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华洲过往
“师兄，你身体没事了吧？”会议室里面，新兵们看着大屏幕上的那道身影，不禁感叹。
多日不见，师兄依然帅的那么惨无人道啊！
“没事了。”云见清冷的声音传来。
连雨瞳微微一怔，她坐在云见看不到的角落，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心脏就非常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欧阳明嘉胆子也不大，腼腆的要死，一会儿偷瞄一眼顾约，一会儿偷瞄一眼卓凌，又把视线转到屏幕上的云见，再看着浑身僵硬一脸紧绷的连雨瞳。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悄悄伸过去，握住了连雨瞳的手。
后者有些诧异，看着欧阳明嘉肉嘟嘟的脸颊，死鱼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师兄你看，我能凝出武器了。”一名新兵献宝似的夺过同伴的凝柱器，炫耀了起来。
云见点了点头：“不错。”
“哈哈哈，师兄你都不知道，教官让他打电话过去刺激其他三个班级，让他对着副使们竖中指说弱爆了！”
“放屁，我没有竖中指！”
“胡说，我明明看到你眉飞色舞地竖起了两个中指！”
“师兄师兄，帝都院真的是九将之后出去斩杀祟么？”
“嗷，师兄，你住的是什么地方啊，感觉好高级的样子！”
“我看看，我看看！”
“卧槽，你摸我屁 股干啥！”
“谁摸你屁 股了，别挡道！”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好了好了，师兄要被你们烦死了。”顾约把快要打起来的几名新兵撵了出去，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关上会议室的门，他把遇到假面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我勒个去，假面就是楼主！”大个子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不过这次他倒并没有气馁，因为就连云见三人都没猜到。
“你们说他最后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卓凌的接受能力显然比大个子高多了。
“结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始，我在这里结束，你们，就从这里开始吧。”顾约复述了一遍，托着下巴沉思。
邵舟猜测道：“会不会翼宿大学是他要实施报复行动的最初地点？”
大个子脑洞大开，猛一拍大腿，煞有介事地说道：“他让冯潇潇用彼岸花虫草公司的产品，把大家都整成丑八怪，然后唆使着他们从那栋教学楼上跳下来？”
卓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假面不是楼主，这么傻逼的方式有可能会出现在他那不怎么正常的脑子里。”
大个子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这小子字里行间都在蹂 躏着他的智商。
顾约点点头：“就算是假面，他也已经实施过好几次报复了。何况他是楼主的话，就不可能一直局限在他凄惨的过去中拔不出来。”
云见道：“高材生犯罪比普通人更可怕。”
高材生犯罪！
顾约和卓凌对视一眼，明白了师兄的言下之意。
翼宿大学是华洲的重点学校，虽说排名在帝都大学之后，但若真按实力而不是按地理位置来看，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或许就有待商榷了。
翼宿大学不仅师资力量雄厚，其内的学生也都是些牛人。如果楼主对这些人下手，那他们制造出来的麻烦，可能每个都有假面那么大！
大家的脸色都比较凝重，屏幕上的云见看了下手表，突然道：“老师应该快到了。”
“到哪？”大个子条件反射般地疑惑道。
巧就巧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开了，陈默在一众目瞪口呆的视线中进来了。
“老师？”
“你怎么回来了？”
顾约几人纷纷站起身。
陈默瞥了眼屏幕上的云见，“你小子还真沉得住气啊。”
顾约心中隐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老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门后有异动，我们几个得提前离开了。”陈默一屁 股坐在位子上，接过卓凌递过来的白开水，几口就灌了下去。
“门后？”武令几人面面相觑。
连雨瞳悄悄看了眼云见，随后站起身。门后的世界事关特战部的秘辛，她不太好继续听下去。
“等等！”陈默叫住了连雨瞳，“云见的事情，我本来想亲自去步鸾巷谢过大家。现在看来没这个机会了，就只能麻烦你代我转达谢意了。”
说着把手中的礼盒递到连雨瞳面前：“听顾约这小子说盛先生喜欢喝茶，茶之一道我这个粗人不是很懂。这是我让人弄来的贡眉白茶，也不知道合不合盛先生的口味。”
连雨瞳有些讶异地接过礼盒，微微欠身：“陈默上校太客气了，那我就先替先生谢过上校的厚礼。”
陈默摇摇头，摆出一副极为难得的正经脸，朝女孩敬了一礼，诚恳道：“我走后，还得麻烦盛先生和步鸾巷的各位多多照拂一下朱雀班。”
连雨瞳再度躬身回礼：“雨瞳一定将上校的意思转达给先生。”
陈默道：“中原，天黑了，你开车送雨回去。”
“是！”
欧阳明嘉跟着一起离开了，顺手带上了门。
众人重新落座，顾约看着风尘仆仆的陈默，问：“老师，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上一任的四名神印持有者牺牲了。”陈默叹了口气，开始给几人讲起有关门前门后的事情。
在最开始那场由祟造成的灾难中，若不是突然出现了四灵祟和金龙祟，华洲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
饶是如此，当初的惨状，却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那时候的祟泛滥成灾，它们到处杀人放火，其中不乏红眼祟，甚至还有金眼祟。
人们活在无尽的恐惧中，无时无刻都被笼罩在影波的负面情绪下，最后几乎到了每三人就会产生一只祟的地步。
刚成立的特战部在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祟的对手，超高的死亡阴影下，连生死柱都产生了祟，更不用说普通人。
影波一旦大面积扩散，时间越久，对人类就越是不利。
到了后来，甚至不需要祟动手，人们在影波的影响下，情绪变得异常暴躁和愤怒。真的到了那种一言不合见面就砍，或者只是看一眼就大打出手的地步。
终于在华洲彻底沦陷前，四灵祟和金龙祟一起研究出了华洲大阵。
生死柱们付出了超出想象的巨大牺牲，才把各类祟和鬼驱赶到了门后。
原本华洲的地图版块不会那么小，因为那一场灾难，特战部让分散在各地的民众全部往中部靠拢，把祟和鬼驱赶到设在东南西北边缘的四大门后。
至此，还留存在华洲的祟和鬼处在了特战部的可控范围内。
一场浩劫总算是渐渐平息了下去。
只不过，那些被驱赶到门后的祟和鬼，一直都在想尽办法，要重回华洲。
陈默叙述的很平淡朴实，甚至特意略过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场面，可卓凌几人还是闻到了那场灾难中的血腥味。
沉寂良久，顾约才开口问道：“当初被驱赶的众鬼中，有没有只是受到影波的轻微影响，还能够变回普通人的？”
“如果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陈默看着他，神色肃穆，“关系到人类的存亡，任何妇人之仁，只会增加更多的牺牲。这个道理，你们必须明白。”
可以想见，被赶去门后的全是危险的祟和被舍弃的鬼。
祟暂且不提，那些鬼的情绪本就处于偏激状态，被特战部舍弃，一定对华洲和生死柱有着无比强烈的怨恨。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在影波的影响下，只会变本加厉。
“危险”两个字完全不足以形容门后的世界。那里的情况，也许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顾约皱着眉头：“既然如此，为什么神印持有者还要被派去门后，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陈默眼底闪着一丝莫名的光芒，满含深意地望着他：“当然是为了拯救之前被驱赶到门后的那些鬼。”
何开颜几人异口同声“啊”了一声。
陈默觉得他们的表情很是有趣，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特战部对那些鬼已经彻底放弃了？”
顾约几人略显尴尬，他们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看老师之前的神情，分明就是故意引导他们往这个方向想的。
“其实最开始特战部确实没有想过要去门后。灾后人类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到华洲之前的繁华，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完成的。等人类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时，他们才渐渐有勇气来回顾这场灾难。”
陈默给自己倒了杯水，“那时死了很多人，消失的也不少。死去的无法追回，可被驱赶去门后消失的众鬼，或许还有回来的希望，毕竟那里面都有大家的亲人。”
“民众请愿，特战部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初代高层们开始商议门后的事情，于是就有了四大神印持有者。”
顾约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屏幕上的云见和唐长溪两人一直都很安静。
“四大神印持有者，是从最优秀的生死柱中选出来的精锐。精英中的精英，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意志力，都是万里挑一。”
在座的都参加过神印选拔赛，在了解到史实后，对四灵祟在考核中设计的各种坑有了新一步的理解。
第五百章 超级英雄
神印持有者需要去门后拯救被驱赶过去的众鬼，战斗力是最基本的要求。
不然救人不成，折在门后，或许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门后的祟的可怕程度自是不用说，在那种超强影波的覆盖下，过去救人的生死柱，必须拥有很强的意志力。
否则若是连他们都被影响了，这大老远的过去一趟还有什么意义。千里送人头，死哪里不好非要死到门后去。
“老师，我觉得咱们被欺骗了。”大个子听明白了这其中的惊险，苦着脸道，“你们事先怎么不跟我们说清楚，成为神印继承者是要去门后送死的。”
亏他还高兴了那么几个月，早知道就不那么拼了。
离当初的灾难过去了那么久，到顾约他们这一届，门后有没有他们亲人的后代，都是个未知数。
就算有，那亲属关系也是远的可以忽略不计了。也难怪大个子会产生这么不乐意的念头。
卓凌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死什么死，大白痴！”
老师要过去的当口居然提这个字，脑子被猪拱了吧！
“当然不是让你过去白白送死的。”陈默道，“神印持有者的直系后代，一共是两代，即你的儿子辈和孙子辈，可以躺着吃国家一辈子。”
大个子表示他没有被开解到，心直口快地回了陈默一句：“可是老师你都没有后代，司徒老师和卿老师也是，那你们不是亏大发了？”
卓凌特别想用针把这个傻逼的嘴给缝起来，还没行动，大个子就嗷了一声，满脸委屈地瞪着他，“你踩我干什么！”
坐在他另一边的顾约悄咪咪地收回了脚。
陈默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有些放空，他露出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总是要有人过去的，门后的问题若是不解决，始终是个大隐患。”
大个子愣了一下，以他的脑子，自然是想不到这么深的潜在问题。
陈默看着他，颇为语重心长：“谁也不知道华洲大阵会在什么时候瓦解，一旦大阵失效，四大门开启，门后的祟来到华洲。届时，灾难又会重现，谁都不能幸免。”
大个子彻底蔫了。
陈默好笑地问：“你当初又是为什么要进入特战部的？”
“我……”大个子扭捏了一下，终于没敢把真实想法说出口，收着脖子缩成了一只特大号的鹌鹑，“为了荣耀。”
陈默心中了然，也没点破：“不付出哪来的荣耀，若是你们这一届去了门后，完成了特战部一直以来没能解决的终极任务，那你们无疑就是整个华洲的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
大个子眼睛一亮，被陈默洗脑成功。
顾约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老师，为什么神印选拔赛每次举办要间隔那么久？”
陈默知道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缩短时间，让更多的继承者过去门后帮忙。
“贵在精而不在多，等级不到s级，去了也是送死。”
邵舟几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老师，这么说，你们是s级？”
这一点，顾约事先已经知道了，因此他倒是没其他人这么惊讶。
陈默嘴角一扬：“当然，这是神印持有者的另一个福利，时间一到，必然是s级。”
大个子坐不住了，要是能升到s级，去门后也不一定是去送死的啊。
“神印选拔赛每十二到十六年举办一次，时间间隔之所以这么长，一方面是为了给新一任神印继承者足够的时间来成长。没有各种积累，再优秀也白搭。”
唐长溪等人点点头表示赞同，何开颜迫不及待地追问，“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则是与神印有关。华洲大阵是依靠神印的能量来维持的，每开启一次，消耗的能量需要时间来补足。”
“另外，神印持有者必然升到s级，也与神印有关。你们也知道，一般情况下，持有者不会死在华洲。”陈默说到这顿了顿，“老杨是个例外。”
顾约抬起头看向屏幕，云见刚好也看了过来。
在陈默三人没离开华洲前，他们四人还只能算作是神印继承者。
然而这一次的爆 炸，云见和顾约两人其实已经得到了青龙祟和朱雀祟的护持。
不然光是步鸾巷众人的伤害转移，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就安然无恙，云见缺胳膊断腿都是有可能的。
“有神印的护持，持有者不容易被杀死。不过由于华洲没有明面上的s级金眼祟，持有者要想升到s级就需要借助神印中的外力了。这个也需要时间，而且能量有限，不可能制造出大量的s级精英。”
“原来如此。”
顾约问：“鬼域不能人为制造s级生柱么？”
“当然不行！”陈默被他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严肃道，“神印中的能量都是正面的，它会不断清洗持有者的负面情绪。而鬼域的实验本就见不得光，何况实验 体多是死刑犯，又或者是被抓去的各种怪人，他们喜怒无常，心性不定。就算真被人为升到s级，你敢放他们去门后么？不怕他们跟门后的一些危险分 子联合起来，反过来报复特战部？”
顾约呆了片刻，年龄毕竟摆在那里，有时候想问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陈默差不多已经讲完了重点，喝了杯水润润喉，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扣，不再开口，给几人消化的时间。
良久，卓凌问道：“老师，为什么不是九将，或者说是九将之后进入门后？”
“身居高位，谁又舍得去拼命。至于九将之后……”陈默身子向后一仰，脸上露出一抹不怎么明显的嘲讽，“从小在这种勾心斗角的畸形环境中成长，成天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样的人，脑子里哪还容得下其他事情。要战力没战力，要血性没血性，派他们过去只会成为累赘，要来何用？何况要是成为九将，子孙会被派去门后送死，还有谁愿意去当这些没什么好处的领导人？”
“可是……”邵舟犹豫地看了眼陈默，在后者示意有话就说的眼神下，有些不平地道，“危险的事情让四大省份的生死柱出力，人们心中的英雄支柱却依然是帝都院。九将之后那种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态度，就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贡献一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此话一出，武令等人深有同感，当即点头附和。
陈默道：“最开始帝都院是负责华洲的，也就是负责门内，而四大省份的神印持有者则是负责门后。华洲民众更加信任帝都院也无可厚非，毕竟在门内，就连我们神印持有者也得受制于帝都院。”
顾约问：“老师的意思是，假使有一天帝都院的高层不得不去门后，他们也只能听你们的？”
“不错，理论上是这样。在门后，朱雀神印持有者就是最高 领导人，帝帅去了顶多排第五，没准还要靠后。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在门内，四大神印持有者在帝都院的身份也是超然的。
历史上就发生过四大神印持有者联名弹劾帝帅的事件。四大神使一发怒，帝都院高层也没辄。四名s级生柱摆在那里，九大将军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你们几个给我把眼光放远点，九将之后只能是你们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大个子扭动了一下身体，双目放光。他是下一任神印持有者，他挺想把这任帝帅给弹劾了，然后让师兄坐上皇位……
咳咳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大个子的思绪栽了一个筋斗云飘到了十万八千里，陈默还在滔滔不绝：“当然了，只要帝都院做的不要太过，四大神印持有者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
“为啥呀？”
“水太深，一旦搅动，必然伤筋动骨。若是处理不干净，四大神印持有者因此被记恨上，陷入没完没了的明争暗斗中，不利于去门后救人。四灵祟花十多年精力培养出来的精英，不能浪费在内斗中。”
卓凌几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屏幕那边的唐长溪突然问道：“老师，为什么朱雀神印持有者是门后的最高 领导人？”
大个子想都没想，非常自豪地一拍胸膛：“当然是因为朱雀班最强啊！”
陈默笑道：“差不多是这个理，四灵祟中朱雀祟最强，所以一般情况下，四大神使中也是朱雀神印的持有者实力最强。”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顾约，后者背脊一挺：“难道我不是最强的么？”
何开颜啐了他一口：“要脸么”
“何开颜同志，你身为我的死柱，胳膊肘往哪拐呢！说的好像我不是最强，你就能当老大了！”
“……”
陈默哭笑不得：“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卓凌适时问道：“老师，你们什么去门后？”
“明天。”陈默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用特意告诉新兵，你们也别来送行。四大门的位置，不能暴露在人前。”
