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江南明家的阴谋
魔五楼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在听涛山庄,你们最终揭破了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的虚伪面具,揭发了他十殿阎罗之一的真实身份并铲除了他,那也是你们第一次和轩辕公子与其手下的十殿阎罗的正面交锋。”
“然而纵观这整件事,在这其中搅局的,有意无意在推动着整个事件发展的,却是武当双剑之一的柳青云父女俩,他们戴着已死的顾青衣的人-皮面具,在山庄之中装神弄鬼,想要寻回武当至宝松纹剑,却无意中对于整个事情起到了无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魔五楼此时放慢了语速,缓缓的问道:“那么你想过没有,他们的人-皮面具,究竟从何而来?”
张胖子迟疑的答道:“自然是柳青云……”
魔五楼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柳青云和顾青衣本是同门师兄弟,从小一起随武当李玄宗习剑,他们之间自然是无比的熟悉。这柳青云剑术倒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何曾听说过他擅长于易容之术?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有本事制作出如此惟妙惟肖,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来?”
张胖子的脸色变了:“难道,难道这也是江南明家做的?”
魔五楼顿了顿才说道:“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种猜测,不过听涛山庄林随风的身败名裂,令得轩辕公子麾下的十殿阎罗折损了一员大将,还失去了一大笔他所囤积的财宝,这损失实在是不小。”
“除去蜀中唐门和大雷门之外,轩辕公子与他手下的这十殿阎罗,无疑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一股力量了。如今他们遭逢这样的重挫,对于一直在暗中蛰伏待机,意欲东山再起的江南明家而言,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所以他们绝对有理由做这件事。”
张胖子觉得魔五楼对于此事的分析虽然有道理,但是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那明老爷子就算是诸葛亮在世,恐怕也预计不到凭着初出茅庐的一个小小的叶枫,竟能最终办到名扬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从而预先设计下这样的布局,这实在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面对着魔五楼,他终于还是没有敢于出言反驳。
魔五楼继续着他的分析:“紧跟着就是京城之中的剧变,蜀中唐门和大雷门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战,而结局就是唐门凭着安插在大雷门多年的卧底,以双杀之一西门柔的身份取得了雷破天绝对信任的唐门三奇之一唐影的临阵反戈一击,而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雷破天逃入密道之中被炸死了,大雷门四分五裂,不复存在了。当然,当时谁也不知道,这雷破天竟然用的是诈死之计,而大雷门还隐藏了极为厉害的后招。”
“从表面上看,这一战之后,大雷门已经被瓦解,而蜀中唐门除掉了这一劲敌之后,从此在江湖上势不可挡,俨然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大门派。”
“而雷破天本身又是十殿阎罗之一,他的这一失败无疑对于那个神秘的轩辕公子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结果当然对于江南明家而言,也是乐见其成的。”
张胖子点了点头,说实话当初他们乍一听到雷破天的死讯的时候,也是感觉到无比震惊的,这样老奸巨猾的一代枭雄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炸死了,的确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魔五楼顿了顿,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讲下去:“接下来就是你们一行人远赴西北,寻找神秘的楼兰古城了,而这此行之中,你们无意间却又除去了十殿阎罗之中的两员大
将,赫赫有名的东海渔和青龙镖局的关老爷子。”
“到了这时,轩辕公子手下的这十殿阎罗,已经快要折损一半了,虽然他的身份依旧神秘莫测,可是其实力必定已经大打折扣了。而得到这一消息的明老爷子心中,想必一定是在偷笑吧。”
“这时候江湖上的局势,只剩下了蜀中唐门一枝独秀,等到你们从大漠归来,一个针对蜀中唐门的阴谋也开始启动了。”
