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朽之罪
“笙儿！”秦老太常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来，看到床榻边浑身都散发着血腥味的少年，所有人都呆愣在场。
这是谁，为什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笙儿的闺房，是不是他杀了笙儿？
“出去！”少年眼神充血地回过头，宛如杀神似的，冷冰冰看着众人，低喝一声。
“你你、你是谁？”秦老太常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宝贝孙女，此刻竟然有伤大雅地坐在这少年的腿上，眼珠子立马瞪得滚圆。
“我以为你认识我！”顾约语气中隐藏了一丝杀意。
“爷爷，你们出去吧，我想跟他说说话。”秦笙无力的抬了下头。
“笙儿……”
“爷爷，求您了！”秦笙打断了老太常接下来的话语。
“老太爷，老爷，夫人，我们都出去吧，这位是小姐的心仪之人。”阿香抹着泪，把众人劝出房外，还替两人关上了门。
“阿沫尔。”
“我在。”
“今日是我和太子的大婚之日，从昨夜开始，秦府周围便有重兵把手，你身上的伤……”
“不是他们。”顾约摇摇头，“翟姑娘被困南军，我和守见白天便赶去了甘泉宫。不然……我不会来的那么迟。”
原来，你并不是听到消息故意迟迟不来。原来，我并不是空等一夜，自作多情。
甘泉宫离长安足有三百里，就算拥有汗血宝马，也极难在一日不到的时间内往返一趟。可他却做到了，何况中间还要在满是精锐的南军中营救翟有容。
这其中的惊险，光是想想就让她心疼。阿香，他怎么可能不如太子呢！
“阿沫尔，可不可以，放过我爷爷……”
“我没想杀他。”顾约垂着眸子，“不然你以为他还能活到今天？”
秦笙微微一怔，明白过来，“那些使团的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嗯。”顾约没有否认。
“那为什么……”
顾约知道她想问什么，“断桥事件后的一个月，我潜入长安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爷爷。”
顾约苦笑一声，“只是在下手之前，我看到了你。”
竟然真的是因为她的缘故。
“秦笙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稽子约阿沫尔伊屠智伢师。虽然只见过三次，每一次你告诉我的名字还都不一样。”秦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尽管如此，你为我做的事，已经足够让秦笙铭记一辈子了。
“不是三次。”顾约低头看着她，“我每来长安城杀一人，事后都会在你房顶坐到天亮。”
“你偷看我睡觉！”秦笙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没有，我没揭瓦。”顾约叹了口气，“当时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到这里来。”
“阿沫尔，还有其他女的这么叫过你吗？”
“除了我阿妈和乳 娘，你是第一个。”顾约顿了顿，补充一句，“也将是最后一个。”
“阿沫尔，下辈子娶我可好？”
“好！”
“阿沫尔，离开长安，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你们连说的话都这么相似。顾约抱起失去生机的秦笙，朝外走去。
没有了你们，我又是为了什么还要活下去。
顾约一脚踹开门，门外的阿香等人全都看着他。
“你，你就是天空星的应星之人，伊屠智伢师！”秦老太常手指颤抖地指着顾约，“你为什么要靠近我的笙儿，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顾约淡淡地看着他，“天机莫测，你一阶凡夫俗子，又怎敢凭着一知半解去推算星命，罔论天机。长安城流的所有血，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无知小儿，休要信口雌黄！”秦老太常怒的胡子乱飞。
“那好，我在匈奴正好也是一名星象师。昨夜本王夜观星象，纵觉紫薇式微，天煞骤亮，火星凌日，铃星贯空。如若不除去火星的应星之人刘欣，以及铃星的应星之人秦微延，大汉王朝两年内必有灾惑，十年内必陷入动荡，十五年内必将改朝换代。”
“你……你，你！”秦老太常秦微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天空星的应星之人，竟会把这套说辞反过来丢给他。你了半天，差点被气到中风。
“秦老太常，您这么深明大义，当自觉前去汉王陛下那里揭发太子刘欣，顺便领死，以保国泰民安，为何还呆立在此瞪眼于我。要知道，你们两人在世上一日，大汉王朝的江山就会在风雨中飘摇一日。
汉王陛下极信天命，您既知其中厉害，还是早做决断为好。此事若是传入别人耳中，恐怕到时秦府中受您牵累的，可不止秦笙一人了。”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秦老太常气的吹胡子瞪眼。
“秦老太常终于意识到您以前说的话，都是一派胡言了。”顾约抱着秦笙向他靠近一步，逼视道，“你可知就因为你的一句话，长安城死了那么多跟秦笙同龄的少年人？你可知他们的父母亲会有多痛心？你可知你破坏了多少家庭？”
秦微延被顾约的连续三问逼的摇摇晃晃后退几步。
顾约看着他，嘴角溢出一道鲜血，“身为太常令，位居九卿，你更应该谨言慎行，好好研究你的星象学，而不是参与到皇位的争夺中来，还把秦笙搭了进去。如果不是因为你，刘欣会逼迫秦笙，让她服用两年的毒药么？”
“你，你说什么，笙儿服用了两年的毒药？”秦夫人气急攻心，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除了宫里，你们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还能去哪里弄到这种能计算好死亡时辰的****？”顾约痛声道，“我不否认秦笙的死跟我有关。可如果不是你的那一套煞星之说，她也不会觉得我不要她，更不会在当时就萌生死志，接受刘欣的毒药。”
“笙儿，笙儿啊！”秦老太常老泪纵横，颤颤巍巍伸出手。
“别碰她！”顾约朝边上走了几步，因动作过猛，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滴落在石板上，一滴一滴宛如怒放的血梅，红的艳丽，美的窒息。
“稽……少爷，你的伤口……”阿香这才注意到少年身上竟然有着无数伤口，多到让人觉得他下一刻便会倒地死去。
顾约看了她一眼，视线缓缓扫过秦府众人，不再多言，抱着秦笙朝外面走去。大概是看到秦笙脸上那抹还未冻结的笑意，秦府竟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拦。
最后还是阿香追了上去，“少爷，您要带小姐去哪里？”
“只要离开长安，去哪里都好。”顾约满脸疲惫。
“放下太子妃！”秦府外的重兵看着少年齐声喝道。
顾约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一步跨出，士兵们如临大敌似的齐齐后退。又一步，士兵们再次后退。
就这么一进一退，顾约抱着秦笙，在两排重兵的诡异挟持中，向城门口走去。
天色阴沉，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长长的朱雀街，笼罩在一片雨幕中。冲刷到街边青苔上的数股雨水，混上了一抹血红。
雨中，有死亡的味道。隐约还有飘渺的歌声传来：
打乱的骨牌习惯盲目依赖
以坦然姿态等风来
鞋跟下青苔爬满拖地裙摆
神的福音被隔绝窗外
天平支点倾斜自尊将我打败
不安的窘态在作怪
我熟知的年代还能区分黑白
无需卖弄心机耍赖
为谁深陷不知往返的迷恋
为谁认清这个世界
我听到权力之争彻夜不歇
街尾血香愈显浓烈
空间接应点于囚笼中调配
密封的花蕊正枯萎
听断线傀儡晚安留在句尾
僵硬的思维筛选错对
甘愿臣服于谁立忠诚之碑
重叠暗夜又一番教诲
结局早已无畏
明与灭
滞留病态的美
（不朽之罪歌词）
……
“阿沫尔！”曹守见带着翟有容从城外奔来，在城门口看到雨中的伊屠智伢师。后者听到他的声音，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阿沫尔！”曹守见翻身下马冲了过去。
“差一步……”伊屠智伢师看着城外，雨水在他脸上肆虐，“差一步，就能离开长安城了。”
“不要死！”
……
眼前一亮，顾约出现在天府蜃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满是星光的祭坛，看到冯潇潇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哼着小曲。
身边那颗散着荧光蓝的巨大石头还在慢慢旋转着，顾约看到云见的前世还呆呆地站在城门口。雨下得越来越大，师兄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
这块巨石，竟然能看到他们在前世经历的一切。
“阿沫尔……”王昭君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带着浓浓的惊喜和深深的疼惜。
“阿……”顾约微微一怔，深吸一口气，朝着王昭君郑重行了一礼。
眼前的王昭君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喊她阿妈。且不论这个前世是否真实，就算是真的，他顾约这一世的母亲，并不是王昭君。
前世的缘，本不应该在这一世继续相承。
顾约行完礼之后，便拿出手机盘腿坐在了巨石前。云见还没出来，而他还陷在刚才那种抑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顾约翻看着手机，历史上确实有伊屠智伢师这个人。只不过上面记载着他是被呼都而尸道皋若单于所杀，也就是他的同父异母哥哥，当时的匈奴单于。
这个其实跟他穿越过去后经历的一切并没有冲突。史书上向来只会记录成功者，又怎么会花大量的笔墨，来渲染他这个煞星。
至于师兄的前世曹守见，那更是连相关记载都没有。只在刘骜的记录上，有寥寥一笔，汉成帝与宫人曹氏生有一子，下落不明。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往生石
“嘻嘻，小情人，你最后对秦老太常说的观星论，在历史上可是真的实现了呢！”
顾约微微一愣，记起了他胡编乱造的那套说辞：
那好，我在匈奴正好也是一名星象师。昨夜本王夜观星象，纵觉紫薇式微，天煞骤亮，火星凌日，铃星贯空。如若不除去火星的应星之人刘欣，以及铃星的应星之人秦微延，大汉王朝两年内必有灾惑，十年内必陷入动荡，十五年内必将改朝换代……
顾约垂眸看着手机上的西汉史，刘欣最后确实成为了皇帝，可惜只在位六年，因宠幸男宠董贤，不顾朝纲，造成王莽专权。之后平帝在位五年，孺子婴在位两年，王莽本相毕露，自立为帝，始建新朝。
而刘骜和刘欣在位期间，西汉确实是灾祸不断，水灾、鼠疫接连发生，再加上王莽开始篡政，汉朝各地更是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不到十五年，西汉就覆灭了。
果然与他说的一致。
“本大爷今日夜观星象，发现紫气西散，鬼气冲天，天府坠落，举世唾天。你们弃天组织的成员若是再不改邪归正，积善行。一年内必将祸起内部，自相残杀，一刀两断，两败俱伤，三魂七魄四分五裂，五内俱崩六神无主，七窍流血，八方受敌，九死一生，十面埋伏。”
冯潇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咯咯直笑，“小情人，你怎么这么可爱，我都舍不得把你让给西施了呢！”
“……”
顾约转过身背对着她，看着巨石上的画面，不再说话。
云见带着翟有容进了建章宫，纵马来到太液池，沿途撞倒守卫无数。师兄的神色依然平静无波，但不知怎么的，顾约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
“我一直都盼着你能正眼看我，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被你看到了我最肮脏的模样。”翟有容气若游丝，双手死死拽着云见的衣领，眼角的残泪，像是针尖，滴在人心头上，扎的生疼。
“对不起。”
“没有谁对不起谁。”翟有容凄惨一笑，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她的骄横已被打磨的失了锐气。她的眼中，早就没有了亮光。同样失去光泽的，还有云见。
“原本以为你只是曹管家的孙子，才老是指使你做这做那。”身后传来大量脚步声，翟有容依旧拽着云见的衣领，“殿下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曾。”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良久都没听到回答，翟有容松开了手，从云见怀里挣扎着站起身，望着太液池的池水，“你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吗？”
“大胆，何人擅闯圣池，把他们抓起来！”
云见看到汉成帝刘骜在众侍卫的拱卫下，急匆匆来到他的面前。云起的前世刘欣恭敬地跟在身后，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地让人无法挑剔。只有在对上云见的视线时，嘴角那抹森然嗜血的笑意，才显露出一丝可恶的嘴脸。
翟有容走到太液池边，侧头看着刘欣等人，嘴角扬起一抹令人心中发悚的笑意：“你们害我沦落至此，今日，我就用我这肮脏的身子，污了你们的圣池！”说完终身一跃。
“拦住她！”刘骜大惊。
几名侍卫扑过来，被云见一一踹了回去。
“你这个……”刘骜脸色难看的瞪着云见。
“父皇。”云见转过身，直视着刘骜。
刘骜浑身一震，这个词，他这辈子只听到过这么一回。
刘欣的脸色阴沉起来，随后很快变的惶恐不安，“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他这一跪，身后的大臣们顿时也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刘欣诚恳地道：“陛下息怒，就算守见殿下是地劫星的应星之人，可最近大汉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殿下是您最后一个儿子，陛下千万不要一时冲动，留下遗憾，追悔莫及。”
程昱的前世董贤也连忙附和道：“是啊，陛下，守见殿下昨夜定是被翟有容这个妖女迷了心智，才会杀害甘泉宫的五千南军精锐。
殿下从小在翟府长大，与翟有容青梅竹马，和翟丞相更是情同爷孙，感情自是十分深厚，一时糊涂犯下此等大错，也是情有可原。”
刘欣接着道：“陛下三思，有谋逆之心的只是翟丞相，殿下可能只是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是非利害。
只要陛下把殿下接回宫中，再让太傅悉心教导几年，殿下必然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承蒙陛下厚爱，刘欣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既然守见殿下回归，刘欣请愿自废太子。若是陛下不嫌弃，封刘欣当个亲王，臣必定尽心竭力辅佐守见太子。”
好一个以退为进，顾约一拳砸在地上，云起和程昱这两个混蛋，明面上是在为云见求情，可每多说一句，就进一步把云见推向深渊。
师兄这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就算知道他们的用意，也不屑与他们争论。这亏算是吃定了。
刘骜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心中也对刘欣的识大体颇为欣慰。再也怎么说，侄子不如儿子亲，他当初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本来就是想立曹守见为太子。
云见了眼刘欣，取出两样东西扔到他的脚下。刘骜低头一看，脸色立马又灰如锅底。
那是象征太子之位的玉契和龙符。他居然把这两样东西扔回来了！
刘骜龙颜大怒。
刘欣盯着眼前的两样东西，脸上有着七分错愕和三分羞辱，他身边的董贤则是一脸欣喜。
两人的神色全被云见看在眼里，他淡淡地道：“汉朝有这两个人在，气数已尽。”
这句话让刘骜更加的怒不可遏，当着他的面说汉朝要亡了，这简直就是对他的藐视。
“逆子！”刘骜咬牙切齿。
“父亲，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生在皇家。”说完这句话，云见也跃入了太液池。
刘骜呆立在原地，怔了半晌，明白过来云见话语中的意思，怒的一脚踹倒身边的刘欣等人，咆哮道：“都去死，都给朕去死！”
刘欣趴在地上，双手深深地嵌进泥土中。巨石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便是他脸上那刻骨的疯狂恨意。
……
顾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画面一暗，恢复了荧光蓝，云见出来了。
“师兄！”顾约上前扶住身体还有些不稳的云见，后者看了他一眼，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云见说。
“嗯。”
“这就走了，还有好几世呢！”冯潇潇在两人身后喊了一声。
顾约停下脚步，这才想起他们来天府蜃楼的目的，转过头问：“线索呢？”
“这次的事件，已经给了。”冯潇潇对着他们神秘一笑。
顾约眯起眼睛，无意间看到王昭君落寞地站在巨石边，怔怔地看着他。
顾约微一沉吟，面向她的方向，再次郑重行了一礼，道：“保重！”
云见也对着她点头示意。
王昭君终于笑了，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双手叠在身前，也朝两人回了一礼。
出了祭坛，来到天府蜃楼正殿，外面的天色依旧黑暗，下面吵吵嚷嚷的，有谁又在大喊“来了来了”。
顾约朝下望去，下面一大群人仰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一百五十个名额！”有人说道。
冯潇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前面，冲着那人媚媚一笑，“一百五十个名额，一个都不会少你们。”
下方的人欢呼起来，顾约拿出手机一看，眉头一皱，问：“过了一天？”
“嗯哼，你们两个受到的可是最高级待遇，时间自然要久一些。像他们这些人，一世的穿越，需要花好几十次才能经历完整。”
“一次收费多少？”顾约问。
“两万！”冯潇潇轻摇团扇，“这个价格是不是很公道？”
“黑心，一百五十个人，一晚上就是三百万！”