看到几人神色一黯，陈默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摆摆手：“不早了，没别的事，都回去休息吧！”
第五百零一章 便宜老爹
今晚的夜色特别黑，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顾约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另一张床上的大个子翻来覆去，晃的整张硬板床咯吱作响，应当也是没有睡着。
顾约被他晃得心烦意乱，睁开眼睛爬下床。
“你去哪？”卓凌从上方探出头来，声音听上去无比清醒。
“去外面走走。”顾约随口道，抓起制服出门了。
……
轰的一道惊雷，劈亮了半边天空。
雷雨中隐约传来疾步奔跑的声音，陈默推开办公室的窗户，惊愕的看到一道身影从雨幕中冲向了特战部。
待看清楚来人，他更加疑惑了。
顾约？
这小子三更半夜的出去干什么？
陈默走出办公室，看到顾约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用制服紧紧的包裹着。
这还不够，他似乎担心那东西被暴雨淋到，微微弓着身子，整个人被淋的直淌水。
“你去干什么了？”陈默站在楼梯上。
暴雨在此刻突然小了下去，从哗哗啦啦变成了淅淅沥沥，陈默的声音一下子显得有点响亮。
顾约被吓了一跳，抬手抹去脸上肆意流淌的雨水，这才看清楼梯上站着个人。
他没说话，手中一抖，边走边把湿透了的制服搭在手臂上，露出了里面一个袋子。
来到楼梯口，他把袋子一扔，仰头将里面的两条软中华递了过去。
“……”陈默神色微动，默默地接过烟。
“出去的时候还没下雨。”顾约解释一句，再次抹了把脸，从口袋中摸出单独的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根，掏出打火机点上，送到陈默嘴边，“省着点抽，门后说不定没有烟。”
陈默哭笑不得，视线却落在他手中的打火机上。
顾约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在台阶上，手一扬，将那个造型奇特的打火机抛了过去。“定制的，防水防风防摔防踩，这颜值配的上你吧。”
这个定制的打火机跟车钥匙似的，形状十分讨喜，看着特别高级。颜色是军绿色，上面有着白色的简笔画，陈默瞪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那是他的名字。
眉毛一挑，陈默吐出一口烟雾，一手夹着两条软中华，一手把玩着打火机，也坐到了台阶上。
雨渐渐停了下来，两人以相差无异的姿势望着外面，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顾约才道：“你上次说过，能带亲属吧？”
陈默微微一惊，他光棍一个，哪来的亲属？这小王八蛋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顾约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嘴角一勾，指了指自己：“我是说我去门后的时候，能带亲属吧？我一大家子的人呢！”
陈默心说你个未成年你还一大家子的人！我让你一大家子！
冷不防顾约突然直白地激将道：“老师，我把我阿妈带过去，你敢对她负责么？”
陈默翻了个白眼，看着这小子眼中的挑衅，气不打一处来：“十二年后，老子都四十六了！要是老子抗打一点，坚持个十六年，他妈的都五十了！”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又送烟又送打火机的份上，他特别想把张开的五指一巴掌忽过去贴他脸上。
想什么呢，还当他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啊！
顾约试探：“若不是十二年，只是四五年，或者是两三年呢？”
陈默一愣，短时间内没能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傻傻地看着他。
“你敢么，老师？”顾约再次追问，眼神不时瞟向他手中的打火机，颇有种你都收了我的礼物，不答应也忒不厚道的意思。
陈默之前的感动顷刻间烟消云散。
“老师，你不想当我的便宜老爹啊？”
“……”陈默抽着嘴角，便宜老爹？这是什么鬼！
顾约看着他的神色，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算了，看你那么为难的样子，我还是另找他人安顿我阿妈吧！”
陈默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还好坐的台阶是下面几级，顾约一骨碌爬起来，怒道：“你这样是家 暴，我告诉你，是犯法的！”
陈默被他气乐了：“滚回去换衣服，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不滚！”顾约牛皮糖似的又黏了过来，继续坐在之前的台阶上，神色恢复了正经，“最后一个问题，师兄既然是神印继承者，将来是要去门后的，成不成为九将之后都无所谓了吧？”
去帝都院的意义似乎也不大。
“帝帅之子不一样。”陈默点了第二支烟，烟雾缭绕中竟给人一种多愁善感的错觉，“去门后还是留下来成为下一任的九将，他还有机会进行选择。”
虽然他们能猜到云见的选择，但不了解他的人，不清楚师兄内心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这一回去，顿时吸引了九将之后的大部分注意力，给顾约等人争取到了喘气的机会。
陈默甚至有些庆幸，云起这么快就忍不住对云见动手了。至少在他离开之前，能够大致确定帝帅心中的想法。
如果云起足够聪明，就不会再对云见动手。因为每动一次，相当于是把帝帅硬生生推向云见那边。
何况云见身在帝都院，比在四大省份更安全。帝帅不会允许别人三番两次对云见出手，就算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不行。
“卓凌那小子，是不是对欧阳明嘉有意思？”
顾约唔了一声，有些摸不准老师的想法。
“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让欧阳明嘉成为他的死柱。”
“卓凌现在的死柱不是武令么？”
“话不要说的太满，以后的事情谁都保证不了。我只是提醒你，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顾约有些不解：“为什么，欧阳成为别人的死柱，卓凌会不放心的。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成为他的死柱，可以时刻保护她。”
陈默头大地道：“特战部有明确规定，配对的生死柱不准谈恋爱！同性的不行，异性的更加不行！”
“……”顾约觉得自家老师这特别提出来的强调有些让人无语，好半天才道，“这又不是办公室恋情，特战部是不是管的太多了？配对的生死柱之间谈恋爱，不是更能让双方珍惜彼此，增强契约的联系么？”
“傻小子，谈恋爱的时候是充满斗志，那万一分手了呢？”
“……”这个，这个他压根就没想过。
陈默看着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十之七八，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所有人谈恋爱后必定会一辈子在一起么？感情这种事情，哪里能这么简单就下定论。万一两人分手了，我们还得给他们终止契约？”
顾约抓了抓头发，没有吭声。
终止契约是不可能的，但不终止的话，这两人要怎么继续在一起执行任务？
想想就尴尬。
“知道了，我会提醒卓凌的。”
好在欧阳明嘉已经能凝出武器了，真不行，到时候给她转成生柱，这样卓凌应该能安心一些了。
想到这，顾约叹了口气。
简直操碎了心，老师的婚姻情况需要他来制造机会，师兄的感情他要帮着牵线搭桥，卓凌那小子喜欢的对象又偏偏跟他亲近。
他自己的老婆都还没搞定呢，时不时冒出个第二人格来捣乱。
“傅川那个小子，”陈默按了下太阳穴，颇为头疼，“你知不知道他在网恋？”
“哈？有这事儿？”顾约撸起了袖子。
他妈的，他都忙得恨不得生出个三头六臂，这王八蛋竟然还有时间和心情网恋！
“你想个办法断了他网恋这条路，这傻小子已经被骗走不少钱了。”
顾约的表情很是哀怨，内心的小人拎着大个子一通狂甩，为什么这种破事也要他去管！
原本以为最后一个不用他操心了，原来在这等着他！
看到这小子蔫得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陈默心中好笑。
在他脑袋上使劲揉了揉，结果揉了一手的水珠，这才记起这小子淋了雨：“好了，快去冲个澡，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洗完还可以上床睡觉。”
……
等顾约洗完澡出来时，楼梯上已经没有那道身影了。
卓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轻声道：“老师走了。”
想想也是。
顾约坐到陈默原先坐的地方，卓凌挨着他坐下来，两人望着门口出神。
他们其实都猜到了，老师说的明天，准确来说是从凌晨开始的。
既然不想四大门暴露在人前，晚上出发无疑是最为神不知鬼不觉的。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陈默不想他们去送行。
……
“老大，迟到了啊！”司徒骏看着陈默痞子似的叼着根烟，取笑道。
卿汐和她的死柱站在一边，原本望着夜空的视线转移到了他和许中原的身上。
陈默哼了一声，从包裹里取出四柄折扇，扔了过去：“收好了啊，我那便宜儿子送给你们的凝柱器。”
“便宜儿子？”
陈默嘿嘿一笑，并不打算在此问题上多做解释，用脚踩灭烟蒂，什么开场白都没有，大手一挥：“出发！”
当夜，南方天空突现惊雷，天边隐约传来嘹亮的鸟鸣。
顾约和卓凌站在训练场上，并肩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那只火红朱雀。
宿舍里，大个子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晚上，此刻终于熬不住了，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鼾声震天。
帝都**区，云见站在窗前，望着南方的天空，久久没有言语，犹如一尊精致的雕像。
第五百零二章 心爱的小摩托
“中尉！”门口执勤的士兵神色怪异的跑到食堂，对着正在喝鲷鱼粥的顾约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个……”这会儿大家都在食堂用早餐，执勤士兵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门口的那棵树上，有个人……”
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的卓凌脸色一边，和顾约对视一眼：“死的还是活的？”
周围的新兵们也都放下了筷子勺子，面面相觑。
难道当初的人偶事件又出现了？
他们这一届新兵刚进入特战部时，那个诡异的人偶缝纫师就专门针对特战部的新兵。把人抓走，再用可怕的手段将他们杀死制成人偶，挂在门口那棵大树上。
“活的，那个人……好像是中尉的女朋友。”执勤士兵结巴道，“只是跟、跟平时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
顾约的勺子直接掉在了碗里，夏萤不可能莫名其妙爬树。
跟平时不太一样，那就是她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咳，没什么事，大家继续吃饭。”卓凌一脸淡定地重新坐回位置，不忘招呼一众石化的新兵们继续用餐。
顾约跟着执勤士兵一起来到门口，看到披头散发的惊鸿死死抱着树干，眼神空洞地向他看了过来。
“……”顾约走过去，仰起头张开双臂，“下来！”
惊鸿摇摇头，抱着树干的手臂更加紧了一圈，没什么情绪的黑瞳死死盯着墙头。
顾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只黑猫。
黑猫那对黄色的竖瞳也是紧紧盯着惊鸿，背脊弓起，腹部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感觉时刻准备着发起攻击。
顾约微微皱着眉头，他不喜欢猫，特别是黑猫。
它们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冷血的感觉，隐隐还带着丝探究。被这种竖瞳盯久了，浑身的血液都会凉下来。
顾约向前靠近几步，黑猫立马警惕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它的四肢健壮有力，似乎并不是曾经出现在翼宿大学，并且设计杀死好几名学生，想要像人类的三皇五帝一样，称王称霸的那只野心勃勃的瘸腿黑猫。
顾约再次逼近几步，黑猫弓着身子叫了一声，黄色竖瞳瞥了惊鸿一眼，沿着围墙一路小跑，最后在拐弯处一跃而下，不知所踪。
顾约感觉到惊鸿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朝着黑猫消失的方向凝视片刻，确定它不会回来后，也从树上跃了下来。
“怎么出来了？”
顾约拍去她衣服上蹭到的树叶，他以前只知道惊鸿有幽闭恐惧症，怕黑，现在又多了个怕猫。
“有坏人。”
“坏人？”
“穿着跟你一样的衣服。”惊鸿指了指他。”
一样的衣服？
这么说就是冒充特战部军人的冒牌货了。
“在哪里？”
“晚上，在窗口盯着我。”
顾约倒吸一口气，这些冒牌货大晚上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睡觉，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一定是夏萤太害怕了，所以第二人格才会出现。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天了。”惊鸿的脸上没什么生气，语调也没多少感情，却让顾约的心开始抽痛起来。
好几天了，为什么夏萤没跟他说？
弃天组织一轮接着一轮的搞事情，最近他确实一直都分不开身。
这几天又因为被炸 弹的伤害波及，为了不让夏萤担心，他更是连电话都没敢打。
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弃天组织这是盯上夏萤了？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惊鸿？
王八蛋！
十月初，带着桂花清香的晨风拂过，将惊鸿长长的黑发扫到了顾约的脸上，又痒又柔又好闻。
惊鸿吸了几口香气，突然道：“有好多坏人。”
“……”吸几口空气就能知道有坏人？
顾约记起这是个热衷于胖揍坏人的人格，不由得问了一句，“穿的衣服跟我一样？”
惊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不是坏人。”顾约觉得他有必要强调一下。
惊鸿认真打量着他，没什么神采的黑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她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却摇了摇头。
顾约不乐意了：“你这又拉手又摇头的，是几个意思？”
“不知道。”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暖意，惊鸿向着顾约靠近了一点，“你很暖，像太阳一样。”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更具备杀伤力。
顾约的耳朵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变得润红一片。
深吸一口气，他居然被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第二人格调 戏了。
惊鸿盯着他通红的耳朵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摸了几下，道：“打不死。”
“……”顾约心说你摸着我的耳朵说打不死是几个意思。
“别闹！”脑袋差点当机，在心底叹息一声，抓住她的手，总算是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那些冒牌货。“坏人在哪？”
“在那，还有那，那边也有！”惊鸿随手指了三个方向，当然，顾约一个都没看到。
“带我去最近的那个。”顾约拉着她进了特战部，跟卓凌交代了几句，随后拖出一辆摩托车。
还没跨上去，惊鸿就双目放光地一把推开他，动作麻利地启动车子，在一干人等的大呼小叫声中，如同一道闪电狂飙了出去。
顾约气急败坏地追出去：“给我回来！”
惊鸿骑着摩托车绕着特战部溜了一圈，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车子冲进特战部来了个大漂移，帅气地停在顾约眼前。
“卧槽，好帅！”大个子由衷地赞叹道。
听到声音偷偷跑出来看热闹的新兵们也都深有同感。
原来女生酷起来，也这么让人热血沸腾啊！
此刻的惊鸿跟平时里温雅的夏萤截然不同，长发飘散在空中，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细看却隐约带着股不易察觉的桀骜和野性。
她望着顾约，歪了下脑袋，眼神中竟有着一丝挑衅。
只见她跨坐在车上，大拇指向后一点，指了指后座。
新兵们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一个个梗着脖子，想看教官会怎么反应。
顾约眉毛一挑，神采奕奕地走过去，将手中的头盔扣在她脑袋上，然后嘴角一勾，拔出了车钥匙。
“……”众人眼珠子掉落了一地。
顾约走开几步，抛着手中的钥匙，挑衅地回视着惊鸿，嘴角的笑意又邪又痞。眼睛向后淡淡一瞥，惊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了后面。
轻轻松松上了摩托，顾约头一偏，新兵们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教官的视野中。
哼着小调，骑着心爱的小摩托，顾约心情突然间很是明媚。
后座的惊鸿抱着他的腰，戴着头盔的脑袋报复似的，哐当砸在他背上。
“……”
爱的敲击！
或许是因为骑不了摩托车，惊鸿把不高兴倾泻到了冒牌货身上。
远远地看到红色制服，她二话不说跳下摩托，冲过去拎起来就是一顿狂甩。
等顾约停好车过去时，冒牌货已经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
担心假面随时会出手，顾约就让卓凌代替他坐镇翼宿大学，密切关注那里的动静。
邵舟等人继续带领着新兵们斩杀低等祟，而他则在惊鸿的指引下，击杀那些别人杀不死的冒牌货。
一天下来，成果惊人，光是死在他手上的冒牌货就有二十多个。
不过这是因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后面几天弃天组织应该会采取行动。
到时候想要再击杀那么多的冒牌货，想来是不可能的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盯上夏萤？
相处了一整天，他发现惊鸿其实是有表情的。碰到她感兴趣的事物，她会变得相当亢奋。
尽管她的亢奋在别人看来，面部表情跟之前相比依然没什么区别。
拍了拍摩托车，顾约示意这次由她来骑。
仿佛是怕他反悔，惊鸿一骨碌跨上摩托车，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约微微一笑，坐上后座，抱住她纤细的腰肢，道：“回家。”
惊鸿竟然吹了个口哨，引擎发出雀跃的欢呼声，载着两人疾驰而去。
夏萤做菜很好吃，可惜她的第二人格不会做菜，不仅特别挑食，还十分嫌弃顾约做的菜。