“表面上看,这个阴谋其实是诈死的雷破天,令其儿子雷雨云假装走投无路,假意投靠江南明家,意图借助江南明家的力量与蜀中唐门相斗,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才好从中渔利。”
“他能定下这一计策,想必一定是已经察觉到了江南明家的日益坐大,和其暗中包藏的野心,这是三十六计之中的驱虎吞狼之计。于是,便出现了江南明家的杀手劫杀唐大,唐大失踪这一连串的事件。”
“可惜,他定下的计策虽好,他遇见的却是更加老谋深算,更为狡猾的明老爷子。我猜明老爷子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破了雷破天的计谋,反而将计就计,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接下来,我们就看到高手如云的江南明家,在暗杀唐大之后,竟然再无动作。而雷破天为了能全歼蜀中唐门江南分堂而调动了雷家暗中集聚下的全部精英,却遇见了莫名其妙出现在杭州的叶枫,又被财雄势大的天意楼和位高权重的隆平侯张信带领军队忽然介入,导致他的计划功败垂成。”
“这一阵,雷家输得彻底,雷家四老的死令得雷家外系与雷破天之间完全决裂,江湖上显赫一时的雷家已经不复存在了。雷破天不但没能灭掉蜀中唐门江南分堂,反而连他自己也不得不牺牲掉亲生儿子雷雨云的性命,才得以勉强逃生。”
“反观蜀中唐门,这一仗虽然胜了,却也胜得无比惨烈,牺牲掉了唐门四大堂主之中的唐雨、唐离,连唐门三奇之一的唐影也死在了雷破天手上,更是折损了唐老太太最为看重的唐门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唐玉,可谓损失惨重,实力大减。”
“这边蜀中唐门和雷家都遭受了重创,反而江南明家在这一役之中却几乎安然无恙,完全没有损失。随着江湖中曾经并立的双雄的陨落,江南明家重新崛起,称霸江湖最好的机会就要来临了。”
魔五楼的这一番讲述,说得张胖子不禁连连动容,听得惕然心惊。
这所有的事情他全都知道甚至是亲身经历过,然而却从未像魔五楼这样连起来想过,如今听他这么一分析,想起这几年来所经历的这么多事,竟然背后全都若有若无的笼罩在江南明家的阴影之下,怎能不叫人心惊肉跳?
呆了半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江南明家做了那么多事,全都是为了能够东山再起,雄霸江湖,现在蜀中唐门和大雷门已经式微,正是最好的机会,那么他们为什么还不行动?”
魔五楼对于他的疑问丝毫不感到意外,淡淡一笑说道:“明老爷子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物,有了当年江南明家遭受各大门派围攻的前车之鉴,他想要东山再起势必要小心谨慎,务求万全。”
“我想他之所以迟迟还没有动手,其原因或许在等一样东西,一样能够令江南明家再也不惧怕任何人的东西。”
张胖子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东西?”
魔五楼缓缓说道:“那便是枫儿这几年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上古宝
藏!”
张胖子的好奇心大起,连忙问道:“那宝藏究竟是什么,竟然有如此威力?能够让江南明家再也不惧怕天下群雄的围攻?”
魔五楼缓缓摇了摇头道:“那宝藏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只不过根据传说,宝藏之中藏着威力巨大的宝物,得到它的人足可以俾睨天下群雄,甚至于夺取天下,也绝非难事。”
张胖子这几年一直听叶枫在叨叨什么上古宝藏,甚至于连当今皇上也对此深感兴趣,却全然不知道这宝藏究竟是什么。
如今听魔五楼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宝藏并非只是财宝这么简单,竟然藏有如此威力无穷的秘密,也难怪皇上居然会把自己安插在叶枫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了。
魔五楼说道:“我猜想明老爷子也一定早就知道了关于这个宝藏的传说,因此一直在等着枫儿能够寻找到这神秘的宝藏,继而下手抢夺。一旦得手,江南明家不但可以重新崛起江湖,甚至于夺取大明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外面却忽然风传枫儿和你们一起进入秦皇陵之中以后,却死在里面了。我想关于这一点,他和我一样,半点也不相信。”
听到这里,张胖子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当初从秦皇陵之中出来,他和解祯亮议定这个计策,一口咬定叶枫在秦皇陵中已死,还自以为得计,如今看来,不但是皇上,在江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人相信的。
魔五楼说道:“明老爷子既然确信枫儿没有死,却又苦于没有线索找到他,他明知你和程姑娘都是枫儿最为亲密的人,自然就要在你们身上打主意了。”
“他不知道你们此行是否是越好要与枫儿见面,于是便命人假扮枫儿的模样,在此地作案,希望可以借此引枫儿真的现身。这便有了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假扮枫儿的人。”
张胖子一愣:“你是说,刚才那个假扮老四的,是江南明家的人?”