“呀，潇潇怎么说也算是杨玉环的转世，往生石那边还有昭君坐镇，四大美女让他们看到两个，难道还不值这个价？”
一听到王昭君，顾约神色一冷，一字一句道：“你们弃天组织装神弄鬼也好，故弄玄虚也罢，我无力干涉，但是不准拉她下水！”
“啧啧，小殿下真是霸气呢，其实执掌往生石这一区域，是昭君自己主动应承的。你也知道，她没什么能力，又无处可去，就只能靠大家的前世今生来打发时间了。”
冯潇潇不怀好意地道，“更可况，她心中挂念着一个人，想通过往生石找到那个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想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不用说，王昭君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伊屠智伢师，顾约的前世。
“闭嘴！”顾约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你们敢利用她，我不介意再次毁了你们这个狗屁蜃楼！”
“阿沫尔，你居然凶我！”冯潇潇突然一脸委屈，惺惺作态。
楼下众人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见到顾约跟他们心中的女神聊的那么起劲，本来就特别吃味。
这小子居然还那么凶的吼他们的女神，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瞧女神这满脸委屈的样子，真想把这个杀千刀的小子扔到猪笼去喂狗。
一听到“阿沫尔”这三个字，顾约猴子似的跳了起来，很不乐意地道：“不准你叫我这个名字！”
冯潇潇得逞似的笑成了狐狸，云见一掌拍在顾约身上，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从前世这个深坑中出来，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趴到窗沿上，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夏萤。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弱水三千
夏萤！
顾约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来这里？
夏萤和骆天天站在人群中，一眨不眨地望着少年，天鹅般高雅好看的脖子，因为仰头的缘故，舞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顾约就差从窗口直接跳下去了。
把夏萤从帝都带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其实还没有好好坐下来正经聊过天。
过生日那天，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怎么说上话，之后又出现了案子。
顾约不知道这几天，失去记忆的夏萤，是怎么度过的。会不会跟秦笙一样，一直都在等他过去。
金色的天阶从正殿前垂了下去，顾约双手一撑，直接从窗口跃到了天阶上，风一样跑下来，逆着人流走到夏萤面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顾约？”夏萤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却还是红着脸，伸出双手环住少年的腰。
“我在。”顾约的嗓音有些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夏萤，可能会因为周围有人而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但刚才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跟顾约聊的那么开心，她心尖莫名开始反酸。
她当时很想冲上去，挤到两人中间，告诉那个女人，这个少年是她的！
此时此刻，嗅着他身上温暖而又阳刚的气息，感受到他心脏部位传来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夏萤突然不再心慌。
周围不断有人从两人身边经过，那些没缘上天府蜃楼的，开始把目光投了过来。随后有人看着夏萤，瞪圆了眼睛，和其中一尊雕像一对比，惊叫起来：“西施！”
“哪里哪里？”人群骚动起来。
很快，大家都注意到相拥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看着看着，一人猛一跺脚，像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痛心疾首地道：“怎么又是这小子！”
“这小子，不就是去帝都抢亲的那个吗？”一人显然也是把顾约给认了出来。
“哦，有印象了，连第五富豪的儿子都败给了他，我是不抱希望了。”一人垂头丧气。
另一人捂着心口，夸张到面部扭曲：“我的心好痛！”
“听说神赋集团董事长还想认这小子做干儿子呢！”
听着周围这些议论，顾约微一挑眉，松开夏萤。这些家伙，小道消息倒是知道的挺快。这件事情，连卓凌和傅川都不知情，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打听来的。
一人看到顾约两人终于没粘在一起了，忙不迭地催促道：“赶紧领回家去，别跑到外面来刺激我们！”
夏萤羞的双手捧脸。
冯潇潇在天府蜃楼窗口望着这边，唯恐天下不乱地扬声道：“小情人，欢迎下次再来啊！”
“小情人？”众人用视线丈量了一下，确定冯潇潇是对着顾约说的。于是有人摩拳擦掌，有人撸起袖子，所有人皆是双目喷火地看着少年，吼道，“你一个不够，还想坐拥两个！”
顾约翻了个白眼，冯潇潇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感觉到夏萤也很在意这件事，他眨着眼睛，附身在她耳边低语：“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夏萤红着脸，心满意足地轻嗯一声。
“别腻歪了，萤萤，走啦！”骆天天看着即将升起的天阶，把夏萤从顾约怀里扯了出来。她们两个，也在今晚那一百五十个名额内。
“你们要去哪里？”顾约问。
“当然是穿越过去，看看前世的白马王子咯！”骆天天朝着顾约吐了下舌头。
顾约脸色一变，拉住夏萤，“不要去！”
向来温和的夏萤，这次却是摇摇头，脸上极为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执拗。她看着顾约，眼中有着无限柔情：“我有预感，我的前世里有你。”
顾约微微一怔。
“我忘了你的过去，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不想错过和你每一世的相遇。”夏萤说着踮起脚尖，在少年脸上轻轻一印，趁他发愣之际，和骆天天一起跑向了天阶。
顾约，如果可以，我想多几次爱你的经历。
“夏萤！”顾约回过神，夏萤已经和骆天天站在缓缓上升的天阶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傅川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有些急切：“怎么样，打通了没有？”
“嘘，别吵！”卓凌的声音。
“你打电话过来还让我别吵！”顾约眼睁睁看着夏萤两人进了天府蜃楼正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顾约？”卓凌的智商难得不在线，这才发现电话已经通了，也不废话，直入正题，“万睿泽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顾约大惊。
“十分钟前，被那诡异的长发，吊死在你们学校操场的一棵树上。”卓凌沉声道，“赵警官那边也有发现，万睿泽上周日去理发的那家理发店，似乎有点问题。”
“怎么说？”顾约坐进副驾驶，云见已经启动了车子，打算先前往翼宿高中去和卓凌两人汇合。
“大概是半个小时前，有人报警，说是在小区发现一人被长发吊死在树上。赵警官正在调查死者的相关信息，他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死者和万睿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去过同一家理发店理发。”
“理发店，诡异的长发……”顾约低着头沉思，天府蜃楼的那个楼主说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怎么看，他们穿越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跟万睿泽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联吧。
“还有，赵警官说……这臭小子，我还没说完就挂我电话！”卓凌听到电话里的忙音，愤怒地拍着手机。
“瞳瞳，你那边怎么样？”顾约拨通了连雨瞳的号码，她之前被顾约打发去和赵小军一起调查那个理发店。
“呜呜呜，顾约，你快过来，这个理发师它不是人。”连雨瞳声音压的很低，牙齿还在打颤，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师兄，掉头，去聚银时代。”顾约把赵小军之前发给他的理发店地址发给云见，后者立马连上导航定好位，一路狂飙了出去。
连雨瞳是什么人，神之透视下，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一副骷髅的样子。她平时又跟个大老爷们似的，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居然害怕到牙齿打颤，可见她看到的东西，必定超过了一般的常理。
不是人，难道是祟？可如果是祟的话，也不至于让连雨瞳害怕成这样。
城市的夜空总是泛着五彩的光芒，各色灯光一点两点，那是夜的喧嚣。
聚银时代也是翼宿城的繁华地带之一，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左右，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
如今的商场都参杂着很多娱乐场所，聚银时代前的巨大广场，也有好几波大妈在跳舞，这已然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种标志性风景。
顾约和云见下了车，根据连雨瞳新发来的地址，七转八拐，绕了整个商场好大一圈，就是没找到人。
“瞳瞳，你的地址是不是发错了？”顾约疑惑。
“没有，你们走到之前下车的地方。”连雨瞳的声音依然很轻，似乎怕被什么人听到，“刚才我看到你们两个从我眼前走过，不要挂电话，我的手机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只能接听。”
顾约把其中一只耳机递给了云见，连雨瞳声音太轻，就算他开免提师兄都不一定听得见。
“是这里么？”两人回到起点，他们现在站在超市入口，之前他们就是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
“往右转走到路口再右转。”连雨瞳轻声道，显然她已经看到了两人。
顾约两人依言转过身，看到的一排店面中并没有一家是理发店。
转过拐角，又是一条新的商业街，只是，他们依然没看到连雨瞳。
“往前走五十米左右。”
顾约两人一边计算着距离，一边凝神警惕。
“停！就是这儿！”
顾约和云见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瞳瞳，你出来一下，我们看不到。”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出来了。”连雨瞳声音中带着丝哭腔，“昨天我和赵警官他们一起过来，我以为他们都看得见。谁知道一进这家店，赵警官他们都不见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又饿又可怜。”越说越委屈。
“也就是说，这家理发店只有你看的见？”顾约沉吟片刻，“不要使用神之透视，看能不能出来。”
“试过了，行不通。”
“那个理发师在做什么？”顾约问。
“在理发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连雨瞳翻着死鱼眼。
“……到底是谁笨啊，我的意思是，普通人看不到这家理发店，也就无法进去。那这个理发师，又是在给谁理发？”
“还是有人进来的。”连雨瞳说着望向店内，心中咯噔一声，那个理发师不见了！
背后传来异样的声音，连雨瞳咽了下唾沫，慢慢转过头，理发师就站在她身后，诡异地看着她。
“顾约……”连雨瞳浑身汗毛倒竖，语调抖的不成样子，“他看到我了。”
“方位！”顾约黑色的眸子泛起了金光，一手扣住云见的手腕，一手凝出了光鞭。
连雨瞳快速报出了一串数字，顾约眸中金光大盛，光鞭朝着那个方向狠狠一甩。
下一刻，两人面前的空气波动着泛起涟漪。紧接着，一张白如a4纸张的诡异面孔，朝他们看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死人理发
这是一个白到发亮的人形模特，是衣服类专 卖店中最常见的那一款。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它会动。
这个人形模特面部被雕刻的比较精致，可惜是个光头，身上没穿衣服，看上去是名女性。
它拿着把理发专用的剪刀，对着顾约三人咔嚓咔嚓响了几声，上下唇颤动起来，似乎是在笑。一对没有眼珠子的眼眶，直勾勾地对着顾约三人，模样的慌。
顾约想起当初万睿泽的长发从头上脱落下来之后，教室外面曾闪过一道白影。
当时，连雨瞳开启神之透视追踪白影，最后就是在聚银时代跟丢了。
“瞳瞳，它是不是就是当初的那道白影？”
“应该是……”连雨瞳躲在顾约身后，眼睛却瞟着云见。
云见趁着顾约吸引人形模特的注意力，正在调查这个诡异的理发店。他们三人就站在理发店门口，一米之外，就是商业街。外面有不少过往的行人，只是看他们的样子，与他们进来之前无异。
这个理发店，一般人看不到。
云见试了好几次，每当他要跨出门去时，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这也是连雨瞳出不去的原因吧。
视线望进店内，里面有三个人，垂着脑袋木头似的排排坐在座位上，对于理发师理到一半跑出来对着其他人咔嚓咔嚓，他们也不发一言，没有任何意见。
什么时候，大家的脾气都变得这么好了？
顾约和云见对视一眼，均是发现了不对劲。此时，身后的空气再次波动了一下，有一人目光呆滞地进来，越过三人，朝店内走去。
发现来了新客人，人形模特理发师不再理会顾约三人，咔擦咔擦拿着剪刀进去了。顾约跟在它身后，也想进去，被云见一把拉住。
“师兄？”
“别进去，这些是死人。”云见沉声道。
顾约连忙把跨出去的那只脚给收了回来，连雨瞳本来跟在顾约后面也踏出一只脚，闻言脚尖转了个芭蕾的姿势，旋身回来，用力过猛，张牙舞爪地扑到云见的身上。
“……”
顾约压抑着笑了几声，揶揄道：“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连雨瞳触电似的从云见身上弹开，死鱼眼一横顾约，还没开口，肚子抢先叫了起来。
“饿了么？”顾约摸摸肚子，他和云见从进入天府蜃楼到现在，还没进过食。这一天一夜，连雨瞳也被困在这里，估计早就饿扁了。
云见淡淡地道：“先去吃饭吧。”
“出不去啊！”连雨瞳抢答道。要跟云见说上话真是太困难了，也不知道顾约平时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云见看向顾约，后者了然地点点头，眸中隐隐有金光闪过。光鞭再次出现在手中，一鞭子朝门前劈了过去，随后左手扣住云见的手腕，云见一拉连雨瞳，三人顿时出现在外面的街道上。
连雨瞳本来正在内心吐槽这两人之间的默契，被云见主动一拉，她脑袋立马乐开了花，晕晕眩眩地连自己姓啥名谁都不知道了，脸上还露出一个痴痴傻傻的笑容。
都快晚上九点了，早已不是吃饭高峰期，聚银时代周围就有很多吃的地方，三人就近原则，随便进了一家餐厅要了个包厢，打算一边吃饭一边分析这次的案件。
“照你们的意思，去那家理发店理发的都是死人？”卓凌的声音从手表中传来，“这说不通吧，万睿泽不是还跟顾约的同班同学聊过天么？”
“傅川，联系赵警官，让法医鉴定一下两位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云见道。
“是！”
“师兄，你们说的那个人形模特，是祟么？”沉默片刻，卓凌又问。
“目前还无法确定。”
“假设他们进理发店之前就死了，那后来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用头发把他们吊在树上，造成被吊死的假象呢？”卓凌叹了口气，只觉得问题更复杂了，“还有，他们是怎么死的，死后又为什么要去理发店？那个诡异的人形模特，在这中间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也正是顾约几人想不通的地方。
“顾约，你们不是去天府蜃楼了吗，有没有什么发现？”大个子打完电话回来，没听到几人说话，瞥了良久，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
他最感兴趣的事情，依然是前世今生。“怎么样，你们的前世，分别是谁啊？有没有遇到我？”
听到这个话题，正在埋头大吃的连雨瞳也来了兴趣，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顾约。
云见这样的性格，要他开口讲前世今生，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几人心照不宣地等着顾约接话题。
天府蜃楼的楼主说了，这次案子的线索会出现在前世。两人出来时，冯潇潇也明确指出，线索已经给了。
只是身为当事人，再加上两人的前世都算不得圆满，甚至可以说是凄惨，他们可能会在感情中陷的太深，从而忽略某些细节。
卓凌有时候看问题的角度比较特别，没准他能分析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顾约看向云见征求意见。说起来，师兄的前世，承受的伤害不比他少，特别是翟有容和翟府上下那么多人口。他们虽不是师兄所杀，可皆是因他而死。
像师兄这样的人，是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轻易地流露出来。可顾约知道，要不是承受到了极限，他也不会在最后用自杀般的方式，向那些人表明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察觉到顾约的视线，云见轻轻点点头。于是，顾约就把两人的前世，仔仔细细地讲给了三人听。
