽为什么受伤，究竟是什么人追杀他一无所知，这时候最好不要太显眼。】
她接着道：【这么哭虽然显得废物了点，但是好用啊。】
云汐看了看没再问话的陆然，又看了看旁边的绞尽脑汁安慰任意的年轻警察，深有同感：【确实好用……不过主要是因为白晴长得好看。】
任意正色道：【你掌握到了精髓。】
云汐:【……容貌不过是表象罢了，长久依靠此道，日后必受所害。】
【首先要有日后……】任意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折腾，也想表现得冷静睿智，直接把幕后的所有信息扯出来。但我们现在势弱，知道的东西太少，又陷入了这样一个局中我怀疑追杀肖长泽的那些人肯定会查到我身上的。我们想要从中谋一条生路，把自己装的蠢一点，无害一点总是没错的。】
云汐被触动一下，想来以任意展现出来的性格和能力，她的身份很可能是一位杀伐果断的上位者，一朝发现自己是生活在白晴这样无权无势还没钱的女孩身体里，落差肯定很大，听她的言语还颇有心酸之感。
可惜云汐只被触动了两秒就回过味来，冷声道：【谋出一条生路来？要不是你非要管他，我们根本不会被卷入这件事里来。】
任意眨眼：哦，被发现了。云汐可要比233难骗多了。
她道：【顺手救一下罢了，而且你看他相貌气质，必然出身不凡。我们这也算雪中送炭，日后也能从中获利。】
云汐道：【脸长得是不错，可你从哪里看出他出身不凡的？能不能获利完全是撞运气的事，而且你刚刚那么对他，他醒来不找你算账就算好的了……】
任意理直气壮：【我可是一直在帮他。】
云汐却越想越不对，语气从疑惑变为笃定：【你不像会做这种投资的人，除非你一定能从这个人身上获利，或者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身上是不是有你想要的东西？】
任意捂着眼睛，旁边是人来人往的说话声，她在脑海里笑着道：【你这么聪明让我怎么说谎？刚刚那个人身上的确有我要得到的东西，放心，我不会伤害到白晴的身体的。】
云汐语气缓和下来：【这也是你的身体，这是我们的身体。】
任意：【也对，所以放心。】
云汐的语气却严肃起来，她声音清冷而认真：【所以你想做什么事提前和我打招呼，我会帮你的，但前提是你不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