魔五楼哼了一声:“除了江南明家之外,以你和枫儿的熟悉程度,天下间谁还有本事假扮枫儿竟然能够骗过你的眼睛?”
张胖子点点头,说的也是。
旋即,他想起了一事,问道:“既然刚才那个假叶枫是江南明家的人,那么那个黄脸汉子又是何人?听声音,她明明是个女子假扮的。”
魔五楼想了想才回答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听二人的对话他们彼此认识,并且相当熟悉。曾经听说明老爷子膝下有一个孙儿,唤作文兰公子,没有听说明家有什么厉害的女子。或许,是我们太过孤陋寡闻而已。”
“不过,从此二人的对话上看,这女子对枫儿并无恶意,相反倒处处维护于他,或许是友非敌也有可能。”
张胖子眨了眨眼,无限遐想的说道:“看来这老四倒是风流得紧呢,竟然什么时候搭上了江南明家的姑娘,我们居然一无所知,完全被蒙在鼓里。这小子真看不出来!”
魔五楼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时候,张胖子忽然想起来,张口问道:“前辈刚才说跟踪那个假扮叶枫的人,遇见了一个武功不在您之下的人,这才没有跟下去了。此人是谁?会不会,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明老爷子亲自来了?”
魔五楼沉下了脸,郑重的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无论他是何人,也绝对不会是明老爷子本人!”
第二十四章 两位师傅
张胖子不禁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魔五楼沉声说道:“明老爷子作为江南明家的当家人几十年,算起来,他的年纪应该也已经在七八十岁了。然而我跟踪假扮枫儿的那个人,看到接应的人虽然黑巾覆面,可是头发乌黑,身形矫健,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年纪对不上。”
“还有一点,就是明老爷子多年以来一直以击败武当张三丰真人为目标,苦练武功,他的武功只怕如今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可是那个人看他的身手,我感觉他和我只在伯仲之间,若是单打独斗,我自信还能略胜他一筹。因此,此人绝对不是明老爷子本人。”
“不过,我远远观察,那个假扮枫儿的人对此人颇为尊敬,料想其在江南明家的身份地位必然不低。我恐怕被其察觉到我的跟踪,惊动了他们,打草惊蛇,因而便没有再继续跟下去了。”
魔五楼说完,张胖子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心惊起来:“你的意思是,江南明家除了明老爷子之外,竟然还有人的武功能和您不相上下?”
魔五楼淡淡一笑,说道:“我的武功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想那江南明家多年以来卧薪尝胆,处心积虑想要重出江湖,称霸武林,暗中谋划准备了多年。有了当年被各大门派联手围攻,寡不敌众的前车之鉴,这明老爷子一定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秘密训练一批精英,像我这样武功的,在江南明家只怕还远不止这一个。”
张胖子闻言一怔,心中却颇有些不信。
“魔刀”魔五楼凭着手中一柄刀已经能够威震江湖了,要是江南明家当真有了一批如此武功的绝顶高手的话,那他们的实力真不知强横到何等程度了?
那还不可以轻松横扫天下各大门派了?
魔五楼看张胖子的神情便知道他心中不信,却也不想再多作解释,接着说道:“江南明家的这一招虽然阴损,有些下作,不过的确是找出枫儿的一个好办法。因此我并不想惊动他们,任凭他们在前面上蹿下跳,我们躲在暗处静观其变就是了。”
张胖子心中暗道,原来这魔五楼也和江南明家一样,想要找出叶枫的行踪来。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前辈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们其实也并不知道老四的下落,并没有暗中联络,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
魔五楼冷哼了一声:“从你一出京城,我便在暗中跟着你们,你们的一举一动,连同吃喝拉撒全部都在我的眼里,你们和枫儿有无联系我怎会不知道?”