“我勒个去，你居然是王昭君的儿子！”大个子内心震撼无比，最后十分不死心地问道，“你们真的没遇到我吗？”
“你一边去，别打岔！”卓凌很是嫌弃地白了大个子一眼，切入正题，“也就是说，你和师兄的前世，是被捆绑在一块儿的。另外跟你们在今生有交集的，就只有嫂子、师姐，云起和程昱这四个人了？”
“嗯。”
“要听一下我的想法么？”卓凌犹豫半晌。
“说吧。”
“我个人认为，弃天组织搞出来的这个前世今生，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卓凌说，“你的身世暂且放在一边，师兄跟云起两人的对立，跟今生太像了。”
卓凌没有明确指出，不过顾约和云见两人内心都很清楚。
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师兄无论是在今生还是前世，都是同样的身份，皇帝的儿子。只是师兄的皇子身份，可能因为母族不够强大，老是受到迫害。
顾约和云见前世的悲剧，可以说全是拜两个人所赐，秦老太常和云起。灾惑双星一说，是一切的祸端，然后被云起好好利用了一把。
“假设云起的前世刘欣代表帝都院的话，你和师兄是怎么看待秦老太常的。他是帝都院那方的，还是弃天组织的？”
“没准那个时候，还没弃天组织呢？”大个子忍不住插嘴。
顾约两人默然。
“每一次弃天组织的行动，其实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先丢出一个小诱饵，接着引发大事件。我最近仔细回想了一下，从我们第一次遇到假面开始，也就是校园歌手的那个事件，就已经如此了。
校园歌手，校花校草双输，假面假装被我们擒住，随后出现了营救他的出轨男女邹晟和苏紫沂。再之后，就是比较大型的一次案子，他们三人举办的同学会。
这之后，则是千娇可儿的事件，你们冒险深入鬼市蜃楼。然后越来越多的弃天组织成员开始出来作怪，直到师兄失忆，在弃天组织的刻意安排下，我们和帝都院第一次交锋了。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弃天组织和帝都院开始对我们特战部，准确来说，是对师兄和你进行了轮番轰炸。
这一次的前世今生，怎么看都要比鬼市蜃楼的那些变态服务，更加吸引人。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有条件限制的受众，而是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进去。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次他们的行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卓凌这一席话讲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没你说的那么复杂吧……”大个子弱弱地道。
“我赞同卓凌的说法。”顾约喝着饮料清了下嗓子，“弃天组织每一次的兴师动众，必然会引起大乱。我和师兄的前世，更像是他们在提前预告我们两个的结局。”
“啊，预、预告片吗，这……你和师兄，最后可都是被云起给、给害死了……”大个子结巴道。这样的结局，他可不接受啊！
“并不全是，顾约和师兄可是已经活过了前世死亡时的年龄。”卓凌摇头，“前世明显是刘欣赢了，但今生还有个弃天组织，他们需要用我们几个去制约云起他们。”
“意思是，只要从前世找到线索，就可以避免顾约两人死亡么？”连雨瞳有些紧张地问。
“或许吧！”卓凌也无法确定他的推测是否正确。
“师兄，我得再去一趟天府蜃楼。”
“我陪你去。”云见了然，一次的前世还确定不了什么。但如果经历了两世，就有对比了。
大个子坐不住了，他很想说这次他陪着顾约去，被卓凌瞪了回去。
“不，这次我一个人去。”顾约看着他，“我们两个一起去，说不定又是同一个套路剧本。”
云见垂眸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第三百三十八章 正人君子
大家又安静了下来，顾约三人吃着东西。另一边的卓凌和傅川，也坐在翼宿高中的操场上吃夜宵。
大个子滑着手机看的起劲，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的新奇事，他一口牛奶从嘴中喷了出来。
旁边的卓凌跳起来，大怒：“吃错药了？”
“不是不是，顾约，你说云起的前世叫刘欣对吧！”大个子朝卓凌摆摆手，后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
“嗯，汉哀帝刘欣，历史上真实存在。”顾约不解，“有什么问题么？”
“那个程昱的前世，是董贤吧！”大个子又问。
“对啊！”顾约更加疑惑了，听大个子的语气有些不对，云见也停下了筷子。
“那你们知道断袖之癖么？”
这次轮到连雨瞳喷饭了，顾约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跟你们说啊，原来这个刘欣和董贤，就是断袖之癖一词的来源！”大个子兴奋地搓着手，“这个词讲的就是哀帝刘欣对董贤的爱之深。
据说是有一天早上，哀帝醒来要去上朝，见董贤还睡着，不忍吵醒他。可董贤压着哀帝的袖子，哀帝情急之下，就拔出床头的佩剑，将衣袖割断，悄悄离去。
啧啧，原来男人对男人，也可以这么温柔。”大个子感叹。
“所以一扇全新的大门，即将在你眼前开启了么？”卓凌呵呵一笑。
“胡说八道，你二哥我这么根正苗红一小青年，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喜欢男人！”大个子义正言辞。
“那你这么兴奋干什么？”卓凌一脸鄙夷。
“看你们老是研究那么严肃的话题，我给你们调节一下气氛嘛！”大个子拍着胸脯，朝着卓凌滑稽地抖动着双眉，“生活需要调味剂，你们的调味剂，就是我。”
顾约笑道：“二哥啊，其实我发现你的脑子并不笨，就是用错了地方。”
“哎哎哎，我说四弟，你每次赞美我，能不能不要老是用修辞手法。”
“还越说越来劲了。”顾约好笑地摇摇头。
“那你说说，云起和程昱，是不是那种关系？”大个子终于把话题非常自然的转移了回去。
顾约一挑眉，明知故问：“哪种关系？”
“嘿，装傻充愣是吧！”大个子苦口婆心劝说起来，“四弟啊，有些秘密，你一个人藏在心中是会憋坏的。而且这两个都不是好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作为对手，我们需要全方位了解敌人的各种……额，怪癖，你说是吧！到时候万一派上了用场，对吧！”
“二哥，我第一次发现你那么能说会道。”卓凌瞠目结舌。
“刮目相看了吧！”大个子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催促道，“四弟？”
顾约真是败给他了，“二哥啊，我不得不承认，你在这方面的嗅觉，比狗还好使。”
“真的是那种关系？”这次，就连卓凌都有些震惊了，云见也是微微一怔。
连雨瞳的八卦之心已被成功激活，要不是云见在这里，她还要装一下样子，不然早就抓过顾约严刑逼供，让他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吐出来。
“嗯。”顾约再次肯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以云起的谨慎，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你发现。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把柄。”卓凌说。
“当时我还在鬼狱，冯潇潇的荧光蝶把我引过去的。”
“这么说，云起还不知道你发现了他们的关系？”卓凌摸着下巴，大个子以为他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云起可能还不知道，但是程昱知道。”
“那算了吧，利用这个关系做文章，总觉得有点下三滥。”卓凌斟酌再三，还是打算放弃心中刚刚升起的某些想法。
顾约从帝都回来，并没有特意把云起两人的关系提出来，可见他也不想利用这一点。
如果这件事反过来，变成顾约和师兄是那种关系。卓凌甚至可以肯定，云起绝对会大肆宣传到人尽皆知。
师兄和顾约的行事，有时候还是太过正人君子了些。不过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这不正是双方的区别么！
想通之后，卓凌再次把被大个子扯远的话题给拉了回来，问：“这次的头发事件，万睿泽是关键。顾约，你前世里面，有没有遇到过他？”
“万睿泽……”顾约仔细回想着，“地震之后，刘骜曾借灾惑之星的名头，清除了长安城当时年龄在十四到十六之间的少年。所以我不清楚那里面有没有万睿泽。”
“应该不会在里面。”云见否定道。
顾约也是点点头，如果万睿泽真在里面，他们两个没打过照面，这个线索给跟没给一个样。
“被你杀死的使团成员？”云见想到一点。
顾约想了想，“万睿泽今生跟我同龄，如果线索在他身上，前世十有八 九也和我差不多大。我前世离开匈奴去长安时才十四岁，他们怎么会派年纪那么小的少年当使团成……员。”
说到这，顾约突然怔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被王新带到匈奴，代替他成为伊屠智伢师的少年。
“你说的是跟你调包，最后被你那什么单于哥哥杀死的那个？”卓凌把吃完的夜宵扔进垃圾桶，“那个人就是万睿泽的前世么？”
“我只能想到他了。”
“可这又算是什么线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万睿泽都死了啊！”大个子挠着头，脑袋又自动生锈了。
这时，赵小军来电话了。云见把手机接到手表上，这样一来，卓凌几人都能听到对话内容。
“云见，鉴定结果出来了。”赵小军的声音中透着丝不可思议，“万睿泽和另一名死者，在理发前一天就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大概在元旦那天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这可能吗？”连雨瞳打了个哆嗦，那时候她和顾约可都是看到过万睿泽“活生生”坐在教室学习的。
赵小军心中的荒诞比她更甚，他一想到当时向一个死人调查相关情况，对方还极其配合地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浑身的鸡皮都炸了起来。
“等等，如果他当时就死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凶手告诉我？”赵小军越想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当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顾约伸出两根手指，“另一种就是我们的老对手干的好事？”
“祟么？”云见道。
“嗯。”
“这个没意识到自己死了是什么意思？”大个子问。
“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停止运行，然而意识还存在，并且强烈到可以控制身体进行两到三天的正常活动。”
“这不科学……”大个子扶额。
“有祟在，连前世都出现了，你还跟我谈科学。”顾约拿着筷子搅拌着碗里的汤汁，“不过这个情况可能只出现在万睿泽身上。”
“为什么？”这下轮到连雨瞳发问了。
顾约看着她，“你在那个理发店那么长时间，光顾着害怕，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等连雨瞳抗议，顾约继续说了下去，“刚才进理发店的那几个死人，行为举止跟万睿泽差多了。不然师兄也不可能只是看几眼，就判断出他们死了。”
“有点道理。”
“所以关键还是在万睿泽身上。”卓凌总结，随即一皱眉，喃喃道，“到底还有什么线索被我们遗漏了呢？”
“会不会是那个人形模特用长发杀的人啊？”大个子突发奇想，“你们说普通的理发店，也不会平白无故放个人形模特啊，它怎么就对头发那么感兴趣呢？”
“头发……”顾约想起从万睿泽头上脱落下来的长发，曾在他班级女生的头上编织过好多种发型。“瞳瞳，你是女生，你有没有拍过古装照？”
“啊？你看我像是拍过的样子吗？”连雨瞳翻着死鱼眼。
“那你知不知道，那种专拍艺术照的摄影基地，会不会有这种人形模特？”
连雨瞳托着腮想了想，“摄影基地应该不会有，不过拍艺术照不都是要化妆的嘛，化妆的地方估计会立几个模特，安置服装或者假发之类的。”
顾约沉思片刻，“卓凌，你和傅川想办法去舒红雨姐姐的拍摄基地看看。她姐是拍古装的，而且曾去过天府蜃楼，穿越到古代学到了不少古代发髻的编法。”
“我们两个去。”云见突然开口，“她可能也是关键人物。”
顾约立马明白云见的言下之意，如果舒红雨的姐姐也是关键人物，有可能也在他们两个的前世中出现过。
这样的话，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亲自过去查看，才能有所发现。
“这么晚了，她应该回家了吧。”连雨瞳看着两人。
“什么时候去天府蜃楼？”云见看向顾约。
“等这个案子完了再去吧。”
“那都回去休息吧。”云见叫来服务员结账，先把连雨瞳送回步鸾巷，再去翼宿高中接卓凌两人。
最后顾约没和他们回部队，而是去了好久都没住过的学校宿舍。
第三百三十九章 会轻功的顾约
虽说顾约自从加入特战部之后，基本上没在学校住过，不过学校宿舍还预留着他的床位，一应物品皆是齐全。
当他敲响宿舍门时，里面传来几道紧张的声音。
“谁啊？”一人问。
“我，顾约。”
“顾约！”同桌一脸惊喜地奔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顾约，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睡觉啊。”顾约笑笑，走进宿舍。
其他两名舍友从床上探出脑袋来，眼中也是有些疑惑。显然是不明白这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家伙，怎么突然就回学校宿舍了？
“你是不是又闯祸了，然后被特战部开除了啊？”同桌看着顾约身上的蓝色制服，不确定地道。
“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顾约没好气。
“那你以后都回来住了？”同桌跟屁虫似的跟在少年身后追问。
顾约摇摇头。
“是因为万睿泽吧？”另一名舍友恍然大悟。
顾约也不否认，开门见山地道：“万睿泽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唔，当时我们正在上晚自习呢，他好像是去上厕所吧。大家也没怎么注意，然后有道白影‘唰’地从窗外飞速飘过，来回飘了好几次，接着有人就发现操场那边的树上有个长条状的东西在晃动……”
“你说的白影……”顾约的话还没问完，宿舍阳台的门突然大开，窗帘无风自动，紧接着，一道白影鬼魅般地从四人眼前来回横移了两次。
“啊啊啊啊，鬼啊！”顾约刚要动身去追，同桌死命抱住了他，闭着眼睛在他耳边疯狂大叫。
“笨蛋，放手啊！”顾约脑袋嗡嗡作响，耳中都是他的大叫声，“哪来的鬼，一个人形模特就把你吓成这样。”
“啊，人形模特？”同桌一脸心有余悸，坐在床上的两名舍友也是一脸苍白，刚才要不是求生欲过强，死死抓着床沿，他们估计能一头从床上栽下来。
“放开！”顾约瞪着同桌，后者讪笑着松开了手。
顾约跑到阳台，那人形模特早已不见了身影。刚才从同桌的话语中，他大致猜到，万睿泽的死跟这人形模特有关，或者说它那时从窗前飘过，就是为了让大家发现万睿泽的尸体。
那么这一次呢，它从他们宿舍飘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又有人死了？
顾约视线在周围的树上一一扫过，万睿泽和另一名死者都是被长发吊死在树上的。如果又有人遇害，尸体有很大的可能会出现在树上。
夜色很深，周围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顾约爬上阳台，站在上面，微一犹豫，手中凝出几把飞刀，借着它们的光华，沿着几个方向飞射而去。
同桌和其他两名舍友已经来到身后，当看到飞刀时，他们眼中的害怕早已被好奇所取代。
正要发问时，其中一柄光刀飞过的途中，一道身影站在一棵大树下，面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咧嘴笑着。
金光乍现，同桌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无数金线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开始，绕着树木飞速在外面围成了一道金色的网墙。
与此同时，顾约从阳台上跳了下去。好在他们的宿舍本就在一楼，这点高度对于顾约来讲自然不成问题。
同桌三人对视一眼，脑袋齐刷刷探出阳台。在金线的照射下，他们看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被困在金线交织的墙壁内，顾约正快速朝着那道身影逼近。
金色网墙越缩越小，白影被逼着出现在顾约面前。
夜风袭来，顾约突然发现人形模特光光的脑袋上，竟然长出了头发。长长的黑发随风舞动着，衬着它的身子和脸更极的惨白。
随着头发的出现，人形模特没有眼珠子的眼眶中，竟然迸出一抹妖异的猩红。
果然是红眼祟么？
顾约心中暗自警惕，双目死死盯着它。人形模特脸上的诡异笑意更浓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它看看顾约，再看看围困住两人的金网，五官越来越生动。顾约甚至看到了它眼眸中的那丝嘲讽。
世事无常，什么时候，红眼祟也学会嘲讽人类了……
眼眸中倒映着金光，顾约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轻轻一勾，一道金线从地上弹出，弹指间切向人形模特的双腿。
这东西速度太快，只有先断了它的腿，顾约才能近一步控制它，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然而，让顾约震惊的是，金线横向穿过人形模特的小腿，却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脚踝处传来异样的感觉，还没等顾约有所反应，他整个人扑倒在地，双脚被什么东西缠绕着扯向后面，沿途重重撞在几棵树上，最后被倒吊着挂了起来。
头发！
顾约虽说被撞得七荤八素，但还是立马就判断出缠住他脚踝的东西。
之前他的注意力全在人形模特上，再加上又是夜晚，头发与夜色融为一体，这才着了道。
金光一闪，金线割断缠住顾约的头发，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卸去冲力，一翻身，人形模特那只白色的脚便是出现在他面前。
右脚在他眼中渐渐放大，眼看着就要踹下来。
