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奇的梦
出了警署大门,守在外面的李广便跟了上来。UU小说
一路之上,赵烺问了下李广母亲身体,听李广说好,才放了心。
有了此前的那些事情,二人之间那点小误会解除,关系更亲近了些。
李广此前时日一直板着的小脸,如今在跟赵烺的交谈中,也多了很多笑容。
一路欢声笑语,渐渐接近了临家的街口。
入眼所见,门口一盏大红的灯笼仍旧在家门口随风摇曳。
赵烺仔细一瞅,如今在大门口的正是王妈。
看着王妈有些消瘦的身子在那寒风中瑟瑟发抖,赵烺鼻头有些泛酸。
“二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我去给你热饭。李广也来了,真好。”
临近家门口,王妈隐约看见两道人影,便认出了赵烺迎了过来。
“王妈,别忙活了,以后再这么晚你就先睡觉了,这大冷天的。”
“不碍事的,你们等等啊。”
王妈应了一声,在赵烺二人进门之后,锁上院门就向厨房走了过去。
赵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话说的多了,容易伤别人的心。
王妈是赵烺的奶娘,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好的。
说是主仆,其实跟这关系比起寻常的主仆要好了太多。
赵烺跟李广各自去洗了个热水澡后,厨房里一阵阵的菜香扑鼻而来,让二人不禁食指大动,当真是饿了起来。
菜是家常菜,量足味好,就着冒着热气的米饭,那可真是得劲。
美美吃了些饭菜,王妈留下收拾,二人洗个热水澡后各自回屋睡觉。
赵烺回到房间,整个人包在那松软的被子里,一股股的困意袭来,却是再怎么着都睡不着觉。
想想这几日的事情,可真是凶险万分,一个疏忽,就是万劫不复就此身死的下场。
“这以后行事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别的不说,单说跟踪这帮乞丐,其实仔细想想,第一晚上的时候,身后出现的那声异动,应该除了麻杆外,还有另外一个跟在自己身后。
那个时候,自己就应该警觉点了。
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注意力都被即将查明真相的兴奋感给分散了,完全没有去再深想一下。
而除了那帮乞丐提前发现了自己,李广跟那个未露面的神秘人应该距离自己也不远,不然的话他们在最后一次自己身中弹丸遇见危险的时候,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出手搭救。
由此想来,自己明明是在暗处想跟踪这帮假乞丐,却是最起码有三拨势力在跟踪自己。
这样子的情景,赵烺想想就后怕。
亏得李广跟那神秘人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然的话,那这次可是真的要栽在密林边上就此长眠了。
“呼……呼……”
过来这些时间,外面的寒风吹的更猛烈了些,刮的屋外院子里的落叶“哗啦”直响。
到了这种天气,温暖的被窝对于人来讲,都具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想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赵烺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声有节奏的金属嘶鸣声。
“什么东西,这么吵!”
赵烺睁开眼睛,有些疲惫的坐起身子,发现自己如今竟是在一个荒芜的草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什么时候来到外面的?”
赵烺心里疑惑,只是这个时候,那一声声的金属嘶鸣声却是越来越大,逐渐吸引了赵烺的注意力。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仔细想了想,这声音可不正是此前几次做梦的时候所听到的声音。
“难道我如今是在梦里?”
赵烺有些纳闷的坐起身子,看着身下的一片荒地,抬头看了看头顶阴沉沉的天光,被那道声音吸引着,慢慢的向前走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眼前逐渐出现了一道密林。
赵烺以为还是之前几次梦境中的密林,就止不住的加紧了脚步。
只是当他距离那密林快有百十来米距离的时候,却是发现,那片密林跟自己此前几次梦境中的根本就不一样,显得茂密了很多。
“这林子,怎么这么熟悉呢?”
赵烺心里奇怪,仔细的看了会儿一声惊呼道:“这不是通往城外坟地三岔路口边上那片密林吗,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了?”
此时这林子看起来郁郁葱葱的,倒是没有此前所见的那样满地落叶遍地枯枝的模样。
但离着远处看,那林子的整体轮廓跟三岔路口边上那个林子是一模一样的。
在那个地方差点身死,也是在那个地方李广将那几个乞丐杀死。
因此对于那个三叉路口边上的密林,赵烺印象是极为深刻的。
而如今,不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竟然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却是让赵烺极为惊讶的。
“难道关于这密林,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
仔细想想,却是绝对有这个可能。
先别提开始那四个乞丐是怎么瞒过自己的探查,提前躲在那个密林里伏击自己的。
就单是那个用出飞刀救了自己的神秘人,都让赵烺提足了好奇心。
“要不……去看看?”
耳边的金属嘶鸣声一直没停,这声音的确是以前几次梦境中出现过的。
只是如今这场景却是换了换。
思绪再三,赵烺决定不论前方如何,还是得去看看。
抬起步子,正准备继续向前,只是这个时候,忽然背后几道阴风却是猛地袭来,让他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回头,跟我们一起走吧!”
“停下来!”
“我要杀了你!”
“给我偿命!”
……
身后一道道阴冷的声音响起,赵烺感觉自己周身好像被后面那些阴凉的气息给冻僵住了一样。
“不对,赶紧跑!”
赵烺有种直觉,不能回头,不能应声,得赶紧向前跑。
努力提起身上余力,赵烺艰难的将步子抬起准备向前。
只是让他惊骇的是,自己的身后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抓住了,这一步就是踩不下去。
不仅如此,随着身后那股拉扯力越来越大,赵烺感觉自己的身子竟然在往后一步步的倒退。
“嘿嘿,二少爷,回头看看,快点回头!”
一声冷笑似是在赵烺耳边响起,激的赵烺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赵烺双手有些发僵,艰难的将自己右手伸向了腰间那挂着勃朗宁的地方。
可是这个时候,却有几道满是污血的手臂从他身后伸了过来。
冰凉刺骨的触感传来,那几道血手先是将赵烺的双手牢牢的抓住,而后又有几道血手从他背后出现,箍着他的脖子,将赵烺的脑袋狠狠的掰向了后面。
“二少爷,你看看我们,看看我们就好!”
“对啊,回头!”
又是两道声音响起,赵烺感觉自己肩膀跟脖子上各有一股大力传来,迫不得已的将脑袋转了过去。
“嘶!”
甫一将脑袋转回,赵烺心底一口凉气猛地升了起来。
“怎么……是你们?”
此时所见,眼前出现了四道满是血污的人影。
而从他们那满是血污的脸上,依稀能够分辨出他们的面貌,却正是此前在那密林边上被李广跟那神秘人消灭的四个乞丐。
那四个乞丐此前本是已经身死,而后尸体又不知所踪。
赵烺以为这些事情就此过了,跟那四个已经身死的,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竟然又在这个地方看到了他们。
“嘿嘿,难道二少爷还记得我们。只是呢,二少爷一个人在阳间享乐,我们兄弟四人却在地下受尽磨难,这一点都不公平啊。
所以,赵二少爷,你就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此时说话的是一道瘦俏的身影,仔细看去,却正是麻杆。
麻杆脸上的血痂随着他狠厉的表情一块块的掉落着,大股的血液从其额头上又涌了出来,分外可怖。
“不,你们放开我!你们有心害人,死有余辜!”
赵烺一声怒吼,身子奋力向后。
只是如今他的身体却是被那四人牢牢拉着,根本就挣脱不开。
“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跑?”
麻杆阴冷的瞥了赵烺一眼,惨笑了一声道:“兄弟们给我上,把他给我撕碎了,也让赵二少爷尝尝千刀万剐恶鬼噬身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麻杆话音刚落,满是血污的双手向他脖子猛地掐来。
与此同时,余下三人左手牢牢将赵烺牢牢抓住,泛着浓郁血腥之气的右手齐齐并起,似是化为了一道道闪着血光的血刀,向他的胸膛狠狠的插了过来。
“不!”
赵烺警觉不对,这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都有种直觉,若是在这个地方被这几人杀死了,怕是真的就回不去了。
赵烺奋力挣扎,试图将自己身上那几条胳膊甩掉,只不过那及纠缠在身的阴气,如今已浓郁的仿若实质一样,粘稠无比,将赵烺的周身都冻住了,再做不出来任何动作。
麻杆动手最早,因此他那双手一抓,当先箍住了赵烺的脖子。
一股让人胸腔快要炸开的窒息感猛地传来,赵烺难受的眼珠子都快要爆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三道血手泛着血光也向赵烺狠狠的插了过来。
从他们那狞笑的血脸中,赵烺知道,他们是想将自己一击致命。
这个时候情况万分危急,只是如今这茫茫荒原,除了那一声声越来越急促的金属嘶鸣声,就只剩下了赵烺跟眼前这凶恶的四个乞丐。
此时这荒芜的大地上,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寒风,似乎都被这让人窒息的气氛渲染的,刮的更凶厉了些。
赵烺眼睁睁的看着几人那狞笑的脸庞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意识越来越模糊,眼见着就要彻底沉寂下去。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气流却是猛地在赵烺身体流窜,而后全部向赵烺右眼汇聚而去。
顷时之间,只见赵烺那本是无神的右眼,如今竟是猛地泛起了道道幽绿的幽光,猛地自他眼睛溢出,向眼前那凶恶的四个乞丐游荡了过去。
“啊!”
“这……是……”
“好痛!”
……
接连四道惨叫升起,却是只见此前本是极为凶厉的四人,如今只是稍微沾染了些那些幽光,竟是好像浑身着了石灰水一般,惨叫着猛地退了开来。
“咳……咳……”
此时身前的几人退去,赵烺身体终于是重获了自由。
他弓着身子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身体才是终于缓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看去,却见此前那凶恶万分的四人,如今身体竟是不知为何慢慢化为了道道血水,最后慢慢融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呼!”
就在此时,却是有又一道寒风猛地吹来,赵烺的身子一凉,止不住的就紧了一紧。
“这风吹的真大!”
赵烺自语了一句,双眼似是被那突至的寒风吹的迷进了沙子,止不住的就眯了一下。
只是当赵烺将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却是发现,眼前的那片荒原竟是不见了,自己竟然还在卧室里睡觉。
只不过也许屋内的窗户睡前忘记关了,此时一股股的寒风顺着窗缝吹来,让赵烺止不住的连着打了几个冷颤。
第32章 疯狂的早餐
“这一切,难道还只是个梦?”
此时这房间里虽然颇为漆黑,但赵烺偏是能看的清楚。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后兀自叹道:“大梦一场,没想到都早上快六点了。”
坐在床头,窗外的冷风兀自向里灌着。
想及此前梦境,赵烺久久不能回神。
“刚才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赵烺在心里一边问着自己,一边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那种无与伦比的真实感,给人的感觉有血有肉的,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若是我在刚才那梦境中死了,会不会就真的死去了?”
回想起那四个乞丐的事情,他们的死虽然不是自己出的手,但却绝对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按着一些百姓的说法,这自死是人家怨气未消,身死化鬼之后来寻苦主报仇。
但赵烺怎么会相信这个,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新思想新科学。
去美利坚留学,学成归国去报社工作的时候,更是跟许多进步青年一起探讨学问。
这其中不乏周树人兄弟,还有当时刚去北京大学教学的胡适先生。
民国六年四月八日,赵烺受胡适所邀,亲自去听了时任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先生的《以美育代宗教》的演讲。
这场演讲对于赵烺来说也是意义深远,他深刻的理解了蔡元培先生的思想。
赵烺深深的记得蔡元培先生所说的,文化是意识的产物,必须用科学的美育思想去破除人们愚昧的迷信认知,重新构建起国民的信仰,挽回中华如今支离破碎的民族自信心。
北京大学前身是京师堂大学,是戊戌变法失败后唯一保留下来的果实。
头些年京师大学堂教学的,都是一些旧时的夫子,教的东西完全脱离了时代的发展,没有现实意义。
而自从民国五年蔡元培先生任职北大校长之后,对北大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北大此前混乱的局面变革一新,极为受当时的进步青年钦佩。
赵烺自是其一。
想到了这些,赵烺一声苦笑,捏了捏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自嘲道:“作为一个进步青年,怎么回去会去相信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穿上鞋子,赵烺将那没关好的窗户关严,本是想回床上再补一会儿觉。
只是当赵烺回床的途中无意间看见桌边镜子里的自己时,却猛然间呆了一下。
“我的脖子上,怎么会有一道乌青的掐痕?”
一股凉意从脚后跟往头顶直窜蹿,赵烺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将此时急促的呼吸平复了下来,慢慢的走到了镜子面前,牢牢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真的是自己吗?”
屋子里此时没有开灯,但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镜中的自己。
将手抬起,仔细的抚摸着脖子上那一圈乌青泛紫的掐痕,赵烺想在自己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可是等双手那冰凉的触感在脖颈上游走,赵烺才猛地惊觉,止不住的退了一步,喃喃自语道:“这些痕迹没有消失,没有消失。这一切……不是幻境,也不是梦!”
“这……该如何去解释?”
此时的赵烺心乱如麻,一边是他坚信不疑的新思想新科学,而另一边却是他看得见摸得着的科学。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是两个非黑即白的小人一样,不断的在他脑海里争吵着,各执其理。
让此时的赵烺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一团糟,乱哄哄的。
“咕咚,咕咚!”
也顾不得冷,赵烺端起桌上那冰凉刺骨的茶水就猛地灌了几口。
一丝丝寒意自腹中向身体各处散去,最后才让赵烺混乱的思绪安定了几分。
精神恍惚的回到床上,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想着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又睡着了。
这一觉恍惚,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梦。
一会儿是赵烺此前跟胡适等人交谈的模样,一会儿又是此前那四个乞丐满身血污向自己索命的惨像,再过了一会儿更是出现了那大桥上挂着的天灵感被削掉的几人,以及最近所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些梦毫无根据,却那么真实,真实到赵烺似乎是融入到了那梦里,再也无法醒来。
恍恍惚惚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烺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他的哥哥赵焕。
他的哥哥牢牢的抓住了他双肩,直直的盯着他的右眼说道:“你中了谶,要想活命,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要记得,找到他们!找到他们,你就可以活了!”
你就可以活了!
你就可以活了!
……
赵烺的梦境最后好像就在这句话定格住不再动了。
他仔细的回想着那一个个的梦境,他清晰的知道那都是梦,他想醒来,但不知为何,好像有一层淡淡的迷雾一直在笼罩着他的眼睛一样,他就是无法将眼睛睁开。
“二少爷,二少爷……”
这种让人难受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声,才将他叫醒了过来。
“李广?”
睁开困乏的眼睛,仔细一听,门外正是李广。
赵烺穿好衣服鞋子,起身之后感觉自己身子极沉,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艰难的挪着步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房门前。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李广本是张口欲言,只是他看见了整个身子靠在门框上的赵烺,有些后怕的指着他的脖子说道:“二少爷你的脖子怎么了,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此时所见,赵烺脖子上那乌青的掐痕一直没有消散。
而他的脸色更是有些泛黑,好像有一层淡淡的黑雾在笼罩着一般,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气。
只是这一切,相对于他眼眶上挂着的那两个黝黑如墨的黑眼圈来说,那就算不得什么了。
赵烺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气无力的回道:“昨夜做了个噩梦,受到惊吓没注意就自个把自个脖子给掐了。喏,如你所见,就是这样。”
“呃……”
李广听着赵烺这样说,眼中的惧意稍稍散去了些,有些担忧的看着赵烺回道:“二少爷,以后这种噩梦你还是少做为好,会出人命的。”
“噗!”
赵烺听到李广这句话,止不住的就笑出了声道:“你这孩子,这做梦又不是谁人能控制的。”
“那倒也是。”
李广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讪笑着,而后猛地拍了下自己额头说道:“刚才田署长派人来传话,说是临县的僧侣已经请来了,等会就要做法事了,让二少爷你也过去瞅瞅。”
“哦?这么快?”
赵烺闻言,倒是有些诧异的。
这满打满算的,安子离开冲县也才一天多一点的时间,没想到就把临县的僧侣给带了回来。
田子防此前对安子的评价,说他做事利索可真不是虚的。
“好吧,那我们就……,咕咕!”