没办法，对上这个战斗力彪悍的祖宗，顾约只能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后者勉为其难的点头下，精疲力尽地叫了外卖。
看她的样子，短时间内这个第二人格不会被夏萤的主人格替换回来。
在无法确定冒牌货们会不会在今晚再次到窗口来盯人，顾约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公寓呆着，于是便留了下来。
华灯初上，夜影斑驳。
惊鸿在客厅沙发上似懂非懂地看着你侬我侬的三流爱情剧，顾约盘着腿坐在她旁边，正在跟卓凌聊天。
“大个子那个二货，找的网恋对象是个男的！”
卓凌闻言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我把他备注成老婆的那人的名片发给了顾轻尘。结果人家一查，你猜怎么着。”
“真恶心，居然备注老婆。”卓凌吐槽道。
顾约抽了下最嘴角，继续道：“这人就是个骗子，专门冒充美女骗钱。他倒是也聪明，每次骗的金额不多，可胜在基数大。”
卓凌瞠目结舌：“广撒网？”
“嗯。”
“牛逼，话说回来，还真有那么多傻子上当受骗啊！”
“谁知道呢，顾轻尘盗取了这个骗子的微信，我把他骗人的各种聊天记录发给你，二哥那边你去搞定。”
“没问题，之后我再花钱雇几个大爷大妈，加他微信假装安慰他，多骗他几次，不然这傻逼压根就不会长记性！”
“……三哥，你是个狠人。”
第五百零三章 凶什么凶
惊鸿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站在他面前，顾约有点感动。
果然看一下电视剧还是有作用的，至少她知道给自己拿个枕头出来。
伸手去接枕头，惊鸿却一点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扯了几下，反而抱的更紧了。
“……”
惊鸿看着他，长发柔顺地垂在身侧，发梢轻盈地飘荡着，淘气的扫过顾约的脸颊：“睡觉了。”
那你倒是把枕头给我啊！
看他没有动作，惊鸿一手夹住枕头，一手拉起他就往卧室走去。
关上房门，拉上窗帘，拍拍枕头，躺了上去，黑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顾约傻傻地站在床边，有些没明白。
惊鸿拍了拍身边的那个枕头，重复道：“睡觉。”
“你……让我睡你旁边？”
惊鸿扯过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那双黑瞳依旧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约，良久才闷闷地吐出一个字：“黑。”
原来是怕黑……
顾约硬着头皮缓缓挪了过去，在惊鸿略显期待的眼神中，关上灯钻进了被窝。
卧室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惊鸿就向他靠了过来。整个人不断往他怀里蹭，不仅如此，那两条极富弹性的腿居然还缠了上来。
“……？！”这他妈真是份苦差事。
惊鸿完全没能理解他内心的忐忑，跟条泥鳅似的动了起来，好半天才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别乱动！”血气方刚的顾约差点崩溃。
“有什么东西顶到我了。”惊鸿十分不满，二话不说就要把那东西拔出来。
“卧槽，你乱摸什么！”
“有东西……”
“你别说话，睡觉！”顾约的语气极为难得的带着丝凶狠。
凶什么凶！
惊鸿有点不高兴，张嘴对准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大爷的，真当他是个圣人了！
顾约的眼睛顿时布满了血丝，翻身把她砸在身下，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她。
惊鸿瞪大了眼睛，身体顿时紧绷。她虽然不懂男女之事，却本能觉得这个姿势非常危险。
隐在云后的月亮好奇地探出半边身子，悄悄泄进几束白光，正好照向两人。
两人静静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顾约率先妥协，哑着嗓子恶狠狠地道：“还咬人么？”
借着月光，惊鸿看到他脖子上的红印，连忙摇头。
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服软。
刚才那个样子的顾约，有点危险。她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好像应该貌似打不过……
顾约叹了口气，翻身躺下，把人抓到怀里拍了拍，安抚道：“睡吧。”
惊鸿乖乖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
顾约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眼神比之前又凶恶了不少，因为没等到前来偷窥的冒牌货。
怀中的人儿稍稍动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睛，眼神从朦胧迷茫一下子转到了震惊。
“顾约？”
夏萤触电似的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下一秒发现她的双腿竟然死死缠着他的身体。
脸颊当即涨红的犹如熟透的苹果，仅有的那丝睡意更是被惊吓驱散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顾约会在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们……
夏萤不敢想下去了，偏头却看到了顾约脖子上非常明显的红印。这下脸更像是煮熟的虾一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热情奔放的女人，可这个红印……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吻痕，那得是咬出来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吧。
想到这，她脑袋嗡的一声，双手捧着脸，羞得就差钻床底下去了。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有趣了，顾约打算逗逗她。
将她遮在脸上的双手拿下来环在自己的脖子上，顾约凑过去，两人的鼻尖轻触到一起，彼此间温热的呼吸竟是带着一丝甜意。
夏萤那双透着慌乱的美眸霎时蒙上一层水雾，柔的能溢出水来。看得出她有些紧张，却没有抗拒。
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扑闪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亲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吧。
顾约心中这么想着，低头触到了两片柔软的唇瓣。
两人都没经验，这个吻虽然美好，却十分生涩。
正当顾约渐渐掌握技巧，想要深入下去时，夏萤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一变。
紧接着，一道劲风从耳畔响起，还好顾约反应迅速，不然他怕是会被这个虎虎生风的拳头揍成熊猫。
然而下一刻，他依然被踹下了床。
惊鸿摸着嘴唇，“坏人，搞偷袭咬我！”
“……”顾约不想说话了，简直生无可恋。
为什么这个人格又莫名其妙蹦出来了？
约会的时候半途跳出来他忍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出来捣乱，还说他偷袭！
偷个鬼的袭啊，被踹下床的是谁？
看到顾约没有理她，蔫蔫地坐在地上，背影看上去颇有几分苍凉。
惊鸿心中疑惑，赤着脚走到他跟前。
“你先出去，我想静静……”顾约把脑袋埋在搭在膝盖上的臂弯里，对她摆摆手。
惊鸿没有问他静静是谁，一脸漠然地走到客厅，从冰箱拿出听饮料，单手开启拉环，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基本都是早间新闻，惊鸿仰头灌了口饮料，拿着遥控器快速换台。
总算是找到了一部播放到一半的电影，她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探身从前面的食品柜中抽出包零食吃了起来。
电影有些平淡，惊鸿又是半途才看的，对于剧情有些云里雾里。
她拿起遥控器开始快进，某一刻画面上出现了一张大床。
男主坐在床上漫不 经心地翻看着报纸，女主洗完澡出来，钻进被窝二话不说就开始接吻。
惊鸿猛地瞪大眼睛，看了眼卧室的方向，下意识摸向嘴唇。
那两人的进展很快，只见男主一个翻身，干净利索地把女主压在了身下。
惊鸿呼吸一顿，拿在手上的零食不自觉掉落在地。这个姿势，她印象十分深刻……
等顾约从卧室出来时，她已经把这个场面回放了好几遍，看着颇有几分津津乐道。
惊鸿看电视不喜欢有声音，所以顾约之前在卧室想静静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瞥了眼屏幕上尺 度颇大的画面，再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淡定吃着零食喝着饮料的惊鸿，他当即石化在原地。
关了电视，顾约有些无力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准备一下，继续去抓坏人。”
惊鸿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就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顾约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道：“打架。”
惊鸿歪着头，一脸纯真：“他们打架为什么又是洗澡，又是脱衣服？”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约气就不打一出来，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因为他们是傻逼。”
往门口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对着惊鸿语重心长：“记住，以后搜到这种傻不拉几的东西，千万不要看，会影响智商的。”
惊鸿啊了一声：“可我刚才回放了五遍，会变傻么？”
顾约语调都变了：“你还看了五遍！”
惊鸿无辜地看着他，脑中灵光一闪，机灵地反问：“那你昨晚是傻逼么？”
“……”顾约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傻逼，这种事情，转个话题不就行了？为啥要那么认真地回答。
“早上想吃什么？”
惊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种又黄又嫩又脆的油条。”
“……油条就油条，为什么要加那么多形容词！”
惊鸿被指责地莫名其妙：“怕你买错啊，我要短的那种。”
“……等着！”
惊鸿有些奇怪，跑出去的那道身影，不知怎么的，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
……
陈默几人离开后，弃天组织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出来捣乱。
除了游荡在大街上的各类祟，以及杀不死的冒牌货之外，没有新的意外发生。
几天过去，翼宿城的冒牌货已经被清理的所剩无几了。
顾约却依然不清楚他们突然出现在窗口窥视夏萤的原因。
假面对翼宿大学的犯 罪预告，不可能只打雷不下雨，他无法一直陪在惊鸿身侧。
想了想，顾约只好把她也送去步鸾巷，让王昭君看着点惊鸿。若是夏萤的主人格转回来，让她打电话给他。
刚从步鸾巷出来，顾约的电话响了，上面显示的人名，却让他有些意外。
“郝教授？”
翼宿大学出了名最不能招惹的教授，却额外给顾约开小灶，说是期末可以去找他要复习资料。
在办公室的那一次短暂接触后，顾约也是了解到教授的儿子和孙子，竟然都是特战部军人，只不过皆是牺牲了。
“有时间吗？”郝教授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像是被他刻意压低。
顾约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一声：“教授你在办公室么，我马上过来找你。”
“好。”郝教授挂下电话，看着电脑上的一份文件，略显浑浊的眼睛因为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而变得无比复杂。
其他人或许还没察觉到，但他们这些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已经知道了上一任四大神使离开的消息。
顾约作为新一任朱雀神印持有者，是朱雀省实际意义上的最高 决策者。
其他时候，神印持有者不会干预朱雀省的各种发展，与领导层基本上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祟的存在，神印持有者的地位马上就会凸显出来。
如果是陈默，郝教授还不至于如此不安。顾约的话，不管他有多优秀，年纪还是太小了啊。
第五百零四章 记忆的复制与粘贴
这么小的年纪，比他孙子都要小，据说还没满十八。
不说朱雀省，光是翼宿大学乱起来，他或许都服不了众。
而且这小子得罪人的本事那是一流水准。郝教授得知，现任翼宿城的市委书 记，跟顾约有过一丝冲突。
当然这个冲突不是正面的，可谁让顾约把人家曹书记的侄子，就是那个想吃夏萤豆腐的学部主任，给扔进了警局。
有曹书记在，也没人敢把曹文豪怎么样。可这么一个人，被个小屁孩丢进警局，着实是丢脸丢到书记家了。
翼宿高中的校长倒也是个聪明人，曹文豪出来后，校长先是把他大力夸奖了一遍。
在后者被夸的飘飘然快要不知自己姓啥名谁的时候，校长才说学校替他争取到了一个非常宝贵的名额。打算让曹主任去帝都进修个三年五载，拿到证书后将来说不定可以升到大学当老师。
校长强调，机会难得，整个朱雀省只有三个名额。
这是要给他升官啊，曹文豪听的那是心花怒放，毫不犹豫地卷起铺盖前往帝都。
也不能说他傻，他虽说被丢进了警局，可在那里被警员们客客气气地招待着，走了下程序后当即就被放了出来。
校长这么客气热情地夸赞他，大概也是怕曹书记记恨上他吧。
所以曹文豪压根就没深入细想，这个所谓的进修，其实只是一种说辞而已。
三年五载后，等领导 班子一换，谁还在意你曹文豪是根葱还是颗蒜。
这件事曹书记是知道的，可他也没法说什么。
有个不争气的侄子时不时狐假虎威的给他惹事，他也有苦说不出。
只是别的人不好迁怒，罪魁祸首的顾约，却被他给深深的惦记上了。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顾约没有任何背景，何况他还被帝都院除名过。
曹书记的消息又比较灵通，他打听到帝都院的九将之后似乎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小子，于是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本来新一任神印持有者上任，翼宿城又是朱雀省的省会城市，曹立权身为市委书记，占据着地理优势，早该带人来认识一下。
只是这么几天过去了，上面没有任何动静。
郝教授觉得奇怪，就动用了一点关系查了一下，结果居然被他查出这么一件破事。
老教授这几天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祟的出现，还有前几天那个诡异的魔术师在翼宿大学上演的一出好戏。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华洲要乱了。
可令人悲哀的是，那些目光短浅的人，还在计较着一些芝麻大的琐碎小事。
在这种时候不同仇敌忾，竟还在使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心眼，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教授头疼的按着太阳穴，看着电脑上的那份文件，深深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敲门声响起，顾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教授。”
“进来！”郝教授坐直了身体，看着进来的少年眉目如初，虽说换了身制服，身份也不同往日，可他神色依旧淡然，若说变化，似乎比以前更加沉稳了些。
“坐吧！”教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用下巴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顾约点点头，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郝教授把电脑转了个方向，道：“你看看这个。”
这是一份关于记忆的学术报告，光是看了前面几行字，顾约的脸色就变了。
不再只是简单的记忆抽取、储存和植入，经过一年的时间，那个记忆领域内的泰斗陆博铮，终于又做出了重大突破。
记忆的复制与粘贴。
根据报告上的说明，可以把一个人的记忆先抽取出来，储存在特殊的文档中留下备份。
到时候谁需要，就可以将其复制粘贴到自己的大脑中，这样他就可以拥有这段记忆了。
下面是该研究的实用性说明。
人类不再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学习，只需要相应领域内的学术泰斗，将他们的知识记忆贡献出来，让大家进行抽取备份。
这样一来，年轻人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一到多个领域的知识进行拷贝，植入大脑。
届时所有人都将是某一领域内的专家，整个华洲的文化程度将会出现质的飞跃。
孩子们不用再抓耳挠腮的痛苦学习；老师们不用扯破喉咙，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知识点；家长们不用怒火攻心地辅导作业……说的那是天花乱坠。
不可否认，确实很有吸引力。
顾约神色凝重，郝教授看着他的表情，斟酌着问：“你觉得这个可能么？”
“有红眼祟的帮忙，当然可能。”顾约深吸一口气，“教授认识陆博铮么？”
“何止认识，我们高中可是同一个宿舍的。”郝教授叹了口气，“这老小子最近几年神神叨叨的，感觉跟走火入魔似的。”
顾约把手机上的另一份报告递了过去，郝教授接过来，推了推眼睛，“记忆的存储、抽取和植入，陆博铮……”
看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顾约及时道：“陆博铮拥有一只能够抽取别人记忆的红眼祟，这份报告是一年前发表的。当初他要做实验，就用红眼祟杀死了一个人，还把罪名嫁祸到另一人身上。”
顾约说的平淡，郝教授阅人无数，立马感觉出了他平静语调下，那丝被隐藏的极好的怒意。
“这老小子，年纪一大把了，执念还这么深，居然产生了红眼祟，还杀了人……”郝教授有些无法接受。
顾约盯着电脑上的那份报告：“这背后或许有弃天组织的身影，不过正如教授所言，陆博铮本身也有问题。”
“这份报告是他单独发给我的，应该还没公开，来不来得及？”
顾约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您和他关系很好？”
“说不上好，以前还算说的上话。最近几年他有些不正常，老是跟我说一些天马行空的设想。我打击过他几次，结果自然是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渐渐地也就没怎么联系了。”
“来不及了，弃天组织一旦行动，就不会给我们反应的时间。”
话虽如此，顾约在征求郝教授同意之后，还是把这份文件发给了云见三人。
特战部暗中戒备，最先爆发问题的，果然就是翼宿大学。
而被针对的，赫然便是郝教授。