顾约的身子突然消失在它脚下。
人形模特歪着脑袋，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的表情。随后，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一抬头。顾约竟然出现在它头顶，双手拿着两把匕首，直往它的眼睛刺来。
经过之前的试探，顾约得知连生柱的武器都伤害不到这东西的身体。可看它的眼睛与红眼祟无异，再怎么变异，顾约相信眼睛依然是红眼祟的要害。
果然，这次人形模特没有托大到让他的匕首刺入那对红眼。白影一闪，人形模特消失在原地。
随之而来的，是扭成一股的黑色长发，宛如鞭子般，朝半空中的顾约狠狠甩来。
同桌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身边的另外两名舍友却是惊咦出声。
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其他心理，同桌张开五指，目光从指缝中投射出去。这一看，顿时把他惊得瞠目结舌。
顾约并没有被那股长发击中，他的身体宛如武侠剧中会轻功的侠客一般，竟然在各树木之间辗转起腾。
仔细看去，他们才发现顾约身上缠了无数金线，特别是在腰间、四肢关节和脖子处，就像是演员拍古装剧时所吊的威压。
何止是他们震惊，就连人形模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原本被少年用来困住它的金线，居然会被这么使用。
此时，这些金线高低不平地缠绕在树木或者灯柱等一切可以缠绕的东西上面，早在第一次白影从教室门口闪过时，顾约就知道这东西的速度不是两般的快。
刚才的几次交手，还有隐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头发，顾约如果不想出应对的办法，那么他基本上就只有挨打的份。
说起来，他能想到这么使用金线，还要多亏了这些黑发，要不是它突然间把他吊起来挂在树上撞了几下，他或许到现在依然无计可施。
几根金线拉扯着顾约退离之前的地方，少年在飞退的同时，还不望双手交叉向后掷出十数把飞刀。
他毕竟是靠金线强制转移的方向，和人形模特那种类似于瞬移的能力不一样。他料想人形模特会在他后退的途中截杀，果然，身后响起飞刀击中物体的响声。
顾约身上的几根金线一紧，拉着他再次改变方向。双脚在树上重重一蹬，身体腾空一个翻转，又是数十把飞刀天女散花般全方位急射而出。
同桌三人面面相觑，目不暇接地看着顾约和人形模特展开了激烈地你追我杀，疯狂咽着唾沫。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特战部的战斗，顾约的战斗力，可以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这小子，平时在学校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这样的人，也难怪他能在特战部大放异彩。
战斗似乎处在胶着状态，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在人形模特和长发的前后夹击下，顾约终于露出一丝惫态，被人形模特抓住破绽，定死在一棵树上。
顾约剧烈地喘着气，全身的骨头都抗议起来。人形模特看到他再无反抗之力，猩红色的眼睛戏谑地看着他，像是猫捉老鼠般，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一把掐住顾约的脖子，把他提到眼前，人形模特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嘴唇开合间，似乎在说着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柄光剑从它脑后急射而来，精准地刺中了它的红眼。
人形模特轰然倒在地上，顾约也是一屁 股摔了下来，跌坐在地，捂着喉咙咳了几声。
“没事吧？”云见走上前来。
他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这东西太狡猾，速度又很快，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云见贸然加入战斗也无济于事。
好在他跟顾约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不需要交流的程度，顾约的破绽其实是他故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给师兄制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好在总算是把这玩意儿给解决了，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那些黑发，正在悄然退去。
第三百四十章 我把自己杀了
“师兄，你怎么来了？”顾约平复了一下气息，问。
按照云见出现的时间来算，师兄应该不是在感觉他受伤之后才出发的，而是把卓凌两人送回特战部之后就赶了过来。
云见扶着他在一棵大树边坐下，他自己也靠着树干坐在一边，看着地上那个人形模特，没有吭声。
就在顾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云见反问了一句：“前一世，你为什么不自救？”
从甘泉宫的南军军营中救翟有容出来后，云见和顾约两人确实伤的很重。但如果好好医治，还没到必死的程度。
沉默良久，顾约没解释，只是低着头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放弃治疗，死在城门口，可能师兄的结局会发生点改变。
“不用道歉。”云见望着黑夜，素来平静的黑眸中映着群星的光亮，“没有势力，结局依然一样。”
顾约默然，他的前世是匈奴人，两年的时间，他也只来得及杀光使团众人，还没多余的时间发展势力。
本来翟丞相不死的话，到时候云见的身份亮出来，至少翟丞相那一派的朝臣会站在云见这边。
只是没想到云起会那么狠，直接利用地劫星灭了翟府，断了云见的后援。
其实当时，顾约和云见是有计划的。等能够认出顾约身份的使团众人全部死完后，他们两个就会重回长安，想办法进入军队建立军功。
以两人的能力和战力，不需要几年就可以混出战绩。一旦两人拥有军权，也就有了话语权。
之后的一切，顾约深信，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云见一定可以登上皇位。而他也可以借助汉朝的力量，重回匈奴，夺回他的单于之位。
匈奴有他，汉朝有云见，他还可以再次向汉朝提出和亲，娶回秦笙。这样一来，匈奴和汉朝之间的关系，会进一步友善。
他也可以继承王昭君的遗志，好好守护她换来的安宁。
只是，这一切，在秦笙死的那一刻，全都崩坏了。
伊屠智伢师一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像光一样给他温暖的两个女人，在短短两年之内，一一离开了他。
从此，他的世界，不再有光明。
至于云见，顾约的死，再加上对翟有容的愧疚，最后还有云起的阴毒，自己父亲的昏庸，种种原因，让他对大汉王朝失望至极。
夜色寂寥，树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树下的两道身影，在这一刻，显得单薄苍凉。
“我想到一种可能。”云见突然道。
顾约正要询问，手机响了。只是刚才被金线吊着和人形模特了激斗那么久，全身血液还没流通，整个人处在发麻的状态，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拿手机接听了。
“这小子，干嘛不接电话。”同桌看着顾约迟迟不回来，宿舍已经到了熄灯时间，他再不过来，就要进不了宿舍了。
电话响了一会儿，顾约还没开口，云见已经起身，在他身上摸出手机，举到他耳边帮他按下了接听键。
“顾约，你小子，怎么还不回宿舍睡觉？”
“把门关好，我不来了。”
“啊，为啥？”同桌一愣，他还打算今天开个通宵，和其他两名舍友一起，逼顾约讲一些特战部的事情呢！
“咳，接到了一个新任务。”顾约现在撒起谎来，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
撇开他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有，师兄在这里，他们宿舍那一张小床，也睡不了两人啊。
“这大半夜的，还有任务？”同桌明显不信，透过窗帘看到顾约还留在原地。
“正常，我们经常大半夜出任务。好了，我还要分析案情，你们快睡吧。”云见很是配合地挂下电话，顾约有些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师兄问：“什么可能？”
“自杀。”云见把手机塞回他口袋，轻轻吐出两个字。
“自杀？”顾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师兄你的意思是，万睿泽是自杀的？”
“线索。”云见点点头，提示了两个字。
顾约沉思片刻，这次的事件，线索出现在他和云见两人的前世。而且顾约相信，这个线索一定是关键性的。
他之前推测万睿泽是替他去死的那个少年，可光是这一点，明显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云见所说的“自杀”就很像是一条真正的线索了。
“前一世，我和你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可以当成是自杀。”顾约身体动不了，却并不影响他脑子的运转。
他顺着云见的思路推理下去，“如果是自杀的话，死亡时间这一点勉强说的通，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了赢你。”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万睿泽的尸体从顾约所在的那棵树上倒挂下来，光头上那双倒立的眼睛正好对着顾约。他的嘴角应该是上扬着的，只是从顾约的角度看上去，却形如哭丧，说不出的诡异。
顾约浑身一震，云见连忙拦在他身前，用身体挡住万睿泽的视线，右手凝出光剑横在胸前，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不要这么紧张。”万睿泽直挺挺地从树上掉下来，横躺在地上，眼珠子依然看着云见两人。“你师兄说的对，为了赢你，我把自己杀了。”
顾约和云见两人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又是个疯子！
“我跟你有过节？”顾约左手稍稍恢复了点知觉，借助云见的遮掩，他悄然握住凝柱器。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万睿泽躺在地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他这一举动，让顾约两人心中更加警惕。
“当初王新跟我说，你生病快死了。”万睿泽的话，让顾约确定了他确实就是替他去死的那个少年。
“他的话你也信？”万睿泽冷笑一声，“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前世，生下来就被当成是你的替代品。”
瞥见顾约脸上的惊讶，万睿泽的笑容又冷了几分，“你以为你那个王新舅舅多次出使匈奴，真是为了两族交好？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知道你的长相。”
“为什么？”顾约不明白，难道他的前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让别人这么处心积虑。
“为的无非就是让我的长相和行为变得和你越来越像，像到连你的阿妈王昭君都分辨不出为止。”万睿泽森寒的笑意，让顾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仅如此，他们还专门为我请了教习你们匈奴语的先生。匈奴的各种习俗以及你的家族谱系，我可能比你还要清楚。”
“偷梁换柱？”顾约沉声道。
“不错，如果你死在路上，我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伊屠智伢师。到时跟王新里应外合，匈奴就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漠北荒原地贫草稀，你们要来有什么用。”
“亏你们两个还是学霸呢，对于西汉的历史，真是无知的让人心生鄙夷。”万睿泽嘲讽地看着两人，“你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西汉是被谁颠覆的？”
“王莽！”顾约和云见对视一眼。
是了，刘骜在位的后几年，王莽已经登上历史舞台。
“呵呵，匈奴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是他们的骑兵，在强大到让人色 变的同时，也让汉朝的不少人起了觊觎之心。”
“你是王莽的人？”顾约问。
王莽是个野心家，如果万睿泽的前世成功成为单于，掌握匈奴的强大骑兵，王莽的篡权计划无疑会提早好几年。
“我谁的人都不是，只是枚棋子而已。一枚因为你的前世，而被强制改变命运的可怜弃子。”万睿泽说到这，声音中突然带上了无限恨意，“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你居然能够反杀王新，活了下来。你当时不是生了重病么？”
“这只是我阿妈为了降低我那个单于哥哥对我的杀心，对外宣称的谎言而已。”顾约淡淡地道。
“估计王新也是被你的外表欺骗，才会那么轻易死在你的手中。”万睿泽直勾勾地盯着顾约，冷嘲热讽道，“什么时候，直来直往、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的匈奴人，也变得这么工于心计了？”
“这只是你们自以为是的认知出现了错误而已。何况，伊屠智伢师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
“原来如此。”万睿泽恍然大悟。
“你所谓的输赢……”顾约看着他，“我还是不懂。”
“前世，你我没直接交手，但我的出身就输给了你。”万睿泽僵尸一样躺在地上，“你是高高在上的匈奴皇子，将来的单于，而我只是个被别人操控的小小傀儡。
所以我不甘心，前世我输给你，不是我个人的原因。如果我们站在对等的位置，你未必赢的了我。”
“死无对证。”一直不说话的云见突然冷声道。
现在只是万睿泽的片面之词，王新一出场就死了，王莽他们又没直接接触过。当时的真相到底如何，万睿泽的前世，是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说，已无从考证。说不定，这又是弃天组织的一个把戏。
万睿泽的眼珠子转向云见，冷哼一声：“爱信不信！”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你赢了
“那我们来讲讲今生吧。你说你为了赢我，把自己杀了？”万睿泽清楚他前世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也去过天府蜃楼。而且他这行事风格，无疑很合弃天组织的胃口。
顾约觉得自己要是再跟弃天组织的人这么接触下去，他也快变成半个疯子了。
“今生我们两个外在的变量控制的相当接近。”万睿泽平躺着，以脑袋为圆心，顺时针转了九十度，侧头斜睨着顾约，“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和你在高中相遇，进来时成绩一前一后，都在班级中等，我还在你的前一名。”
说到这，万睿泽眼神陡然变得阴枭无比，恨恨地盯着顾约，语调提高，听着十分尖锐：“可你为什么要故意隐藏实力！呵呵，好一个年级第一，却在之前的各种排名考试中，一直吊在我后面一位。
你知不知道，为了不被你追上，我每晚都学到十二点，结果你竟然轻轻松松甩我几条街，成为了年级第一。请问你是在玩我么？”
“你拿我当竞争对手的时候，经过我同意了么？”顾约很是无语，他明明不想跟别人竞争或者攀比，怎么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喜欢跟他作比较。最后发现比不过，就会对他产生各种怨恨的情绪。
他顾约就活该承受这些人没头没脑的敌意么？他喜欢隐藏实力扮猪吃虎，这都是他的自由，没必要经过不相干的人的同意吧。
万睿泽被顾约的反问弄的懵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顾约来了火气，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温和，而是有些咄咄逼人：“既然要竞争，不应该保持公平么？请问你暗自用功，私下偷偷花那么多时间学习，对我来说公平么？假如你最后真的甩我两条街，你是不是还会暗暗窃喜，说我是个傻子，果然比不过你？”
“我……”万睿泽怔住了，他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一点。不过还真被顾约说中了，他确实是抱有那种偷偷用功追上别人的心理。
“你什么你，下次要跟我比赛，麻烦提前告诉我一声，别自己不声不响就擅自开始。万一我不小心又赢了，不至于你来找我算账的时候，我还是一头雾水。”顾约曲起左腿，右手在云见背后轻轻拍了拍。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行动力。
云见了然，稍稍移开身子。
“顾约，你变了。”万睿泽眼神复杂，他似乎没想到向来温和的顾约，会这么的盛气凌人。
“不要随意在你心中给我的性格胡乱下定义。变的最多的，难道不是你？”顾约淡淡道。他发现自己是个傻子，居然还想着把万睿泽拉回来。
跟万睿泽这类执拗的人说话，真的是一件特别累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想法比较偏激，还总喜欢诱导别人，肯定自己。
万睿泽平时在学校也很低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暗中跟顾约较劲，在某些方面，竟是和顾约没进入特战部之前很像。
此刻见到顾约说话不留余地，他才会觉得顾约变了。可他自己却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样子，在顾约眼中，完全就像变了个人。
“不说废话了，那些去理发的人，都是你杀的？”说到最后几个字，顾约的声音中潜伏着一丝杀气。
万睿泽诈尸似的坐了起来，面向两人，歪了下脑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种表情，差不多是变相承认。
顾约又问：“这个人形模特，也是受你控制的？你的红眼祟是什么能力？”