赵烺话说了一半,只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
“二少爷,要不我们先吃个早饭再去吧,反正二少爷也不喜欢那个。”
“你这孩子倒是聪明。”
李广跟了赵烺这么些时日,也是逐渐的摸索出来了赵烺的喜好,知道他相信科学不信那些玄乎的东西。
因此这话呢,自是说到了点子上。
赵烺赞了李广一句后,二人就来到了厨房,刚好是看见王妈将饭菜都做好了。
早饭是几笼包子,四道小菜,以及一锅喷香的小米粥。
闻见饭菜香味,不知为何,赵烺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开始欢呼了起来。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但随之的是赵烺感觉自己更饿了起来。
胃里一股股的刺痛感传来,赵烺感觉自己有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了一样。
以最快的速度将饭菜端上了桌子,赵烺也顾不得烫嘴,就风卷残云的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许是十分钟不到的功夫,赵烺就吃了三笼包子,两碗小米粥。
桌子上的四道小菜,倒是有一大半的都进了赵烺的肚子里面。
“二少爷,你……你慢点吃。”
李广看着赵烺那吃像相,惊的嘴里的半个包子差点都掉了下来。
“唉,你这孩子,来这冲县忙前忙后的饭都不及时吃。这吃像相若是老爷们看见了可要怪罪我没将你照顾好了。真让人心疼……”
王妈将自己碟子中的几个包子夹到了赵烺那边,又去厨房炒了两个小菜添了上来,才是见着赵烺吃饭的速度才慢慢降了下来。
“李广,你也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得多吃点。”
王妈看着李广那一脸惊呆着连饭都顾不得吃的模样,轻笑着说了一句,李广才反应了过来,开始吃起了自己嘴里那早已凉透的半个包子。
王妈自小就入了京城赵家,自是见多识广。
她自然知道类似李广这种习武之人,长身体的时间是要比普通人要多上几年的,所以刚才才那么说。
李广功夫高深,王妈看的出来。
而如今赵烺日日在这诡事重重的冲县奔波,只有吃饱了肚子,李广才有足够的体力去保护二少爷。
赵烺是王妈自小带大的,一切能对赵烺有帮助的事情,她都会想的周全。
一番饭桌上的“残酷征战”之后,桌子上此前堆着的满满一桌吃食,竟是在二十分钟后就跟吃的一干二净。
面对着餐桌上那空着的十个蒸笼,六个菜碟,还有厨房里那早已空了的饭锅,回过神来后的赵烺才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有些傻眼的看了看一脸呆滞的李广,再看了看一脸心疼模样的王妈,而后又指了指自己,说道:“这么多早餐,我们都吃完了?”
“嗯,吃完了。”
李广咽了口吐沫,指了指那些空着的餐具继续说道:“不过这些早餐,有四分之三都是二少爷你一个人吃完的。”
第33章 警署兄弟死亡!
“好吧。www.uu234.net”
看着李广跟王妈那惊奇的眼神,赵烺也是颇为无奈。
自己这食量,自从食了那皮脂后逐渐增大的确是个事实,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子吃这么多。
这样的饭量,按着正常成年人来说,都有四个之多了。
由此可见,李广们此时的反应,还是淡了很多的。
“莫不成是因为我昨天那个梦?”
昨天那个梦说来是梦,但这脖子上的掐痕跟这早上突然增大的食量,可都说明着,那个梦根本不简单。
“算了,我们先出去吧,别让田署长等急了。”
招呼一番之后,赵烺便带着李广来到了警署前的广场那里。
此时只见那此前本是平日里颇为冷清的广场,如今竟是熙熙攘攘的站了很多人。
而那在人群中间,搭了个丈方的祭台,上面有十几个身穿僧袍头点戒疤的和尚,正围着一个放满了鸡鸭鱼肉的供桌诵经。
道道整齐划一的经文阴阳顿挫的从那祭台上散开,台下的人群听的是如痴如醉。
有了此前道士卖符的事情,冲县的百姓对于这些僧道之徒更为相信。
如今眼见着田署长为父老乡亲着想,请了这些外地的僧众前来祈福,也没有什么人刻意去宣传,就自个围了过来。
对于这些现象赵烺自是没有办法,因为想要将这些民众愚昧的思想扭转过来,不是一朝一夕间就可以完成的。
“赵兄,你可算来了。”
田子防就近在广场上位置最高的台阶上搭了个棚子,不仅可以遮风挡雨的,还可以将广场上所有的人群都收至眼底,防止有人趁乱起事。
站的高看的远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赵烺跟李广才刚到这广场边上,田子坊看见了他们便赶紧应了上来。
只是当田子防将目光移向了赵烺的脖子以及他那乌黑的两个黑眼圈之后,本是欣喜的脸色却是猛地阴沉了起来。
他直直的看着赵烺凝重的说道:“赵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对你出手了?如果是的话你跟我说,我带人毙了他们。”
“没事,没事。是我昨夜做噩梦吓到了,没注意自己掐到了自己。”
“呃……”
田子防听到了赵烺的解释,有些错愕的楞愣了愣神,回道:“赵兄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可千万要跟我说。
别的不说,单是在这冲县地面上,如果有人敢对赵兄使绊子,那我绝对会剥他几层皮下来,让他生不如死。”
“田大哥你说笑了不是,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赵烺摆了摆手,田子防才是作罢。
将赵烺跟李广带到台子上,田子防的心里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此前时候,他就劝过赵烺,让他离开冲县回京城去。
这一切阵子冲县奇奇怪怪的事情实在是因为冲县最近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了,田子防一来是为赵烺的安危着想;二来呢,若是赵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真的担不起这个责任。
京城赵家作为名门望族,家大业大。
赵家第三代二公子赵熔,也就是赵烺的叔二叔,如今时任京城警备部队总长,更是权利滔天。
上次赵熔来冲县的时候,就单独找过田子防,说是如果赵烺有任何闪失,小心他脖子上的脑袋不保。
而此后田子防邀赵烺几人去揽月楼喝酒,回来在那巷子遇袭的事情发生后,赵熔听闻后顿时暴怒,一个电讯就将田子防给叫去了京城警备总署。
叫他田子防过去干嘛呢?
当然不是喝茶咯。
田子防跟警署的兄弟们以及赵烺说的都是去京城开会,可这个时候一个个的事情都堆成山了,谁有那闲工夫把一个小县城的警察署长喊去京城开会。
田子防去京城,是去挨骂去了。
想到那天的凄惨模样,再看看赵烺如今这满是掐痕的脖子,田子防这心里酸的很啊。
坐在那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田子防正寻思着该怎么想办法把赵烺劝回去,小六的却是一脸凝重的自前方的一条街道上朝着田子防快速奔了过来。
“小六,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
“署长,那失踪孩子的案子有眉目了。”
小六眼见着这棚子里只有田子防、赵烺以及李广三人,也没有避嫌,就直接说了出来。
“有眉目了?”
田子防的脸色猛地一楞愣,而后又迅速化为一副惊喜的模样回道:“有眉目了好啊,赶紧去调派人手,让安子也跟你一起去抓人啊,还来这浪费时间干嘛?”
“不是……”
小六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在场的三人,脸色有些涨红的说道:“前面巡街的弟兄说看到一个蒙着布巾的黑衣人带着一个小孩快速向城外去,我便吩咐两个身手颇好的弟兄跟着,自己回了警署搬人。
可是等我去到城外的时候,才是发现那两个跟梢的兄弟竟然……竟然……”
“竟然怎么了,小六你倒是说今天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啊!”
看着脸色涨红支支吾吾的小六,田子防一阵气急右脚一动要不是赵烺拉着就差点踢了过去。
“那两个兄弟,他们在城外被杀死了!”
小六说道这里,语气已是带了丝哭腔,他双眼通红的看着田子防说道:“都怪我,我要是多等些时间,多找些弟兄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都怪我……”
小六强自将头抬起,满脸悔意的说着,泛红的眼眶里竟是慢慢有了些湿润的液体流动满是泪水。
只是此刻消失小六头颅仰的高了的缘故,那些咸湿的液体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把你的马尿给老子擦干净,清点人马跟我一起去为那两个兄弟报仇!”
田子防此时青筋毕露,握紧了拳头狠狠的捶了捶小六的胸膛,“咔嚓”一声拉开枪栓,凶狠的看向了城外的方向。
“是!”
田子防捶在胸口那一拳极重,但小六努力的挺直了自己的胸膛,不让他有一丝弯曲。
敬了一个警礼之后,小六抬起衣袖狠狠的抹了把双眼,准备跟着此时暴怒的田子防出城。
“慢着!”
正在此时,一直在边上听完了整件事情经过的赵烺站起身子,一声之后将欲走二人的衣袖拉住。
“赵兄,你……”
“田兄,我没有不让你去将那凶手抓获归案的意思,只是你们就这样去,怕是凶多吉少。”
眼见着田子防跟小六此时那通红的双眼,赵烺还是强自用力将他们拉回了身后的椅子上,而后认真的看着一脸不解的小六跟田子防问道:“我问你们,如果从城门口发现情况然后回城调人再去城外,这其中一共要花多少时间?”
“多少时间?”
田子防楞了楞愣了愣神,而后眉头皱起,仔细盘算了会儿才回道:“冲县县道依着京城的布局来的,横平竖直。
从警署到城门的大道是一条之路,再者我们警署的弟兄操练都挺刻苦的。所以在警备状态全速前进的话,这加起来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好。”
赵烺侧头看了看此时依旧一脸疑惑的小六继续问道:“刚才你们田署长所说的这个时间没错吧?”
“没有。”
小六点了点头,回道:“因为小孩失踪案是最近最为棘手的案子,兄弟们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想将那凶手尽快抓住。
所以这个时间只少不多,差不多只有十二分钟左右。”
“好。”
赵烺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了田子防,继续问道:“你们警署出外巡街的弟兄,如今都配枪了吧?”
“恩,都是今年刚从警备司令部那里领回来的新枪,好使。”
田子防依旧是不大明白的看着赵烺,道:“赵兄,如今不是问我们警署的事情,而是我们警署有弟兄死了,我这个做署长的要为他们报仇。如果你想知道……”
“不不不!”
眼见说到了现在,田子防都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赵烺连连摆手也不再耽搁,就将剩余的话说了出来。
“刚才你们也说了,你们出外巡街的弟兄都配了从警备司令部最新配发的枪械,那应该没有走火的隐患。
而从刚才小六说的情况来看,他们所见的黑衣人应该是一个人了。
那么这事情的问题就来了,小六派去的两个人还带着枪械都不是那人对手,可以想象那人的功夫有多高。
再者,近段时间冲县都有差不多将近三十来个小孩失踪了,而这可能是一个两个人能办到的吗?
答案是不能。
因此我可以断定,他们必是一个团伙,并且人数还不少。
如果你们急急忙忙的就这样出城,若是没碰见那群人还好,但若是碰上了,我觉得你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嘶!”
话说道了这里,田子防跟小六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对视了一眼,俱是能够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惧。
“事情这么……这么严重?”
小六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凝重的众人,而后将目光移到了赵烺身上,眼眶泛红的说道:“赵哥,你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啊,那两个兄弟昨夜还在跟我一起喝酒,这么会就没了,我这心里难受啊!”
“小六你别急!”
赵烺抬了抬右手,按了按小六肩膀,而后指了指一直站在他后面的李广说道:“你们化作便装,不要暴露身份,然后让李广跟你们一起去。若是碰见了什么情况,就算是打不过,但依着李广的身手,至少可以让你们安然的撤出来。”
“这……”
田子防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赵烺,而后说道:“冲县最近这么多事情,赵兄你若是没有李光广保护,怕是不妥吧。”
“哈哈,田兄说笑了。如今这冲县谁人不知我是你田大署长的至交好友,在这县城内,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胡来啊。”
“这……这说的也是。”
田子防虽然这样应着,但这心里莫名就想到了上次巷口遇袭的事情,还是有些惭然。
“对了,田大哥你不能去!”
话说完之后,李广跟赵烺告辞之后,田子防正准备跟着一起去,赵烺却是一把将其拉了回来。
“赵兄,你这……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你啊……”
赵烺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一脸疑惑的田子防回道:“今次这僧众来冲县祈福是你田大署长的注主意,如今这全城的老少爷们都在看着你。
若是你就此离开,那指不定就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
而我刚才所说的是便衣出城,本就有了隐去行踪的意思。
但田大哥你的样貌冲县百姓甚至于是周边一些县城的百姓都是认得的,你就这样出去,你说是不是会把行踪被暴露了?”
“好吧,赵兄你说的……极有道理!”
田子防无奈的摆了摆手,一脸凝重的看着浑身煞气毕露的小六嘱托道:“把警署身手好的弟兄也带上,一定要给我们那两个死去的弟兄报仇。
对了,安子今天本来是休假的,你也去把他叫上。
多一个人手也好多一个保障。”
“好,署长那我们去了,我一定把那歹人抓回来!”
小六应了一声就跟李广一起离开了这广场,逐渐的消失在赵烺的视野里面。
“唉,冲县最近可真是不太平!”
田子防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赵烺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们警署兄弟出任务的时候虽然有受伤的,但身死的这两年里还是头一起。
这些歹徒可真是穷凶极恶啊!”
“赵大哥放心,李广去了,就肯定能将那些歹人抓回来!”
赵烺放轻了语气,轻声的安慰着状态明显有些低迷的田子防。
第34章 暗算
李广跟小六两人离开后,田子防便待在心里陪着赵烺继续观看下面的和尚做法。m.www.uu234.net
赵烺眼睛此时虽然一直盯着下面看,但他可不是为了看热闹的。
时至乱世,能仍旧至今存留的也唯有佛、道、儒三家罢了。
前面前面那些大肆贩卖符咒的道士,已经让赵龙烺提高了足够的警惕。
而如今又来了这些和尚,赵烺虽然没有心思去费那个精力分辨他们真伪,但却于他们的到来这心里的确而实有所戒备的。
前次于城外所遇和尚的遭遇,无异于就是死里逃生。
而后又碰到那些实力高深的乞丐,若不是李广以及那神秘人出手,也是差点身死的下场。
自此,赵烺对于冲县一切的外来事物,都会抱着一种谨慎的态度去小心求证。
“生死只是一瞬,这混乱的冲县由不得自己不小心一点啊。”
心里兀自想着的同时,赵烺跟身边的田子防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冲县的诡事。
是是非非,本来就没有头绪。
二人聊了半天也没见聊出个所以然来。
未免冷场,心思玲珑的田子防适时的将话题引到了别的话题上。
譬如揽月楼的佳肴,桃花居的佳酿以及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红袖。
赵烺一阵哑然,没有想到李广田子防现在竟然还有这种心思。
这些东西别的不讲,单是桃花居的桃花酿,赵烺的确是颇有喜好。
对于冲县地面上的事情田子防极为熟悉,赵烺也有心去听。
一来二去的,时间慢慢流逝,吃过中饭直至日头偏西。
赵烺虽然一直陪着田子防聊天,但这精力可一直放在眼下祭台那些僧众上。
人分男女,道分阴阳。
凡事讲究个圆满,而冲县警署署长田子防更是如此。
田署长说了,白天诵经祈平安,晚上祭祀慰亡灵。
台下的和尚换了一班又一班,听身边田子防的意思,是要不眠不休大摆三天的。
对于台下的和尚,赵烺也没分辨出哪个是田子防推崇备至的归云大师,因为他如今根本就没那个心思。
他仔细的分辨着这些和尚的言行举止,试图去找出一些端倪。
只不过这仔细好观察了一整天,右眼都有些胀痛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眼下的这些僧众看着颇为正常,难道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昏沉的夜色下,一支支的烛火依次亮起,兀自在悄然而至的北风中晃荡、摇曳。
“嘶,好冷。”
深秋的夜晚本就多风,一股股的寒意袭来,田子防缩了缩身子,止不住的倒吸了口凉气。
此时的温度虽然低了些,但相对于身子缩为一团的田子防,赵烺却并没有太大感觉。
“或许是那右鲁侯皮脂的功效吧。”
自上次食用皮脂之后,赵烺觉得除了获得夜视跟视力加强的能力外,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好了很多。
“这种对身体素质的增强是递增且不可逆的吗?”
赵烺深思了一会儿,却没想出个所以然心中一直有这个疑问,他更害怕有什么副作用。。
想不明白,那就不再多想。
世间所有事物的判定都需要大量有理有据的事实去论证,赵烺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身体直打冷颤田子防,打趣的说道:“这么冷的天,春风楼的姑娘们怕是早就在等着田大哥了。与其在这陪我吹风,还不如去那探查一番。
毕竟呢,姑娘们的消息有的时候还是很灵通的。说不定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啊哈哈……”
田子防干笑了生声打个了个哈哈,大笑道:“还是赵兄心思敏捷,这么好的主意,我咋就没想到呢。”
“嗯,田大哥自管离去便是,我在这再小待小会儿留片刻,也要回家了。”
赵烺话刚说完,田子防紧了紧警服,拍了拍肩膀,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说道:“在这吹风多没意思,要不跟哥哥一起去乐呵乐呵?”
“小弟身板弱,怕是无福消受了。”
“那……我就过去啦。”
田子防告罪一声便自离开,这偌大的棚子里,只有赵烺仍旧端坐在那里,牢牢的盯着下面祭台上的情况,不放过那些僧众的任何一个动作。
又过了许久,广场中的人群已逐渐散去,唯有些胆子大的仍旧留在那里听着那些僧众祈告经文。
夜风习习,吹起了一层淡淡薄雾。
“看来这帮僧众真的只是普通的僧侣,没有什么问题。”
整整看了一天,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映的那祭台上的烛火都黯淡了些。
抬起左手腕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
赵烺如今已经可以把这些来来回回换班僧侣的面貌全部记下来了,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上次那一伙断指僧侣差点将赵烺害死,所以今天来这观看,赵烺极为上心。
不过如今看来,眼前的这帮僧侣跟此前断指的那帮明显不是一个路子。
“算了,回家吧。”
叹了口气,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最后再看了下那仍旧烛光摇曳人影绰绰的祭台,赵烺离开广场,向着家的地方走了过去。
离开广场没一会儿,街上除了昏暗的路灯灯光,已没了任何人影。
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距离家的方向越近,赵烺越是觉得安心。
只是眼见着还有几个巷口就要到家时,一道身着僧袍的人影却突然在前面巷子拐角窜蹿出来,而后迅速向城门口急匆匆赶了过去。
“都这么晚了,那僧人去哪?”