张胖子呆了一下,心中暗呼惭愧,原来这一路行来,尽管自己已经是小心翼翼了,却还是被魔五楼一路追踪而来,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好在是叶枫的师傅魔五楼,要是追捕自己的锦衣卫或是别的什么怀有恶意的人,恐怕自己这一回就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正想着,魔五楼的下一句话却令他不禁冷汗直冒:“这几日我暗中观察,发现这清平县城里,暗中盯着你和那位程姑娘的人可不少。而且卧虎藏龙,他们之中很有几名高手。”
张胖子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也是江南明家的人?”
魔五楼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好像还不是一路的,有好几拨人。其中有几个从你出京城开始便盯上了,看他们沿途出手阔绰,身手也很不错,看起来倒像是宫里的大内高手。”
大内高手?
张胖子心里不由得一沉,看
来皇上果真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大内高手如果真是为了缉捕自己而来,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早就可以动手抓捕了,为什么还会一直暗中尾随,隐忍不发呢?
魔五楼继续说道:“其他还有几拨人,应该是跟随着那位程姑娘来到这里的,暂时还看不出他们的来路。不过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的目的应该和江南明家一样,都是为了枫儿而来的。”
张胖子心里有些焦急起来,看起来自己的这位义弟如今已经成了抢手的宝贝,打他主意的人还着实不少。
这还颇有些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味道。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么老四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魔五楼摇摇头说道:“我看他们的目的都一样,对于枫儿本身倒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想借着他身上来找出那个神秘的宝藏,所以说起来倒也并不算危险。”
张胖子一听也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心中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大内高手既然在这里出现了,那么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只怕不单是自己有危险,还会祸及到收留自己的县令周得麟周大人,看来是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了。
可是如今江南明家在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真能引得叶枫来到这里现身呢?
要是自己就这么走了,一旦错过,咫尺天涯,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他心里又觉得实在是有些不甘。
心中正犹豫间,魔五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那些大内高手早就发现了你的行踪,既然这一路上都没有下手,只怕他们的目的也并不单单是抓你这么简单。”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身手摸了一下腰间那柄漆黑闪亮的刀,说道:“再说,即便是他们要下手捉拿你,恐怕也是难以如愿的。”
这话等于在对张胖子做出了承诺,张胖子不禁大喜,心中便决定了留下来,暂时不急着离开了。
他刚想要欠身对魔五楼说几句感激的话,一动之下,那不争气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他这才想起来,自从下午去了曾员外家,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原本他心中一直怀着心事,倒也还不觉得,如今被魔五楼一番话放松了心情,便顿觉肚子里饥饿难耐起来。
他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望了望魔五楼,吃吃的说道:“前辈,这半日未曾进食了,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不知道您能不能……”
魔五楼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怎么,想打我的主意?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忍一忍,等到你那位师兄回来,再去给你张罗些吃的吧。”
张胖子听了这话不觉一怔,钉子叔其实是他的师兄这一点原本极为隐秘,连自己身边的人除了父亲之外也绝没旁人知道,这魔五楼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正想开口询问,魔五楼却站起身来,看样子准备要离开了。
走到门边,魔五楼忽然停住了脚步,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回身扔给了张胖子,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烧饼,你先顶一顶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张胖子手里捧着布包的烧饼,感觉有些愣神。
江湖上都传说“魔刀”魔五楼为甚高傲,性情古怪,极难相处。
如今这一番接触下来,张胖子
感觉到他身上竟然隐约像叶枫一样,也有一些温暖的东西,只不过他隐藏的很深,不易被发觉而已。
至少,他绝对不是江湖中人认为的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走出了屋子,魔五楼无声无息的纵身越墙而出。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背后,一个如同阴影一样的身影鬼魅一般的突然浮现出来,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魔五楼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背对着来人,淡淡的说道:“老鬼,想不到连你也来了。”
那被称为“老鬼”的影子一般的人开口了,由于蒙着脸,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浑:“如今这清平县城里,可是热闹得很,连你都来了,又岂止是我一个人过来了。”
魔五楼转身面对着他,看样子他们之间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魔五楼对着高墙之内一摆头,问道:“你徒弟现在就躺在里面,你不进去见一见?”