老教授平日里太严厉，动不动就挂人学科，在众多学生间积了不少怨愤。
现在有了这么便捷的方法，还学个屁，怕他个鸟。
于是翼宿大学的学生们当即揭竿而起，罢课造 反了。
郝教授的独立办公室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同学们个个义正言辞。
“郝教授，快把这学期的考试内容交出来！”
“考试内容哪够啊，把你脑子里的各种知识都贡献出来。”
“是啊，教授不是常说我们的脑子不顶用吗？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大家一起充电。您是不是应该主动大方点，让陆教授过来抽取你的记忆存储起来？”
“对啊，您说您年纪也一大把了，万一在教学的过程中，被一些转不过弯来的死脑筋气出个好歹来，那多不划算啊！”
“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不仅仅是翼宿大学的损失，是整个华洲的损失啊！”
“教授您放心，等我们消化掌握了您记忆中的各类知识，就可以投身到更深层次的领域，一定会让您的知识被合理利用到最大化。”
“记忆抽取之后还会被植入回来，这对教授来说根本就没什么损失，您还在犹豫什么啊？”
“翼宿医科大学的好几名老教授，据说已经主动让人抽取了他们的记忆，备份保存起来了。现在他们学校相关专业的学生正排着队等着记忆植入呢！”
“咱们翼宿大学的名气怎么着也要比医科大学高。教授您身为我们学校的名誉代表，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
郝教授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听着外面那些理直气壮的言语，枯瘦的双手死死握着座椅扶手，脸色铁青。
顾约给他倒了杯热水：“教授不要动怒，这些人应该是被弃天组织控制了。”
郝教授捧着热水，气到嘴唇颤抖。
顾约道：“说话的这些人应该都使用过彼岸花虫草公司的产品，您不要跟他们计较。”
“彼岸花虫草公司？就是你在我这里拿走的那盒保 健品？”
顾约点点头。
郝教授问：“当初要是我吃了这东西，会怎么样？”
“大概也和医科大学的那些老教授一样，被抽取记忆。”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不是自愿的？”
“这个我无法确定，或许是彼岸花虫草公司产品的问题，又或者是那些老教授承受不了被人这么抨击，被迫妥协。”
顿了顿，顾约又道，“当然，还有可能是弃天组织使用了其他的方法。陆博铮本来就是翼宿医科大学的教授，他们学校最先被攻破很正常。”
他听着外面愈演愈烈的“讨伐”，沉声道，“我们这里，将会出现一场恶战。”
因为这是徐时泽，或者说是楼主，亲自选好的战场。
第五百零五章 我相信你
选拔赛结束后，弃天组织看上去像是沉寂了好几个月，其实那个时候，彼岸花虫草公司已经在悄悄出售产品了。
等产品成熟并且进入大众市场后，他们又把祟的存在公布出来。让它们在人前刷刷好感，引起普通人的好奇心。
与此同时，放出几只能力特殊的红眼祟来满足普通人的猎奇心理，再让那些泥塑暗桩冒充特战部行凶，败坏特战部的路人缘。
此消彼长之下，普通人的情感自然就偏向了祟。
好在帝都院在顾约几人的努力下，总算作出了最迅速的应对。
然而弃天组织的反击也很神速，陈默几人被迫提前去往门后。
门后的上上任神印持有者偏偏在这个时候全部牺牲，这绝对不正常。
若是要让这件事变得合理，只有一个解释，弃天组织与门后有联系。
他们抓住的时机不可谓不精准，再没有比更新换代时出的乱子更难收拾的了。
陈默几人离开的不甚安心，他们走的匆忙，留下的可以说是个什么都没解决的烂摊子。
挂念着门内的一切，他们去了门后，也必然是心中有所郁结，做不到真正的放开手脚。
门内的顾约四人面临的问题也不小，他们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一边有帝都院从中作梗，一边还有弃天组织跳出来捣乱。
陈默几人离开后，四大省份跟帝都院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又会回到原点。
这么一来，弃天组织将彻底占据上风。时机成熟，他们也不再需要伪装。
于是楼主出来变了个魔术，宣告战斗开始。
顾约知道弃天组织马上就会有大动作，可他不是神仙，预测不了这些王八蛋会怎么行动。他只能先把碍事的冒牌货清理掉。
果然没有让他等太久，幺蛾子来了。意料之中，甚至还给了他不少提示。
夏凉的出现，不单单只是为了来当他的辅导员，恶趣味的刺激他一下，真正的用意是在此处。
夏凉可以植入别人记忆中的知识量，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
这么成功的一个例子呈现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只要大家也植入相应的记忆，别说是当老师教授了，还有什么能够难住他们？
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诱惑，所以外面这些人才会那么迫不及待。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确实是被彼岸花虫草公司的产品控制，至于另外的人，则是被内心的欲 望所驱使。
这些人说出来的话，杀伤力才是真的大。
相信用不了多久，还在观望中的那些人，也会加入进来。
郝教授看向顾约：“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在这个狭小的办公室躲一辈子吧。
“教授，我想听听您对这件事的想法？”
听语气，明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却还要来问他。
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
换个人被外面那么多声音侵扰，怕是早就乱了阵脚，就连郝教授自己都有些乱了心。
老头儿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太复杂，一旦失控，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他说着瞥了眼手中只剩下半杯的开水，顾约非常有眼力见的给他满上了。
“现在还只是我们学校，针对的是跟我一样的老教授。如果继续闹下去，不管能不能接受，所有人都想给自己脑子里塞东西。让小学生拥有硕士博士生的知识，卷起袖子去搞科研，这不是开玩笑吗！”
顾约适时点头：“确实。”
郝教授继续道：“撇开这一点，所有人的文化程度都被提升到硕士博士的程度，每个人都心高气傲，谁来从事那些低端却不可或缺的行业？”
老头儿嗤笑一声：“搞科研就不用吃饭不用穿衣了？谁给你送外卖呢？等你研究出机器人来，怕是早就饿死了。”
顾约不置可否。
“还想搞更深层次的研究，放你妈的屁。人人都不事生产跑去瞎搞，瞎搞不用钱啊，谁提供资金啊？”
“……”坐在对面的顾约被喷了一脸的唾沫，非常无辜地抹了把脸。
“还有就是最关键的记忆抽取和植入，这东西一看就不正常。”老教授越说越激动，伸出手就想施展一个如来神掌，被顾约及时制止了。
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唾沫星子继续乱飞：“外面这些没脑子的只想着不劳而获，脑子被门夹的连褶都没了。你说的弃天组织完全就是不安好心，让这样的人在自己脑子里放东西，以后能不能保持自我都是个问题！”
顾约很是意外，郝教授没跟弃天组织接触过，却对他们的行事风格分析的这么到位。
“所以，教授对这个记忆的复制粘贴，持的是反对态度。”
郝教授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最后的语调没有上升到可疑的问句，他可能就要赏他一个爆栗子了。
“当然，我不会藏私藏拙，甚至可以著书，把我这一辈子的各种心得写下来留给后人，唯独无法接受这样的逼迫。”
顾约点头表示理解：“换了是我，也不愿意把毕生心血，这么廉价地送给这些白眼狼。何况这些人，百分百会把知识用在歧途上。”
郝教授抖动了几下花白的眉毛：“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打算了？”
顾约正色道：“杀了陆博铮的那只红眼祟。”
很简单的一个方法，甚至说不上是计策。
这件事肯定是有特殊能力的红眼祟参与进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需杀了那只红眼祟，切断事件的源头即可。
但郝教授知道，想要杀死这只红眼祟，一定是困难重重。
“怎么杀？”
顾约犹豫片刻：“这件事，需要教授的帮忙。”
“哦？说来听听。”
“将计就计，既然那么多人想要教授记忆中的知识，您可以假装答应他们。”
顾约双手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在抽取的过程中，那只红眼祟一定会现身，我可以趁机杀了它。”
说到这，他看了眼老头儿的神色，补充道：“教授放心，我会把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郝教授慢悠悠地喝着水：“你小子，该不会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吧？”
顾约连忙摇摇头。
“你只有一次机会，一击不中，这个组织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这一点，顾约当然清楚。
老教授沉吟片刻，似是想通了什么，浑浊的双眼再次变得明亮起来：“如果能助你杀死那只红眼祟，就算我这把老骨头折进去了，那也是值了。”
顾约一惊：“教授千万别这么说，特战部执行任务，并不会以牺牲别人为前提。”
老教授摆摆手：“我只是说了最坏的情况，你敢在这时候提出让我当诱饵，老实说，我很意外。不过我倒是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成为朱雀神印的持有者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胆魄。”
老教授望进少年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你。”
顾约垂下眼眸，用来掩饰他心头的震惊。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老头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苛刻。
他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讲，郝教授依然是郝教授。
只不过老头儿看他顺眼，才会摆出自认为慈祥的双标姿态。
郝教授皱巴巴的脸颊抖动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无比慈爱：“你都有这种觉悟，我这个年龄是你好几倍的糟老头子，难道还会畏手畏脚不成？何况若是成功，我也算是出了一份力。要不然去到下面，怕是要被我那儿子和孙子联合起来嘲笑一番。”
“他们不会嘲笑您，正如同他们是您的骄傲一样，您一定也是他们的骄傲。”
这记马屁老头儿很是受用。
……
在外面的吵闹声将要变成有实质的冲击波，刮进窗缝门缝之时，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开了，郝教授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先前喊的最响，甚至想来拍门的那几名学生顿时如临大敌，齐刷刷向后退去。
世界安静了下来。
郝教授余威犹在，他慢慢地环视一圈，开口道：“想要我的记忆？”
凡是接触到他目光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特别是后面的几个，开始缩起身子，想要悄悄溜走了。
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居然跑到这里来大喊大叫。
翼宿大学还有其他教授，植入他们的记忆也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在郝教授这棵难啃的树上吊死？
众人心思各异，郝教授冷笑一声，抛出了诱饵：“也不是不可以。”
被压下去的欲 望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前面一名男生大着胆子道：“教授如果想收钱的话，只要能够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完全没有问题。若是教授要价高一点，我们也能理解，只不过可能需要分期付款。”
“你倒是想的周到。”郝教授干瘪的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看着有些人，“我都一大把年纪了，钱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教授的条件是什么？”
“我把我的记忆捐献出去，自然有权利选择谁来植入。所以，把你们的名字，以及植入记忆后对将来的规划，写份报告给我。”
第五百零六章 包罗万象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就开始炸锅了。有人当即就想反驳，郝教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也算是我对你们的最后一次考核。相信你们也能理解，社会需要筛选，所有人都有，就等于所有人都没有。到时候满大街都是专家，谁也不稀罕谁，你们还有什么竞争优势？”
众人对视一眼，果然不愧是教授，看问题就是高瞻远瞩。
这么一想，一份规划报告又算得了什么。
郝教授的话，给了大家很多启发。
有些人心中甚至在琢磨，得想办法去申请一下，翼宿大学教授的记忆，不能随便给本校以外的其他人植入。
不然他们堂堂正正的大学生，跟个踏三轮车的拥有一样的记忆知识，那还得了。
外校的学生想要获取翼宿大学教授的记忆知识，不仅需要写份规划报告，还得支付一定的金额。
金融系的同学双眼发光，因为他们觉得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翼宿大学完全可以靠这个发一笔横财。
打发走了这帮乌合之众，郝教授替顾约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而他的这个方法，很快就被其他教授效仿。
然而形势依然严峻，短短几个小时，这份关于记忆的复制和粘贴报告，出现在了整个华洲的各个地方。
街头巷尾，大商小贩，穷人富豪，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全都对此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有使用了彼岸花虫草公司产品的人在中间煽风点火，华洲民众的反应很快就变得相当偏激。
学生们集体罢 课，要求老师把知识抽取出来，直接植入给他们就行。越是高等院校，这样的情况就越严重。
有些学生居然还采取了暴 力手段。学校的师生比例本就相差距大，学生们联合起来，老师们很快就成为了弱势群体。
已经有老师受不了学生的逼迫，跳楼自杀了，并且还不止一个。
其他各行各业的情况更加惨烈，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带着丝残酷与血腥。
打工的不再甘于现状，各界精英的脑子都被人给惦记上了。
平时的羡慕嫉妒恨全部转化成了报复式的索取，软的不行，硬的也可以。
断手断脚都没关系，只要脑子里的记忆没有损坏就行。
整个华洲都着火了，特战部和警方压根就来不及灭火。
万般无奈下，特战部采取强制措施，把闹得最凶的一批人全部抓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郝教授在几名学生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翼宿医科大学的道路。
顾约站在假面当初跳下来的那栋楼顶，面对着翼宿医科大学的方向出神，及膝的制服下摆在风中不断翻飞，猎猎作响。
连雨瞳托着腮蹲在他身边，长长的双马尾垂在地上，脸颊鼓鼓的，似乎在生气。
顾约斜眼看着她：“你有什么好气的，我都还没生气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连雨瞳一如既往地拿死鱼眼鄙夷着他，“惊鸿那么主动不好吗，你明明就很高兴，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啊。”
想起他一到步鸾巷，惊鸿就蹿了出来，抱住他语出惊人，说要跟他打架，脱衣服的那种。
看着一巷子的人齐刷刷地从各自的店铺探出半个脑袋，玩味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打转，顾约当场就石化了。
好说歹说，才把惊鸿哄进了王昭君住的小屋子，稍微一问，他就了解到整个事情的始末。
始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这个暂且不提。只是他没想到，惊鸿对这事儿的好奇心会这么旺盛。
来到步鸾巷后，就开始问王昭君脱衣服打架的事情。
王昭君被问的云里雾里，惊鸿就把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正巧童铃儿和连雨瞳一起来陪王昭君聊天，童铃儿和王昭君都比较内敛，光是听着就面红耳赤了。
连雨瞳就不一样了，死鱼眼立马变得炯炯有神。接着这件事经过她的添油加醋，就那么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顾约欲行不轨之事，被惊鸿踹下了床。
偏偏连雨瞳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之后，她悄悄地把惊鸿拉到她住的地方，做贼似的从床底下柜子里翻出不少一看封面就非常香艳的漫画书，坏笑着塞进惊鸿怀里，给她好好恶补了一回。
漫画过后，她又打开了电脑，上面有着不少珍贵的资源。两人关上门，抱着膝盖并肩坐在床上，废寝忘食地看片。
于是，天真无邪的惊鸿就这么被带坏了……
顾约怒气冲冲，像一阵风似的刮进连雨瞳的住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漫画一股脑收起来上交给了盛加臣。
“前脚刚认了你当嫂子，后脚你就本性暴露了。不行，我得替师兄再观察观察。”
“哥，你就是我亲哥。我错了，我再也不看那些书了。交上去就交上去吧，就当是给先生扩充书架了。”
连雨瞳的心在滴血，那可是她好几年的珍藏。去了先生那里，估计就还不回来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手机上还有不少电子书存货。
顾约哭笑不得：“你当先生稀罕你那堆破书么！”
连雨瞳噘着嘴：“好歹先生的书架以前从来没有那一类的书，书架嘛，种类总得齐全点，要包罗万象……”
顾约：“……”
连雨瞳哼了一声，无聊地在地上画着圈圈：“我就不信你没看过这种书！”
顾约：“……”
耳机中传来赵小军的声音，顾约收起心思，郝教授已经到了翼宿医科大学。
看他神色，连雨瞳也站起了身，晃到他跟前，死鱼眼刹那间变得星光灿烂。
“放心，你的人已经全部就位。”
顾约点点头。
因为陆博铮的缘故，抽取记忆的地点会设在翼宿医科大学，这一点完全就是在意料之中。
好在医科大学有顾约认识的人，顾轻尘和俞跃两人曾受到过他的帮助。这次接到他的电话，两人二话不说立马答应协助。
不管是弃天组织还是陆博铮，都认识顾约。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次去医科大学的都是没怎么露过面的人。
就连卓凌和大个子，甚至是赵小军都没被派到最前线。