赵烺见之心生奇怪,放轻步子跟了上去。
即将接近城门口,赵烺停下脚步。只见那僧人丝毫没有迟疑,直接从那大开的城门走了出去。
“宵禁难道已经解除了吗?”
心底开始有些疑惑,但转瞬间赵烺便想明白了。
坟地那伙乞丐已经逃逸,而冲县宵禁本就是为了抓住那帮乞丐。
如此说来,这宵禁倒是真的没有了再持续的必要。
再者结合今日小六带回来的情况来看,大部分的警力都被调出去追查失踪儿童的凶手了,余下的小部分警力还要在广场那边维护治安。
这样子的话,那本就捉襟见肘的警力也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在城门这种地方。
“走吧,再不追上又得跟丢了。”
赵烺在食完那皮脂之后,如今的视力虽然颇好,但跟踪这个还真是个技术活。
上次数回跟丢那乞丐的事情,可以说对赵烺来说,真的是让他铭记在心。
出了南城门,那道身影已行至了数百米之外,远远的看去,于朦胧的夜色中只剩下了一个黑点。
再不迟疑,赵烺加紧了步子追了上去。
差不多有二十来分钟之后,一道断桥的轮廓在赵烺眼前慢慢清晰。
望着那断桥,赵烺的心中顿时紧了一紧。
今日白天跟田子防闲聊的时候,田子防就说了如今这冲县大桥的事情。
冲县大桥之事京城那边虽然一直有人施压,但冲县目前的诡事已逐渐传开,已经没有人敢去为了那几块大洋的工钱将命往大桥这边搭。
几块大洋工钱的确高昂,但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世人皆是惜命,乱世之中其实更是如此。
因为工匠不好找,再加上冲县百姓的干扰,自以及这大桥最近频发的怪事。
所以这兴建大桥之事,暂时就搁置了下来。
算算时间,从大桥停止重建到冲县孩子接连失踪的时间,都有十来天了。
这些日子里,根据田子防提供的信息,根本就没人往这个死了无数人的大桥这边来。
因此这深夜至此的僧人,就极为奇怪了。
一路跟随,刚才拉开的距离渐渐拉近,眼见着那僧人拐过一道拐角,隐入了其后的一片树影里面。
紧了紧衣服,赵烺放低着脚步赶紧追了过去。
只是当赵烺拐入了道树影之后,却是发现刚才那僧侣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难道,我又一次将人跟丢了?”
树影后的道路距离那隐约可见的冲县大桥,眼见已经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了。
赵烺觉得对方就算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这瞬间就没影了吧。
“还是往大桥那边走走吧!”
人都追到这了,那僧侣的目的也很明确了。
考虑了一瞬间,赵烺便提起步子向着冲县大桥继续走了下去。
此时夜色渐浓,凛冽的寒风带着赵烺逐步走远的步子吧嗒作响。
赵烺一步步向前,这浓郁的夜色对于可以夜视的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还是没见人啊!”
此时已经走到了这大桥边上,那断裂的大桥缺口有一道道的寒风倒灌了进来,吹的人的身子直打冷颤。
四处查看,眼下只有那空荡的断桥桥面以及桥边空地上随处可见停工的器械。
如今这桥上面的情况尽收眼底,什么都没有看见,赵烺便下意识的往桥边走了走,向着桥底那几道隐约可见的桥墩看去。
只是就在赵烺刚把身子弯下的时候,他身后却有一道厉风猛地向他脑后袭了过来。
“谁……嘭咚!”
赵烺心里一紧刚想回身查看,一道硬物却是猛地袭在他脑后。
只听一声闷响,赵烺整个人跌入了五米来深的桥墩下面。
“到底……是…谁动手害我?”
身子落到那硬实的桥墩上,赵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撞散了。
而相比于身体的阵痛,脑后那一股股钻心的刺痛感才最让赵烺心凉。
奋起余力向脑后摸去,一道道温热湿滑的触感传来。
赵烺将手伸至眼前,发现自己手心里如今全是腥酱红的血液。
“吧嗒,吧嗒……”
一阵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赵烺不紧不慢走来,意识此时都有些朦胧的赵烺努了努身子,捂着后脑勺向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个僧人右手提着一根胳膊粗的棍棒,裹着黑色面巾眼神凶厉的向他走了过来。
第35章 意外的恶人
第35章 意外的恶人
这几天的天色颇好,不似前几日那般一直下着连绵小雨,还极为阴冷。
赵烺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僧人,整个心都凉了下去。
那僧人蒙着黑色面巾带着僧帽看不清模样,但其身材极为魁梧,隐隐的似乎还有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难道是今天那批祈福的僧众里其中的一个?”
一手捂着脑后的伤口,一手撑着地面努力的向后面爬去。
只不过片刻之后身后一股让人窒息的悬空感传来,让赵烺下意识的将身子停了下来。
“呵,没路了是吧?”
对面那僧人扬了扬手中的棍棒,目露凶光的说道。
“你是谁?”
“我是谁?等你死了之后去问阎王吧。”
那僧人压低着嗓音,沙哑地说着。
赵烺紧皱着眉头,不论刚才第一印象中这僧人魁梧的身材,以及他此时故意压低的嗓音,都让赵烺觉得颇为熟悉。
这种熟悉感来的莫名,就好像是你观察一个人久了,亦或者是跟某些人相处久了反而难以辨认。
就算你见不着那人样貌,只要见其身材走路姿态,以及听到那人声音,你都能想到那人的名字,而一旦突然从记忆中检索他,反而空空如也。
只不过这个时候赵烺的状态极差,根本就无法仔细去回想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更别提去分辨这人到底是谁了。
而想及刚才那脑后一棍,赵烺心里不禁一阵后怕。
若不是前几日食了那皮脂之后身子比起以前结实些,否则刚才脑后那一重击绝对会让自己丧命。
脑后一阵阵的眩晕感传来,赵烺努力定住身子向后看了看,身后是一个三米来深的固基坑,中心深度更深些,黑黝黝的根本就看不清坑底。
大约估计了下,深度至少有十来米左右。
如今的这种状态,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就直接摔死了,倒是会省了这蒙面僧人的功夫。
此时的这种情况,赵烺当然不能轻举妄动。
他紧紧的捂着脑后一直流血不止的伤口,厉声呼道:“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伤了我会有什么代价?”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赵家二公子如今在这冲县可是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呢!”
“你……到底是谁!”
赵烺沉声问道,只是那僧人却根本就没有再对赵烺浪费时间的意思。
这僧人说话的同时,脚步根本没停,堪堪在距离赵烺一米开外的地方站住脚步右手的棍棒不断的挥动着,似乎是在找个合适的角度,突然出击。
而随着距离的接近,赵烺扭着身子认真的观察着这僧人的样貌体征以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仔细的跟自己脑海里冲县所遇到的所有人做比对,脑海中一瞬刺痛,一道人影渐渐跟这蒙面僧人重合。
只是此时赵烺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只因这个结果太过惊骇。
“呵,赵二少爷可真是聪明,就这么会儿就认出了我,佩服!”
那僧人戏谑的笑了一声扬了扬自己手上棍棒,似是觉得不称手,将其扔掉后目光转向了其左侧的一个装满混凝土的机器,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兄弟,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可是谁让你这么聪明呢。
唉,对于聪明人,当然是要你有比较特殊一点的死法。
比如说,活埋?哈哈…哈…”
此时这僧人眼见着赵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疯狂的大笑着,根本没有再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田大哥,真的……是你?”
赵烺在刚开始遇袭跌入这断桥下面的时候,甫一看到这僧人莫名就感觉极为熟悉。
只是他脑后那一击极重,一阵阵的刺痛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引得其额头青筋直跳,让其根本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任何事情。
而随着之后时间的推移,赵烺的伤势终于恢复了些,有了思考的时间。
排除了无数人之后,记忆中这么魁梧的却只有田子防一个。
只是这结果让赵烺根本无法相信,因为跟田子防认识的时间,可是从武备学堂之时就开始了。
之后二人志趣相投友谊渐增,直到现在,赵烺觉得这田子防跟自己亲大哥一样,在冲县地面处处照顾着自己。
所以就算处境到了如今这么危险的境地,赵烺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僧人是处处照顾他,跟他是同学加至交好友的田子防。
只是之后随着这僧人距离的接近,赵烺心里的天平终于是慢慢倾斜。
再者这僧人虽然一直压着声音,只是一个人的语调却再怎么着都无法改变的。
心中震惊,眼里的惊骇表露无遗。
田子防眼见如此,也没了掩饰自己的打算。嗓音不再压着恢复正常,脸上的黑色面巾也被其拿开。
“果然是你!”
“哈哈,很意外是吧!”
田子防盯着满脸震惊的赵烺疯狂大笑了几声,而后猛地止住笑容,右脚一抬狠狠地踢向了左手悄悄往腰间摸去的赵烺,道:“早就知道二少爷你左手枪法更好,我怎么能不做提防呢?”
“砰咚”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赵烺整个人被田子防狠狠一脚给踢到了那固基坑里面。
根据刚才所见固基坑的深度,赵烺本是以为自己要被摔死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身子即将落到坑底的时候,身下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下坠的冲击力缓了一缓。
身子震荡间虽然极不舒服,但好的是这一下没被摔死,倒也是命大。
赵烺艰难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向着身下刚才那帮自己抵消了大半下坠力道的物体看去,却是发现那竟是一具小孩的尸体。
这小孩衣不遮体,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部布满着青斑。
根据那些青斑分布的情况来看,这小孩死亡的时间至少在一个星期以上了。
“这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尸体?”
赵烺心底惊讶间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目光向身周看去,却是发现自己身边竟是密密麻麻的躺着一堆堆小孩死尸。
粗略估计下,至少有二十具以上了。
“这……难道就是冲县最近失踪的那批小孩?”
赵烺凝目一看,右眼似有道道绿色幽光出现,仔细跟此前在冲县警署看到的那些失踪小孩的资料对比了下,发现眼下的这一具具的尸体果然就是失踪的那批小孩子。
“田子防,这些小孩都是你杀死的?”
赵烺本是想在这坑底慢慢恢复些力气,只是如今看到这些小孩的尸体,胸腔中有无尽怒意翻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向着坑洞上面怒喝道。
“呵,是又怎样?”
坑洞上面开始有道道机器轰鸣声传来,只不过田子防显然是听到了赵烺的怒喝,将机器止住来到了坑洞上部边缘,拿着一把手电往下照着。
此时那手电光芒映射着的,是田子防那极为狰狞的面孔,跟赵烺那个此前印象中那个心怀正义的田大哥却是大相径庭,根本就像两个人一样。
赵烺看着田子防那狰狞的面孔,听到田子防肯定的回答,气的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顾不得脑后的伤口,伸出那染血的右手一一指向这坑底有一具具被冻成青紫色的小孩死尸,怒道:“田子防你这个畜生,你也是冲县土生土长的,这里面的小孩,其中有些根据辈分来讲,指不定要叫你一声叔叔或者是哥哥。
你竟然忍心下此狠手,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
“呵,良心?”
田子防晃了晃手中手电,无所谓的摇了摇脑袋,轻蔑的看着赵烺说道:“赵二少爷生来富贵,自是不知于这乱世中想要生存是多么艰难。
我只是想争取更多的利益,获得更大的生存机会,这有错吗?”
“利益?”
听到这两个字,回想起冲县最近发生的一件件奇诡异事,电火石光间赵烺于这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一切。
他惊骇的看着坑洞上面疯狂狞笑着的田子防,沉声问道:“冲县最近的一切诡事,难道都是你为了满足自己利益所做的?”
“二少爷倒是聪明,那些乞丐以及道人的确都是我所召的。
目的呢,也只是为了增加冲县百姓的恐惧感罢了。
二少爷这么喜欢管闲事,却是让田某没有办法的事情。本来还念着以前的交情,想要给你留条活路。
所以田某多次劝二少爷回去,可是呢,你偏偏不听。
如今你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田某就算再不忍心,那也只能狠狠心将你做掉了。”
“你……”
赵烺话未说完,田子防猖狂的笑着,身影隐去,顿时只听那坑洞上面又是一阵阵的机器轰鸣声响起,且距离这固基坑还越来越近。
赵烺心底着急,只是此刻却是没有办法。
刚才还在坑洞上面的时候,田子防一脚之下刚好踢在他腰间,将他堪堪拿出来的勃朗宁踢飞。
如今身受重伤,又落在这幽深的固基坑里面,却是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轰隆,轰隆……”
坑洞上面的机器轰鸣声越来越近,几个呼吸之后,一辆满载着混凝土的机器行至坑道边上,车斗扬起,眼见那里面的混凝土在脸色狰狞的田子防操控下就要向着固基坑里面倾倒进来。
“其是说来,这些小孩也的确可怜,如今有了赵二少爷的陪伴,他们想必会开心很多。”
田子防狞笑着说完,手中的机器操纵杆下压,眼见着那容量极大车斗里的混凝土就要被全部倾倒下来。
而依着这车斗里的容量,这些混凝土若是真的全部倒下来了,那赵烺肯定是会被活埋掉,完全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第36章 海澄的真面目
第36章 真正的海澄
生死危机,只在一瞬。UU小说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呼”的一声利器破风的声音在田子防身后响起。
而后一柄尺长的飞刀泛着寒光猛地扎进了田子防后心,使得他脸色扭曲着,双眼中的神采瞬间淡去,顷刻间没了呼吸。
“嘭咚!”
田子防身子一歪自机器的操作仓里跌落下来,刚好是落到了机器边上的固基坑里,滚到了赵烺身边。
顷时之间,这固基坑里多了一层浓郁的血腥之气,使得赵烺止不住的皱了皱鼻头,努力压制着胃里的翻涌之意。
“这是什么情况?”
赵烺疑惑的用脚踢了踢田子防一动不动的身体,却是见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泊泊的鲜血自他身下流出。
“嘶!”
俯下身子探了探田子防的鼻息,一声惊呼间却是发现田子防已经死掉了。
赵烺心生疑惑,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发现田子防的背心位置正正的插着一柄泛着血光的匕首。
“这匕首怎么这么熟悉?”
仔细一看,却是跟此前在密林自己遇到危险时,那隐在暗处救下自己之人所用的飞刀一模一样。
“莫非这一次也是上回密林未出现那人来救我?”
寻思着的当口,却是只听这固基坑的上面传来了一声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听着这声声脚步快速向自己接近,赵烺知道定是刚才出手之人过来了。
“难道还不是一个人?”
听着这脚步声,人数还真不少。
赵烺将头抬起,定定的看着洞口的位置。
片刻之后,有道道火光传来,让这本是颇为黑暗的坑洞亮堂了很多。
此时所见,那洞口位置影影绰绰的站了不少人。
凝神去看,仔细的跟自己的记忆对比,发现洞口的那些人竟然是此前打过几次交道的断指众僧。
赵烺向上打量着的同时,洞口也有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施主,无碍否?”
“还有口气,谢大师相救。”
此前时候,对于那些断指众僧,赵烺为了自保还杀死过几个。
而这个时候救自己的竟是这些僧人,也是让赵烺有些摸不着头脑。
众僧闻言,放下了根绳子,赵烺见状也不多言,攀着那麻绳终于是离开了这固基坑洞。
出得坑洞,面前站着的是十来个一脸慈悲的僧人。
而观其右手,皆是断去了两根手指。
“多谢诸位大师相救,赵烺在此谢过,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去我赵府,好让赵某略尽感激之情。”
“施主客气了,出家人慈悲为怀,阿弥陀佛。”
诸僧唱喏一番后,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中年僧人走了出来,淡笑着宣了一声佛号。
不论之前有何误会,加上上次那坟地密林相救之事,眼前这帮僧人都救了自己两次。
赵烺心中自是感激万分,他抱了抱拳,回了个礼道:“大师不要客气,刚才见那飞刀,我就知道上次赵某性命也是大师所救。
所以加上这次,赵某可以说是欠了大师两条性命。
如此大恩,又怎能不报。”
“施主有心便好,不必多礼。”
那中年僧人言及如此,赵烺也不好多说,只是将心中感激之意压下,以待日后有机会再报答。
此时脑后一阵阵刺痛仍是不断传来,赵烺止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中年僧人见状,自僧袍内掏出了一包白色药粉涂抹在赵烺脑后伤口赵烺此感觉好了很多。
“谢过大师,不知大师名讳可否告知?”
“贫僧海澄,见过赵二少爷。”
“海澄?”