“顾约，你是变笨了么，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获胜。”云见沉声道。
“呵呵，你这个师兄，比你聪明多了。”
顾约抽了下嘴角，万睿泽的红眼祟，能力是获胜。
他该感到自豪吗？有人为了能够赢他，居然产生了一只红眼祟。“这么说，这个案子里面，故弄玄虚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的红眼祟制造出来迷惑我们的手段？”
“比如？”
“比如，那个只有死人才看的见进的去的理发店；比如那些已经死了，却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死者；比如那喜欢在女孩头上盘成各种发髻的诡异长发；再比如，你这个明明死了，却还念念不忘，一心想要赢我的死鬼。”
听到“死鬼”两个字，万睿泽似乎很高兴，“正解，可你现在，却退化到连我的红眼祟都赢不了。”
顾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红眼祟的智商飘忽不定，让它来设计案件，各种关联点都被它搞得乱七八糟，逻辑本身就存在很多漏洞，他要是想的到才有鬼了。
“你死了，顾约还活着，你是怎么定义输赢的？”云见冷冷地道。
把命都赔进去了，这样的胜利，真的有意义？
万睿泽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把自己杀死，这是目前为止，最让他引以为傲的事情。他深信世界上没几个人敢这么做，他也相信，没有前世的线索提醒，顾约和他师兄绝对想不到这一点。
可现在这个人，居然质疑他的获胜方式。万睿泽像是一只被人踩住尾巴的猫，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管我是死是活，只要我赢了就行！”
“你哪里赢了？”云见问。
“自杀这两个字，如果不是顾约第一个说出来，就算他输！”
顾约嗤笑了一下，这输赢的判定，还真是理直气壮的让人汗颜，懒得跟他计较，敷衍一句：“行吧，你赢了。”
万睿泽十分得意，兴致勃勃地道：“既然你刚才说什么公平竞争，你放心，下一轮的比赛，决定公平。”
“下一轮？”顾约脸色一沉，“你还没完没了了，谁告诉你我要跟你比赛了？”
“你要是不比赛也可以，我不勉强。”万睿泽故作大方，“也不过就是几条人命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把人命当作什么了？”顾约咬牙切齿。
“能当作什么？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来作赌注，别人的命，能有我自己的金贵？”万睿泽十分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啧啧，站在正义一方，有那么多人的命要让你们操心，确实挺辛苦的哈。”
顾约拳头握得咔咔响，深吸一口气，道：“我认输。”
“我、不、同、意！”万睿泽一字一句，凶恶地瞪着顾约，随后欺近少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狰狞地道，“不战而降，顾约，你是看不起我么？”
顾约后背狠狠撞在树干上，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眼前更是直冒金星，他嘴角却是微微一勾，被掐住喉咙无法说话，他就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对啊，我看不起你。”
万睿泽看懂了口型，手上一紧，恶狠狠地道：“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顾约被掐的呼吸困难，额前青筋暴起，他却依然挂着丝笑容，十分笃信地用口型回道：“你不敢。”
万睿泽脸上阴晴不定，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松开手，“我是不敢杀你，但我可以杀你周围的人。”
“咳咳，威胁人能不能换个方式？”顾约直起身子，瞥见云见斩断了困在他的头发，这才收回视线，“老是这么几句，听都听腻了。说吧，怎么比赛？”
“现在又为什么愿意了？”万睿泽一愣。他印象中，顾约并不是那种一被威胁就妥协的人。
“外面太冷了，早点把你打发走，我还可以回去睡个觉。”顾约望了眼天色，轻飘飘地补上一刀，“我和你这个死人不一样，不习惯黑暗。”
万睿泽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憋下了心头的怒意，冷声道：“去了天府蜃楼，你自然就清楚比赛规则。”
“又一只弃天组织的走狗。”顾约摸着脖子，脸上依然笑着，只是眼神没有温度。
“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拭目以待。”顾约摆摆手，和云见一道向外走去。
……
“还是一个人去？”云见启动车子问。
当初顾约说过，等这个案子结束就再去一趟天府蜃楼。而万睿泽口中的比赛，明显是弃天组织安排的。
“嗯。”顾约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卓凌说的对，每一次弃天组织出来作妖，最后往往还有更大的行动。前面几次我们都无法预测，但最近有一个大型的活动，是跟我们有关的。”
“神印选拔赛？”云见道。
“对！”顾约揉着眉心，“帝都院想把手伸进来，弃天组织必然也会来横插一脚。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但是卓凌不能被他们拖住脚步。他再不进行特训，想要拿到名额恐怕有点困难。”
山雨欲来，这一次的选拔赛，必将是一场恶战。
“你的武器……”
“这个啊……”顾约知道师兄问的是他在和人形模特对战时，为什么能同时使用两种武器。
就算是不定式，顶多是在战斗时可以随意切换武器，却也无法做到同时使用两种。
“鬼域出来后，我不需要凝柱器也可以凝出武器。”顾约笑着向云见转了转不定式，“在这个基础上，我勉强可以做到用不定式凝出另一种武器。”
同时使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器，一主功一辅助，顾约的战斗力无疑会近一步提升。
车子往特战部的方向急速驶去，顾约把不定式挂到了云见的腰带上。
他去天府蜃楼应该用不到它，师兄则可以趁此机会练习不定式中的其他武器。要想继承神印，他们必须准备其他的底牌。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现在打不过你
第二日夜晚，天府广场依旧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原烂尾楼因为天府蜃楼的出现，就被大家改叫成了天府广场。
顾约抱着胳膊站在人群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身边有人将他认了出来，很是不满意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顾约斜眼看着那人，话还未出口，却先打了个哈欠，“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你不愿意来，难道还有人逼着你来吗？”另一人道。
能进天府蜃楼的人数只有一百五十人，可这里每一晚都挤满了人。其实有些人也只是来凑个热闹，顺便听那些进去过的人吹牛胡扯，打发时间。所以，哪怕是互不认识的几个人，也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可不就是被逼的嘛！”顾约耸了耸肩。
他周围的几人很是不信，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一人凑过来，问：“你不是进去过一次嘛，怎么样，你是范蠡吗？”
又一个问他是不是范蠡的，顾约脸都绿了，没好气地道：“我是范蠡他爹！”
“我信你个鬼！”其他人异口同声。
“那你前一世，遇到西施了吗？”
“这不是废话嘛！”
周围几人对视一眼，顿时八卦起来，“快快快，跟我们说说你俩的爱情故事，你们前世分别是谁？”
“我是项羽，她是虞姬。”顾约随口胡扯。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高喊一声。顾约等人立马抬头看去，一座庞大的金色仙府泰山似的朝他们头顶压来。
天阶垂落，前一晚进去的那一百五十个人鱼贯而出。顾约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后的夏萤。
穿梭在人群中，顾约朝夏萤走去，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也不知道她进去的是哪一世。
“阿沫尔！”夏萤看到了顾约，美眸中满是惊喜，叫出口的名字，却让少年有些头大。
“夏萤，不要陷的太深。”顾约看到一边的骆天天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认真地道，“你们两个去过一次就好，以后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骆天天回过神，“我的前世还没走完呢！”
“这个前世今生，一半真一半假，在没调查清楚他们的目的前，我不希望你们涉险。”顾约沉声道，“相信我，他们不安好心。”
“他们……是一直跟你对着干的那些人吗？”见他语气凝重，夏萤不由得问道。
“嗯。”顾约点点头，看着夏萤，“答应我，不要再进去了。”
“那你呢？”
“我……”顾约还没说完，冯潇潇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各位晚上好，玉环要再次跟大家道个歉。”冯潇潇今日穿着唐代的服饰，风华绝代地出现在正殿门口，朝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今日天府蜃楼只招待一名贵客，今晚的名额移加到明晚，还请大家见谅。”
众人忙不迭寒暄几句，然后有不少人把目光落在顾约身上，他的蓝色制服无疑很好辨认。另外一些不知情的在询问身边人之后，也都看了过来。
大家都猜到了，这个天府蜃楼的贵客，就是眼前这个小子。也不知道这小子哪世修来的福气，不但抱得西施归，还让一整座天府蜃楼为他一人清场。
冯潇潇站在上面，看尽了众人的神色，对着顾约嫣然一笑，“少尉，请吧！”
顾约握了下夏萤的手，越众而出，抬头看着冯潇潇。后者端庄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放天阶下来的意思。
两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莫名的对峙起来。气氛变得很是微妙，就连围观群众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要怎么上去啊？”
天府蜃楼悬空二十米，这个高度，要是没有阶梯，普通人根本上不去。
“这下尴尬了。”有人幸灾乐祸。
夏萤和骆天天对视一眼，有些担忧地看着少年挺直的背影。
冯潇潇一脸无害地笑看着顾约，笑容雍容华贵的让人无可挑剔。
顾约轻笑一声，十指翻飞，数根金线缠到冯潇潇身上。少年右手往后一拉，冯潇潇就从天府蜃楼跌落下来。
众人顿时惊呼出声。
在快接近地面时，顾约又是轻轻一扯，让冯潇潇稳稳地站在他的背后。少年收回金线，头也不回，声音清澈淡然：“劳烦贵妃亲自相迎，带路吧。”
从这个高度掉下来，要换作是别人，早就吓得花容失色，魂不附体了。偏生冯潇潇不是一般人，她掩嘴咯咯直笑，让周围那些雄性动物一个个狂咽唾沫。
冯潇潇有意无意地朝着夏萤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之后，无数只蓝红两色荧光蝶出现在她和顾约身侧，绕着两人翩翩起舞，美轮美奂到令人惊艳，让人窒息。
美人美景，如梦如幻。此时此刻，所有人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呼吸。
冯潇潇瞥了眼丝毫不为所动的顾约，知道这一套对这小子没用。玉手一引，无数荧光蝶飞舞到前面，从两人脚下一直延伸到天府蜃楼，竟然搭成了一道蝴蝶天梯。
众人震惊到无法言语，就连夏萤和骆天天两人也是一脸目瞪口呆，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顾约微微一挑眉，冯潇潇这个女人，真是让人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走这么娘里娘气的玩意儿，恶心谁呢！
冯潇潇偏头看着他，笑意盈盈。
顾约扫视一圈，确定了几个定点，计算好距离之后，数道金线缠绕在他的身上，另一端分别连接在广场上的四尊雕像和天府蜃楼之间。
顾约手指一勾，身上的几条金线一松一紧，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在无数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轻盈地落在了天府蜃楼正殿门口。
“妈呀，这小子会轻功啊！”一人不可置信地道。
这一幕，简直比蝴蝶天梯还让人震惊。由于天府蜃楼的金光太盛，顾约的金线在其光芒的掩饰下，很难让人发现。
夏萤抬头看着少年欣长的身影，美眸中也是异彩连连。然后，她看到少年甩了下手，天府蜃楼正殿的那块牌匾，应声碎成好几块掉落下来。
“小情人可真会记仇。”冯潇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缓缓踏着蝴蝶天梯而来，看着掉落一地的牌匾，也不生气。
顾约转身低头看着夏萤，后者冲他点点头，表示会听他的话不再靠近这里。少年对着她微微一笑，随后一步踏进正殿内，反问：“你第一天认识我？”
不放天阶，无非就是想看看他顾约是不是真如万睿泽所说，能够用金线自行上来。
尽管中间出了个小插曲，他们没料到他会把冯潇潇扯下来。但他也没想到，冯潇潇会用蝴蝶来搭阶梯。
最后如他们所愿，顾约用金线飞了上来，但这个暗亏他也不能白吃，于是就把人家的招牌给拆了。
“小顾约，别来无恙啊。”黑衣楼主坐在正殿的主位上，万睿泽坐在左手边的位置，正紧紧地盯着顾约。
顾约站在殿堂上，手中的金线缠上楼主身下的金色龙椅，冲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有恙有恙，最近手痒，特别想拆东西。”
“这么喜欢拆东西，小情人你是属狗的吗？”
“你属蛇我就属狗。”顾约勾了下金线，龙椅纹丝不动，黑衣楼主眼神玩味地看着他。
随后，顾约悄无声息布置在整个正殿的金线，全部失去了联系。至于龙椅上的那几根，猛然间绷直到即将崩断的程度，紧接着在顾约心道不好的时候，朝他狠狠甩了过来。
要不是顾约反应极快，这些金线估计就能将他的身体分成好几块。饶是如此，其中一根金线堪堪擦过他的右脸，留下一道血痕。
“现在手还痒么？”楼主的动作不曾有丝毫变化，如果看到顾约脸颊上的血迹，万睿泽甚至不知道他竟然出过手了。
冯潇潇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消失了，看到顾约脚边的几滴鲜血，她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右臂被割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正沿着手臂从他的制服袖子中侵出，在手背上汇聚成几小股血流，缓缓滴落下来。
“以痛止痒，好方法。”顾约脸上的笑容并未因为受伤而消失半分，居然还向楼主竖起了大拇指。
万睿泽目光阴寒地看着顾约，小声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在弃天组织的地盘对楼主出手！这下好了吧，尝到苦头了。万睿泽在心中暗自窃喜，他虽然接触不多，但从天府蜃楼众人对楼主敬畏的态度上，可以推测出他的恐怖实力。
眼下顾约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九条命都不够他挥霍的。只不过让万睿泽有些失望的是，楼主对顾约的态度，宽容到让他嫉妒。
只见楼主低低一笑，道：“还要试探么？”
“不了，我现在打不过你。”顾约嘴上说着打不过，一边却又用金线勾走楼主身上的黑色披风，接过来擦掉手上的血迹，随后扬手披在身上，笑道，“借你披风一用！”
楼主眉角一挑，目光朝一个地方瞥了一眼，不怒反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冯潇潇心中一动，视线右移，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朝正殿的方向走来。顿时明白顾约这么做，是为了不让王昭君担心。
第三百四十三章 鬼谷子之徒
“比赛规则？”顾约了眼越来越近的王昭君，终于出口相问。
王昭君可能并不知道弃天组织的真实面目，不然以她的心性，肯定不会和他们为伍。
只是顾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就弃天组织三天两头找他麻烦这一点，他的身边也未必安全。
知道顾约不想让王昭君知道他们的比赛内容，楼主倒是少见的没有为难他，言简意赅地道：“在不改变历史的前提下，先找到并且杀死我的那个人获胜。”
“你也参加？”顾约惊了一下，神色凝重。本来以为只有他和万睿泽两个人进行比赛，这家伙加入进来的话，难度无疑会提升不少。
“为表公平，我相当于是你们的裁判。”
顾约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是一个组织的，你所谓的公平，对我来说太没诚意了吧。”
“小顾约，你要知道，如果我真想杀你，你是活不到现在的。”楼主淡淡地提醒一句。
顾约不置可否地轻吁一口气，再问：“输赢结局？”
“赢的那人可以顺利出来。”言下之意，输的那个将会被困死在往生石内。“还有什么问题么？”
王昭君来到正殿的屏风后，似乎正在犹豫着该不该进来。顾约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朝她行了一礼。
王昭君似是没想到他会出来，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了温婉动人的笑容。
“近来可好？”顾约问，率先朝祭坛方向走去。
“甚好。”王昭君跟着转身，看着少年坚毅的侧脸，“西施她……”
按照冯潇潇的说法，往生石的前世今生这一块儿是王昭君主动要求看管的。她看过顾约的前一世，外面又有她们四大美女的雕像，再加上昨晚夏萤也来了一趟，而且经历的是和他同一朝代的那一世。
这种种加起来，王昭君也就格外想知道他和西施在这一世的情况。
“她现在叫夏萤，是我的女朋友。”顾约无法确定王昭君能不能准确理解“女朋友”这三个字的意思，于是摸着鼻子解释了一句，“额，女朋友就是……未婚妻。”
王昭君点点头，语重心长地道：“莫要负她。”