只有冒充医科大学学生的凌晨等人以及一些便衣，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待命。
“那老头儿已经路过了那个像眼睛一样的主教学楼，现在正走在学院大道上，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左边的综合楼就是那个像喝醉酒在寻欢作乐的机器人……”
顾约早已把翼宿医科大学的地图印在了脑海里，连雨瞳一说，他能自己勾勒出郝教授的大致位置。
医科大学这边，郝教授目不斜视地跟在那几名领路的学生后面。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有那么一丝紧张，反而是他这个当事人，平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当那栋造型独特，外形宛如草坪一样的绿色五层建筑物映入眼帘时，他深吸一口气，脊背更挺直了几分。
“所有人注意，郝教授已经进入了研究大楼。”
电梯停在了最上层，门一开，陆博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郝老头儿，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我说的是天方夜谭么？”
郝教授一步踏出电梯，瞥了眼他身边的那只红眼祟，哼了一声：“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
陆博铮不以为意：“只要能实现我心中所想，什么手段都不重要。”
“睁大你的老花眼去看看，因为你的研究，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人都是有欲 望的，至少他们都很真实。你教了一辈子的书，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求知若渴的学生吧。”陆博铮领着郝教授往研究室走去。
郝教授简直要被他气的血压飙升，懒得跟他争论：“你有想过，照这样下去，华洲会变成什么样子么？”
“所有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接受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出现，但这也是不能避免的。”
陆博铮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要按照你们的想法，因为一点潜在的危险，就要彻底拒绝一个新事物的诞生，这是不符合社会发展的。”
郝教授一把甩开他的手。
陆博铮：“就拿机动车举例吧，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机动车，就不会发生车祸。可你能否认它们给我们带来的巨大便利么？你现在还能接受没有机动车的生活么？”
“你不用试着说服我，我知道我也说服不了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无法接受我的研究成果，无非就是它看上去对你没什么好处。”陆博铮难得遇到个熟人，何况郝教授一直都不看好他的研究。
现在对方跑到他这里来抽取记忆，虽说百分之九十是被逼的，可他突然间觉得自己高了对方一大截。
他看出来对方不想说话，可谁让他高兴呢！他有满满一肚子的喜悦想要倾吐，郝教授就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郝老头儿啊，这我就不得不说你目光短浅了。你现在是还耳聪目明，等你哪天记不住事情了，你就会发现我这个研究的可贵之处了。”
第五百零七章 我骗了你
“大家注意，郝教授已进入五楼的研究室 。”
“我看到那只红眼祟了。”连雨瞳的声音几乎是在下一刻响起。
顾约闻言，左手凝出一张巨大的弯弓，右手握着湛卢，沉声道：“我要陆博铮的方位。”
连雨瞳回头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问，转身绕到他身后，报出了一串数字。
顾约黑瞳中闪过一抹金光，凝神静气，开始瞄准。
站在他身后的连雨瞳星眸璀璨，替他不断校正着湛卢剑尖对准的方向。
……
郝教授跟着一行人走进研究室，没有顺着陆博铮之前的话说下去：“你现在正值春风得意，不管我说什么，在你听来都会显得酸溜溜。”
研究室不大，红眼祟进来之后，便拿着各种仪器开始捣鼓，另外的研究人员也各就各位。
郝教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道：“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有个意见，想说出来让你听听。”
他们两人知根知底，清楚彼此都是一把又老又臭的倔骨头。
以陆博铮对郝教授的了解，这个老不死是不会轻易妥协的，更不可能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记忆捐献出来。
郝老头儿过来必然带着其他目的，至于这个目的，他隐约能猜得出来。
陆博铮极其难得的给足了耐心，挑起一边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你这个记忆的复制粘贴，不能提供给所有人。”
“像你说的那样，让人写份报告进行筛选？”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郝教授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那么在电梯门口见到那只红眼祟时，他就完全相信了顾约。
陆博铮一定是加入了弃天组织，有那些煽动人心的家伙在，对方能得知他在办公室前说的话，再正常不过。
“得到的太简单，势必不会被珍惜。加点难度，对大家都好。”
陆博铮看着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好半晌才缓缓地问：“我答应你，你就舍得把自己的记忆捐献出来？”
回答他的是一道尖啸的破空声。
天空出现了一道金线，像是流星的尾焰，从翼宿大学上空，笔直坠向翼宿医科大学。
来了！
隐在暗处的赵小军等人精神一振。
大个子凸着眼珠子，看着天空上那道被一剑劈开的金色痕迹，猛的咽了口唾沫。
卓凌的视线追着那道携有开天辟地之势的剑芒，满目都是惊愕。
这是顾约曾在往生石中使用过的湛卢技能。
当时他们只是听他轻描淡写的一笔略过，真的见到此情此景，大家才知道这一幕有多震撼。
这一剑，没有人避的开，就算是弃天组织的成员都不行。任何特殊能力在它面前都显得多余。
只看这一剑的声势，他们就能断定，陆博铮必死无疑。
不错，顾约的目标并不是那只红眼祟，而是陆博铮。
这一点，除了郝教授之外，其余参与进来的关键人物都已被事先告知。
尖啸声中，陆博铮被湛卢钉死在墙上，与他的红眼祟面对面相亲相爱地串在一起。
一切发生的太快，包括郝教授在内，所有人都被这飞来一剑吓的呆滞在原地。
直到湛卢和红眼祟一起消失，陆博铮的尸体从墙上歪倒下来，轰的砸落在地，被湛卢贯穿的胸口在雪白的墙壁涂抹出一道粗而刺眼的血红时，尖叫声才姗姗来迟。
混乱中，郝教授在一众推推搡搡中，不知道被谁拉出了研究室，一路神色恍惚。
陆博铮死了。
就这么死了？
郝教授连自己怎么回到办公室的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全是陆博铮死前的那个画面。
那道醒目的红色血痕，久久横亘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还有陆博铮那双大睁着的眼睛，那里除了死不瞑目，还有不可置信。
陆博铮大概是不相信自己会这么死了，他不相信郝教授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杀他。
他们两个虽然这几年渐渐不怎么对付，可他自始至终都没动过要杀了郝教授的念头。
这老古板只是个教书育人的死老头儿，不可能会以自身为诱饵，让别人来杀他。他顶多让那些特战部的杀死他的红眼祟。
但这里是陆博铮的地盘，就算他看到了不少可疑的人物，他也压根就没把这当一回事。
这些人基本上就是来保护郝教授的，然而他根本就不会对郝老头儿动手。
陆博铮一生致力于研究，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也就这么一个了。
他只要郝老头儿的记忆，抽取完之后，自然会让他安然离开。
他并不认为郝老头儿以及那些特战部的生死柱，能对他造成威胁，因此也就没怎么将安全问题放在心上。
只不过现实总是让人意外，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顾约看着郝教授还没回过神来，歉然道：“教授，对不起，我骗了你。”
听到声音，郝教授浑身一震。他当时的第一感觉是顾约失误，错杀了陆博铮。
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这不是意外。如果陆博铮不死，研究室就不会陷入混乱，自己没那么容易脱身。
想起混乱中带着自己离开的那几个年轻人，行动迅速却又不见丝毫慌乱，明显是事先做了不少演练。
郝教授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一开始就打算杀了他？”
“是。”
“为什么？”
“陆博铮不死，有弃天组织在，他很快就能产生第二只拥有相同能力的红眼祟。”
顾约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老头儿的神情，见他没有生气，才问道，“教授还记得出现在我们学校的那个魔术师么？”
“从楼顶跳下来的那个？”
“是的，教授有没有想过，他当初明明已经跳楼自杀了，为什么又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什么原因？”
“弃天组织里面，有不少死而复生的人。”
郝教授觉得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被颠覆了，苍老的面庞一抖，尾音都变了：“死而复生？”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不过我们认为红眼祟的特殊能力，是由鬼内心的强烈渴望衍生出来的。”
顾约道，“那些不愿意面对亲人爱人离他们而去的鬼，产生出拥有让人死而复生能力的红眼祟，是不是很正常？”
郝教授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是最有感触的。
想当年接到儿子和孙子牺牲的消息时，他简直就是五雷轰顶，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回他们的。
这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无法接受亲人突然离去的噩耗。
要说众多特殊能力中，他最能理解和接受的，就是死而复生了。
不对，顾约想提醒他的不是这个。郝教授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下，迟疑道：“你是说……”
“弃天组织这次搞得这么大，陆博铮很有大的可能会被复活过来。”
“这、这……”郝教授“这”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脸上的皱纹纠结成了一团。
一方面，他不想陆博铮就这么死了。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陆博铮的那只红眼祟再出来害人。
“我的人一直在那里盯着，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教授。”
郝教授先是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小子之前就问过他与陆博铮的关系。
虽说当时他说关系一般，若关系真是一般，他们也不会为了点小事情就争得面红耳赤。
陆博铮也不会因为研究出现突破性的进展，就迫不及待地提前把报告发给他来炫耀一番。
他更不会因为看到对方死在自己眼前，神色恍惚地回不到现实中来。
顾约应该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说了死而复生这件事。
毕竟陆博铮是因他而死，这小子怕他心中会有负罪感，竟然心细到这个地步，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郝教授心头震动，这才发现顾约已经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好在自己发呆的时间不久，这小子应该还没走远。
想到这，老头儿唰的站起身，几步追出门外，果然在拐角处瞥见了那道略显孤寂的身影。
老头儿急忙喊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顾约诧异地转过身，看着老头儿脸上又急又气的表情，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郝教授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在心头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一个小伙子看的通透明白。
既然陆博铮加入了弃天组织，不管是主动还是被逼，他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陆博铮了。
何况，拜他所赐，那些因为此事枉死的，都是栋梁之才。他身上早就背负了人命，他活着，就意味着更多的人面临着胁迫。
顾约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
陆博铮真的死了，弃天组织对此事的反应，让顾约几人深深皱起了眉头。
记忆的复制与粘贴事件并没有就此告一段落，反而愈演愈烈。
整个华洲不少地方都有了抽取记忆的试点，不仅如此，郝教授的意见居然还被采用了。
所有被储存起来的记忆都分门别类的被存放在相应的文档，按照其所包含的价值，收取相应的费用。
弃天组织甚至还十分善解人意，对于没钱却想植入记忆的，可以拿自己的相关记忆进行交换。
第五百零八章 顾唯
“难道是陆博铮死了，他的红眼祟没死？”大个子坐在会议室，看着众人沉默不语，忍不住提出了个假设。
“不可能，那只红眼祟也被湛卢射死了。”顾约立马否定。
邵舟迟疑：“那会不会是那只红眼祟，其实不是陆博铮的，只是弃天组织随便找了一只过来骗人耳目？陆博铮真正的红眼祟还没消失？”
卓凌斟酌着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弃天组织的成员确实可以暂时操控其他鬼的红眼祟。”
当初假面三人的同学会中，假面就曾经操控过隐身祟，后来另外两个人也操控过假面的变脸祟。
顾约摸着下巴：“也不对，红眼祟只有一只，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可能出现那么多试点都能抽取记忆的情况。”
大屏幕那端的云见突然道：“楼主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这话显得有些突兀，顾约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学习能力！”
云见道：“当初分析过他的能力，学习完成之后，他还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对这个能力进行改善。”
何开颜几人听的是目瞪口呆，尽管顾约已经让他们看过了与弃天组织有关的所有案件，并且让他们把这个组织露过面的所有成员的面貌，以及他们的能力记在脑子中。
不过强制性记忆依旧比不过真正的经历，在反应和联想上，他们几个后来者明显有些跟不上。
卓凌接过话题：“师兄的意思是，这可能是那个年轻人的祟造成的？”
云见：“只是猜测。”
大个子苦着脸：“这帮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啊？一件接一件的没完没了，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他们想用记忆的复制与粘贴来吸引大家的兴趣，让华洲陷入混乱，然后在植入记忆的过程中动手脚，以便达到控制大部分人的目的。”顾约顿了顿，“但这个应该也不是最终目的，他们很可能盯上了门后。”
事实上，楼主几人早在末 日事件中就表现出了想去门口的急切心理。
“门后？”唐长溪和邵舟对视一眼。
邵舟不解：“老师不是说了，门后都是一些很厉害的祟，连金眼的都有。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又能盯上什么？”
卓凌：“金眼祟的能力。”
武令几人深吸一口气。
凌晨有些怀疑：“胃口那么大，也要有能吞下去的实力。”
顾约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心头的疑虑：“楼主拥有的是金眼祟。”
何开颜语调都拔高了几分：“金眼祟！那华洲大阵怎么没反应？”
顾约摇摇头：“他不使用金眼祟的能力，四灵祟也拿他没办法。”
云见想的更加深入：“弃天组织内部，或许不止一只金眼祟。”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能耐，连四灵祟都差点栽在他们手上。
朱雀祟对自己在阴沟里翻船，被秦老头困死在息壤中一事还耿耿于怀。
此话一出，大家都坐不住了。华洲大阵的能量是有限的，如果几只金眼祟一起动用能力，防得住么？
而且看弃天组织步步为营的架势，华洲很有可能发生第二次大灾难。
……
“老师，您找我？”
夏凉来到一间布置雅致的工作室，对那名穿着灰色长袍，躺在按摩椅上的儒雅男子行了一礼。
“来了？”男子抬起遮在脸上的一本杂志的一角，用眼神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坐。”
夏凉像是个即将听训的学生，凳子只敢坐半边，膝盖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大腿上。
男子放下杂志一角，让其遮住他的面庞，似是十分随意地问道，“你怎么看最近的记忆抽取事件？”
夏凉看不到男子的表情，拧着眉想了好久，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不喜欢。”
“哦？”男子貌似有些意外，“说来听听？”
夏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人人都能和我一样植入大量知识，我好不容易找回的自我价值，没有了。”
男子轻轻笑了起来：“只是这样？”
夏凉咬牙：“我不想让姐姐知道我是靠这种方式当上大学教师的。”
男子故作惊讶：“她还不知道？”
夏凉的声音低如蚊呐：“嗯，姐夫并没有告诉她。”
男子没有接着问下去，左手在按摩椅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夏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没敢主动开口。
好半天，男子才道：“说说你对弃天组织的看法。”
“我……”
“没事，放心大胆的说。”
“很可怕。”
“还有呢？”
“很、很厉害。”夏凉绞尽脑汁，坐立不安。
男子的左手停止了敲击：“喜欢么？”
夏凉浑身一抖，本想违心的点头，视线落在那根高高翘起没有落下的手指上，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不、不怎么喜欢。”
熟悉的敲击声再次响了起来，夏凉偷偷松了口气，背后已被惊出一冷汗。
“想不想结束这次的记忆抽取事件，让一切变回原样？”
夏凉豁然抬头，男子并没有等他回答，笑着继续问道：“想不想离开弃天组织，回到你姐姐的身边？”
想，做梦都想！