赵烺闻言却是极为惊讶,因为此前时日,有一个自称海澄的是僧人也是在这来断桥的途中对自己出手,而后是田子防出手,那僧人毙命。
如今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救了自己杀了田子防的僧人,竟然也称自己为海澄。
想到了这里,赵烺的心头不禁极为疑惑。
而对于这僧人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赵烺没有过多疑虑,毕竟他如今在这冲县,多多少少也是个名人。
中年僧人眼见赵烺异色,淡笑了一声说道:“我才是真正的海澄,此前那些都是好假冒我的罢了,施主不必多虑。”
“哦,这样子啊,那我就放心了。大师多次救我性命,对于大师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赵烺点了点头,而后又指了指固基坑底说道:“那这田子防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要害我,刚才听他所说,冲县最近的事情好像都跟他有关。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请大师向我解惑。”
“赵二少爷有心,那贫僧就跟你说说便是。”
海澄宣了声佛号,便开始说了起来。
“这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为了利益两个字。”
“利益?”
赵烺刚才听田子防便是提及过这连个字,如今听及海澄所说,心中疑惑更重,便插了句话问了起来。
“嗯。”
海澄点了点头道:“据我们调查所知,这冲县的警察署长田子防明里看起来是个一心为民的警察署长,但暗地里却一直在跟京城的一些富商勾结,屯了不少的粮草在京郊的仓库里。”
“粮草?”
听到这里,我暗自琢磨了起来。
民国初年,时局动荡。
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这田子防屯那么多粮草,想来肯定是有大动作要做的。
寻思的当口,海澄继续说了起来。
“这京郊的附近的粮草如今有大半都被田子防跟那几个富商屯着不发,就等着发战争财呢。
但若是京城跟冲县的大桥建成,就有很多外县的粮草可以通过这大桥输送进京城。
这样子的话,田子防等人屯粮的举动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所以他们才会花了很多钱财,请了很多假和尚,假道士还有那一批乞丐来这冲县做下诸多诡事,阻拦大桥的正常施工。”
“假和尚,假道士,乞丐……”
赵烺仔细的思索着海澄所说的话,最后还是有些纳闷的问道:“如今我倒是知道了这些事情肯定都跟田子防是若不开干系的,但关于那道士所售卖之符纸为何会见风自燃的事情,还是想不明白。”
“其实这事情也挺简单,我给二少爷拿一张符纸,二少爷一看便知。”
海澄自袖口拿出了一张淡黄色的符纸,赵烺一看,正是那些道士这些时日在冲县卖的极火的符纸。
此前时候,一直侍奉自己的王妈为了辟祸,也还买了一些,很是花费了不少钱财。
赵烺接过符纸放至眼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却是发现那看似普通的符纸上,有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粉末附着在上面。
若不是赵烺如今的实力极佳,放到普通人那里肯定是看不见的。
心中疑惑,赵烺将那符纸放至鼻端轻轻的闻了下,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赵烺不禁一声惊呼道:“这上面的灰*末掺着磷矾?”
“嗯。”
海澄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赵烺几眼,回道:“不止如此,二少爷继续看。”
赵烺闻言,用手轻轻的将那白色粉末捻起了些,放在自己手心摩挲了片刻,而后回道:“这质感,怎么那么像骨沫?”
“对,二少爷果然聪慧。”
海澄轻笑着说道:“到了现在,二少爷应该能够想明白这符纸夜晚见风自燃的奥秘了吧。”
赵烺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而后沉思了一番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假冒的道士是用掺着磷矾跟烧毁后的骨沫混合在一起,用来画符。
夜晚湿气较重,那些骨沫融于空气又被寒风吹动着加速飞散。
而这个时候,这符纸的粉末里剩下的就只有磷矾了。
磷矾遇到空气自燃,那这符纸自是会燃烧起来了。”
说道这里,赵烺的话音顿了一顿,道:“而为了能引起冲县百姓的恐慌,田子防等人更是不惜将那些修桥之人全部杀死,更是将他们的天灵盖削掉,用来制那骨沫。”
说到了这里,如今这冲县迷雾重重的奇诡异事终于是全部想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不是邪物在作怪,而是田子防为了利益丧尽天良不择手段。”
“阿弥陀佛。”
众僧此时齐齐宣了声佛号,脸上尽是一副悲天怜人的模样。
赵烺想明白了这些,心里也是颇为感伤。
此时有风吹过,穿过那断裂的桥洞发出了一声声的呜咽声,似是那些死去的亡灵在哭泣,诉苦。
赵烺心中一叹,捡回自己落在地上的勃朗宁准备离开,对面的海澄又走了过来,轻笑着问道:“二少爷观察如此敏锐,暗想来定是极为不凡的。
不知二少爷可知右鲁候?”
“右鲁候?”
赵烺听及这里,身子猛地一顿,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惊讶之情不让其有一丝表现在脸上。
伴着那呜咽不停的寒风呼啸,场上竟是难得的陷入了暂时的平静。
海澄见状也不着恼,宣了声佛礼之后说道:“赵二少爷不知或是不说都没有关系,贫僧既然在此,当得为二少爷解惑的。”
赵烺见状,脸色平静淡声回道:“赵某确实不知,还请海澄大师明言。”
“好。”
海澄拂去了僧袍上几片枯黄的落叶,幽幽的开始说了起来。
右鲁侯乃是鲁班门的后人,而鲁班门则是以《鲁班书》为传承。
《鲁班书》分上下两部,上部所写是鲁班一声绝学以及一些奇工巧计。
《鲁班书》下半部则尽是邪术,右鲁侯就是专学下半部《鲁班书》的人。”
“这样说的话,那右鲁候都是坏人咯?”
赵烺听到海澄说到这里,插问了一句。
第37章 真相
第37章 真相
听及赵烺此时所言,海澄淡笑了声回道:“其实世间之事哪有那么绝对,诚如这术法一说,就没有好坏之分。www.uu234.net
《鲁班书》记载的是些常人不知的巧计术法,宏扬的是利国利民的精神。
但这些东西,在一代代的相传中,不可避免的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得到。
所以邪术这个称呼,也只是人们的一些愚见罢了,二少爷不必当真。”
“所用正者得其正道,造福于民;所用邪者居心叵测,害人利己。”
赵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师一番见解颇有道理,心头疑惑顷时散去了不少。”
“阿弥陀佛。”
海澄宣了声佛号,看了看赵烺此时有些苍白的脸色,道:“赵二少爷此时受伤颇重,要不要贫僧将你送回冲县?”
“这样也好,那就有老劳大师了。”
寻思了一番,为了安全起见,赵烺觉得海澄的主意颇为不错。
此次差点身死于这固基坑下,因为赵烺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田子防。
由此看来,这冲县的水是极深的,指不定在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什么牛鬼蛇神的。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赵烺心里对于前路可是真的没有多少底气了的。
最信任的朋友反目,也难怪赵烺会这样想。
赵烺抬起脚步正待欲走,可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固基坑,想着里面那死去的数量众多的小孩子,直觉不对。
若说田子防为了增加冲县百姓的恐慌,削去那些已死之人的头盖骨,用来制作磷矾跟骨沫混合的符纸。
那一切都还说的过去,因为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如今愚昧的百姓最是相信的。
但他却完全没有必要对这些小孩子下手,因为据赵烺所见,因为这些小孩子失踪的事情,冲县警署每天都有人哭着喊着堵在大门口闹事。
田子防这样做的话,那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么?
想到了这里,赵烺迅速的在脑海里将最近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最终想到了蹊跷的地方:如果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利益或者说是生存使然,那眼前这帮僧众却又是怀揣着什么目的来到冲县,并多次帮自己。
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说的,出家人慈悲为怀?
仔细想想,却不尽然。
若是事情真的像以海澄为首的这些僧众所说的,他们早已了解了冲县诡事的内幕。那依着他们的慈悲心肠,他们为何不在那些筑桥的民众身死的时候就出来揭发田子防,而是偏偏等到了现在?
想到了这里,赵烺才踏出的脚步瞬时顿了一顿,他孤疑的看着众僧,眼前而僧人们听闻身后赵烺没有动静也刚好转身看着他的海澄众僧,。赵烺心中一沉,仍面色认真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又怀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
说话的同时,赵烺的身子朝后退了半步。右手一翻,将腰间的勃朗宁紧紧的握在手心。
“阿弥陀佛。”
海澄作了个揖,赞赏的看着赵烺道:“冲县人人相传赵二少爷聪慧,贫僧此前有所不信,但如今却是完全信了。”
“所以,你们的来历不仅仅只是行脚的僧侣,对吧?”
看到海澄的表情,赵烺心中了然。
“嗯。”
海澄点了点头,也没有否认,直言道:“我们的身份的确不是普通的僧人,但具体的身份如今却是不能说的。
而至于我们的目的,那倒是可以跟赵二少爷讲讲。”
言及这里,眼见着赵烺那依旧戒备着的脸色,海澄苦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我们来此,是因为我们跟右鲁侯有渊源。根据我们探查到的消息,田子防他恰巧也是个右鲁候。
所以我们就寻思着向他请教一些东西,只是来的途中才知道田子防这次造桥的阴谋。
于是乎念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精神,我们赶来想拯救众生。
只是我们能力有限,田子防又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提前知道了我们的目的。
因此此前时日之前在这县城里面,我们的行动也是多次被田子防派人阻扰。
而赵二少爷此般行事,却是给我们召集僧友争取了不少时间,因此才能冲破那些田子防所派之人的阻扰。”
“呵,这说来说去,倒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赵烺冷笑了一声,海澄却是神情平静并不答话。
眼见如此,赵烺缓了缓神,继续问道:“海澄大师口口声声说你们跟右鲁侯有渊源,但鲁班门归根结底其实应该算是墨家。
而大师你们却是属于佛家。
赵某愚钝,虽是知道墨家在历史长河中早已势微,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能跟佛家归为一列了?”
“这……”
海澄迟疑了片刻,侧身跟身后众僧对视了一眼,而后才说道:“身在乱世,朝不保夕,其实各家学派传人为了生存下去,早就没有那么多的门户之见,互相之间的交流也是因此更多了些。
而右鲁侯因学《鲁班书》下半部,必须是鳏寡孤独的一种,或者身体残缺,比如——残指。”
说话的同时,海澄指了指自己跟身后众僧的右手,看着脸色恍然的赵烺继续说道:“我们为了学习鲁班秘术,已经自废了右手两指。
赵二少爷觉得我们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跟右鲁候也没有关系吗?”
“谬论。”
赵烺淡声回了一句,画风一转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问道:“这些固基坑里的孩子不是田子防害的,凶手是你们,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说话的同时,赵烺抬起右手举起勃朗宁,“咔嚓”一声就将保险栓打开,正正的对准着海澄的额头。
“呼!”
眼见赵烺动作,海澄身后僧众怒目一翻,身影绰绰准备向赵烺出手。
“都给我停下!”
眼见如此,海澄回身厉喝一声,众僧脚步一顿最后还是颇为无奈的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赵二少爷,何必知道这么多呢?”
“哼,二十多个小孩的性命,我若是不查清真相,怕是这一辈子都睡不好觉。”
一股股的刺痛感仍旧自脑后传来,极大的刺激着赵烺的神经。
但他强自镇定着自己的思绪,手中的勃朗宁却没有丝毫颤抖的样子。
“罢了,赵二少爷既然想知道,那贫僧直说就是。只是希望今后若是于京城见面,二少爷诸事之间还请行个方便。”
“呵,干大事的人呢。”
赵烺心绪涌动,知道事情僵持到现在,这海澄都没有对自己翻脸,所图忌惮的也不过自己身后的赵家而已。
念及这里,赵烺也不紧张,气定神闲的等待着海澄的回答。
“这些孩子,的确是我们扔到固基坑下面的。”
海澄说的第一句话,赵烺心里止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始的时候关于这些小孩的事情赵烺只是心里自己推测,因为他觉得像这种吃力不讨好,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田子防不会去做。
而后细想这些僧人的行为,更是可疑。
于这战火连绵的民国时期,每个人都在想着明天该怎么活下去,这些僧人怎么会冒着身死的危险来救自己?
刚才想到了这里,对这些僧人就瞬间起了疑。
赵烺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番逼问之下竟是真的将害死这些小孩的真凶找出来了。
心中了然,想及以前哥哥赵焕给自己说的秘闻,赵烺问道:“你们将这些孩子孩子丢到固基坑里,目的是不是做‘活桩’“活桩”?”
此前哥哥赵焕说过,很多心思不纯的邪教中人,有用活人献祭,保所建之物永远不倒的先例,而这种说法正出自下半部《鲁班书》。
想及那些,赵烺觉得这些僧人肯定也是这样的目的。
听闻赵烺此时所言,海澄沉默半响,不言不语。
只是他那故作怜悯的表情,却是表明着,赵烺此时所说俱为事实。
赵烺见状心中怒火翻涌,枪口颤抖一声怒道:“出家人讲究积德行善,你们何以如此残忍?”
“唉。”
海澄叹了口气回道:“世间哪有纯粹的善恶,不过是钱财之过、生存之法罢了。赵二少爷若是看不明白,那我们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海澄话刚说完,使了个眼色,其身后众僧顿时身影闪动间迅速向赵烺袭了过来。
“砰砰砰……”
手中勃朗宁连连开枪,只不过这个时候那些僧众身影极快,于这夜色中仿佛道道幽灵一般根本就瞄不准。
六声枪响之后,听闻枪膛里突然传来的放空声,眼见着那些僧人除了一个胳膊被自己不小心打到的,其余的都一点没事,反而呈环状迅速将自己包围的情况。
赵烺心知,今日怕是无法生还了。
“二少爷枪法极好,我们是知道的。所以此次前来,俱是僧门好手,赵二少爷不知道想到了没呢?”
眼见着赵烺那枪械“咔咔”作响间再无任何的子弹射出,海澄排开包围着赵烺的僧众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哼,要杀便杀,哪有那么多废话。”
以海澄为首的这些僧人丧心病狂到连孩子都杀的地步,赵烺知道他们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佛家之人,也就没了多说废话的必要。
“呵,赵二少爷骨气倒是颇硬,枉费了此前还浪费了番口水,给二少爷讲了那么多事情,希望跟赵二少爷合作一番。如今看来,也只能将二少爷毙于留在这固基坑里,省的那些孩子孤单咯。”
海澄右手划拳,正准备向赵烺太阳穴击去。
只是这个时候,这临近断桥的地方,却有一道道手持长枪的队伍身着警服快速的向固基坑这里包围了过来。
“举起手来,否则格杀勿论!”
一声冷喝自那些僧众身后传来,使得海澄身子一顿,不敢置信的将身子转了过来。
第38章 将别
第38章 将别
海澄甫一转过身子,只见一群身着警服的人举着长枪,顷刻之间将他们包围。
看那黑幽幽的枪口,感受着那些警察冷冽的杀意,握紧的拳头眼见着距离赵烺太阳穴只有一尺不到,但却再也不敢存进。
若是能活,谁人想死。
海澄怕死,他身后那群僧人更怕。
还未等海澄发话,众僧已经是双手抱头身子哆嗦着蹲了下来。
“唉,时也,命也!”
海澄叹了口气,将拳头收回,拳缝里的飞刀倏地一闪,收回袖内,蹲在地上不再妄动。
“都铐起来!”
随着一声声手铐 “咔嚓”作响,僧众一个个被铐了起来,带至一旁。
直到此时,赵烺才平复下了刚才起伏的心绪,深吸了几口气,整个人的精神才感觉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一个满脸焦急的少年喘着粗气,排开众警飞奔着来到赵烺身边急切的问道:“二少爷,你没事吧?”
此时所见,正是李广。
眼见着李广焦急的脸色,赵烺先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二少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广紧了紧自己肩上长弓,眼见着赵烺脸色还算正常,颇有些气喘的说道:“前面跟小六他们去城北那边调查失踪之案未果,我便先行回城。只是当我回到冲县城内家里之后,却发现二少爷还没有回来。
我还以为二少爷还在那广场里看那些和尚祈福,就立马赶了过去。
只是等我赶到那地方的时候,却发现二少爷也没在那个那边地方。
我问了广场边上值守的两个警察,他们说你一早就走了。
家中无人,这边也无人,当时我就把你此前喜欢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还没有你的踪影。问了很多人,也没人知道二少爷你的行踪。
就在我急的一团糟的时候,那个卖羊肉汤的老伯告诉我你前面去了南城外,方向可能是断桥那边。
心里着急,我也没想别的,就直接赶了过来。
而我在即将出城的时候,刚好碰见了这些警众。他们说是你二叔派过来暗中保护你的警卫队,所以我就将他们一起带到了这边。
这幸好赶上了,要不然我就后悔死了。”
“我这不没事么,不用担心。”
看着一脸懊悔的李广,赵烺淡笑着安慰道。
海澄的为人赵烺此时不想再提,但所给的疗伤药却甚有奇效。过了这么会儿,脑后的伤口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已经是完全不疼了。
“二叔的警卫队?”
打起精神仔细看去,里面果然有些熟面孔是自己熟识的。
此前时候觉得家族的有些安排对于自己的行动会带来诸多不便,如今看来,有些时候,恰是族里亲人的关心爱护,自己才能安然活到现在啊。
寻思的当口,一个警服上镶着两颗星星的青年走了过来,“啪”地一声行了个警礼站定之后说道:“属下严宽,奉家主之命,特来保护二少爷。此次来迟,还望二少爷责罚。”
“严宽?”