顾约汗颜，连忙点头称是。等两人来到祭坛时，万睿泽三人也到了。
王昭君应该是事先就知道顾约要再进一次往生石，不再多问什么，干脆利落地启动一侧的机关。三道光束从往生石上迸射而出，罩住顾约三人。
……
耳边传来似碎玉撒落的声音，上头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顾约睫毛轻颤，挥手遮在眼前，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左侧赤壁千仞，飞流如白练倒挂，其下深潭碧波荡漾，天光云影徘徊间，隐有鱼儿抬首现。
周围古树森森，石台前玉钱条条，珠花点点。远处群峰高耸，山峦起伏，层层叠叠，云雾缭绕间，宛若仙境。
古代的空气就是新鲜！
顾约皱着鼻子使劲吸了几口，清新的香草夹杂着湿湿水汽，让人心旷神怡。
顾约抬手看了下服饰，与之前西汉的服饰差异并不是很大。看来这一世，所属的朝代应该与西汉相距不远。
正在这个时候，几道身影从山间小道缓步而来，为首一人气宇轩昂，风度翩翩，行为举止颇有大将风范。
看到顾约，此人赶忙上前一步，深揖一礼，十分恭敬地道：“先生安好，蒙毅又来叨唠了。”他身后的四名将领也都长揖一礼。
卓凌！这个自称是蒙毅的，竟然是卓凌。
顾约深吸一口气，按住额角，开始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蒙毅的资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蒙毅应该是秦国的将军，秦始皇的臣子。
所以他这次，是穿越到了秦朝，可卓凌为什么叫他先生？
这个疑问刚一出来，各种信息纷至沓来。他这一世叫无名，是鬼谷子门下最小的弟子。
鬼谷子何许人也，他是历史上最赋有神秘色 彩的千古奇人。传闻他通天彻地，身怀旷世绝学，精通百家学问，智慧绝伦。
他是纵横家的鼻祖，同时也是著名的兵法家、道家、谋略家、阴阳家、医学家、发明家和伟大的教育家。
传说他门下有五百多名精英弟子，这些弟子进山前都是籍籍无名之辈，出山后个个大放异彩。
历史上他最出名的弟子有四人，分别是纵横家苏秦和张仪，兵法家孙膑和庞涓。却唯独没有无名这个弟子的任何信息。
无名……这名字可真有个性，一看又是没在历史上留名的小角色。
不过脑海中的信息显示，顾约是鬼谷子最得意的弟子。正因为他天资卓越，年纪轻轻就学到了鬼谷一派的所有学问，鬼谷子才会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在这之前，他叫甘罗。
无疑，这个名字，对顾约来说，依然很陌生。
鬼谷子前去云游前，扔给顾约几句话：
你既非当世之人，又通晓后世之事，本不该入世。如若迫不得已，切记不可强行以己之力，去抗天命。
信息到此为止。
“先生可是身体不适？”看到顾约一直按着额角，卓凌的前世蒙毅察其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不是。”顾约摆摆手，“那啥，蒙将军有何指教？”
顾约说完微微一怔，随后朝着潭边走了几步。他突然发现这一世的限制并不大，既不禁言也不禁行。
想着鬼谷子留给他的话，前两句就非同寻常。
非当世之人，通晓后世之事，本不该入世。
这意思是鬼谷子知道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且还清楚他知道后续历史的发展，告诫他，让他不要强行干涉历史。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难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并不是他的前世？
顾约蹲在潭边，心不在焉地掏着潭水。卓凌几人对视一眼，对于他的行为，均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卓凌再次轻轻唤了一声。
“萨瓦迪卡。我靠，我都讲外语了居然还不禁言！”顾约说着又崩了句英语出来，想象中的禁言还是没有发生。
难道要说出史实才会触发禁言？顾约照着潭水看了看这一世的面庞，嗯，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然后他站起身，朝着卓凌走去，既然这家伙亲自送上门来，看上去又对他这么恭敬，他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下消息，顺便逗逗他。
“久仰蒙将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顾约上去一把勾住卓凌的肩膀，后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个哆嗦，身体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好半晌，才弱弱地道：“先生莫不是忘了，蒙毅两日前也曾来云梦山拜访过先生。”
“咳咳咳，是嘛，哈哈哈，最近脑子有点不好使。”顾约干笑几声，问，“现今是何年何月？”
今日的先生行为举止越发怪异了，卓凌心中惊异，脸上的神色却渐渐恢复常态，恭敬地答道：“始皇三十七年四月。”
顾约在心中推算了一下，秦始皇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前二百一十年。“始皇帝会在七月驾崩……”
“先生！”蒙毅大惊，脸色发白，其余四名将领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顾约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刚才那句大不敬的话给说出了口。
竟然还是没有被禁言……
“蒙将军是想让我下山？”看着几人的神色，顾约终于正色道。
他倒是并不担心刚才说的话会被传出去，蒙毅随身带来的人，自然是他的亲信。而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想来是有求于他，当然不会蠢到去秦始皇那里告发他的妄言。
“先生乃鬼谷老神仙的爱徒，承老神仙的衣钵，晓兵法善谋略。如今陛下龙体欠恙，赵高和李斯二人野心勃勃，欲置公子于死地。
公子为人刚毅有仁，素有贤名，若论帝位，也理当由公子继承。只是现如今赵高李斯二人时刻伴在陛下身侧，罔论鬼神之说蛊惑陛下，就连蒙毅都无法靠近。
公子被派遣致上郡协助大哥修筑长城已有两年，若是再不回去恐朝中有变。蒙毅恳请先生出山，助公子回朝成功继承帝位。如此，秦朝才能千秋万代，万世永存。”
“请先生出山助公子夺回帝位！”蒙毅身后的四名将领齐声喝道。
蒙毅口中的公子，应该就是扶苏了。历史上秦始皇会在公元前一十年病逝，而同一年死去的，还有公子扶苏、蒙毅和他大哥蒙恬。
顾约看着卓凌，现在是四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秦始皇就要死了。
可是，他又无法改变历史，下了山，能做什么呢？
“先生！”蒙毅看到顾约犹豫，就要再行大礼，顾约一把托住蒙毅的双手，叹了口气。不下山，待在这里也找不到楼主，杀不了他，就完不成比赛。
而且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话，让他去见一见扶苏。
随着蒙毅下山一起来到公子扶苏所在的上郡，当看到那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时，顾约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明朗。
公子扶苏，正是云见！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大个子蒙恬，正是傅川！
顾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下好了，他们四个都聚齐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公子扶苏
“公子，蒙毅幸不辱命，把先生带来了。”
云见和傅川走上前来，对着顾约躬身行礼。“见过先生！”
顾约连忙回礼。
傅川的前世蒙恬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顾约一翻，粗着嗓子哈哈一笑，道：“原本以为先生博学多才，未及不惑也应当而立了，没成想竟是比我们还小。”
嫌他年纪小不牢靠么？顾约嘴角微微一勾，可以啊，傅川这个臭小子，前一世的脑子比今生好使多了，居然会拐弯抹角说话了。
“蒙恬将军威名远扬，令匈奴闻风丧胆，今日一见，倒与无名心中所想相差不大。”顾约说到这，蒙毅了然地向后招招手，其中一名将领捧着把巨剑走上前来。
“名将理当佩名剑，此剑能穿铜釜，绝铁砺，只是剑身较重，非常人所能持。”
蒙恬的眼睛已经瞪的滚圆，直勾勾地看着巨剑。
此剑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剑气纵横，一看就是把绝世好剑。
顾约伸手一握，倒提剑柄递给蒙恬。后者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见顾约点头，他又看向云见。
云见眼中映着剑光，神色也有些惊异，问：“此剑何名？”
“巨阙！”顾约轻轻吐出两个字。
大个子蒙恬就差给顾约跪下了，双手颤抖着接过巨阙剑，结巴道：“这、这真的是、是传说中欧冶子大师锻、锻造的名剑巨巨巨阙么？”
“正是。”
大个子激动的双目通红，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动作轻柔地就像在欣赏着绝世美人一般。半晌，他才收好剑，对着顾约一揖到底，道：“感谢先生厚赠，蒙恬方才失礼了，望先生恕罪。”
“无妨。”
“外面风寒，先生请进帐再叙。”云见手往边上一引，顾约对着他点点头，一行人朝营帐走去。
四人进得营帐，纷纷落座，自有亲兵上来斟茶。
蒙毅端起茶盏朝顾约遥遥一示，诚恳地道：“感谢先生屈尊前来相助公子，蒙毅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公子扶苏和蒙恬也先后拿起茶盏，对着顾约微一作礼，随后一饮而尽。
“将军客气，只是无名有一事不明。”
“先生请讲。”
“无名奉师命归守云梦山鬼谷神府，从未入世，不知公子和两位将军又是从何处听闻无名的消息？”
云见三人对视一眼，开口的依然是卓凌的前世蒙毅。
“世人皆知鬼谷老神仙极擅培养奇人异士，前不久，有名自称是老神仙门下的弟子路过此地。公子正值用人之际，蒙毅便自告奋勇，希望能游说那人为公子所用。
结果那人却摇着头说自己无法堪此重任，若我们真有此心，不妨去云梦山找一名叫无名的小先生。他是老神仙的关门弟子，亦是其最看重，也最赞赏的得意门生。”
“此人形貌如何？”顾约问。这个人有意让自己出山，很有可能就是跟他一起进来的万睿泽，或者是天府蜃楼的楼主。
“此人大概四十有几，身形矮小，背驼腿瘸，样貌……有些丑陋，但身上有股无法言说的神秘感。”
看来不是万睿泽，楼主的话，还无法排除。虽然他隐在黑衣中的身形十分高大，但万一这只是他用来迷惑别人的假象，实际上他可能是个又矮又丑的中年人也说不定。
“他最后去往何处？”
“这个……未曾留意。”卓凌有些不好意思。
“咸阳。”云见道。
咸阳，秦朝都城……顾约沉吟片刻，复又问道：“三位听说过甘罗么？”
这是他这一世最开始的名字，只是他脑海中对于甘罗的往事却没有任何印象。
“甘罗？不曾听说过。”大个子蒙恬老老实实地摇着头，公子扶苏也未答话。
顾约转向蒙毅，后者沉思片刻，道：“略有耳闻。”
顾约眼睛一亮，蒙毅道：“听闻甘罗乃先秦著名大臣甘茂之孙，从小就聪慧过人。他曾是文信侯吕不韦门下的才客，后游说张唐赴燕国，再出使赵国，不费一兵一力助秦国得到十六座城池。陛下大喜，拜他为上卿（丞相），时年十二，乃当时最年轻的丞相。”
厉害呀，十二岁就当了丞相，有点不得了啊。
顾约心中正有些沾沾自喜，猛然间想到一点。照理说，小小年纪就如此出色，不应该淹没在历史长河啊。可不仅是他，怎么连公子扶苏和蒙恬都对这个甘罗没有印象？
等等，甘罗是吕不韦的门客，还出使过赵国。也就是说，当时嬴政还未兼并六国，而那个时候，甘罗就已经十二岁了。
顾约悚然一惊，这个时间点跟他现在的年纪完全对应不起来。
“蒙毅将军可知，甘罗出使赵国是在何年？”
虽然不清楚先生为何突然对甘罗这么感兴趣，不过看他神色有异，蒙毅也不敢多问，连忙道：“当时天下未合，陛下还只是秦王政，甘罗出使赵国时，应当是陛下继位后三年。”
熟知秦朝历史的都知道，秦始皇是在十三岁继位。秦王政三年，也就是说当时嬴政应当是十五岁，这个时候甘罗出使赵国，回来拜相时十二岁。
那么，甘罗其实只比嬴政小三岁。
顾约看着自己的手，这可能吗？现在是始皇三十七年四月，也是嬴政将死的一年。
嬴政死时享年四十九，那么比他只小三岁的甘罗，也应该有四十六岁了。
如果他真是甘罗，为什么看上去还是十八岁的模样？
“甘罗既为上卿，为何公子和蒙恬将军不曾听过他的事情？”
“传闻甘罗拜相不久后便去世了。”蒙毅惋惜地道。
死了？英年早逝，就算嬴政当时已娶妻生子，作为长子的扶苏，也还只是个婴儿，对甘罗没印象倒也说的通。
顾约抬起眼睑，这次不等他发问，卓凌很是自觉地说道：“甘罗之死一直是个谜，当时有两种传闻。
一种是陛下和夫人一起对弈时让甘罗作陪，当时甘罗极受陛下宠信，可夫人不喜欢他。于是故意掉落一棋子让甘罗去拾，随后惊叫起来，向陛下哭诉甘罗捏她的脚，让陛下依律斩他。”
古时女子的脚不能随意触碰，更何况这个女人又是秦王的夫人。这是对王权的藐视，被斩似乎也算合乎情理。
但总觉得甘罗这么轻易就被夫人拿下，有失他之前显示出来的聪颖。
“另一种传闻是甘罗撞破了文信侯吕不韦与赵太后之间的私情，被文信侯灭口了。”
这个说法似乎更站的住脚。
嬴政老娘赵太后是出了名的淫 乱，她本就是吕不韦选来送给嬴政老爹的美姬。更有野史说赵姬在被吕不韦献给嬴政老爹时，便已和吕不韦有了各种关系，甚至还有人认为嬴政其实是吕不韦和赵姬的儿子。
但不管怎么说，赵太后和吕不韦的私情是确实存在的。甘罗就算再聪明，又怎么会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吕不韦的对手。
“先生何故提到甘罗？”云见的前世公子扶苏问道。
顾约神秘一笑，并未作答，反而问道：“公子可知陛下为何派你前来上郡，同蒙恬将军一起修筑长城？”
“因扶苏反对父皇判处儒生，惹怒父皇，便被发配至此。”
“不尽然。”顾约摇摇头，“公子仁慈敦厚，谦逊有礼，若为皇子，此便足矣。如想成为帝王，却是少了份狠厉。”
扶苏微微一怔，“请先生指点。”
“陛下尚武，更是用武力赢得天下。公子在他眼中，太过妇人之仁。陛下虽已统一六国，然江山未稳，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各农民揭竿而起，另还有赵高李斯祸乱朝纲。
公子若是处在太平盛世，品性俱佳，自是继承帝位的最佳人选。可眼下大秦江山并不牢固，稍不留神便会战乱四起。陛下有心磨砺公子的性子，名义上是发配，实则是为了历练，顺便让公子在军中建立威信。”
“先生此话当真？”大个子蒙恬喜不自禁。
“蒙将军难道不清楚此间关系？”顾约笑嘻嘻地反问。至于他口中的蒙将军指的是谁，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大个子蒙恬一脸疑狐，倒是蒙毅若有所思。
顾约道：“蒙氏三代为秦将，两位将军更是秦朝双杰，深得陛下器重。蒙恬将军对外负责军事，蒙毅将军则对内谋划政事。
陛下外出时，蒙毅将军更是可与陛下同乘一车侍奉左右。敢问，陛下最受宠信的臣子中，两位将军是否在列？”
不等两人回答，顾约继续道，“不但在列，还在前列。”
蒙毅和蒙恬对视一眼，均未吭声。
“陛下膝下多子，为何单派公子与两位将军亲近？这其中所隐含的期许，公子看不出，蒙毅将军竟也糊涂了么？”
蒙毅微微一怔，随即恍然，笑道：“先生说的是，蒙毅确实糊涂了。”
“陛下心中的帝位继承人，自始自终，都只有公子一人。现下宠爱胡亥，也只是对公子的一种考验。公子与两位将军不必担心陛下会另立他人，只需留意赵高李斯二人即可。”
蒙毅此时已对顾约心服口服，闻言请教道：“此二人终日侍奉在陛下身侧，蒙毅一靠近就会被他们用各种借口支开，先生可有妙计？”
“陛下此刻龙体欠安，极信鬼神之说。赵李二人支开将军，用的无非便是祭祀求神等借口。将军何不顺水推舟，说是求得神助，前来回禀陛下。”
蒙毅双目一亮，随即又生一问：“可蒙毅见了陛下，该如何言语，请先生明示。”
“无需多言，把无名带到陛下面前即可。”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吓一吓秦始皇
“先生要去见陛下？”不止是蒙毅，就连蒙恬和扶苏都是面露惊疑之色。
“无名略懂医术。”顾约随意扯了个借口。他需要找出身份未明的万睿泽和楼主，就必须前往咸阳一趟，这两人出现在秦国都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没准他们一个是李斯一个是赵高，正在狼狈为奸地密谋着什么。
“先生乃鬼谷老神仙高徒，略懂便是精通无异了。”蒙恬乐呵呵地拍了个马屁。
顾约挑了下眉。
蒙毅道：“上郡距离咸阳甚远，舟车劳顿，要辛苦先生了。”
“将军亦是谋臣，为何还会有此偏见？”顾约似笑非笑地看着卓凌。
蒙毅微微一惊，想起之前顾约把巨阙送给大哥时，单手握剑的姿势，分明就是懂武之人，又怎么会是他心中认为的文弱书生。
何况正如先生所言，他自己虽是谋臣，却也会骑马射箭，还能和大哥一起上阵杀人。他刚才那句话，本意虽是担心先生长途劳累，身体吃不消，却着实有些小瞧了先生。
卓凌反应过来，急忙行礼道歉，“是蒙毅唐突了，先生乃旷世奇才，必定也擅长舞枪弄剑，策马奔腾自是不在话下。”
旷世奇才啊！
可惜他身上的装备全都没一起穿越过来，不然拿出手机把这三个家伙夸他的彩虹屁全给录下来，回去还可以炫耀一番。
……
是夜，顾约站在长城上，夜风吹着他的衣服猎猎作响。夜空中繁星点点，地上烛火重重，长城的轮廓在星火中若隐若现。
“先生可有心事？”公子扶苏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
顾约侧头看着他，这一世师兄的表情依然淡漠，但一直包裹着他的那层冰冷，尚未出现。
而且，他居然会主动关心一个才认识不到几个时辰的人，这让顾约有些意外。
上郡接近塞外，环境气候自然比不上咸阳。四月的夜风，吹在身上依旧有些冷飕飕的。
顾约并没有回答云见的问题，他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突然想起一句名言，不由自主说了出来：“你默默地转向一边，面向夜晚。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盏。它们总在一起，我们总要再见。”
再见，为了再见！
师兄，愿这一世，你能被这个世界善待。