自从顾约带着他回去跟夏萤一起吃饭，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之后。他每星期都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按照姐夫的意见，这一次轮到他做菜了。为此他看了好多资料和视频，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可以大显身手。
顾约猜的不错，在尝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带来的幸福滋味后，夏凉哪里还会想要呆在弃天组织这么一个压抑又没人情味的地方。
“只要你帮我去杀一个人，我会让他们终止记忆抽取，并且让你离开弃天组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尽量避开你，不来影响你的生活。”
“杀谁？”这么简单就可以过上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别说一个人，就算是十个他也会答应。
……
军训了整整一个月的胡皓然，从翼宿警察学院出来，看到校门外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跟其他同学一样激动的泪流满面，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警察学院的军训简直比魔鬼训练还要魔鬼，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走出校门，胡皓然第一时间打电话找顾约哭诉：“我跟你讲，我都黑的发亮了，往你们校门口一杵，别人还以为是尊铜像呢。”
“想多了，你没那么值钱。”
“卧槽，你还是人吗！不行，你得请我吃饭，就你们学校的地狱拉面吧。”
顾约看了下手表：“行，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
“多久啊，我都快到你们学校了。”
“所以你是早就打算好要坑我一顿？”
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实居心，胡皓然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
“你丑你说了算。”
“大爷的，到底要多久啊？”
“我不在学校，大概半小时。”
“没问题，那我先参观一下你们学校。”
“好。”
相比于翼宿医科大学独特跳脱的建筑风格，翼宿大学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不过这也是相对的，翼宿大学虽说没什么标志性建筑，但它胜在细节，校园的每一处地方都可以看做是风景区。
身在其中，仿佛连灵魂都变得轻盈快活起来，比胡皓然那个严肃死板的警察学院好上千万倍。
胡皓然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在某一刻，脑海中警兆顿生。他疑惑地转过身，朝后看去。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记忆抽取事件暂时被校领导压了下去，学校恢复了上课，因此走在路上的学生不多。
胡皓然第一眼就看到了身后那个面容清秀，眼神单纯的少年。
胡皓然认识他，据说这小子现在在这个大学任教。所以对于他出现在这里，胡皓然并不觉得意外。
他今天心情不错，见到熟人，刚想过去打个招呼。瞥见夏凉的眼神时，他脸色忽的一变，然而还是晚了。
夏凉的那只红眼祟从树后探出头来，朝他咧嘴一笑。
他听到了夏凉口中的四个字：“跳楼自杀。”
下一刻，胡皓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最近的一栋教学楼走去。
言灵，夏凉那只红眼祟的能力，拥有操控语言的能力，可以理解为一种咒术。
说白了，就是通过操控语言来到达操纵人的目的。
字数越少，言灵的能力就越强。不过它有一个限制，需要面对面才能施展。
胡皓然的那个回头，刚好给了夏凉机会。
这栋教学楼并不算高，只有六层，没有天台。夏凉看着胡皓然出现在六楼的一个窗口，行为有些迟钝，似乎还在挣扎。
言灵能操控人的行为，但还无法操控人的思想。这个人知道自己将要从楼上跳下来，出现犹豫很正常。
于是夏凉再度施了一道言灵，“跳！”
咒力最强的单字言灵，胡皓然再也抵抗不了，直接从窗口跳了下来。
顾约恰巧走到楼下，手机铃声就那么从天而降，连人一起摔在他跟前。
“皓然？”看到那张黑了两圈的面孔，顾约辨认了两遍才认出来。
听到声音，胡皓然眼珠子吃力地往上瞟，手指无力地朝他伸来。
顾约扔掉手机，膝盖一软，跪倒在他跟前。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血肉模糊的胡皓然，浑身颤抖：“顾唯……哥哥！”
第五百零九章 我原谅你
“顾唯……哥哥！”
听到“哥哥”两个字，胡皓然黯淡无光的眼睛骤然爆发出了一丝神采。
他伸出手，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到了顾约身上，“顾……顾约。”
“哥！”顾约手忙脚乱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满头的鲜血，从背脊升起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红着眼睛，扭头咬牙切齿地冲呆滞在原地的夏凉吼了一句：“叫救护车！”
夏凉此时已经完全懵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老师让他杀的这个人会变成顾约的哥哥？
这个人不是叫胡皓然么，顾唯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他在鬼市蜃楼的时候见过他，怎么可能是眼前的这个人？
“不……用了。”顾唯阻止了顾约，他知道自己没救了，尽管有点遗憾，好在死前还能见上一面。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救治上，他还有好多话想说。
顾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顾约的手，扯了下嘴角，似乎笑了笑，问出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帮你高考复习的时候。”
顾唯的眼神再次涣散，嘴角却露出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
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喘了几口气：“我这次是、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的大学，没有……使用特殊能力。”
“我知道。”
“原来、原来……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我以前从来都没这么舒心过。你说……要是我能早点明白过来，是不是就能跟你……一起从小学上到大学了？”
听到这里，顾约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不用分开那么久，不用对立过，不用隐藏身份。好不容易顾唯体会到了，却没有机会了。
这点快乐才持续了多久……
渐渐有人围了过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很快翼宿大学又有人跳楼的消息不胫而走。郝教授隐约听到顾约两个字，顿时从办公室冲了出来。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顾唯说得断断续续，眼珠子转向顾约的方向，语气带着丝谨慎，“用你不喜欢的方式，占据了你同学的身体和记忆，是不是又生气了？”
“……没有”
“骗人。”既然顾约猜到了他的身份，顾唯也就不再隐藏他的红眼祟。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能力是作用在他自己身上，不得不说，人生有时候很戏剧。
何况他这第二次的死亡，居然也是跳楼，而且又是当着顾约的面。
冥冥之中，是定数还是人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进行自我吹眠后，顾唯浑身不再那么疼痛无力，竟然自顾自说了下去，“被你从鬼市蜃楼踢出来之后，我就冒充了胡皓然，把我的记忆植入他脑中，强行霸占了他的意识。所以你最开始的试探，才会问不出结果来。”
顾约没有初中三年的记忆，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初中同桌，他确实怀疑过，只是一直没往顾唯身上联想。
“你那次说再也不叫我哥哥了，我才想着换个身份出现在你面前，这样你也不至于避而不见。”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可你刚才还是叫了。”顾唯打断了他，破裂的嘴角一直噙着抹微笑，“你放心，冒充胡皓然之后，我并没有用这具身体干过坏事。好几次出现在你面前，也是为了你给提供线索。”
顾约曾经问过小顾约，该不该相信胡皓然，后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顾约的直觉是选择相信，也幸亏是信了。
“你不喜欢我跟弃天组织的人待在一块儿，其实从鬼市蜃楼出来后，我已经处于半脱离状态。弃天组织对我的放任，也曾让我怀疑过楼主的用意。”
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的夏凉，以及不知何时出现的夏萤，涩然道，“没想到是这样，我还是给你带来了心理负担。”
“哥，别说了……”
“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顾唯一如既往地执拗，“有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你一次，但那次你没有正面回答，我想再问一遍。”
顾约哑着嗓子：“什么？”
“恨我么？”
顾约微微一愣，连忙摇头：“不恨。”顿了顿，他又有些疑惑，“你以前……应该没问过我这个问题。”
“问过，在镜像世界中。”
顾约浑身一震，镜像世界中的是小顾约。顾唯什么时候见过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么一来，小顾约会说出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样的话，似乎就好理解了。
“你说不恨，那就是真的不恨了。”顾唯的眼睛越来越黯淡，声音也越来越轻，“十岁生日那年，有句话……我没说完，还……记得么？”
“记得，你说你原谅我，但是没说出理由。”
“以前我的痛苦都是因你而起，那个时候我说过，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因为……”
因为后面的那句话，顾唯当初没有说出口。那天是他们的十岁生日，这后半句话，被顾妈妈喊两人吃饭的声音给打断了。
虽说那时顾约追问过，但他最后选择避而不答。
“因为我跟大家一样，也很喜欢你。”
这句话直接让顾约崩溃到泣不成声。
他一直以为顾唯讨厌他，因为顾唯那句没说完的话，他理解的重点全在前半句上面。
当初顾唯的死，是因为受不了父母的偏爱。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顾约，如果他们不是双胞胎，顾唯也许就不会死。
虽然这件事上面，顾约也是受害者。被偏爱的那个，也一样痛苦。若说顾唯还可以恨，他却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其实有想过要恨你，但是一看到你，我根本就恨不起来。上天真的很不公平，他把好的都给了你，让你那么讨人喜欢。”
夏萤蹲在树旁，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得到消息的卓凌和大个子，发了疯似的往翼宿大学跑。
郝教授站在几步之外，对着周围那些看热闹说风凉话的人横眉怒视。
顾唯喘了一会儿气，眼神渐渐涣散。要不是用他那只红眼祟催眠着下各种心理暗示，他可能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不要哭……顾约。有些人只有在快死的那一刻，才能看清所有事情。反过来讲，也是我钻了牛角尖，才造成了你这八年的痛苦。”
顾约摇着头。
顾唯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这些话积在他心里很久了，说出来之后，感觉灵魂都通透了起来。
他有些诧异，第二次面对死亡时，自己居然会这么平静，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现在……我所有的快乐也全是因为你。我没有遗憾了，顾约。下辈子……还当双胞胎么？”
“当！下辈子我当哥哥，所有事情都由我来罩着你。”
“真……好……”顾唯缓缓闭上了眼睛，“真好……”
“哥……哥！”
“姐夫……”夏凉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挪到顾约面前，“对不起！”
他低着头不安地等着顾约骂他，打他。
时间像是被凝固了，顾约静静地抱着顾唯的尸体，良久，才哑着嗓子道：“我原谅你。”
像是得到了救赎，夏凉豁然抬头，下意识往夏萤的方向望去，接着就听到了顾约的下一句话。
“最后一次。”
“对不起，姐夫，我真的不知道胡皓然是你哥哥。”
顾约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看他：“为什么要杀他？”
“老师说，只要我杀了他，记忆抽取事件就会停止，我也能离开弃天组织。”
郝教授和周围围观的人这才发现夏凉身边的那只红眼祟。也就是说，夏凉教授是弃天组织的成员？
“如果你知道胡皓然就是顾唯，你还会用他的命，来换取你的自由么？”
“我……”夏凉愣住了，他会吗？
应该是会的吧，只要杀的人不是夏萤，不是顾约，其他的是谁都无所谓吧。
他一犹豫，顾约就知道答案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姐姐不死，我不死，我们就能幸福生活一辈子了？”
夏凉再次愣住。
“你杀了我亲哥，这件事被你姐知道，你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夏凉望着不远处哭到快要昏厥的夏萤，渐渐明白了什么。
“弃天组织的成员做事都有目的。你那个老师让你杀人，你怎么不仔细想想，杀了这个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什么人值得他们终止记忆抽取事件，放弃给华洲制造混乱这么好的机会？”
这些问题，夏凉当然回答不上来。
顾约终于抬起头看他了：“你脑子里装的东西始终都是别人的，它们不会帮你主动思考和分析。至于你的老师说的不走捷径的都是傻子，那是因为他这个掉入深渊的傻子，没有告诉你下一句。捷径不是正轨，沿途多的是悬崖峭壁。他巴不得你们都掉下去陪他。”
顾约说着，毫无预兆凝出飞刀，杀了夏凉的那只红眼祟。
“既然脱离了，就不需要这东西了。告诉我，你的老师是谁？”
“他的老师是我！”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顾约中尉，别来无恙啊。”
顾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先生？”
第五百一十章 身世
“先生？”
顾约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世界都快要塌了。
盛加臣是夏凉的老师？
“顾约中尉的表情，真是让人惊喜。”盛加臣在几步之外站定，“是不是觉得难以接受？”
顾约没有回答，在人群中环视一圈，看到的都是一些事不关己看好戏的冷漠眼神，唯独一双浑浊的眼睛中充满着深深的关切和担忧。
郝教授旁边站着顾约的几名高中同学，其中一名女生手上拎着药箱。撞到他的视线，女生跃过人群走了过来。
“谢谢。”顾约接过药箱，给顾唯清理好头上可怕的伤口，简单整理了一下遗容，然后将他交给了郝教授。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此时的顾约，身上有种决然的气息。
转过身，对上盛加臣，顾约目光沉静如海，眼神深处却蕴藏着可怕的风暴。
“步鸾巷的其他鬼，也都是弃天组织的成员？”
“那倒不是，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藏的那么深，原因？”
“中尉猜不到么？”盛加臣瞥了眼夏凉，似笑非笑地道，“你觉得什么人值得我们终止记忆抽取事件，放弃给华洲制造混乱这么好的机会？”
这是顾约质问夏凉的问题，没想到会被反抛回来，想了想，他冷冷地道：“我？”
“对，就是你！”盛加臣上前一步，“中尉难道还没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顾约冷冷地看着他。
盛加臣不以为意：“比如为什么你的战斗力和爆发力会那么强？为什么你会是不定式？又为什么能够不用凝柱器加成，直接凝出武器，甚至还能够自制凝柱器，自创公式代码？”
他说着看向已被郝教授安放在推车上的顾唯，声音中满是同情：“真是可怜，他到死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想着下辈子要继续跟你做兄弟。”
郝教授不满地道：“死者为大，这孩子尸骨未寒，看你也不像是那些尖锐刻薄之人，为什么非要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盛加臣笑得温润如玉，春风拂面：“我只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大家而已。”
人群中顿时有人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什么真相？”
盛加臣绕着顾约走了个圈：“因为华洲的民众中间，混入了一只金眼祟。”
“金眼祟！”
“不错，它就在你们中间。”
盛加臣这句话是看着顾约说的，人群中马上有人反应过来，手指不可置信地点少年，“是他吗？”
“一派胡言！”郝教授气的吹胡子瞪眼。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书卷气，气质儒雅，文质彬彬，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这位老教授，何必那么生气，你看中尉否定了么？”
“……”郝教授心里焦急，看顾约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真想上去给他一个爆栗子，让他赶紧清醒过来否定。
这小子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变傻了呢！
这种帽子哪能随便乱戴，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还金眼祟，怎么不说是钻石祟、玛瑙祟！
老头子正在心中疯狂吐槽，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被怔得外焦里嫩。
顾约长久的沉默，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盛加臣适时开口：“金眼祟不同于其他低等祟，它拥有实体，还能化成人形。甚至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社会这个大集体中，和正常人一样上学工作结婚，可惜无法生育。”
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落在顾约身上，就连夏萤都停止了抽噎。