赵烺仔细的看了眼前一脸冷酷的青年好一会儿,跟记忆中一个干瘦的少年融合在了一起,而后有些惊喜的说道:“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你是我二叔前些年收留的那个少年?”
“是。”
提及这里,青年脸上似是万年不化的寒意散去了很多,声音颇是有些低沉的回道:“家主于我即将饿死之时救我性命,而后又送我读书习练武艺。再造之恩永世难忘,我严宽生是赵家的人,死……”
“好啦,好啦。”
赵烺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记得你年长我一岁,小的时候我调皮经常带你出去玩又常闯祸,最后那些竹条惩罚却都是被你给担下来。
那时年少,此时想来颇多唏嘘。”
赵烺感怀的看着眼前模样大变的青年脸上神色此时冷意全散,往年旧事真是催人老了。自己刚二十出头就开始珍重回忆了。赵烺笑着说道:“所以阿宽,你今次是来保护我的呢,还是要带我回去?”
“这……”
赵烺的意思严宽也是看明白了,他还不想回去。
他脸上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情颇为严肃“啪”地一声行了个礼之后数道:“家主有令,若是发现有危及二少爷安危的事情,一定要把二少爷带回来。一切以二少爷的安危为主!”
“哪怕是用强的也要将我带回京城?”
“这……”
严宽看着赵烺那玩味的笑容,缩了缩肩头还是硬着头皮绷紧着脸说道:“家主有命,不敢有违。”
“其实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根本不用这么拘束的。”
赵烺叹了口气,看着此时一脸紧张的严宽无奈的摆了摆手,没有精神的回道:“这些僧众都押回冲县警署暂且关押,审问的事情就等我二叔来吧。
至于回京的时间,缓上几天吧。
李广,我们走。”
“二少爷……”
严宽站在原地挪了挪脚步,似是有话想说,但看了看赵烺那逐渐走远的身影,却还是将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
回待城内,看了看时间如今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想及昨晚诸事,赵烺心思翻涌,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李广,我们去喝碗羊肉汤吧。”
“好的,二少爷。”
此时深夜无人无市,唯有靠近警署大街的那家羊肉摊犹在开着。
还未到地,伴着那随风摇晃的微弱灯光,一股股浓香四溢的汤汁香气已铺面而来。
“赵二少爷来的好巧,还有最后两碗羊肉汤,老朽的摊子就要收了。”
“真巧。”
接过老伯递过来的两碗羊肉汤,赵烺道了声“巧”字,也不多言,跟李广一起埋头喝起那喷香的肉汤,身上的寒意不一会儿间就被驱散,整个人暖和了很多。
“老伯,汤钱。”
心满意足的抹了把嘴角,赵烺将腰间鼓囊囊的钱袋拿出,看也没看直接塞到了老伯手上。
“赵二少爷,多了。”
“对于赵某人的一条性命来说,这钱不多。”
“赵二少爷可当真是个妙人。”
“老伯你也很不一般呢。”
“哈哈,二少爷爽快,老朽却之不恭。”
……
次日清晨,赵烺起了个大早。
此时阳光明媚,天光大好。
城北,桃花居。
一道俊朗的身影自晨曦的薄光里悠闲的镀着步子来到酒楼门前 ,刚刚将酒店大门打开的红袖闻声转过身子,眉目间多了丝喜色,欣喜的轻呼道:“赵二少爷清早来此,让小店蓬荜生辉。”
“红袖姑娘,几日不见,可曾安好?”
“不好。”
“哦?”
“二少爷接连几日不来,这桃花居的生意都淡了几分呢,可恼人了。”
“哈哈,来几壶好酒好菜,记得要挑最贵的。”
“好嘞。”
浊酒杯杯不知多,晨风袭来衣衫薄。
吃着红袖精心烹制的菜肴,喝着那一杯杯精制的陈酿,赵烺的心思放空,因着最近诸事烦乱的心思莫名平静了很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而城门口进出城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而此刻的他们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着急忙活,而是堆在城门口,在一个儒生模样的青年导读下,围着一个足有两米长宽的告示看了起来。
此时有风吹来,那儒生的声音慢慢飘来传进了赵烺的耳朵。
“京城警备司令部宣:
经过本部一番调查,现已将冲县最近频出怪事的事因查明……
这一切都是冲县警署前署长田子坊监守自盗,在利益的驱使下做下种种恶事,如今已被我部当场毙之,相关人等已尽数逮捕。
冲县警署署长,由小六暂代。
至此,望广大百姓恢复正常劳作,相信国民政府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和平安宁的家园。
——京城警备司令部,赵溶。
儒生声音刚毕,城门口人潮涌动间一道道愤怒的声音顷时响起。
“什么?这一切都是田子防造的孽?”
“那个畜生他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啊!”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没了!”
“……”
冲县百姓群情激愤,怀揣着愤怒的心思冲向了警署。
只是当他们看到了警署门口早有防备的警卫队,再看看警卫队手里那一杆杆早已上膛锃亮的长枪,再也没有向前冲的勇气。
“给我们个说法!”
“对,我们的亲人不能枉死!”
“我们的孩子不能就那样没了!”
“说法,给我们个说法!”
“……”
此时此刻,警署门口飘荡的只有这愤怒而伤心欲绝的声音,冲县百姓怒声涛涛,人也越来越多,眼见着警署门口那些警卫一直冷言不发,几个男子步子一动在带头几个壮硕男子的带领下就想往警署里面冲。
“砰!”
就在此时,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响猛地在这警署门前的上空响起。
于此同时,此前一直静立不动的警卫队齐齐向前踏了一步。
眼见如此,本来群情激愤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的人群猛地将身子顿了下来,而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更是哆嗦着身子死命的往后面人群里钻,生怕自己当先挨了枪子做了活靶子。
“讨说法可以,但不可闹事!枪弹无眼!”
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手执着还在冒烟的短枪走出了警署门口,就站在此时那些慌乱的人群前面,冷喝道:“我是京城警备司令部赵溶,我想问问你们谁想要说法?”
“……”
眼见着赵溶此时那凶厉的眼神,分明是不听话就第一个挨枪子的。
这个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敢去计较那么多。
此时眼见情况不对,本是汹涌的人影顷刻间却是又散的一干二净了。
第39章 背后的背后
人群退散,一道人影却逆着人流缓步行来。m.www.uu234.net
打眼看去,只见那人提着一壶清酒一边慢悠悠的晃荡着一边轻呡,对于身周奔逃的人群丝毫不在意,一副极为悠闲的模样。
这人正是赵烺。
此时的他,已有些许醉意了。
“二少爷,你怎么大清早跑去喝酒了,害的我一阵好找。”
赵烺晃悠着步子向着警署走来,斜刺里有道人影甫一看到他,急急忙忙的从边上巷子里跑了出来,极为担忧的看着他。
“嘿嘿,三保,我去喝酒啦。桃花居的桃花酿,好喝……”
“呃,二少爷,你醉了!”
“不,我没醉。”
赵烺闻听李广此时所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左手,举起右手酒壶又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二叔来了,我要去见见他。走,你跟我一起去。”
“好吧。”
眼见着赵烺步子虽然有些打晃,但意识倒颇为清醒。
李广心头的焦急淡去了几分,扶着赵烺的身子走到了警署那边。
……
“怎么喝成这样?”
赵溶刚才离得老远就看到了赵烺跟李广二人,只是碍着边上人多,不好落了赵烺面子,直接去训他。
如今看他大白天的喝成这样,还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止不住的就轻喝了一句。
“嗝!”
赵烺在李广的搀扶下,站定了身子,打了个酒嗝迷蒙着双眼看向了此时一脸严肃的赵溶。
“嘿嘿”笑了两声而后抬眼说道:“二叔好,侄子如今想喝酒,想喝酒啊……,田子防,田子防他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他怎么可以……嗝!”
“唉,二少爷醉了,你先扶他到警署里面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吧。”
赵溶开始脸色颇为恼怒,因为不论私下里的关系如何,赵家的脸面在外还是要极力维护的。
赵溶开始本想动怒,只是听闻赵烺最后说的几句话,心坎一软,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旁边扶着赵烺警署的李广,打量了几眼拉住了他的衣袖,在李广不解的眼神中回道:“好好待你家主子,赵家定会给你个大好的前途。”
“有我李广在,谁人都无法伤到二少爷!”
“哈哈,好气魄。”
赵溶赞了一句,眼见着李广跟赵烺的身影渐渐没入了警署里面,伫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此前他既然能在赵烺身边安排下人保护,对于赵烺身边的人,自是会花力气去调查的。
而最近跟赵烺走的很近的李广,更是调查的重点。
花费一番力气之后,才知道李广原来是国术大师尚云祥的弟子,一身本事,极为高强。
赵溶开始本想着借着上次赵烺昏迷的事情,想些办法将赵烺劝回京城。
毕竟赵家的根基还是在京城,只有在京城才能确保赵家子弟周全。
只不过他这侄子是个倔脾气,凡事认个死理,不查到水落石出不罢休,也是让他这做二叔的颇为无奈。
于外他是权利滔天杀伐果断的京城警备部队总长,但于内,对于这些赵家后辈,他却是铁汉柔情。
整顿了番警务,带着新任的警署署长小六在冲县镇压了好几场借机起事捣乱的民众,赵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警署。赵溶心中也为冲县百姓戚戚,但是时局混乱,他必须先控制局势。
小小冲县,头绪却很多,百姓怨忿不已、大户动荡不安,赵溶手腕时刚时柔,没几日竟然理得井井有条,看得小六心惊。但他清楚,这赵二爷的手段绝不止此。
此时天边的夕阳早已落下,一轮弯月已慢慢越上枝头。
回得警署,见到的便是坐在警署内厅兀自喝茶的赵烺。
而在另一边,还有一杯热茶袅袅的升着热气,散着一股股的茶香。
“滋溜……”
赵溶也不客气,坐到另一边端起那茶水一饮而尽,咂吧了两口之后说道:“雨前的西湖龙井虽香,但还是一壶烈酒来的劲道。”
“二叔说笑了。”
经过了大半天的休息,赵烺此时的酒已醒了不少。
他淡笑着回了一句,帮赵溶将茶添满而后回道:“喝酒的时候可以叙情,喝茶的时候呢,则可以谈事。”
“啧啧,我侄子长大了,这么多弯弯绕你二叔可不懂。”
赵溶将身子全部塞进了椅背里,毫无形象的将双脚支在了桌边,虎目微眯着,看向赵烺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刚好冲县县长的庆功宴要一个小时之后才开始,二叔还有些时间。”
赵烺也不客气,沉思了片刻将头抬起,回道:“我想问下那些断指僧众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在这混乱的时局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吆,我还以为你要问田子防的事情呢。果然是我赵家的子弟,这眼光就是放的远。”
赵溶赞了一句,磨蹭了几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说道:“要说清这些断指僧众呢,当要说起东北军。东北军你知道不,就是最近跟北洋政府关系颇为暧昧的那个。”
“东北军?”
赵烺闻言眉头紧皱,有些不解的回道:“东北军如今不是因为冯德麟参与张勋复辟,然后被时任奉天督军兼省长张作霖乘机夺去,时局正是一团糟吗,他们怎么会这么时候来京城这边瞎掺合?”
“对啊,一团糟啊。”
赵溶寻摸着茶水晾的时间差不多了,坐起身子“滋溜”一声又将杯子里的热茶喝完,而后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又继续说道:“你想想,那张作霖刚把军权夺去,他需要什么呢?”
“需要安抚军队内乱,毕竟冯德麟再怎么暴虐,军中也还是有些心腹的。而要想将那些握有部分兵权的冯系心腹打败,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那得需要这个……”
赵烺说话的同时,赵溶晃了晃自己腰间的短枪接上了他的话,赵烺顿时了然。
他思索了一会儿二叔说的话,呡了口茶,而后看着眯着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赵溶回道:“二叔你的意思是张作霖要想稳定军队内部那就需要打仗,而打仗的话就需要钱财,所以那些僧众是张作霖所属,目的是为张作霖弄钱的?”
“对的,我侄子果然聪明。”
赵溶将眯着的眼睛睁开,赞许的看了赵烺一眼,道:“那张作霖出身绿林,从一个流匪坐到现在的东北王也着实有手段。
据我们的打探所得,因为最近战事紧张的缘故,关外通往京城的大部分道路都被各系军阀封了。
关外那些皮草参药的生意就无法再输送进关内了,自然就没了来钱的门路。
而最有希望打通关外与京城贸易的,就是最近兴建的京冲大桥了。
其中这建大桥的钱财,有一部分还是那张作霖着人送过来的。
你说事关东北战局,田子防还想为了一己私利去阻拦大桥完工,他不是找死么?”
“二叔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赵烺叹了口气,终是明白了这所有的事情因果。
这世间诸事,看着扑朔离奇,一件件诡事之后,背后总有背后,隐情又有隐情。
说来说去,却也只是唯“利益”二字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浅显易懂,大部分人也都看的明白。
但事情若是临及自身,却难有几人可以看破。
赵烺提起水壶本是想将赵溶茶杯再满上,赵溶则坐起身子看了看墙上挂钟摆了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冲县县长今天想要破费请客,还有许多好酒好肉,我满腹清茶过去不合时宜。”
“二婶没在身边,不然又要说你喝酒了。”
“嘿,她敢!”
赵溶站起身子,拂了拂自己笔整的警服,看着赵烺说道:“今夜揽月楼的庆功宴你去不,我可听说连京城的几个有点头脸的都被县长给请来了,跟二叔一起去见识见识?”
“二叔自便,侄子无福消受。”
“哈哈,好吧。”
赵溶大笑了两声起身离去,只是在将要离开警署内厅门口的时候身子却是顿了一顿,慢慢的将头扭了回来道:“这里的事情,你可记得回京之后不要跟你二婶说啊。”
“侄子明白,二叔放心,多事之秋,不想我那婶婶跟着担心。”
“对了,明日跟我一起回京,免得家中惦念。”
“好。”
一声“好”字落下,赵溶的身影在其身后几个警卫的簇拥下,已融入了那茫茫夜色之中。
赵烺坐下身子,看着从隔壁门厅走进来的李广,颇为唏嘘的问道:“对于我二叔说的情况,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呢,不好说。”
李广挠了挠头,看着赵烺那沉默不语的脸色才继续说道:“要我说啊,这世道能吃饱穿暖顾着家人平安就好了,想要的越多这失去的就越多。
那些人呢,都太贪了。
并且为了这些一己之私,可以枉顾诸多百姓的安危,不择手段,断是该死。”
“唉,都是贪心惹的祸。”
赵烺叹道:“早点回去休息吧,冲县诸事完毕,我们明早回京。”
“好嘞。”
应了一声之后,李广便随着赵烺出了警署,回家休息。
第二日清晨,赵溶的警卫便来到了家门口等待着他。
赵烺收拾了一番,颇为感怀的看着已经极为熟悉的住宅,带着李广跟王妈离开了这里。
一路之上,倒是有许多民众在街道两边相送。
看着那无精打采面有菜色的人群,赵烺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于自发的呢,还是被冲县县长吩咐的。
只不过如今冲县诡事已除,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东西。
出得城门口,两道人影出现在赵烺面前,却是许久不见的小六跟安子。
小六时任冲县警署署长,而安子则是他的下属。
两人颇有眼色,除了对赵烺一番感激倒是没有再提关于田子防的事情。
一番作别,赵烺随着赵溶的警卫队离开,看着身后那沐浴在朝阳中的冲县,再不多言,兀自离开。
第40章 小乞丐
第40章 小乞丐
一路车马疾行,一个时辰之后已到了赵家府上。UU小说
许久未回,甫一至家,心中免不得颇为感慨唏嘘。
入得赵府,拜别家中长辈后赵烺便自回了自己此前所买的一处房宅。
李广跟王妈自是跟着赵烺一起回去,收拾忙活了起来。
这处房宅是赵烺回国不久之后置办的,才住了没几个月就去冲县了,至今一直空落着,所以进门之后多的是纵横交错的蜘蛛网还有一层层的灰尘。
这是一处标准的四合院,除了前面的门房,里面还有四间卧房跟两间厢房。
赵烺居中居住,李广跟王妈分住两边。
两间厢房一间被作为了厨房,一间作为置物间。
屋子本来就大,收拾起来虽然除了除灰没有别的,但也极为麻烦。
来来去去的拾掇了一整天的功夫,只待直到夕阳落下,夜幕降临,这整个屋子的里里外外才被赵烺三人收拾干净。
“累死了!”