原来这个被称作“老鬼”的人竟然就是张胖子的师傅!
只听他轻叹了一声,说道:“该见面的时候总是会见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魔五楼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师徒俩还真是奇怪,一个就绝口不提你是他的师傅,你呢,徒弟受了重伤,到了门口也不愿进去见上一面。”
那个老鬼嘿嘿冷笑道:“我们再奇怪能有你们师徒俩奇怪?徒弟不见了,连你这个当师傅的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还要借着别人使的阴损招数来找自己的徒弟。你又比我能好到哪儿去?”
魔五楼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默然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说道:“你这个徒弟倒也真是可惜了。要不是他的家世身份所累,以他的天赋,假以时日,将来他在轻功上的造诣只怕绝对不会在你之下的。”
那影子一般的人晃了晃脑袋说道:“你这话也不对,若是他没有那样的家世身份的话,我也不会收他做我的徒弟的,又何谈今后的造诣什么的?”
魔五楼被他一通抢白倒也并不生气,反倒是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我自己对付不了江南明家的那个老怪物的,现在既然你来了,你我二人联手,或许也不是毫无机会。”
那影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我跟你是一路的?我就一定会帮你?”
魔五楼听了这话却丝毫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说道:“这么久不见,本来应该和你畅谈一番,共谋一醉的。”
他拍了拍身上说道:“只不过,我最后的一个烧饼刚才都给了你那个吃货徒弟了,这深更半夜的,实在是没有地方再去请你好好吃一顿了。”
那影子冷冷的说道:“就知道你这穷鬼,什么时候见过你请客的?还是跟我走吧,我知道这城里有个地方,藏着许多好酒,你我二人便是谋个十醉也足够了。”
魔五楼笑道:“又是哪个酒家或者富户的藏酒地窖?你休要说我,你哪一次请客不是去别人家打秋风,何曾花过半分银子的?”
那影子再不言语,拔腿就走。
两个人的身形极快,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街角处,一席破烂的草席中裹着一个身穿破旧文衫,须发花白的老乞丐模样的人躺在那里。
他并没有睡着,一双精光闪闪的双眼一直望着魔五楼和那个影子一般的人,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他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第二十五章 老夫人的讲述
清晨。
周得麟周大人早早的起床,用过了早点,独自坐在书房之中,开始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来。
自己治下原本一片祥和的清平县忽然发生了凶案,一个叫做何老太的老妇被杀,却忽然冒出了三个凶手前来自首。
接着是小师姑程念真的到来,看起来她好像不过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而已。
再接着是自己京中的旧相识,曾经是显赫一时的英国公世子,如今却成了越狱在逃的逃亡之人的张痴张胖子的忽然到访。
再然后,是原本在调查凶案的过程中,却发生了本县首富曾员外家被一个自称为叶枫的胆大贼人留书索宝的事件。
到了昨夜,叶枫的义兄张胖子从曾家回来之后,却说这个贼人并不是叶枫,而是由别人假扮的!
这一连串的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周大人感觉到有些应接不暇了。
加上之前他偶然发现的那些在暗中跟踪小师姑程姑娘的那几拨人,令得他感觉到这原本平静的清平县,忽然好像面临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何老太的死究竟凶手是谁?
小师姑和张胖子的忽然到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那个假扮叶枫的大胆贼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冒叶枫之名?
他又为什么会选择曾家作为目标?那一直在遮遮掩掩的曾员外究竟想要隐藏什么样的秘密?