顾约在学校里面也算是个名人了，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朱雀省特战部的最高负责人，居然是只金眼祟！
与这相比，刚才顾唯跳楼的消息，完全就是掉进河里的小石子，顶多出现点涟漪，根本就激不起水花。
盛加臣把众人的神色和小动作一一看在眼里，转过来继续问顾约：“你的名字很特殊，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当然，他也清楚顾约不会理他，于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约字很少会被放入人名中，你的名字是事先就被取好的，因为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有人很是“善解人意”地替顾约问道。
“我刚才说过吧，金眼祟无法生育。而顾约真正的母亲是只金眼祟。”
顾约从刚才起就没再开口说话，这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会关心在意他的想法，其余人完全当作听故事似的，见盛加臣停顿下来，立马有人催促他接着往下说。
“在门后的世界中，金眼祟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白发金眼祟。白色被誉为纯色，能力纯粹强大，是金眼祟中天生的王者。”
“啧啧，王者啊……”
盛加臣道：“祟是由人产生的，进化到金眼祟，这时候产生他们的鬼，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被杀死也就成为了他们最后的结局。”
“还真是祟一贯的风格。”有人立马出声应和，搞得好像他对祟很了解似的。
可笑的是，居然有不少人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
盛加臣挑起一边眉毛：“只是被人类同化太久，金眼祟在各方面都在模仿人类，无法生育便成为了它们最大的遗憾。”
有人提出疑问：“是因为它们没有性别么？”
“金眼祟跟低等祟不一样，既然能够化形成人类的模样，自然是有性别的。不过绝大多数金眼祟都会选择成为雄性，雌性的金眼祟可遇不可求，更不用说是白发的雌性金眼祟了。”
“金眼祟可以自主选择性别？”
“这我就不清楚了。”盛加臣慢条斯理地道，“我只知道金眼祟和金眼祟之间无法生育，但它们却可以和人类怀孩子。”
“这又是为什么？”一人问。
“又一个人类未解之谜呗！”在他旁边的一名男生无关痛痒地耸耸肩。
“不是说祟和人是敌对的吗，会有人类愿意给祟生孩子？”说话的是名女生，问出来的问题倒是有些犀利。
盛加臣多看了她一眼：“门后的世界跟我们这里不一样，那里是祟的天下。普通人类想要活下去，活的好一些，这就是一条捷径。”
那名女生又问：“雌性的金眼祟跟人类结合，也可以生孩子？”
“问的好，其实刚才说的都限于雄性金眼祟，找的自然都是人类女性。雌性的金眼祟为什么少，一方面大部分雌性会比雄性弱，另一方面，就算它们和人类相爱，也无法生育。”
“可你刚才不是说顾约的母亲是只白发金眼祟吗？这不是矛盾了？”
“因为顾约是个特例，他的母亲是白发金眼祟，他的父亲，其实就是产生他母亲的那名鬼。”
盛加臣看着顾约，“据说他是特战部朱雀神印的持有者，也是特战部有史以来出现过的最大叛徒。”
这话一出，众人看顾约的神色明显带上了鄙夷。
叛徒！
叛徒的儿子，估计也是个叛徒！
那名女生八卦地道：“你的意思是，鬼和祟彼此相爱了？”
“不错，这是很罕见的情况。不管再怎么不可思议，它就是发生了。雌性金眼祟无法生育，所以他们使用的方式，说白了就是代孕。”
“代孕？”所有人面面相觑。
天下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
“人类和金眼祟的孩子，到底是人还是祟？”
“既是人类也是祟，十八岁成人之前，没有特殊刺激，他们显现出来的是人类的外表。十八岁之后，眼睛和发色会发生变化。”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顾约身上，不禁有些疑惑，黑发黑瞳？
盛加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尉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一到，你的发色和瞳孔色会自动发生改变。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中尉应该是白发金眸。祟和人类的孩子有两种极端，要么柔弱到连普通人都比不上，要么强大到一成年就能直接超越父母。中尉很明显属于后者。”
“你对我的事情，知道的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
盛加臣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嘴角扬起一道弧线：“因为你的亲生父母委托我照顾你，也就是说，我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监护人。”
“那你监护的可真是尽心尽责啊。”顾约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过奖过奖！”盛加臣十分谦虚地摆摆手，“要是你的孪生哥哥顾唯现在还活着，他就能明白过来，为什么你们明明是双胞胎，却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盛加臣说到这故意停顿下来，此刻提到顾唯，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对于顾约来说，却随时都能让他情绪失控。
“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他才是你养父母唯一的儿子。结果你的存在，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他生下来就注定比不过你，他的死是必然的。”
郝教授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这个男人看上去温润宽厚，说出来的话居然这么恶毒。
他想干什么？
郝教授有心想插嘴，盛加臣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第五百一十一章 滴水不漏
“在你的养父母看来，你也属于别人家的儿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天敌。”
盛加臣的语调不急不缓：“不过正如顾唯所说，你特别讨人喜欢。你的养父母也算是真心喜欢你。两相对比，他们就更加不喜欢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顾约抬头看了他一眼。
盛加臣毫不避让，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一片白光：“用顾唯自己的话讲，就是看哪哪不顺眼。”
郝教授眉头一皱：“你对他们的事情这么清楚，到底有什么居心？”
盛加臣温和地道：“这位教授不要心急，等你了解事情的始末，再来决定要不要站在中尉这一边。”
旁观的一名男生语气很是不客气：“郝教授年纪一大把，老糊涂了吧！人家是只金眼祟，父亲不仅是个特战部的大叛徒，还爱上了自己产生出来的金眼祟。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就是，明明是只祟，居然假装是个人类，还混入了特战部！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居心，不要脸！”
之前给顾约递来药箱的那名女生看不下去了：“你们嘴上能积点德吗，顾约就算是只金眼祟又怎么了，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吗？”
一名戴着厚框眼镜的男生道：“你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就是不知道，当你将来被他攻击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这么替他考虑？”
这名男生是顾约现在的大学同桌，他说的这句话，是顾约当初回击给他的。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上天会给他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还击。
盛加臣伸手阻止了他们：“大家先别急着吵，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人道：“这位先生，请继续。”
盛加臣点点头，转向顾约：“中尉的名字里带个约字，是因为你的养父母和你的亲生父母约定，他们只需负责你到十岁。然而谁都没想到会出现那样的意外。”
“什么意外？”
“顾唯在十岁生日当天跳楼自杀。”
众人的目光都落向推车上的顾唯。
有人当即感叹：“真是可怜啊，选择在生日的那天自杀，应该是有很大的怨念吧。”
“是啊，死了两次，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我看顾约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哪里就不太平。他没来翼宿大学的时候，这里也没发生那么多事情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别吵了，先听先生讲完。”
盛加臣笑了笑：“之前我也说过，金眼祟和人类生育的孩子，既是人类也是祟。十八岁成人之前，没有特殊刺激，他们显现出来的是人类的外表。十八岁之后，眼睛和发色会发生变化。”
众人皆是点头附和。
“但其实，这些孩子的父母为了孩子的成长，一般都会在特定的时候刺激他们的各种感官。顾约的亲生父母也一样，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顾唯的母亲？因为双胞胎之间的羁绊，超过任何兄弟情。还有什么，比死了双胞胎兄弟更能刺激人的？”
一人反应极快：“先生的意思是，顾唯的死，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杀？”
“不错，我之前就说过他的死是必然的。就算他不自杀，他也活不过十岁的生日。顾约的亲生父母本来就打算在那一天杀死他，来达到促成顾约成长的刺激。”
“我从来没听说过靠这样的刺激来让人成长的。”
盛加臣道：“祟本就是由极端的情绪产生的。从另一方面来讲，祟才是最懂得利用情绪的。特别是金眼祟这种级别，他们太清楚情绪中所蕴含的潜在力量了。”
“这个力量是指祟的特殊能力吗？”
“不全是，我说的力量要更广义一些。”盛加臣像是个传道受业的老先生，十分耐心地替众人解惑。
“祟和人类的孩子，一般情况下都会在十八岁觉醒。但一下子觉醒，会让他们无所适从。而如果这个觉醒，在几年前就埋下了伏笔，将这个原本只需要一天或者是几天的过程，分成几年来完成，是不是要好接受一点？”
众人对视一眼：“确实是这个理。”
“再有便是刚才那位男生提出的特殊能力，我们知道祟的能力跟鬼的极端情绪是有联系的。然而往往情绪越是极端，产生的能力反而越弱。”
“这又是什么原因？”
“极端情绪太单一，这样形成的能力虽然强大，却并不复杂。比如说发怒，这样的情绪，所衍生的能力可能就是报复暴力之类的；嫉妒衍生的也许就是诅咒；恐惧衍生的大概是幻术妄想等。”
众人想了一下，感觉能够理解。
盛加臣道：“假如你的情绪本身就无比复杂，其中包含了愤怒、愧疚、悔恨以及一些无法言传意会的情绪。这样的多重情绪会衍生出什么样的特殊能力，怕是不好猜吧！”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子，还真没想出个能够同时符合这些情绪的特殊能力。
“多重情绪，有没有可能出现多种能力？”顾约大学的同桌看到大家把视线投了过来，推了下厚框眼镜，“我的意思是，一只金眼祟会不会出现两种及以上的能力？”
盛加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比了个大拇指：“事情上，金眼祟和红眼祟在等级上只差了一级，实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跟能力有关。每只金眼祟都拥有主副两种能力。”
“一个主能力，一个副能力？”
“正是！”盛加臣点点头，“刚才说的刺激，就是跟能力有关。金眼祟和人类生下的孩子，跟普通的祟不一样。他们并不是由情绪产生的，若是没有刺激，觉醒时都不一定会出现特殊能力。”
顾约的大学同桌问道：“所以这就需要有人引导，引导的越早，能力就越好？”
“可以这么理解。”
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顾约身上，从某一方面来讲，顾约的亲生父母，对他的栽培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死亡带来的创伤，不管是痛苦愧疚还是其他，都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放下的。
情绪积累酝酿的越久，到最后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讲，这都是建立在另一条生命之上。这种牺牲别人，成就自己的做法，他们是无法苟同的。
“华洲处于门内，金眼祟都在门后，顾约的父母为什么要让他出生在门内？”
盛加臣镜片后面的眼睛一亮，这个问题他等了好久，终于有人提出来了。
“因为他们想要利用顾约来破坏华洲大阵，开启四大门，让门后的祟进入门内搞破坏。”
回答的滴水不漏。
“仅仅只是搞破坏？”
“当然不是，华洲被分为门内门后两个世界，门内繁荣昌盛，门后赤地千里。他们想占据门内，把我们驱赶到门后，坐享我们几千年积累下来的硕果。”
“靠，卑鄙无耻！”
“阴险小人！”
盛加臣连忙挥手制止：“大家不要激动，不知者无罪，中尉对此事并不知情，说白了也是个受害者。”
“先生怎么还叫他中尉？今天若没有你过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揭露出来，我们很有可能会遭受无妄之灾！”
“是啊，这关系到门内的存亡，我们绝不能姑息养奸！”
同桌开口了，薄薄的两瓣嘴唇上下翻飞：“顾约中尉既然还属于特战部，发现自己是只金眼祟，不应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和交代么？”
见顾约没有作声，他继续说道：“当初是你自己说的，祟不可能对人类友好。”
顾约确实这么说过，但那个时候弃天组织在让祟刷好感，他要是说有站在人类这一边的祟，无疑是帮了弃天组织的忙。
只是他倒是小看了这个眼镜男，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对顾约有种莫名的敌意。
两人之间也就只有那一次的简短交流，顾约也就说过那么几句话，居然都被他给特意记住回击过来。
“还是说你要对自己双标，你觉得自己不会伤害人类？”他说着指了指推车上的顾唯，“可事实上，你连最亲的哥哥你都伤害了。他虽然不是被你杀死的，却是因你而死。”
同桌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而我们这些人，将来也可能面临跟你哥哥一样的绝境。如果你的父母真的通过你打开了四大门，我们说不定都会被门后的金眼祟杀死。”
一名女生接过话题：“顾约中尉心中要是还有大义，应该知道怎么取舍。撇开我们这些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中尉在华洲生活了十六年，心中应该也有那么几个重要的人吧。”
此话一出，不少人开始加入声讨的队伍中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那是义正言辞，深明大义。
这些人居然在逼迫顾约去死！
夏萤睁着红肿的眼睛，心急如焚。可她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在树后，在顾约看不到的死角。
她既动不了，也发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约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恶意抨击。
眼前的这一幕，对于郝教授来说是相当熟悉，数天前，他也在办公室前被众人声讨。
相比于那一次，眼前的这些拥有的立场更加站得住脚，声音也是响亮了不少。
郝教授心中发寒，一边是对这些人的失望，一边是他自己。
因为他以及顾约那几个高中同学，也遇到了和夏萤相同的情况。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先踏过我的尸体
盛加臣摆摆手，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他望向郝教授几人，温和地道：“教授现在还打算站在中尉那一边么？”
这个人简直就是斯文败类，虚伪至极！
郝教授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现在根本就说不了话，开不了口，回答个屁啊！
偏偏顾约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郝教授心里一急，梗着脖子喘着粗气，就是无法说话。
他身边的那几个高中同学也一样。
这在顾约看来，倒像是知道真相后，又气又急又无奈，只是碍于跟顾约的交情，又不好说什么的表现。
顾约慢慢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等他下一刻抬头时，周围一片哗然。
有人用变调的声音尖叫道：“出现了，白发金眸！”
“金眼祟，他真的是金眼祟！”
顾约不再看这些小丑，他转向盛加臣，金色的眸子带着金属质感，冰冷而又高贵。“满意了？”
盛加臣何止是满意，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就要拍手叫好了。
有些人落井下石的能力无师自通，最让他惊喜的就是那名女生和那个戴厚框眼镜的男生。
跟他事先在周围埋下的棋子相比，这两个人的表现，出色到让他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顾约不再说话，既然盛加臣想方设法要逼他现形，那就依了他。
顾唯的死，这件事背后的各种所谓的真相，他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可他现在心里乱的一团糟，周围那些人的嘴脸，实在是看的恶心。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忍了。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大片乌云向着朱雀城上空飘来，云中闷雷滚滚，隐隐有雷光乍现。
暴风雨即将到来。
顾约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众人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盛加臣镜片后的眼神终于是凝重了起来。
顾约是金眼祟，而且还是白发金眼，就算此刻还没有完全觉醒，却也不是一般的红眼祟能对付的了的。
他要是托大，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华洲大阵的存在，会限制顾约的发挥。可这小子要是抱着必死之心，再次发疯。他就算事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轰！