伴着那西沉的余晖,赵烺扶着疲惫的身体虽一身疲惫,但看着如今明亮洁净的房屋,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成就感。
赵烺开始要干活,王妈跟李广自然不让的。
他们直言二少爷身子娇贵,怎么可以干这些粗活。
赵烺笑道:“来了这里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了,那活儿自然是要一起干的。”
李广二人闻言,再不多言,只不过他们干起活来更卖力了起来。
劳累一天,各自洗完热水澡后,赵烺将李广跟王妈带到了外面酒店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好好的美餐了一顿,直至月上柳梢才回来。
于冲县多日生死危局,直至昨日才全部解决。
躺在那松软的大床上,赵烺将自己包在那温软的床褥里,回想起近些时日的事情,心中唏嘘恍然若梦。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冲县诸事,除了那一件件惨绝**的祸事,让赵烺感触最深的自然是田子防的事情。
田子防跟他相识已久,友谊深厚。
而在那冲县数次遇险,也是田子防出手将其救起。
最后让赵烺没有想到的是,一切的诡事却都是田子防利欲熏心一手策划。
想到了这些,赵烺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其实仔细想想,若是抛开彼此间的友情,依着自己一贯的思维来思考的话,其实早就能够发现田子防不对劲的地方的。
抛开田子防多次劝自己回京城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说,单是每次出现诡事的时候田子防的表现,就足够能让赵烺起疑了。
别的不讲,田子防的功课能力此前在武备学堂的时候除了赵烺,那他就是第二他了。
若不是田子防家境贫困那,指不定他就跟赵烺一样,去国外留学深造了。
冲县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田子防当时一件都没查出来,这本就是最大的疑点。
同人不同命,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思绪飘飘荡荡不知何起亦不知所踪,想着这些事情,赵烺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要说起具体的,却又不怎么能说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连窗外一直呼啸的夜风都安静了下来。
赵烺心思逐渐平静,一股困意慢慢袭来,就此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睡至第二天清晨,堪堪洽出屋洗漱的功夫,门外一阵阵敲门声不断传来。
“咦,这大清早的谁会来呢?”
看了看李广跟王妈的房间都没有人,应该是出去买早饭了。
赵烺寻思着李广跟王妈都有这宅院钥匙,回来之后应该没有敲门的必要吧。
心里奇怪,赵烺将门打开,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衣着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那乞丐看着七八岁左右,这么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漏了好几个洞的单衣,瘦俏的身体于这深秋的晨风中冻的瑟瑟发抖。
“小家伙,要吃的对么,你等我下我回屋去给你拿?”
赵烺正待转身,衣摆却是被人抓住。
俯身看去,正是那小乞丐。
小乞丐眼见赵烺疑惑的脸色,并不多言,从那尚分得清勉强算是口袋的衣衫里掏出了一个布袋里递了过来。
“这是给我的?”
小乞丐闻言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这小家伙还真是可怜,连话都不会说的。”
心里寻思着的同时,赵烺有些迟疑的将那布袋接过来,却见里面装着的是一件做工精美的锦囊和一封书信。
“小家伙,辛苦了。”
赵烺明白,这小乞丐应该是给他送信的。
赵烺在钱袋里掏出了一枚银元递了过去,尽量放低着语气淡笑着说道:“这钱拿去买身暖喝点的衣服,再去买点吃的吧。”
那小乞丐见状,却并不去接那银元,而是一直牢牢的盯着赵烺右手书信。
赵烺见之会意,将那锦囊装入口袋,将目光放在书信上。
伴随着那书信上一股淡淡的方向淡淡,赵烺眼见着那书信上封面上写着“余弟亲启,赵焕。”
“原来是大哥的书信。”
大哥行踪飘忽,此前多次见他竟是在睡梦中。心里无数的疑问要问,又混杂着激动的感情,脑中一时云海翻滚。
而如今这才回来京城,一封书信便至。一方素纸,轻如孤叶,却重若千钧。
赵烺怀着好奇的心思郑重地打开,却见里面一方白纸上字迹工整的写着三行字。
第一行,锦囊里有一节竹筒,里面是田子防的皮脂。
第二行,小乞丐你自己留着,她能解谶。
第三行,二叔是右鲁候,须得小心。
……
书信里寥寥数笔,正是大哥赵焕的笔迹。
只是这简单的三句话,却让赵烺心底泛起了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关于第一条信息,田子防是右鲁候的事情,其实赵烺此前已经察觉了些。
毕竟那隶属东北军的海澄和尚说过,他们跟右鲁候有渊源,目标是田子防。
这话虽没有明说,但话意已经很明白了。
对于田子防,赵烺现在心里虽然叹然,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无人能免。
而对于第二条信息,倒是让赵烺颇为惊奇。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眼睛纯净的小乞丐,试探着问道:“你是女孩?”
“嗯。”
小乞丐一直平静的脸色听闻赵烺此时所说,有些着恼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呃,你会说话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赵烺看着小乞丐那明显更为恼怒的脸色不再多言,而是蹲下了身子定定的看着小乞丐那明亮的双眼,认真的问道:“你真的能解谶?”
“能,但需要时间。”
“好好,能就好。”
赵烺闻言,顿时颇为欣喜。
此前将那假冒海澄的和尚在冲县桥底杀死,他临死之时说给自己种了谶,迟早会让自己去陪他下地狱。
二叔赵溶跟大哥赵焕也先后肯定了这种说法,赵烺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这种类似于怨魂诅咒之列的东西,让崇尚科学的他怎么去相信。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奇诡异事,赵烺明白,围绕自己身边的事情肯定还有自己没有看明白的地方。
而这“谶”,则是其中的一种。
大哥自小对自己甚好,他既然说了这个小乞丐留在身边可以帮自己解“谶”,那就安心的留着。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至于第三条信息,关于二叔的事情赵烺不想去多问。
那海澄不论立场怎样,他说的一句话赵烺觉得还是极有道理的,:“这世间术法本无正邪之分,只因人心善恶而异罢了。”
“走吧,跟我进来吧。”
这小乞丐倒也乖巧,赵烺想事情的时候她就静静的待在边上不吵不闹。
对于这一点,赵烺是颇为满意的。
进的屋内,先是拿了些点心让那小乞丐果腹,赵烺出的得屋子刚好碰见了提着早点回来的王妈跟李广。
“二少爷早。”
两人齐齐的道了声早,而后站起身子,俱是都看见了在屋里坐着的吃东西的小乞丐。
王妈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二少爷心善,我是知道的,但对于这些无处不在的小乞丐,二少爷打发些吃食便罢了。
若是附近的乞丐都知道二少爷这样了,那我们这院子周围以后怕是有乞丐经常光顾,于安全不利要是招了歹人……啊。”
“王妈的担心不无道理。”
李广开始站在一边并不多言,只是当王妈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皱了皱眉头显然想到了什么,遂是也紧跟着说了一句。
赵烺见状一阵哑然,不过想想自冲县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危局到现在也才刚过去两天,王妈跟李广的神经还在紧绷着也很正常。
他看了看一脸紧张的王妈跟李广淡笑着回道:“没事的,那是我大哥哥赵煌送给我的仆人,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王妈先烧点热水,给她洗个澡。”
王妈闻言松了口气道:“是大少爷送过来的人,那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烧热水。”
王妈自顾离开,场上只余下了赵烺李广二人。
赵烺此时将注意力转向了李广,才发现不对。
只见李广那本是整洁的衣襟胸口上,此时却多了一双颜色颇深的脚印,极为醒目。
皱了皱眉头,赵烺问道:“早上出去有人找麻烦了?”
“没……”
李广随着赵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胸口那双脚印,有些无奈的回道:“早上出去的时候买了几只乌鸡去沛城镖局看望师父,却不曾想师父他武瘾犯了,将那几只鸡扔至院子里就拉着我去了演舞台切磋武艺。
这不,没一会儿功夫身上就中了招。”
“哈哈,尚云祥师傅武功高强,这在京城乃至中华四海都是闻名遐迩的,李广你还年轻,不要气馁。”
赵烺安慰地拍了拍李广双肩,随后看着那双脚印有些奇怪的问道:“听闻尚云祥大师不是以一手形意拳出名的吗,怎么会在上三路上着了脚?”
“呃……”
李广无奈的拂了拂胸口那根本就弹不掉的印痕,苦笑道:“没说打拳的不会用脚啊,只不过脚法用的得少罢了。”
“哈哈,这倒也是,走走走,吃饭去咯。”
赵烺闻言大笑,拉着李广去了屋内。
第41章 周家三兄弟
回得屋内不久,王妈将洗完澡后的小乞丐带了进来。m.www.uu234.net
“呀,没想到还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呢。”
赵烺眼见着这小乞丐洗完澡后清秀娟丽的面孔,心里想着嘴上也没说出来。
这小乞丐身材瘦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但此时洗过澡后,身上多了一股灵气,比起刚才那一脸脏兮兮的模样看着舒服了很多。
“过来吃饭吧。”
招呼一声后,李广、王妈各自坐下,小乞丐也没有客气随着坐了下来,眼睛渴望的盯着桌上吃食,但却坐直着瘦俏的身子规规矩矩的没有乱动。
“吃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眼见着众人一直盯着自己没有动作,赵烺淡笑着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几人遂开始动筷。
小乞丐显然是挺久没吃过饱饭了,因此吃的颇快。
不过好的是赵烺这些时日饭量一直增大,所以王妈每次出去买饭都会多买几份,因此倒不愁饭食不够。
茶足饭饱之后,赵烺看着坐在对面打着饱嗝一副意犹未尽的小乞丐淡笑道:“以后跟着我饭肯定会让你吃饱的,只是别吃那么急,对你身子不好。”
“嗯。”
小乞丐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过多言语。
赵烺见之知道这是因为两人刚刚接触没有熟悉的缘故,他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听到赵烺所问,小乞丐没有丝毫犹豫应了一句。
“没有名字?”
赵烺本想再问,只不过看着小乞丐那黯淡的脸色终究有些不忍心。
他定了定神,仔细的看了小乞丐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帮你起个名字好不?”
“好。”
小乞丐只是应了一字,只不过双眼却瞬间亮了起来。
“灵秀间于天地,娟秀乎于自身。我以后就叫你秀秀好不?”
“秀秀?”
小乞丐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一会儿,嘴里兀自呢喃着,一直平静的脸上逐渐晕染起了开心的笑容。
她甜甜的笑道:“好。”
“王妈,带秀秀出去买几身合身的衣服。”
“好嘞,二少爷放心,一定给秀秀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自刚才就侍立在边上的王妈听及赵烺吩咐,自带着秀秀出门,屋内只有赵烺跟李广存留。
“二少爷……”
李广迟疑了一声,看着赵烺探询的目光继续说道:“这小姑娘来的蹊跷,不知道到底可靠不?”
“没事的。”
赵烺站起身子,看了看王妈她们离开的方向,将目光重新转回了李广身上回道:“李广你为我安危考虑我知道,但秀秀是大哥留给我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好,但凭二少爷决断,李广定会护少爷安全。”
“咦,看你这小脸绷的,少年人就该多笑笑才是。”
赵烺淡笑着说道,但不苟言笑的李广除了嘴角抽动了几下,却还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如今看来,冲县诡事已有了了结,赵烺等人已回到了京城,可李广的警惕之心仍旧没有松懈下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有些日子没去报社上班了,走跟我去报社看看吧。”
赵烺随意收拾了一番,李广紧随其后跟他出了门。
来到京城新报,首先见着便是一直在办公室等待着自己的三叔赵霈。
见到三叔一番问好后,自然而然的就谈及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
毕竟挂着空职拿饷银这种事情赵烺可做不出来,他也不屑于去做。
“你还嫌你在冲县闹的动静还不够大?”
三叔赵霈听到赵烺问及工作的事情,笔杆子一甩就将一张准假条递了过来,说道:“冲县之事你二叔都跟我们仔细说了,要不是他的警卫队及时赶到,你怕早就折在那里了。
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决定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看看局势情况然后再通知你上班。”
“这有点不好……”
“没什么好迟疑的,就这样决定了,你在条子上签个字就好了。”
赵霈不等赵烺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将假单又向他那里推了推。
赵烺见状一阵苦笑,看着三叔赵霈那认真的模样,最后还是无奈的拾起了桌上的钢笔唰唰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自三叔办公室出来,眼见着报社众人忙碌的样子,赵烺一阵艳羡。
相对于出去游玩散心,赵烺对于家国大事自然是更为关心。
时至中华乱世,学成归来后谁人不想有一番抱负?
不过如今看来,三叔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身在京城,若是家人一直担忧着自己安危,那自然什么都做不成的。
“二少爷,我们去哪?”
等待片刻,李广眼见着赵烺伫立在报社门口低头沉思着许久未动,遂问道。
“先回家吧。”
心思神游不知所踪,李广一声轻呼赵烺心绪回转应了一声提步便走。
只是步子刚起却是跟迎面两个青年撞了个满怀。
“二少爷小心!”
李广脸色一紧抬步护在了赵烺身前,紧紧的盯着对面两个皱着眉头的青年凝神戒备。
“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情没注意……”
刚才撞人起因在己,赵烺断没责怪他人的意思,抬头便欲道歉。
只是当他将头抬起,两边人互相看清相貌后,却齐齐惊呼了出来。
“赵兄,好久不见!”
“樟寿兄,櫆寿兄,好久不见。”
眼前这两人身着黑色儒袍,一副文雅的儒生模样。
左边较为瘦俏的的名叫周樟寿,是周家长子,才华横溢极有抱负;右边的叫周櫆寿是周家老二,还有一位名叫周松寿的是周家老三。
三人俱是饱学之士,都是赵烺此前在北大听课谈论时政的时候认识的故友。
赵烺抱了抱拳道:“昨日刚回京城,今日得见樟寿兄弟,极为欢喜。走,赵某请客,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哈哈,赵兄上次一别听闻去京郊冲县干了一番大事,如今回京当是我兄弟二人请客才是,怎么能让赵兄破费。”
左边青年抬了抬手中纸袋,继续说道:“我兄弟二人先去赵主编那投个稿件马上出来,赵兄在这等候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我三叔审稿很严苛的……”
“没事,这稿子我相信赵主编会感兴趣。”
周樟寿抱了抱拳,便带着周櫆寿去了报社里面。
周家二兄弟进去,李广神情却仍旧没有一丝放松的样子。
赵烺见之心中明白,上次于冲县断桥固基坑自己差点被害死的事情,李广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他自己疏忽。
这种愧疚的心理李广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释怀,赵烺有心劝解。
但这种事情仔细想想,说的多了未免会伤及李广自尊。
“就让时间去慢慢抚平所有的过往吧。”
寻思着的当口,周家二兄弟已从报社出来。
看着他们嘴角洋溢的笑容,稿子在三叔那想必是过审了。
赵烺一番恭贺,周家二兄弟谢过之后随着一番欢声笑语,众人相携向着六国饭店行去。
席间一番畅聊,赵烺跟周家兄弟所谈及的多是些时政要闻,李广大多听不懂,吃饱了之后就在边上坐着凝神注视着周围的任何动静。
时间流逝,转眼间就是几个小时过去。
几人酒足饭饱,醉眼朦胧。
周樟寿心直口快,说到了最后声音越来越大,谈及的也是最近最为敏感的一些要闻。
六国饭店鱼龙混杂,指不定就有哪方势力的探子在这。
为了免起事端,赵烺一番好言相劝,终将明显喝醉了的周樟寿带了出去。
互相嘱托之后,周櫆寿带着他哥哥叫了个黄包车离开。
赵烺也在李广的搀扶下回了家中。
一番洗漱后清醒了很多,出的厢房门厅,见的是刚好从外面买衣服回来的王妈跟秀秀。
一身琵琶襟粉色上衫,下身青紫色长裙,一双绣花布鞋,配上秀秀那娇俏的面孔,倒真的有几分小仙女的感觉。
“秀秀你打扮起来比那些世家出来的小姑娘都漂亮,李广你说是不是?”
“二少爷说的有道理,我听少爷的。”
“噗……”
秀秀听到赵烺二人这一唱一合,一直平静的小脸上难得有了丝笑容。
她走到了赵烺身边认真的看着他道:“谢谢二少爷。”
“呃,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叫我少爷总感觉听着不舒服,要不秀秀你以后叫我哥哥吧。”
“好的,哥哥。”
秀秀此时心情显然颇好,甜甜的笑了声提了提自己的裙子言道:“我累了,要先去休息了。”
“饭吃过了吧?”
“嗯,刚才我带秀秀去吃的,只不过她吃的不多。”
王妈提着一包衣服上前答道:“这些都是给秀秀买的衣服,想来应该是够的。”
“嗯。”
赵烺点了点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要互相照顾,才能于这乱世中好好活下去,须得谨记。”
“好的二少爷。”
王妈应了一声后自去忙活,赵烺扶了扶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在李广搀扶下回屋休息。
“李广,你以后要不也叫我哥哥吧?”
临及出门,赵烺一声话语却让李广即将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顿。
他迟疑了片刻没有回头,想了会儿才回道:“二少爷许是醉了,但李广哥哥大仇得报,亏得二少爷相助。我如今有幸能在二少爷身边侍奉已经倍感荣幸了,不敢再有所求。
二少爷好好休息会儿吧,李广出去练拳了。”
“吱嘎”一声门扉关闭,屋内光色黯淡了些。
赵烺靠在床头,听着院里那一道道的拳风,一股股困意袭来,终沉沉睡去。
第42章 寻死之梦
夜已至深,寒风渐起。
深秋的厉风本就刁钻,阴呲呲的顺着窗扉的缝隙探着脑袋钻了进来,窥伺着房间里沉睡着的人儿。
赵烺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子想将被子裹的紧一些。
可是他双手扒拉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有碰到,身周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睡的沉了,摆子被蹬掉床下面去了?”