云见脸上出现了一抹茫然，“先生此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件事。”顾约道，带笑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为什么要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地不去越雷池？难道他不出手，这儿的历史就不会被改变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万睿泽和那个楼主一定会想尽办法来诱 使他。既然横竖都逃不了，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本心来做事。
这一次不止是师兄一人，还有卓凌和傅川，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被奸臣害死。
所以，他已经决定了，他要改变云见三人这一世的命运。
何况穿越回前朝，不正是让他来改变历史的吗？
“公子有何疑问？”看到云见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顾约收回心神，问道。
扶苏望着远处的烛光，沉声道：“百姓疾苦，父皇不肯减免赋税和徭役，先生可有良策？”
“无名明日便打算和蒙毅将军启程去往咸阳，今晚本就想找个机会与公子商议一些事情。”
“如此，请先生移步扶苏的营帐。”
公子扶苏素有贤明，身为皇子，却心系百姓。他的营帐也和普通将领无异，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显得与众不同高人一等。
顾约来到书案前，一看到毛笔和竹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顾约能写得一手好字，可那也是因为他小时候学过一学期的硬笔书法。至于毛笔，很遗憾，他并不擅长。
要是在白纸上，他还勉强能写出几个大字来。问题是这个竹简，看上去那么细长，顾约觉得他握住毛笔，一横一捺两UU小说来，就没地方写其他笔画了。
目光一扫，书案上摆放着其他竹简，有一卷没收好，露出了一截文字。看到那些繁体字，顾约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丰富了。
他怎么能忘了，历史上的各种朝代，用的全都是繁体字。
天呐，他从小接触到的可都是简体字。如果让他看一封繁体字写成的书信，他勉强能连猜带蒙的看懂大致意思。可要是让他用繁体字写东西，估计这里没人能看得懂了。
“先生？”看到顾约表情怪异地瞪着书案，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沉稳安静的师兄也开始诧异了，心中猜测着是不是自己的这些卷宗有什么地方不对？
“咳咳！”顾约干咳几声，摸着下巴思考该以什么借口让师兄代笔。眼珠子转了一圈，盯着云见道，“公子可听说过认床？”
“认床？”云见一脸茫然。
顾约看了眼身后的卧榻，一拍脑袋，暗道糊涂。秦朝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床，可能连“床”这个字都没出现，更不用说“认床”了。
“额，认床的意思就是，比如说公子长期睡在身后这张卧榻上，习惯于它的软硬程度。要是突然换另一张卧榻，公子可能会由于不适应，导致夜不能寐，无法安睡。”
云见微微一点头，恍然道：“扶苏考虑不周，上郡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明日扶苏便让蒙恬将军前往鬼谷神府，去把先生之前睡的卧榻搬过来……”
说到这，他像是记起来明天顾约就要离开，脸上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不是，我刚才只是给你打个比方，我不认床，不认床……”顾约连忙摆手，心中一急，直接飚出了白话文。
云见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咳咳，公子见谅，无名在云梦山是席地便睡，并不认床。”顾约挠了挠头，觉得让他一个现代人用文言文交流实在是太累了，半垂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地指着笔搁上的数支毛笔道：“无名认笔。”
好在师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脑子一直都很好使，立马反应过来，“先生有何指教，可否让扶苏代笔记录？”
“就是这个意思！”顾约心中朝师兄比了个大拇指。
扶苏闻言坐在案前，拿起一支兔毫毛笔，蘸着墨静等顾约开口。
“公子先别急着记录，无名此次前往咸阳，最大的目的是去向陛下求得太子诏书。”顾约此话一出，素来平静的扶苏竟是微微一怔。
“陛下龙体日渐愈下，留给公子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顾约跪坐在扶苏对面，认真地道，“无名必须趁陛下尚且清醒的时候秘密要来诏书，以防日后赵高李斯二人暗作手脚。”
扶苏正襟危坐，听得极为仔细。
“此外，无名十分赞同公子提出的减免赋税和徭役这一看法。百姓才是国之根本，陛下才刚统一六国，却不给百姓和士兵们休养的机会。不管是筑长城还是造秦陵，建阿房亦或是修直道，每一项都是大工程，奴役太过，便会激发民愤，这个才是秦国最大的隐患。”
“先生所言甚是。”
“这里可有公子之前进谏的奏章副本？”
扶苏伸手在右边的一堆宗卷中抽出一卷递给顾约。
顾约摊开一看，眉头微微一皱，扶苏看到表情，心中一紧，小声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顾约放下竹简，“公子可知陛下的弱点？”
扶苏神色微微一变。
“怕死！”顾约也不为难他，开口道，“秦未统一时，陛下是位不可一世的霸主。但等陛下一统江山之后，他太想成为千古一帝，想让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千秋万代。
于是，他开始犯错，不但暴政、追求永生，还目空一切，唯我独尊。恕无名直言，现在的陛下，听不进任何说他不好的言语。而公子，正是犯了此等大忌，故而才一次次惹怒陛下。”
不等扶苏开口，顾约继续说了下去，“陛下既然怕死，公子何不改变进谏的方式？”
“如何改变？”
“吓他！”顾约直白地道，“公子是否还有印象，始皇三十六年，也就是上一年，秦国曾出现过三件怪事。”
“先生说的可是灾惑守心、天石坠落和沉璧重现这三件事？”
“正是！”顾约点点头，“公子如何看待这三件事？”
扶苏认真地思考片刻，才咬牙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一半天灾，一半人为。”
“公子明鉴，无名师承鬼谷子，自认为对天象的研究要精于朝中掌管星象的奉常令。灾惑守心只是一种比较难见的特殊天象，并非奉常令口中的大凶之兆。
至于公子说的天石，其实是一种陨石，这东西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等无名有时间再给公子细说。世人皆知陛下厌恶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死’这一字，可想而知，坠落的陨石上所写的‘始皇帝身死而国分’，以及沉璧上的‘今年祖龙死’，正如公子所言，全是有人刻意为之。
也正是在那之后，陛下的身体状况逐渐衰弱。无名的建议是，公子可以用解梦的形式复提此事。告知陛下，若他能善待百姓，天将大降祥瑞，他亦可安康永年。”
第三百四十六章 甘罗救驾
“父皇对这三件事尤为憎恶，扶苏担心父皇看一眼便会震怒，根本不会再往下看去。”
顾约轻轻一笑，道：“公子不必担心，你按照无名说的照写便是。”
……
长夜漫漫，扶苏营帐中的灯火，亮到了天明。
翌日清晨，顾约和卓凌的前世蒙毅出发前去追赶秦始皇出巡的队伍，送行的只有扶苏和蒙恬两人。
直到顾约两人淡出云见的视线，大个子蒙恬才拍拍衣服，同扶苏一同回营，“公子觉得先生如何？”
扶苏望着白蒙蒙的天空，答非所问：“似曾相识。”
蒙恬不解地看着他。扶苏收回视线，淡淡地道，“昨夜先生有东西留给将军。”
进了营帐，扶苏拿起一卷竹简递给蒙恬，后者双手接过，认真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渐渐起了震惊之色，不久后变成了惊喜，最后化为敬佩。
这上面是顾约对修筑长城的几条建议，每一点都精辟新奇。就拿人力方面来说，顾约提出的轮工制度，就让蒙恬眼前一亮。
修筑长城的主要人力来源有三，一是蒙恬带领戍防的三十万大军，二为秦始皇强制征调的六十万民夫，三则是发配充军的三十万犯人。
在这之前，这三方人员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士兵看不起民夫，民夫看不起犯人，一层剥削一层。就算扶苏和蒙恬知道这种情况，可也无计可施。
如今顾约的办法是让三方轮换工作内容，并且重设军组。每一军组由六名士兵，十二名民夫和六名犯人组成。
同时撤销监军这一职务，每个军组每天都会设立一名监工长来代替监军，由军组中的二十四人轮流担任。
监工长负责监督工程进度以及食物发放等细务，表现优异者，均可论功行赏。
这后面，顾约写道：公子与将军厚德，民夫和犯人乃修筑长城的重要力量，万不可小觑他们。此举可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如若成功，将会加快修筑进度，提高效率。
然，想要实施这一举措，定是困难重重，特别是将军手下的士兵，反对必然激烈，必要时将军可杀一儆百。
事后，公子当及时说明此事缘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将军手下的大军，定会明白公子的苦心。
如此，将军与公子二人，一人施威，一人加恩，珠联璧合，相辅相成……
诸如此类，还有一些顾约对于掌兵的另类见解。
“先生真乃神人！”蒙恬看的是双目放光，神采奕奕，拿着竹简一连看了好几遍，啧啧称赞，随后奇道，“这字迹……怎么像是公子写的？”
扶苏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是很明显的笑容。他抽出另一卷竹简，示意蒙恬打开看看。
大个子蒙恬有些惊异于公子难得一现的笑容，心中对这卷竹简更加好奇，迫不及待将其打开。
随后他便瞪大眼睛，抽着嘴角极其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一字一句道：“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山一程，水一程……”
蒙恬这才发现整卷竹简上写的都是这一首诗，只不过前面几首的字迹，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到了最后一首，才勉强能够入眼。而且刚开始几首的文字，似乎和他们正在使用的有所差别。
这也不能怪顾约，前面几首他还没掌握毛笔的用法，写的是简体字。后面的繁体，还是凑到云见身边，看他写了一晚上的字，强行记录在脑海中，半推半测写下来的。
着实难为他了……
“公子，先生这字，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恭维……”蒙恬哑然失笑，他现在明白过来，为什么连公子那么清冷的一人，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先生……认笔。”扶苏无力地替顾约辩解一句。
“认笔？”蒙恬对这两个无疑也极其陌生，只是他生性粗犷，看公子的样子也不打算解释，他也就不在意了，转而问道，“这是什么体裁，看着不像是乐府啊？”
“先生说这是一首词，其余的……扶苏并未完全听懂。”
“词……”蒙恬又细细品读一遍，发现字里行间所要抒发的意思，跟公子扶苏的现状极为相近，感叹道，“大概是先生送给公子的吧！”
扶苏点点头，望着昨晚的灯盏：“意难尽，无眠心，听风冷雨一灯孤……”
这是昨夜顾约托着腮帮子，拿着毛笔，对着灯盏叹气时随意说出口的几个字。
蒙恬拿起又一卷竹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有几个似乎因为写错了还被涂过。
蒙恬瞪着眼睛，再次艰难地辨认着：“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玉帐空分垒，金茄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想不到先生看上去洒脱，心中竟如此悲慨。”
蒙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顾约为了练字，随意选了纳兰容若的两首词来应一下景。
只不过扶苏和蒙恬都把这一世的顾约看的过高，才会有了此时的这番感慨。
放下竹简，蒙恬想起顾约临行前对他说的话，问道：“公子，先生此行会有危险么？”
经过一个晚上的琢磨，顾约考虑再三，还是打算把他心中的忧虑告诉云见和傅川两人，当然有些地方被他粉饰了一下。
他说他此次下山，其实是被人逼出来的。有个同门一直对他心怀怨恨，他此番前去面圣必会受阻，无法确定归期。
于是把蒙恬叫到一边，万般叮嘱，若是有人传圣诏赐死扶苏，一定要先杀使者，然后就算是把扶苏打晕，也一定要阻止他自杀。
蒙恬虽然看上去膀大腰粗的像是个糙汉子，实则十分心细，见顾约当时神色凝重，他当即郑重答应下来。
“先生智慧绝伦，定会逢凶化吉，将军与扶苏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公子说的是！”
……
一连奔波数日，这一天，顾约和卓凌两人终于在琅邪追上了秦始皇的出巡队伍。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就变得极其奢华。出巡仪仗浩浩荡荡，旌旗飘扬，数千精锐兵排列两侧，中间是一辆令人叹为观止的御车。
秦始皇就坐在御车上，御驾所过之处，沿途的百姓纷纷跪拜在地。
赵高李斯二人骑马拥在御车两边，神气威仪自得地享受着老百姓对他们或惊恐、或尊崇、或羡慕、或愤怒等情绪，活像两只得势炸毛的大公鸡。
就在两人眯着眼睛懒洋洋骑坐在马背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祸害他人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回头一看，两张年轻的脸庞正在朝着他们快速逼近。赵高与李斯二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无声地达成了什么协议。
跪拜在地的百姓们原本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驾，可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有几个胆大的终于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瞄了眼马背上的人。
敢在陛下出巡时策马狂奔，要么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要么就是拥有极高的地位，获得过陛下的准许。
显然，前者不太可能，那就是后一种情况了。
出巡车队缓缓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这两骑的靠近。
年老的百姓依旧低着头，可能是因为御驾停下的缘故，他们只觉得天子的一呼一吸都带给了他们无尽的压力。于是更加惊恐地跪拜在地的，脑袋抵在地上，瑟瑟发抖。
年轻人的反应则要大胆多了，不少人侧着脑袋，抬起眼角，偷瞄着同样降下速度的那两匹马，以及马背上的那两道年轻的身影。
前面一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穿黑色官服，正是秦朝众多少女心怡的对象，蒙毅上卿。
后面那人身穿白色衣袍，眉目俊逸秀气，神色儒雅间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让人看到他就会心生好感，想与之亲近。
突然，前方寒光一闪，人群中窜出一道蒙面黑影，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飞身踏上御驾，朝其内的秦始皇刺去。
这一突变，完全让人始料不及。赵高与李斯二人顿时惊呼起来：“有刺客，陛下小心！”惊慌失措的同时，有意无意挡住顾约两人的救援。
这两个混蛋！
顾约脸色一变，一掌拍在马背上，身子腾空而起，脚尖在赵高头上猛地一踢，借力跃上御驾顶。
然而此时，那名刺客已经掀起御车上的帷幔，要看就要刺中秦始皇。
一道清越的龙吟声响起，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顾约已经倒立在御驾车顶，手中的长剑从车顶入，直抵刺客的天灵盖，而刺客的匕首，距离嬴政的心窝，只余下一公分。
“先生？”蒙毅脸色苍白。从所有人的角度看去，都觉得顾约刺杀了秦始皇。
赵高被顾约一脚踹落在地，见得此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质问蒙毅道：“蒙将军，李斯大人早就觉察出你有二心，没想到今日你竟是如此大胆，带人行刺陛下，你该当何罪？”
蒙毅又惊又怒地看着赵高，浑身冰冷，嘴唇开合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觉得，他和大哥以及公子，全被先生骗了。
就在蒙毅怀疑顾约时，只听啪嗒一声，顾约翻身下了御驾，一把扯开被他杀死的那名刺客，一掀帷幔，半跪在辕坐上，对着里面的秦始皇朗声道：“臣甘罗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第三百四十七章 归来依旧少年
“甘罗！”
“甘罗？”
全是惊疑不定的声音。很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有种魔力一般，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对于这个名字很是陌生。只有极少数人，隐约还有那么一点印象。
先生竟是甘罗！
最震惊的莫过于蒙毅，之前顾约曾向他询问过有关甘罗的事情，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这可能吗？传言甘罗不是死了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赵高，他的震惊倒不是因为名字。甘罗为相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赵高只是无法理解甘罗的身手，这名刺客本就是他安排好，在蒙毅前来回禀陛下时，用来栽赃嫁祸的。
他心中原本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若能刺杀成功，秦始皇身死，他的眼中钉蒙毅也就能随之除去，同时还可以连坐蒙家。