伴随着一声惊雷，一道水桶般粗壮的金弧从云层上直劈下来，同时轰在顾约和盛加臣身上。
尽管大阵的能量并没有倾泻在其余人身上，可周围的人全被这一幕吓到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似的狼狈逃窜。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个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场地，顿时清出了一大片空白圈。
郝教授几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恢复了行动，老头儿招呼着周围的几个年轻人，推着推车退到了一边。
已经跑到翼宿大学的卓凌和傅川两人，看到金弧，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从听到顾唯跳楼的那一刻，卓凌就意识到了不妙。眼下大阵开启，说明有金眼祟出现了。
而这个引发大阵的金眼祟，很有可能就是顾约。
想到这，卓凌发足狂奔，恨不得腿上装个风火轮。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约又在用大阵对付谁？
雷云滚滚，闷雷阵阵，宛如有妖孽要横空出世。
还没跑出去多远，一道比之前更粗大的金弧，从雷云中直击而下。
雷光乍亮，把这片被乌云遮蔽的昏暗的区域，照的一片惨白。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一道比一道粗壮。
“顾约！”卓凌终于看到了雷光中心的那道身影，和大个子两人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顾约……”
顾约蜷缩在地上，身上被劈出了无数道口子，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鲜血不仅染红了制服，就连周围的地面都变成了暗黑色。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然而因为鼻腔耳孔出血，那个声音听上去很是模糊不清。
就好像快要溺水时，听到岸上有人在大喊着他的名字。
“哥……”
“三哥在这里，三哥在这里！顾约，顾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卓凌蹲在他跟前，双手无处安放，最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就占了满满一身的血。
听到他的声音，顾约动了下手指。
大个子紧随其后，红着眼睛蹲在另一边，立马接道：“二哥也在！二哥也在，顾约！顾约你听得到么？”
“师兄……”
“师兄，我我我这就给师兄打电话。”大个子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套出手机，被卓凌制止了。
他知道顾约的意思，连忙安慰道：“师兄没事的，他身边还有唐师兄在帮他承受伤害，不用担心。你怎么样啊？”
“你们两个身为特战部军人，没看到他是金眼祟么？现在不杀了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些之前狼狈逃窜的围观者，重新又围拢过来。
天空已经恢复了晴朗，艳阳高照，白云飘飘，仿佛刚才世界末 日般的景象只是大家的错觉。
卓凌眉头一皱，目光凌厉地射向说话的那人：“金眼祟？你知道什么？”
“他是金眼祟，他的父母想通过他来破坏华洲大阵，进入门内，占领华洲，把我们驱赶到门后。这样的人，你还要维护他吗？”
“听谁说的？”卓凌环视一圈，没看到被大阵轰击的其他人或者尸体，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他冷冷地盯着说话的那人，“听信一个弃天组织的鬼胡言乱语，把我家四弟逼成这个样子的，就是你们这些蠢货吧！”
“什么叫胡言乱语，顾约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金眼祟吗？光是他这个身份……”
“光是他这个身份又怎么了，自始至终，他伤害过你们了？”
卓凌大喝一声，打断那人，“要是他真的有这个心，刚才华洲大阵开启的时候，你们还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你们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当着我们的面索要他的命？”
“跟这帮畜生有什么好说的！”大个子站起来转过身，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拳头被他握的咔嚓作响，硬生生制造出了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你叫谁畜生？”
“谁应就是叫谁呗！”大个子特别光棍，满身戾气地朝那个想要挑衅的人跨出两大步，双手指节一阵响动。
“你要干什么，特战部这是打算对普通人出手了吗？”
“哟，好大的帽子啊，我真是好怕啊！”大个子呸了一声，“特战部怎么了，我们就必须忍受你们这些鸟人的鸟气么？”
“我……”
“你给老子闭嘴！”大个子挥了挥硕大的拳头，“老子不是来跟你讲理的，老子今天就是来跟你比谁拳头大的。想要我家四弟的命，来啊！”
大个子再次逼近一步，猛地拍拍自己的胸膛，恶狠狠地道：“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闪过，刚才说话的那人立马发出死了爹娘的惨叫声。
夏萤几个闪身，围观的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挨了揍，惨叫声此起彼伏。
“嫂子？”大个子跟卓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女子。有些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夏萤还是惊鸿。
没有惊鸿那样的披头散发，可眼神却又不像夏萤那么柔和。
夏萤转过身，看着卓凌怀里的顾约，道：“你们先带他回去，这里交给我。”
她转过身，长长的高马尾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美眸中蕴藏着寒光犹如利刃：“我不是特战部的，只是被弃天组织控制，不小心揍了一些看不顺眼的垃圾而已。大家都是受害者，相信彼此都能理解。”
“嫂子，拜托你了。”卓凌摸出顾约身上的钥匙，跟大个子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前往步鸾巷，找童铃儿医治顾约。
“姐姐？”
最先被夏萤盯上的是夏凉。
夏萤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按住他的脑袋，朝着顾唯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回去再找你算账，现在，对于刚才针对你姐夫的那些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知道的。”夏凉直起身子，脑门上磕破了皮。
……
帝都院。
云见苍白着脸色，一拳打在云起身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
云起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眼神疯狂：“哥哥，没有用了，你是瞒不住的。”
云见冷冷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连老天都在帮我，他是金眼祟，你觉得帝都院的高层会放过他吗？你怎么做都没用，你是保不住他的。”
他望进云见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瞳，嘲讽道：“因为终极契约的缘故，要杀了他，就必须先杀了你。哥哥，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什么都没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高兴的太早。”云见说着转身朝外走去，离开前，他侧头补充了一句，“刚才那一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之前答应他，替他打回来而已。”
云起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凝固了。
什么叫替他打回来？他是谁，顾约么？
他跟顾约就见过一次，打了一架双双受到处分，一年内不准晋级。
结果倒好，帝帅爱屋及乌，没有任何缘由地撤销了顾约的处分不说，居然直接提升他为中尉。
现在云见过来莫名其妙揍了他一拳，也没有任何理由，只说是要帮顾约打回来？
凭什么！
当初挨打更多的明明是他，又有谁来帮他打回去？
第五百一十三章 爸爸爱你
帝帅看着站在面前摇摇欲坠的大儿子，眉头紧锁。现在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云见并没有让他为难，把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帝帅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四大省份脱离帝都院控制，成为独 立行省的报告。
特殊时期，四大神印持有者拥有极大的独 立行使权，不仅可以联合起来弹劾帝帅，紧急情况下，还可以直接脱离帝都院，不受帝都院的控制。
“所以，你和陈默，早就知道了顾约的真实身份？”
帝帅看着上面的署名，除了新一届的云见四人，顾约因为还没醒来，由凌晨代签，居然还有上一任四大神使的签名。
云见并没有隐瞒：“不仅是老师，四灵祟也都清楚顾约的身份。”
帝帅微微一怔，想了想，倒也解释的通。特别是朱雀祟，若是不了解真实底细，它又怎么可能选择顾约成为它的继承者。
“对于这件事，四灵祟是怎么说的？”
云见把陈默当初交代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四灵祟也是金眼祟，就算顾约是金眼祟，难道他就一定会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么？”
帝帅神色震动，是啊，守护华洲的四灵祟也是金眼祟，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否定顾约？
云见看了眼帝帅，继续道：“如果连同类的四灵祟都不由分说，不给他机会，将他推到祟的那一边，它们抹杀的，很有可能是华洲的未来。”
四灵祟对顾约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帝帅沉思良久，最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眉宇跟他十分相似的年轻人，问：“你是打算直接放弃九将之后的身份了？”
云见回视着他的目光：“我本来就对这个没兴趣。”
帝帅目光沉沉。
“我这次回来，只是不想留下遗憾。”云见静静地看着他，“顾约去过两次往生石，从那两次前生经历中，他提醒我，你可能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帝帅原本支在下巴上的双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抖。
云见垂下眼眸：“我想给你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帝帅张了张嘴，随后掩饰似的拿起一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却差点被呛到。
云见默默地看着略微失态的帝帅，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亮光。
但是，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帝帅没见过顾约，也不了解他。自然不会倾尽所有，去冒险支持一个在旁人看来极度危险的对象。
云见能理解他的处境，也不打算开口让他为难。
“就这样吧，保重，爸！”
“等等！”听到最后那个字，帝帅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起的太急，直接打翻了刚才的杯子。
云见回过头。
帝帅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叫住他是为了什么，打翻的那滩水沿着桌沿滴落下来，溅湿了他的鞋尖。
“如果……如果顾约有一天真的背叛了特战部，你会怎么做？”
“他不会的。”云见想都没想，“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特战部率先背叛他。”
帝帅发现他一时间竟是找不出任何有力的事实来反驳这句话。
“真到了那一天……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云见缓慢而又坚定地道，“我会站在他那边。”
……
顾约是金眼祟这件事，不需要弃天组织特意宣传，云起也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盛加臣与顾约的对话，更是被录成了视屏，传到了网上。
一时间，关于顾约两次害死他亲生哥哥；与他的亲生父母狼狈为奸，策划着开启四大门，要占领华洲，并把他们这些华洲原居民驱赶到门后那个贫瘠而又混乱的世界去的谣言，如同雪花般铺天盖地落在人们心头，蒙蔽和麻木着他们的良知。
到了最后，流言更是出现了好几个版本。有个版本中，顾约甚至成为了弃天组织的隐藏boss，是个十恶不赦的奸佞小人。
正巧在这个时候，华洲的过往，四大门和四大神印持有者等特战部秘辛都被有心人放了出来。
顾约一下子处于风尖浪口上，几乎人人都有资格在他身上踩上一脚，以此来显示他们不与小人为伍的正义立场。
网络暴 力的泛滥，每天都有无数人大喊着让顾约去死。
当云见来到步鸾巷看望顾约的时候，大个子和卓凌正一脸苍白地从余寅铎的店铺出来。
“师兄！”大个子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咳了片刻才半掩饰道，“你怎么回来了？”
云见视线在两人身上淡淡一扫，心下了然。
余寅铎的能力是等价交换，他们两人应该是把顾约的伤势等价交换到了自己身上。
“顾约呢？”
大个子下意识看向卓凌，后者没用眼神提示也没制止，他才老实地回答道：“已经醒了，状态不是很好。”
云见点了点头，先去了盛加臣的知画古屋。
视频上那个刺激顾约变成金眼祟的人，是以盛加臣的模样出现。
顾约醒了，却还呆在步鸾巷，就说明那个盛加臣，很有可能是假面扮演的。
“云见中尉，请坐。”盛加臣如同上一次那样，早就料到了云见的到来，已经让童铃儿提前准备好了清茶。
云见接过茶，轻茗了一口。
“那个人，不是我。”盛加臣率先开口，“不过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云见放下茶杯，问：“哪些？”
“顾约中尉的母亲是白发金眼祟，他的父亲是特战部朱雀神印持有者。”
“是叛徒么？”
盛加臣摇摇头：“在别人眼里，他或许是个叛徒，但我觉得他是个英雄。”
“关于顾唯的那一部分呢？”
“中尉的父母的确委托我暗中照顾中尉，他的养父母也确实只需要负责中尉到十岁就行了。”
云见抬眸，盛加臣知道他想问什么，“门后刺激这个说法确实存在，但顾唯是不是正如那人所说，是被中尉的亲生父母当成刺激他成长的牺牲品，我不好随意下定论。”
盛加臣的语调很平稳，谦逊中带着特定的诚恳，听上去就很容易让人信服。
“至于中尉的父母要利用中尉破坏华洲大阵，以至于占据华洲，驱赶原居民去门后，这个完全是子虚乌有。”
云见沉吟片刻，最后凝视着盛加臣，开门见山地问道：“店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顾约的亲生父母托付，又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要说他只是一个步鸾巷的店主，没有人会相信。
到了此刻，盛加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来自门后，是中尉父亲的死柱。”
顾约父亲的死柱！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意料。
云见消化了半天：“上一任的神印持有者是老师，上上任的刚在门后遇难。顾约父亲，最迟也应该是前三任。按照选拔赛十二到十六年举行一次的时间来推断……”
盛加臣笑了起来：“云见中尉是不是想说，我们不应该还这么年轻？”
云见默然。
盛加臣感叹道：“若要算真实岁数，我和中尉的父亲，确实已经七老八十，垂垂老矣。”
没有更多的解释，云见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既然视频上的那个人不是盛加臣，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他道了声谢，起身去看望顾约，身后很快就跟了三条尾巴。
进了屋子，云见转身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
连雨瞳三人顿时碰了一鼻子的灰，对视一眼，唉声叹气地蹲在门口挖蚂蚁。
顾约静静地坐在床头，听到动静，抬眼望了过来。
往日那双明亮如镜的黑瞳，此刻沉如死水，已经没有光了。
云见坐到床边，什么都没说，掏出手机放到他手中，按下了上面的视频。
屏幕上出现了陈默那张叼着烟，痞帅痞帅的脸。光线很是昏暗，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
没有任何开场白，陈默手指点着屏幕对面，劈头盖脸骂了过来：“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金眼祟之后，就必须跟我们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了？你问过我们意见了么？”
这几天众人经过顾约的房间，都是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进来问候的也都是低声细语，猛然间出现陈默这样的大嗓门，不问缘由就是一顿臭骂，顾约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就问你，金眼祟怎么了，四灵祟不是金眼祟么？人家还不照样在华洲耀武扬威，指使着一大帮子的生死柱做苦力，我们还得把它们当祖宗似的供起来。”
“我跟你讲，你要是有能耐，就去当那些多嘴多舌之人的祖宗。有些人天生犯贱，不扇他们几个巴掌，他们是学不乖的。不要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傻逼，失去你该有的判断力。”
“另外，你记住，你的身后站着四灵祟！它们赌上了华洲的未来，来信任和支持你。有些事情也许光靠人力无法避免，但至少在发生的时候，你能够作出正确的选择。”
“最后……”陈默突然卡住了，别扭地清了清嗓子，表情扭曲地道，“便宜儿子，爸爸爱你！”
许中原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老大，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屏幕上陈默嘴里刚刚叼上的烟瞬间掉落，脸色刷的变到模糊：“卧槽，中原你个杀千刀的，我还没录完呢，你来找什么存在感……”
屏幕一阵上下翻转，最后视频直接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