伴着丝丝寒意赵烺睁开了眼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满是大雾的密林里。
赵烺心中奇怪,但这种情景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
自此前在那断桥坑底将那假冒的海澄和尚杀死,那和尚临死之际给自己种了谶之后,各种离奇的梦境就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接踵而至。
“梦境这种东西,无法防备啊!”
心头苦笑,赵烺颇为无奈。
关于这些梦境,赵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每次梦境之后,都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每次都让赵烺始料未及。
时至现在,赵烺对于这些梦境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紧张了,但对于自己为何会经常如梦,并且这梦里到底预示着什么东西还是颇感兴趣的。
眼前是揭不开散不尽的浓雾,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昏沉沉的,除了眼前一米开外依稀可见的树木以及荒草,并没有什么东西。
周围极为安静,虚幻中透着无比的真实。
这种感觉恍恍惚惚的,极容易让人迷失自己。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赵烺的心智比起以前要强的太多了。
“该往哪去呢?”
此次的梦境并不似前几次那般吵闹,所以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向可言。
赵烺初始心中有些迷茫,但当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身周那随风翻滚着的浓雾都极为诡异的朝着一个方向卷去时,他心中顿时明了。
“若你心生迷茫时,风会给你指引的方向。”
想起报社一位同事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赵烺觉得用在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
沿着那浓雾卷起的方向一直向前,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脚下出现了一片片向下倾斜的草地,隐约可见朵朵白色的小花点缀其中,倒让这里多了些生气。
地面一直向下倾斜,走走停停,又行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左右,伴着那一丝丝的花香,赵烺的眼前的浓雾淡薄了些,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空地。
空地正中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周边则有十来只明灭不定的火把在随风摇曳。
雾气淡薄,再加上有这些散开的火光,让这里本是黯淡的天光亮堂了些。
“呼!”
此时突然有厉风吹起,压向那摇曳的火把以及篝火,吹得空地上的火光猛地一暗,竟是突兀的有一道人影随风出现在那空地之上。
“啊……,疼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疼死了……”
那身影甫一出现,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顷时传来。
只此一人,却让这片本是安静的空地仿若人间炼狱一般,闻之极为可怖。
“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这种情景此前从未出现,让赵烺一直向前的脚步止不住的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止住了心中惊惧,凝神向那惨叫不止的人影慢慢挪动着步子。
大雾此时虽然稀薄了些,但朦朦胧胧的仍旧看不清那人样貌。
只是随着距离接近,那人的身形却莫名的让赵烺感觉颇为熟悉。
“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稍稍加快了些脚步,由挪化为移,耳听着那声声惨叫,声音虽是凄厉,但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不断袭向赵烺心头,让他的眉目止不住的紧皱了起来。
“这惨叫寻思的人到底是谁,为何给我的感觉无比熟悉,就感觉是每天都在自己身边之人一样?”
寻思着的当口,心中疑惑更甚,脚步止不住更快了些。
几个呼吸的功夫,距离那道身子爬在地上不断惨叫翻滚的人影已堪堪不到五米的距离了。
“呼……呼……”
此时此刻,那本就凶厉的寒风竟是又吹的猛了几分,竟将这空地上的火光顷刻间全部吹灭。
“好疼啊……杀了我吧!
凄厉的惨叫声又是响起,不过此时的声音好像大了很多。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声音……就在耳边。
“嘶!”
一股阴气袭来,赵烺感觉有一道人影似是借着这瞬间的黑暗在向自己迅速靠近。
赵烺心中一口凉气蓦然升起,凝神向那空地看去,此时哪里还有刚才那人身影。
余光看去,只见右侧身边却在这瞬间多了道人影。
“救救我吧,好疼啊!”
那声音此时就在耳边,赵烺一脸惊骇的侧身看去,只见一道浑身血淋淋的人影定定的低着脑袋站在自己右边紧紧的挨着自己身子。
此时止不住的恐惧就像这无尽的薄雾不断的向赵烺身周汇聚,他身子一颤猛地向外退去。
只是此时一双苍白的大手却在瞬间将赵烺的双肩箍住,一股股阴冷的凉气顺着肩头向着赵烺全身各处窜去,激的他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顷刻凝固了起来。
“救救我,我好疼!”
凄厉的求救声又至耳边,赵烺的身子被那双阴冷的双手大力掰了过来。
他惊惧的看着身边那人皮寸寸龟裂,不断溢出鲜血一直低垂着的满是鲜血的头颅慢慢抬了起来。
“我好疼啊,你救救我好吗,要不你就杀了我!”
声音落下,那人脑袋此时也全部抬起。
满脸血污之下,一道幽绿的光芒在那人右眼升起。
赵烺心中极为惊惧,只是当他看清那惨叫不止血人的脸部轮廓时,一直强压着才能镇定下来的心神轰然崩塌!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血人的面孔,嘴里喃喃自语,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疼啊,杀了我吧!”
说话的同时,那人竟欺身上前,跟此时满脸呆滞的赵烺面孔整个贴合在了一起!
此时赵烺才看清,除了满脸的血污,那人的面部轮廓,乃至所有的面部细节,竟然跟赵烺的一模一样。
……
“砰砰砰!”
此时仿佛有阵阵钟鼓声响,细听又似道道敲门声起,将赵烺从那骇人的梦魇中惊醒。
他“啊”地一声惊呼出口,而后猛地坐起身子,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还半坐在床上,心里的惊恐才散去了些。
“砰砰砰!”
门外一道道的敲门声响起,赵烺掐了掐自己胳膊,一股钻心的疼意袭来,他才看向了房门的方向沉声喊道:“谁?”
“是我,李广。”
“好的,等我下。”
披上外衣,赵烺行至门口将房门打开,眼见着一脸担忧的李广以及后面的秀秀跟王妈两人,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道:“我也就是喝了点酒睡个午觉而已,你们样子看起来怎么这么担心?”
“二少爷,你自己看。”
李广苦笑着指向了那天边的一抹鱼肚白,赵烺见之大惊,将目光转向了手中机械腕表,才发现如今已经是清晨的六点半了。
“这……”
赵烺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说道:“难道我一觉睡了半天加一夜?”
“嗯。”
李广点了点头,而后才继续道:“昨夜饭好,王妈跟我们多次来叫二少爷,二少爷都迷糊着说再多睡会,因此我们就没有再叫,只想着等你醒来再出去吃个夜宵就好。
可是让我们奇怪的是,时至昨夜十点以后,我们再来喊少爷,你房间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叫了几遍眼见没有什么反应,我们寻思着是少爷这些日子劳累过度再加上昨日饮酒的缘故导致一直沉睡也就没有在意。
直等到如今第二天天都亮了,二少爷还是没醒,我们就慌了。
因此这才又来叫二少爷,亏得你此时醒来,不然的话我可要撞门进去了。”
李广一口气将话说完,赵烺的心里才明白了些。
“难道是因为昨夜所做之梦的缘故,所以才导致了我失去了对外界动静的感知?”
赵烺迅速了一番,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身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负责心理学的史密尔教授就讲过关于梦境的事情。
他说过,人的梦境分为三层。
一为浅层梦境,二为中层梦境,三为深层梦境。
浅层梦境介乎半睡半醒的状态,人们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动静。
中层梦境人类已经完全沉睡,但如果外界有什么动静刺激到自身的话,人还是会本能的醒过来的。
而深层梦境一般情况下是少有人可以达到的。
因为但凡人类进入了这种梦境,身体就会失去对外界的所有感知,潜意识的以为自己所处梦境亦是现实。
如果自身在梦境之中想不明白进入深层梦境的节点,也就是诱因,那就极有可能永远的沉睡下去。
梦境之说虚无缥缈,赵烺也没有太过留意。
只是此时对照着昨晚所做梦境以及刚才李广所说的事情,自己很有可能处于中层梦境即将进入深层梦境的区间。
仔细想想,想及那禁锢着自己不断惨叫呼救亦或者说是想要寻死的人影,赵烺的心里就不由得一阵后怕。
因为梦境中那凄惨无比之人,其模样显然就是自己。
“二少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李广的声音响起,将赵烺的心思又拉了回来。
他有些怔神的摆了摆手,回道:“没事,只是昨天烈酒喝多了些,我去换身衣服吃些早饭就好。”
第43章 平静时光最难得
赵烺话完之后刚刚转身,却被李广一把拉住了衣襟。UU小说
“怎么了?”
赵烺一脸疑惑的转过身子,只见李广脸色严肃的看着他的右边肩膀说道:“二少爷,你的肩膀上怎么有血迹?”
“真的是血啊,少爷你怎么了!”
随着李广的目光,王妈跟秀秀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赵烺的右肩之上,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赵烺开始的时候以为李广是在说笑,可是当他侧过头来一看,肩膀上可不是有一团巴掌大的血迹极为显眼的印在上面么。
一股寒意蓦地从心底升起,赵烺突然想到了此前所做的那个梦。
“莫非这血迹是从梦里带出来的?”
这种想法想想就觉得极为瘆人,赵烺深吸了几口气才将翻涌的思绪压下,而后尽力保持着自己语气的平静淡声说道:“昨日去六国饭店吃饭不是点了瓶红酒么,那侍应生开酒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些到我身上。
昨夜醉的深了,回来没来及换衣服就睡了。
所以不要担心,这是红酒的酒渍,不是血。”
“!这倒霉酒,怎么偏偏是红色——,那我们就放心了。”
李广等人脸上的担忧随着赵烺的话语逐渐散去,长长的呼了口气直道二少爷没事就好。
王妈走上前来,认真的看了赵烺肩头几眼,说道:“少爷要不要先换身衣服,我给你把这身洗了?”
“不了,不了,王妈你先忙吧。对了,巷口老刘家的包子不错,买点回来咱们一起吃早餐吧。”
“哦,好的。”
王妈闻言退开,来到了一直歪着小脑袋迷蒙着双眼似乎还没有睡醒的秀秀身边说道:“秀秀,跟王妈一起出去买早餐吧,我再给你买几串冰糖葫芦……”
“……”
王妈话没说完,秀秀迷蒙的双眼却不知为何猛地亮起向着赵烺跟李广身边靠近了几分,若秋水般的双眸牢牢的盯着王妈半个字没回。
“哎呀这孩子,都来这里这么久了还认生。”
王妈眼见秀秀跟她不甚亲近,耸了耸肩无奈的说了一句,提着菜篮独自出了院门。
“秀秀,你还认生呢,王妈是我的奶娘,自小将我养大,她人很好的。”
赵烺眼见刚才异状轻笑着对秀秀说道,只是秀秀一直提着自己的碎花青紫长裙看着王妈离开的方向许久,嘴巴嗫嚅了许久,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罢了,再习惯就好了。”
赵烺一声笑言,几次各自散去洗漱。
早食之后,赵烺本想出门上班,可是才及门外才想到,如今的自己已经被迫赋闲家中,没有班可以上了。
刚回过身子,就跟紧跟其后的李光撞了个满怀,身子一歪一个趔趄间差点跌倒。
“二少爷,你这身子骨太弱了。”
李广看着赵烺那苍白的脸色不无担心的说道。
赵烺紧了紧衣衫,颇是无奈的回道:“没有办法啊,冲县多日劳累至今,许是这身子还没缓过来吧。”
李光闻言皱眉许久,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的眉头突然散开看着正准备回房的赵烺说道:“二少爷要不你日后随我练武吧,多少可以强身健体,时日久了拥有自保能力也未可知。”
“真的可以吗?”
赵烺闻言猛地转身有些欣喜的回道:“你教我武术你师父不会介意吗?”
“不会的。”
李广摇了摇头,言道:“师父说过,如今适逢乱世,所学之武如果能更广泛的传播开来,多救我中华一个百姓,他的心里都会更加高兴几分的。
再说习武之途颇为艰辛,少有人能坚持下去的。
因此师父此前说过,巴不得有更多的人来学武。
所以门户之见在我师父那是没有的,二少爷自管放心去学便是,不必担心。”
“那就太好了。”
赵烺闻之大喜,尚云祥大师的一手形意拳举世无双他早就听京城的武师多次提及,如今如果能学到一招半式那也是极大的福分了。
“那二少爷是答应了?”
“那是自然。”
“好。”
听及赵烺的回答,李光脸色绷紧了些,回道:“习武之道极为艰辛,少爷以后可得坚持住了,妄不可半途而废。”
“嗯,不为别的,单是为了自保这武就必须要好好学上一番。”
思索了片刻,赵烺看着李广一直挂着的长弓继续说道:“你弓术虽然极为高强,但如今长枪短炮发展的极为迅速。如今我中华不知有多少功夫高强的前辈在那一颗小小的子弹上饮恨。
所以我考虑着要不你教我武术,我教你枪术。我们取长补短,对于彼此的安全也是一个极大的保障。”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李广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我腰间的那把勃朗宁,眼眸里的艳羡显而易见。
今日的天气颇好,温煦的暖阳斜斜升起,映的人的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片刻之后,王妈提着一篮喷香的早餐回来,几人言笑间各自落座,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分量颇多的早餐全部吃完。
茶足饭饱,李光便拉着一脸跃跃欲试的赵烺来到院子里面。
“李广,我们先学点什么?”
“扎马步。”
“啊?”
赵烺闻言颇为惊讶,他本来以为李广要教他什么厉害的招式,谁曾想竟是这个。
李广眼见着赵烺惊讶的表情,苦笑道:“习武之人练武皆是从下盘功夫练起,下盘不稳一切白搭。”
“呃,好吧!”
赵烺闻言也颇为无奈,只能跟着李广一起伴着那不时吹来的秋风扎着马步。
“腰身要直!”
“好!”
“身子不能打弯!”
“好!”
……
李广别看年纪不大,但教起武术来有模有样的无比认真,颇得其师父几分风范。
扎马步看着简单,但却最为考验人的耐力。
赵烺半蹲着身子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但每次当他即将撑不住的时候,都会想起此前在冲县经历的那一件件生死危事,还有那一场场让他不寒而栗的噩梦。
赵烺直觉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诡事远远没完,自己若是再无进步,以后若是再遇见什么绝境,可不会每次都运气那么好的会被人救下来。
“于这乱世中要想将愚昧的民众从这麻木的乱象中唤醒,要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先要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怀着这样的心思,每次无法坚持的时候,身体里好像都有一丝丝莫名的暖流升起,让赵烺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不断的打破着自己的承受底限。
李广开始的时候还会夸上几句二少爷毅力坚韧之类,只是等到最后他眼见着一次次坚持下来的赵烺,却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惊讶,但想及前些时日在冲县那次发现赵烺右眼冒着幽绿光芒的事情,李光就知道赵二少爷身上肯定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当时他也想明白了,不管二少爷有什么隐秘,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报恩就是了。
在这死个人就像踩死个蚂蚁一样简单的民国乱世中,能好好活着护佑着身边之人安全已经很了不起了,哪有那么多心思去考虑那么多。
想到这里,李广的心里释然,对于赵烺的异状看在眼里,却从不曾言说。
时间一天天过去,依着此前所说的,李广教赵烺武术,而赵烺则是从二叔的警备司令部那里要过来了几只最新的枪械,教授李广各式枪械的拆装以及射击技巧,供李广练习。
王妈眼见着二人天天这么辛苦,也知道他们都是有追求之人,除了每日膳食做的更丰盛一些,以补充他们所需,也不知道能再做什么对他们会有帮助。
而秀秀经过这一天天的接触,终于慢慢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在赵烺跟李广练功的时候经常“赵烺哥哥、李广哥哥”的叫个不停,在边上端茶倒水。
眼见着秀秀那脸上一天天多起来的笑容,赵烺跟李光心里也感觉颇为温馨,待秀秀就像亲妹妹一样看待。
深秋的天气最是难熬,但勤于练功的赵烺跟李广却一点都不感觉到慢。
时间流逝,已是深秋的十一月中旬了。
不知不觉间,赵烺的这个长假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于这些时日,对于一直神往的形意拳赵烺倒没有学到多少,但这本来瘦俏的却在李广的教导下日渐壮实了起来。
感受着身体里那一日日增加的力量感,赵烺感觉自己浑身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练起功来也更用心刻苦了。
日子颇为平淡,但小院里的几人乐在其中。
而若说这平淡的生活中最为让大家惊讶的,就是李广枪术的进步速度了。
据李广说,他自小跟尚云祥大师学习国术,陪伴他最多的是那副他最为珍爱的长弓,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枪械之类。
但仅仅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李广已经从刚开始枪械保险都不知道在哪,进步到最后的十枪有六七枪都可以命中靶心的地步。
赵烺见状自然惊讶无比,直叹李广是枪术天才。
但李广笑说不然,只因他习练弓术已有多年,对于这些远程器械自然会上手的快一些。
几人听闻细想之后觉得颇有道理,对于李广的进步速度也就释然。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伴着那一日日的深秋寒风,院落里多了一层层的落叶。
王妈跟秀秀的悠闲日子终被这满院落叶打破,闲暇时刻多是用来清理这些随风飘零的淘气鬼,以免扰了赵烺跟李广练功。
只是让赵烺奇怪的是,每次清理落叶之时,秀秀从不跟王妈在一起。
王妈若是在左边院子,秀秀则拿着扫帚去右边。
而王妈若是去得右边,秀秀则又将目标换到院门前,根本就不合王妈待在一起。
这种感觉,好像是秀秀在忌惮着王妈什么一样,不由得让赵烺极为奇怪。
第44章 冒名顶替
第44章 假冒的报道
仔细想想这些时日相处的情景,秀秀的确是跟自己和李广更亲近一些。UU小说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差距吧。”
毕竟王妈都有五十来岁了,听她说她的儿子都二十多了,跟自己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秀秀此前不晓得自己名字,但年龄她还是记得的。
她说今年十一岁半,还有小半年就十二岁了。
年龄的巨大鸿沟搁在这,秀秀跟王妈没什么共同语言,但跟年龄差距不是太大的自己和李广比较处的来也就极正常了。
想明白了这些,赵烺对于这些小事情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去院子里扎起马步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着再有个把小时就到正午了。
王妈正在张罗着烧中饭,李广跟秀秀在边上拆装着那把赵烺的勃朗宁。
赵烺则依旧扎着马步,锤炼自身。
“砰,砰砰……”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赵烺抹了把额头汗珠,打开院门,发现此时敲门的是报社里一个名叫王达的同事。
“王达?”