就算刺杀失败，这锅蒙毅也背定了。至于秦始皇，本就身体不好，经过此次惊吓，驾崩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怎么看，这对蒙毅来说，都是一个必死的局。哪成想，竟然会有顾约这么一个变数出现。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御驾车顶入剑，剑法还如此精准……
李斯的表情则像是见鬼一样，他终于想起这个在先秦时期，曾昙花一现过的名字。
甘罗在秦始皇面前大放异彩时，李斯还只在吕不韦门下充当门客，对于年纪比他小上许多的甘罗，也只有仰望的份，没怎么接触过。
可现如今，他居然以这个样子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其中定有古怪！
“甘罗！”秦始皇嬴政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御驾车后壁，脸上的惊吓还未褪去，随即又被震惊所取代。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庞，将他与记忆深处的另一人对应起来。
“一别三十年，陛下可还记得甘罗？”顾约迎着嬴政凌厉的目光，丝毫不惧，嘴上竟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秦始皇在审视他的同时，顾约也在默默打量着这个曾在历史上挥洒出浓厚一笔的千古一帝。
嬴政不愧为暴君，就算此刻身体不适，还受了惊吓，依然掩饰不住他这么多年造就出来的帝王气势。
光是被他微微一扫，神经稍微纤弱一点的人恐怕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不由分说跪地磕头了。
然而，在顾约眼中，秦始皇其实就是个傲娇的病人而已。所以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并不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多久没遇到敢这么长时间与他对视的人了。秦始皇收回视线，坐直身子，道：“给朕滚进来！”
“遵旨！”顾约微微一笑，手中的长剑入鞘，被他搁置在一边，随后弯着身子进入车内，回头向还在发怔的蒙毅道，“蒙将军，带上刺客的尸体，继续巡游。”
“是！”蒙毅终于领悟过来。
“李斯！”秦始皇道。
“臣在！”
“拿棋来，朕要与甘罗对弈一局。”
“遵旨！”
很快，一副长方形棋盘被摆放在两人面前。棋盘以隐形太极八卦为背景，四角为阴，四边为阳，中心为太极。
下棋者双方各执六枚棋子，六子中有一枚王棋名“枭”，另五枚卒棋名“散”。双方在刻有曲道的棋盘上行棋，用投箸的方法决定行棋的步数。
此棋名为“六博棋”，在春秋战国以及秦汉时期非常盛行。它属于战斗游戏，通过斗智斗巧，相互进攻逼迫对方而胜，整个过程充满着杀气。
顾约心中暗叹一声，看来秦始皇是想通过下棋来试探他是不是真正的甘罗了。
还好，他脑海中对于甘罗的记忆，已随着他接触的人，而渐渐解锁。
此刻，一大波关于甘罗与秦王嬴政下棋的记忆信息涌入他的脑中，他倒是不用担心会因此而露出马脚。
而随着棋局的走势，秦始皇心中的那丝戒备逐渐减少。他自从统一六国后，就鲜少下棋。六博棋又因杀气太重，那些被叫来下棋的，个个犹如上刑场，怕死的要命，几步就诚惶诚恐地认输，特别没意思。
只有在他当秦王政时，与他年龄相仿的甘罗会下的尤为认真，输了会在他面前跳脚，赢了还会手舞足蹈，俨然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出巡仪仗缓缓前行，御驾内偶尔传来落子声。
“陛下棋力不胜当年啊，承让！”顾约笑道。
“你居然敢赢朕！”秦始皇怒目一睁，语气却没带杀气，反而隐隐有着一丝愉悦。
“陛下可不能怪甘罗，要怪也只能怪您的名字。”顾约怡然不惧，笑嘻嘻地道。
嬴政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再来！”
外面一直竖着耳朵倾听里面动静的李斯，发觉陛下竟然颇为舒心的大笑一声，声音中气十足，一举清扫连日来的疲惫和病态。神色不由变了几变，心中极为复杂。
另一边偷听的赵高，则是被秦始皇的笑声唬了一跳，差点再次从马背上摔下去。
相比于这两人，蒙毅的表情则要欢喜多了，顾约在他心中的高度又拔高了不少。只因他也曾与陛下同坐一车，但却无法使陛下开怀一笑。
“出走半生，为何归来依旧是少年？”没了试探，这一次的对弈，无疑要轻松不少。
“甘罗离开后，便师从鬼谷子门下，习各种学问，在采药修道一事上颇有成效。”
“鬼谷子？”秦始皇眼睛一亮，复道，“采药修道？”
顾约点点头，看着秦始皇道：“陛下神色倦怠，眉宇间积有郁气。近来是否时常心气郁结，有时急躁易怒，有时又患得患失，夜不能安睡，昼又无精打采？”
“正是如此，甘罗可有良药？”
你这是心病外加强迫症，怕死怕成这个程度，也是绝无仅有了，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顾约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道：“陛下放心，甘罗此次下山，正是为陛下而来。”
“哦，此话怎讲？”
顾约放下棋子，拿起被他竖靠在一边的宝剑，双手捧着递到秦始皇面前，道：“陛下可认得此剑？”
秦始皇接过宝剑，抽出一寸，剑身银亮，紫气萦绕，宽厚中夹杂着缕缕正气，湛湛然而温翔。
嬴政心中一动，“这是……”
“诸侯之剑，亦是天下第一名剑，湛卢！”
“湛卢！”秦始皇的大手微不可觉地抖动一下。
顾约看在眼里，心中一喜，神色恭敬地开始忽悠起了千古一帝，“半月前甘罗在云梦山采药，突然天降飞剑，在隐龙潭水上舞出“祖龙有难”这四字后入潭底。
甘罗想着祖龙不正是陛下么，连忙潜入水中，拔出湛卢剑，快马加鞭来找寻陛下。
途中偶遇蒙毅将军，将军替陛下前去祭拜山神。不料山石崩塌，露出一截碑文，上面刻着“图穷匕见”四字。
将军始觉有人要行刺陛下，连夜赶路，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陛下身边。”
秦始皇咳了几声，顾约见状，收起棋盘，道：“下棋费神，改日等陛下身体好些，甘罗再与陛下重新切磋。”
秦始皇点点头，目光落在湛卢剑上，示意他继续。
“湛卢在侧，国将兴旺。”顾约开始拍马屁，“此剑乃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此剑所在之国，其国祚必绵远昌炽。
如今湛卢重现于世，预示陛下即将遇险在前，斩杀行刺者在后，可见它已认陛下为明君。陛下持之有道，秦国在陛下治理下，必会国运兴隆，延承万代。”
“好！”秦始皇大喜。
顾约心中好笑，古时候的皇帝还真是好哄。只要嘴巴甜一点，专挑他爱听的讲，他立马能开心的跟个两百斤的孩子似的。
“报！”又是急促的马蹄声。
顾约了眼脸色稍变的秦始皇，笑道：“陛下不用担心，依臣之见，此乃喜报。”
果不其然，来人翻身下马，兴致勃勃道：“回禀陛下，近日荣成渔民出海时，望见海上有蛟龙跃出，对着南面频频俯首。这之后，四条锦鲤跃上渔民的船只，每条锦鲤背上均有龙形纹身，鱼腹鳞片覆盖奇异，竟隐隐成字。
渔民大奇，连忙打道回府，叫来文人查看。那文人仔细辨认，发现四条锦鲤鱼腹上的字，赫然便是“始皇吉祥”四字。”
秦始皇龙颜大悦，转向顾约道，“甘罗何以得知？”
顾约朝着嬴政行了一礼，道：“湛卢既出，陛下安康，天必降祥瑞。”
“好，好！”秦始皇一手握着湛卢，一手在膝盖上重重一拍，连说两个好字。
顾约又道：“荣成正是陛下出巡的下一御点，蛟龙南望，望的正是陛下此刻所在的方向。那四条锦鲤，想来便是蛟龙所化，在恭候陛下的巡访。”
嬴政大喜，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不少。
顾约再接再厉，“臣建议，陛下先派一位高权重者前去迎守那四条锦鲤，已示对蛟龙的尊重。”
“依甘罗之见，何人可担此重任？”
“此人身为陛下的使者，需有代表陛下发言的分量。陛下身侧，也就李斯、赵高与蒙毅三人有此资格。
只是蒙将军年岁太轻，怕是难以服众。李斯大人年事已高，恐身体吃不消。故，臣以为，赵高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就派赵高去吧！”
“遵旨！”顾约走出御驾，看向一边的赵高，脸上露出十分无害的天真笑容，“陛下有旨，请赵大人即刻前往荣成，替陛下迎守锦鲤。”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挂的顾约
对于顾约，赵高早就起了杀心。短短几柱香的时间内，就赢得陛下的恩宠。还是随同蒙毅一并前来，若是再留他下去，恐怕再过几日，他和李斯就有苦头吃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这小子居然抢先一步，把他从陛下身侧支开了。
“陛下！”赵高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巧言令色可是他的强项，怎么能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骑到头上来！
“赵大人！”顾约打断赵高，脸上依然笑得人畜无害，“请吧！”
赵高还想再说什么，秦始皇不耐地道：“赵高，还不快去！”
“赵高……领旨。”
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离去的赵高，蒙毅心中直呼痛快。
虽然不知道这四条锦鲤是不是先生提前安排的，不过先生这一招可真是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赵高这厮，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顾约站在御驾辕坐上，笑看着赵高离去的背影，目光扫了眼被蒙毅吊在马背上的那名刺客，随后转过身，朝着李斯微一作揖点头，便弯腰进了车内。
李斯连忙回以一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顾约刚才那一眼，似乎略有深意。
少年的那双眼睛，乍一看纯净明亮，可细细一品，却又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阴谋诡计，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李斯摇摇头，驱散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念头，继续凝神静听车内两人的对话。
顾约重新坐了下来，“陛下，甘罗有一建议，不知陛下可有兴趣一听？”
“讲！”
“天降祥瑞，鸿兆丰年。定是琅邪与荣成两郡百姓心念陛下皇恩，感化了天地，才在陛下出巡途中，出现如此奇景。陛下何不借此减免这两个郡县的赋税一年，已示嘉奖？”
“减免赋税？”秦始皇看了过来，神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听到嬴政不咸不淡的声音，车外的蒙毅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陛下息怒，请听甘罗分析其中利弊。敢问陛下，目前秦国有多少郡县？”
顾约只知道史记上记载着的“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是秦始皇刚统一时设立的。现在具体有多少个，他无法确定，只好让嬴政自己说了。
“四十有八。”
又加了十二个啊！顾约心中微一感叹，继续道：“那么，一年减免两个郡县的赋税，对陛下而言，损失如何？”
“微不足道！”不得不说，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容易被激将。
顾约暗笑一声，面上依然谦卑有礼：“既如此，陛下何不施恩于民。这样一来，琅邪荣成两郡百姓在心怀感恩之余，必会更加勤恳。来年的收成，或许将两倍于其余各郡。
陛下可在此基础上，选出每年收成最好的两个郡县，减免赋税一年已示嘉奖。如此一来，无需监督，秦国各个郡县的生产定会自发提高一层。”
嬴政虽然脾气暴躁，但他是个极能采纳大臣意见的君王，不然秦朝的各种制度也无法设立。
沉吟片刻，秦始皇才道：“三十年未见，你倒是越发能说会道了。”
“也只有陛下这样贤名的君王，才有耐心听取甘罗的小聪明。”顾约一记彩虹屁拍了过去，随后对着车外的蒙毅道，“蒙将军，还不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下去。”
“是！”蒙毅一挥手，出巡仪仗停了下来，他心情激荡地来到御驾前，朗声道，“陛下有旨，天降祥瑞……特减免琅邪荣成两郡赋税一年，已示嘉奖。”
“你倒是会使唤朕的臣子，蒙毅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对你竟是服服帖帖。”秦始皇道。
“臣惶恐！”顾约很没有诚意地道，随后掀起帷幔，笑着说，“陛下，请！”
秦始皇轻哼一声，一脸威严地来到外面。正好蒙毅传完旨意，两侧跪拜在地的无数百姓，尚陷在惊喜之中，看到秦始皇出来，情绪顿时被点燃了，真心诚意地齐声高喊：“陛下万岁！”
声浪洪亮，直冲天际。
嬴政大概从没听到过如此响亮的山呼声，微微一怔，随后恢复常态，挺直背脊，背着双手，享受着众人的膜拜。
蒙毅李斯等随行官员，早已跪拜下来。顾约不得已，也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黄金膝盖。只不过还没拜下去，就被嬴政提住了襟领。
顾约本就打算做个样子，现在嬴政不让他跪，他就顺势把跪拜的姿势改成了半跪。站着自然是不妥的，不然哪天秦始皇不高兴追究起来，那他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虽然他其实并不怕，只是担心会被李斯等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拿去做文章。
当夜，秦始皇和一众重要随行人员入住琅邪郡守早已安排好的府邸。
顾约开始以鬼谷子的养生之道为噱头，严格管理起秦始皇的饮食。嬴政被他口中时不时爆出的惊人语句糊弄的一愣一愣，最后只能乖乖就范。
“老师的《本经阴符七术》主要有六个方面：盛神、养志、实意、保身、守时、仿身。
老师认为，人身上有五气，即心肝脾胃肾。滋养这五气，需以精神为主，食物为辅。
养性修身无法一蹴而就，甘罗只能先从陛下的饮食开始，帮陛下把身体状态调至最佳，再慢慢导气引神，静和养性……”
秦始皇听的是昏昏欲睡，他一方极度想要追求长生，可另一方面，实在是非常讨厌这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父皇！”一道人影从外面奔了进来，看到顾约，绕着他转了几圈，兴奋地道，“儿臣听李斯大人说，父皇身边来了位极其了得的人物，四十多岁却还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特来看看，果真如此神奇！”
“小公子！”顾约朝着胡亥淡淡行了一礼，心中数万匹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
怎么走到哪都有他这根搅屎棍，真是阴魂不散！这个胡亥，正是云起。
“叫先生，不得无礼！”秦始皇面露不悦。
“先生好！”云起的前世胡亥特别没有脾气地朝着顾约行了大大一礼，随后跪坐到他身边，直直地盯着他，满脸好奇，“先生真的不惑了？”
对于他的年龄问题，不但是李斯胡亥想知道，恐怕就连秦始皇也很在意。顾约回答的十分玄妙：“是，也不是。”
“先生这是何意？”胡亥抓着脑袋，一脸不解。
“若按照生辰算，甘罗确实只比陛下小三岁。”顾约说到这，语气一转，“不过，甘罗的骨龄只长到十八。换句话说，就算再过十年，甘罗依然是这副样子。”
“这……岂非是……长生？”胡亥小声道，同时还偷瞄了秦始皇一眼。
顾约没有回答，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偏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李斯那厮倒是会打如意算盘，这么快就把秦二世丢出来，以为这样他就没辙了么？
“先生，能不能把长生的法子告诉胡亥？”云起抓住顾约的手臂，摇啊晃啊。
顾约心中起了一阵恶寒，硬生生忍住甩手的冲动，笑道：“小公子孝贤，想探知长生的法子敬献于陛下。只是修道长生一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何况甘罗就在陛下身侧，请小公子放心，甘罗定不会藏拙。”
不等胡亥说话，顾约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递了过去，“此书乃是家师所著《本经阴符七术》上篇，小公子若有兴趣，可自行拿回去研究。”
胡亥双目放光，连忙抓起书册抱在怀里，那模样，像是怕顾约反悔似的。“那下篇呢？”
“下篇自然在甘罗身上，小公子切勿急躁。此书涉及甚广，没有三五年怕是无法研习通透。等小公子什么时候掌握了上篇，前来找甘罗要下篇便是。”
胡亥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嬴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看来甘罗颇受鬼谷子老神仙的器重，他竟会把所著书册交付于你。”
“不瞒陛下，甘罗乃老师的关门弟子，亦是他指定的下一任鬼谷谷主。老师此番出山云游，应当不会再回来了，故而将他的著书全都交由甘罗保管。
还望陛下替甘罗保密，如若让外界别有用心之人知晓此事，不仅云梦山鬼谷神府将被洗劫一空，恐怕甘罗也会被追杀至死。”
“既已成为鬼谷谷主，又为何下山入世？当真是因为湛卢？”
“一为湛卢，二为报陛下知遇之恩。”甘罗能十二岁拜相，他自身聪颖是一大原因，还有一点则是秦始皇能够知人善任。
“知遇之恩？”嬴政嘴角挂着抹冷笑，“当初又为何离开？”
“文信侯容不下甘罗，派人劫杀。甘罗重伤濒死之际，闯进云梦山，无意中破了鬼谷阵法，才被老师所救。”
“他容不下你，你就不会来找朕？”
“当时的陛下……还保不了甘罗。”此言何其放肆。
“……”
嬴政十三岁登基，到了二十二岁举行冠礼之后，才免去文信侯吕不韦的相国职位，真正掌握大权。
甘罗被吕不韦逼杀的时候，没有实权的嬴政确实没能力保住他。
良久，嬴政长出一口气，不再追究这其中的细节，只是感叹一句：“如果你一直在朕身边，这几年，朕或许就不会这么累了。”
“也不尽然，天下能取代甘罗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然而，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此言又何其狂妄。
嬴政抬起头，还没开口打压他几句，眼角瞥见三支带着阴冷寒光的箭矢朝他急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