赵烺颇为欣喜拉住王达的胳膊往院子里走,说道:“我这房子自买来之后你还是第一次来吧,刚好赶上吃中饭……”
“赵兄不了,报社有事,主编让我来这喊你跟我回去。”
“回报社?”
赵烺闻言大喜道:“莫不是又有什么报道需要我写?”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主编的样子挺急的,说是找到你之后赶紧把你带回来。”
“好,你等我下,我换身衣服。”
赵烺听及王达所说,心情极为兴奋。
毕竟被迫赋闲家中,在家里憋闷了这么多天。
虽然每日间有李广陪着自己练武,但作为一个记者,多日间没有报道可写,赵烺觉得自己握笔的手都要发霉了。
随意收拾了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赵烺便随着一直在院门口焦急等着的王达,就近打了个黄包车回了京城新报。
京城新报,编辑部。
“主编,是不是有什么报道要让我写,赶紧给我说说……”
赵烺心情兴奋,来到主编办公室眼见房门只是虚掩着,敲也没敲就直接推门而入,兴奋的问道。
只是当他话才说了一半,眼见着三叔赵溶那铁青的脸庞跟桌子上晕染开来大片的浓墨,赵烺适时的将接下来的话停了下来。
三叔赵霈是个讲究人,做事条理有序极为干净利落。
而这种风格贯彻到生活上犹为彻底。
不论再忙乱,事情再怎么紧急,他的办公桌甚至于活动的范围总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
可是此时呢?
一直被他极为珍视的狼毫蘸着浓郁的墨汁随意的散落在桌子上,一串串墨韵随意在凌乱的报纸上散开。
再加上他如今冷冰冰的皱着眉头,站在窗前一言不发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着此时的赵溶很不正常。
“三叔,你怎么了?”
赵烺端起桌上一杯犹在散着热气的茶水,关心的递了过去。
“啪!”
赵烺手才伸了一半,身在窗前的赵霈看也没看一把就茶杯打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吼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
“这……到底怎么了?”
在赵烺的记忆中,三叔还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此时愤怒非常的赵霈,瞥了眼地上打碎的青花茶杯,无奈的问道。
“呵,怎么了?”
赵霈狠狠地瞪了赵烺一眼,将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一份报纸“嘭”地一声拍在那满是墨汁的办公桌上,怒道:“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
赵烺心里一阵无语,自己这小半个月安安分分的家里扎马步,怎么着了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恶事,招致自己这个涵养功夫极好的三叔生气了吗?
心中疑惑,赵烺将桌上报纸摊开,入眼头版一篇极为显眼的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皖系军倒行逆施望有志之士共讨之》……”
赵烺单是看到这个标题,心就止不住紧了紧,暗自寻思了起来。
民国时局动荡,京城这边尤为明显。
民国五年,袁世凯大总统身死后黎元洪就职,与身为国务总理
兼陆军总长手握重权的段祺瑞矛盾四起。
段祺瑞身为皖系军阀首领,为了扩充实力,主张亲近日方实力寻求更多的帮助。
而这种主张跟亲近英美的黎元洪大相径庭,两方矛盾日渐加深,斗的不可开交。
民国六年四月,两方就是否加入协约国的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从而大大出手。
这件事情造成的后果便是段祺瑞下野回了天津诸事不理。
黎元洪本来准备另招几人出任段辞职后空下来的职位,但经徐世昌、冯国璋等人一番劝解后,认为这些职务还是段祺瑞最适合,遂又着冯国璋去天津将他请回复职。
复职归来后的段祺瑞大权在握,直言要统一思想,建立新共和。
建立新共和是假,想要扩充势力范围倒是真的。
关于这一点身在广州的孙中山看的最清楚,他遂联合了桂系、滇系军阀,召开国会建立中华民**政府,发动护法战争讨伐以段祺瑞为首的北洋政府。
自此战争的硝烟就从不曾停止,而归根结底,则是因为段祺瑞对于权利的**太过强烈,妄图塑造假共和将所有权利都握在自己手上。
战火不断,老百姓苦不堪言。
关于这场战争孰是孰非,如今大部分的进步青年都看的明白。
但看得明白是一回事,发稿子报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烺将眼前的稿子看完,对于其中所写的关于北洋政府暗杀、栽赃等事情,更是感觉触目惊心。
“这篇稿子写的挺大胆的啊,都是如今最为敏感的话题。
不过写的挺好的,其中有很多都是人人心知肚明但没人敢提的事实。相信有了这篇报道,如今的北洋政府多少也会收敛一点了……”
“你你你……”
赵烺话才说了一半,铁青着脸的赵霈就将其打断,怒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好?”
“三叔,你……”
“嘭!”
赵烺此时一头雾水还待再问,赵霈一拳擂在桌子上,泛青的指节哆嗦着指着那篇报道最上面作者署名的地方,吼道:“知道这些东西敏感,你还敢写?我们赵家有多少条命往里面填,是不是去了趟冲县破了几个案子就目中无人觉得自己福星加持怎么都死不了?”
“三叔你说什么,这稿子是我写的?”
赵烺不敢置信的将视线聚焦在那标题下面的署名小字,发现这篇报道的署名是“赵方”。
“赵方!”
看到这里赵烺止不住的就惊呼了出来,说道:“赵方不是我小时候的名字吗?”
“你还知道是你的名字!”
赵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赵烺,怒道:“京城这片地方说大很大,但其实也挺小,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圈子。
而你原名赵方改名赵烺的事情,京城头面上的人物都是知道的。
时局动荡如今人人都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而你以前的报道虽然激进,但也只是针对当局的个别个人而已,依着我赵家在京城的势力,多少都能替你打点过去的。
而如今你这笔杆子一转可倒好,直接将笔锋转向了以段祺瑞为首的北洋政府,你呀你……”
“可是三叔,这篇报道不是我写的!”
赵霈训话的同时,赵烺的后背已被不停冒出的冷汗整个打湿了。
以一己之力去对付当任政府这种事情赵烺当然不会去做,毕竟赵家的根基在京城,而现在的北洋政府权利中心也是京城。
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身在人家地盘,还直言不讳毫不留情的揭露别人的恶事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这是一种找死的行为,赵烺深知,而且背后的赵家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赵霈话说到后来,赵烺想想这件事情会引起的后果,强压下此时翻涌不止的心情,将事实说了出来。
“什么,这报道不是你写的?”
赵霈听到赵烺此时所说,声调猛地拔高了几分,不敢置信的问道。
“对,不是我写的。”
赵烺深吸了几口起,一字一句的说道:“回京这些时日,我天天都在家里跟着李广练武,这些王妈跟新来的秀秀,以及边上的街坊都可以作证。”
“这……”
赵霈听到这里,整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极为严肃的看着赵烺,问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认真的回答我,这报道真的不是你写的?”
“真的不是我!”
赵烺苦笑着看着他,回道:“三叔你自小看我长大,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不论闯下多大的祸都不会去否认的,因为我不屑于撒谎。
而如今这篇报道的行文布局以及文风跟我很像,甚至于连署名都是我以前的名字。
但这报道它真的不是我写的,三叔你要相信我!”
赵烺极力的将事情真相说出来,赵霈脸色阴沉的坐了下来,眉目低垂看着那篇报道怔神。
片刻之后,细叙近日所为的赵烺嗓子都有些干了,赵霈低垂的双眼目漏精光猛的抬了起来,缓缓说道:“我相信你。”
“呼,太好了。”
说了这么多,赵烺的嗓子眼都冒火了,端起桌上另一杯完好的茶水狠狠喝了一大口。
喝完茶水,好不容易缓了口气。
赵烺本是想帮赵霈重新倒杯茶,只是他还未起身,便被脸色仍旧严肃的三叔又拉住衣袖坐了下来。
第45章 危险之舌
第45章危机初现
“三叔,怎么了?”
事情说清,赵烺觉得自己只需要再发个稿子声明一下事实真相就好,心也就放了下来。
可是此刻看着赵霈那一直阴沉着的脸庞,赵烺觉得事情好像不像他想的这样简单。
“哎,你坐下。”
赵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赵烺慢慢坐了下来。
他知道赵霈肯定有话要说,遂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
赵霈沉思了会,才开始说道:“如今时局混乱,京城中各方实力你来我往,更是乱成了一团糟。
我赵家虽然在京城实力尚可,但因你此前多次发表激进言论,早已经被当局的北洋政府给盯上了。
所以这次就算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他们也会找你麻烦。
因此,你还是要多多小心啊。”
“三叔,你的意思是他们会装聋卖傻,不论这稿子是不是我写的,他们都会趁机除掉我?”
“嗯,对的。”
赵霈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使得赵烺的心里此时也彻底沉了下去。
他看着脸色沉郁的赵霈,说道:“若是那北洋政府执意要杀我,难道这事情就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吗?”
“也不是…”
赵霈苦笑了一声,才继续说道:“这份稿子虽然是今天早上刚发出来的,但已经在京城的进步人士中造成了很大反响。
而碍于这些进步人士的影响,北洋政府断不敢在明处将你杀害,所以你需要提防的就是他们的暗处对你动手。
这或许是在这一件事情中,唯一对你有利的地方吧。”
“好吧。”
听到这里,赵烺觉得这个事情也就只能这样了。所以起身对赵溶说道:“谢谢三叔的提点,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一番了。”
“嗯,好的,一切要多加小心。”
“好。”
道别之后,赵烺怀着郁闷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中。
毕竟这种事关生死的事情,无论是谁莫名碰到,都会非常无奈的。
不是自己写的东西,却要替别人背黑锅,这个感觉真的不好。
回至家中,王妈跟秀秀极为关心的问起赵烺,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烺考虑了一番,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不然的话,王妈她们会替自己担心的。
“李广,你跟我进来一下。”
赵烺单单把李广叫进了房间,将报道的事情详细的跟他说了一下。
李广闻言大怒道:“到底是谁这么无耻,竟然假借二少爷的名字来发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先不考虑这个了,我们现在首先要考虑的,目前最紧要的问题,就是我的安全问题。”
“二少爷放心,只要有我李广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李广紧了紧自己肩上的长弓,又将腰间的那把勃朗宁递还给了赵烺,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
赵郎见状,心里的担忧才放下去了一些,从身后床头柜拿出了一把崭新的勃朗宁递给了李广说道:“前些日子从二叔那儿拿了那么多枪给你训练用,见你最喜欢的还是勃朗宁。
所以问他要了一把最新的,本来是准备当做下个月的生日礼物,看来现在要提前给你了。”
李广见状,大喜道:“这把枪真的是给我的?”
“嗯,对。”
眼见李广这么喜欢这把手枪,赵烺的心里也感觉颇为欣喜。
只是当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的时候,心里的那丝欣喜又瞬间沉寂了下去。
“砰…砰…砰…”
就在此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赵烺本来准备起身去开,但是李广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说道:“二少爷在屋里呆着,还是我去为好。”
赵乐闻言刚抬起的步子停了下来,看着那紧闭的院门,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担忧突然升起。
“谁啊?”
李广站在院门后,大声问道。
“送菜的。”
外面一道声音传了,李广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了一丝。
就在此时身后就传来了我妈的声音,她突然说道:“不对啊,我刚才去菜场,已经把菜全部都拿回来了,没有说让谁给我们家送菜啊!”
“砰咚!”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之人似乎听到了王妈所说的话,一股大力猛得将刚刚开启了一丝的院门推了开来,然后右手一翻,一把黑亮的手枪就举了起来,对准了站在屋门口的赵烺。
“砰!”
那人是一个蒙面青年,看也没看,举起手枪就开始射击。
只是李广的速度更快,在那青年刚把手抬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一拳上去,对准他的手腕狠狠的打了一下。
那枪声响确是响了,但是子弹早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就算如此,也把李广和院门里的几人惊得一身冷汗。
那黑衣青年右手吃痛,强自镇定着很想举起手枪再次射击,但是李广怎么会再给他对这个机会?
腰身一沉,李广双手一错将那青年的右手猛的箍住,然后双手使力。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黑衣青年的右手就整个垂了下来,显然是被李广把手给掰断了。
“啊!”
那人一声惨叫,额头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但还是眼中戾色闪动,左手翻动一把飞刀出现,准备向赵烺射去。
“找死!”
李广刚才把那人的手枪打飞,其实已经留手了。
他本来想抓个活的,问问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但是眼前这个青年明显不知好歹的样子,他腰身一沉,右手划拳,猛的向那人的胸口击了过去。
“嘭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那黑衣青年的胸口响起,顿时那青年的胸口整个都塌陷了下去。
青年此时身体整个飞在半空,大口的鲜血不断的喷洒着,像不要钱一样,在半空留下了一道血线。然后重重一声落到了地面上,整个人抽搐了几下,而后再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已经死掉了。
“啊,杀人啦杀人啦……!”
院门外的大街上行走的人群猛的一愣,而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四散奔逃。
李广看也未看,脸紧绷着,来到了那满身都是血污的青年身旁。
踢了几脚,眼见他没有一丝动静,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才对身后围过来的赵烺等人说道:“二少爷,他已经死了。”
“嗯,李广,你辛苦了。”
赵烺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走了,我们回去吃饭吧,这尸体留着给警备司的人过来处理就好。”
“嗯,好吧。”
李广等人随着赵狼的步子回到了院内,而这个时候,惊魂未定的王妈才缓过神来。
她心有余悸的看着门外的那个生死的青年,担心的问道:“少爷,你在外面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仇家,怎么会有人不顾性命的过来杀你?”
听到此问,连一直脸色平静的秀秀,都将头偏向了赵烺这边,一脸认真的盯着他。
“哎,本来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以免你们担心的。
但如今看来,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还是需要跟你们说一下,让你们有所准备了。”
赵龙苦笑了一声,就将刚才在京城新报所发生的事情,跟秀秀和王妈又重新讲述了一遍。
二人闻言,也是对那假冒赵烺之人极为愤慨。
但如今的情况,显然是要保护好赵烺的生命安全才最为重要。
想到了这里,王妈不无担忧的说道:“要不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把院门紧闭吧,反正我这些时日买的菜足够我们差不多小半个月的使用了,再说冬天天气冷那菜也坏不掉。”
“这样也不是办法呀!”
赵烺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如果北洋政府真的想取我性命的话,他们的办法有的是,就算躲在家中也是不安全的。
所以我们只需要做的就是,时刻注意一下周围可疑之人就好了,也不用做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按照我三叔所说的,那些人只会在暗中对我出手,在明处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
话说到了这里,赵朗眼见着众人的担忧之色,苦笑着说道:“该来的总会来,大家不要担心。
如今我们要做的还是要先把饭吃了,把肚子填饱了,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任何危机,你们说对吗?”
“呃……”
李广等人,闻言有些错愕,他们没有想到赵烺的心态竟然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好吧,那我去端饭菜了,你们把桌子收拾一下。”
王妈说了一句,就准备往厨房走,只是这个时候,院门处却来了两个身着警服之人。
几人见状,顿时将目光转了过去,赵烺发现,右边的那个自己还认识,正是自己二叔的养子严宽。
“严宽,你来了。”
赵烺起身迎了上去,严宽见状,行了个礼,道了声“二少爷好。”
然后无奈的说道:“你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状况,不来不行啊。亚父指定让我过来啊。”
严宽所称的亚父自然指的是赵溶了,这只是,对养父的一种尊称罢了。
赵烺无奈的回道:“事情来的突然,我也是没有办法呀这个。
想必关于我的事情,二叔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嗯。”
严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亚父已经着人去调查,关于假冒你之人的事情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线索,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不太好找啊。
所以我二人等会将那尸体拉走,以后就在这院子里负责保护二少爷了。”
“有劳严兄费心了。”
赵烺知道这肯定是二叔的意思,也没有拒绝,抱拳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