所有的这些疑问,全都萦绕在周大人的心中,令他愁眉深锁,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隐约之中,他却有一种感觉,这所有的事件之间,全都有所联系,并非都只是巧合而已。
而这一切事件的开端,却是何老太那桩离奇的命案。
他开始重新在心中梳理了一遍关于这桩命案所有的线索,却发觉自己所有的调查,目前所有已知的,只不过是关于她家庭的一些逸闻和琐事,至于谁是杀死何老太的凶手,依然是茫无头绪。
她的儿子,她的女儿,以及那个和她女儿情投意合的恋人小铁匠,这三个前来自首的人全都自称是凶手,却什么也不肯说,但求速死。
难道真正的凶手真的在这三个人当中?
周大人心中有一种感觉,无论真凶是谁,这三个人一定全都难脱干系,他们三个人好像全都在隐藏一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就在周大人忧心忡忡的低头沉思的时候,书房外忽然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老夫人来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丫鬟搀扶着周老夫人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自从周大人十五岁那年父亲病故之后,年幼的他便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原本父亲当年还在太医院供职的时候,医术精湛,名声在外,加上时常出入宫中,因而周家常常都有访客,或是求医问药,或是对父亲另有所求,可是说是门庭若市,外面的人对周家也是礼待有加,非常客气。
然而父亲过世之后,人走茶凉,从前那一张张热情的面孔却忽然之间全都变了,变得陌生和冷漠起来,周家也忽然变得没有访客再上门了,冷冷清清,甚至于门可罗雀。
全京城
之中也许只有英国公府张家,因为父亲生前曾经多年一直为英国公张辅医治旧患,感念其恩,对周家一直都很是照顾,这也是如今为什么周大人甘冒其险,收留越狱逃亡的张胖子的原因。
从那时候起,母亲便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担起了整个周家的重担。
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却把周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于因为父亲过世后家中缺少经济来源,请不起佣人了,母亲便放下身段,亲自干一些男人干的重活。
这一切周得麟全都看在眼里,他深深的明白母亲的不易,生活的艰辛,因而对于母亲的敬爱也更深。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两年前,周得麟金榜得中,随后因为家中无钱送礼,活动关系,因而被外放到了这小小的清平县为县令。
虽然如此,周得麟却异常的珍惜这个机会,两年来他每日忙于公事,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不但在百姓口中落下了好名声,也把这清平县治理得百姓都安居乐业,几乎是夜不闭户,成了真正的清平之地。
这样直到两月之前,他才抽空去了趟京城,亲自把母亲接到了清平县,来到自己的身边,以方便早晚问候,随时侍奉。
此刻见母亲忽然来到,事母极孝的周大人连忙站起身来,上前搀扶母亲入内坐下。
周老夫人坐下后,丫鬟也退了出去,她望着面前躬身而立的儿子,满脸都是慈爱的神色。
周大人极为恭敬的问道:“儿子近日公事繁忙,没能按时晨安暮醒,向母亲讨教,实在是儿子的罪过。还望母亲不要为此生气怪罪才好。”
周老夫人满面慈色的说道:“你身为县令,勤于政务,乃是本方百姓之福,朝廷之幸,为娘的岂有怪罪之理?只是见我儿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恐怕你累坏了身子,这才过来看一看。”
周大人深深稽首道:“有劳母亲挂怀了。”
周老夫人问道:“看我儿眉头紧锁,可是遇见了什么疑难之事?”
周大人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本地出现了一宗命案,凶手还未找到,有些疑难而已。”
周老夫人问道:“可是本县何老太的命案?”
周大人一怔:“母亲也知道此事?”
周老夫人说道:“本县自从我儿治理以来,一向太平,如今发生了人命案子这样的大事,还不传得满城风雨?为娘的自然也有所听闻。”
她叹息道:“这何老太身中十余刀,死得如此之惨,也当真的命苦。不过说起来,这何老太和咱们家,特别是和你,还真的颇有些渊源呢!”
“哦?”周大人愣了一下,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在来此赴任之前,都不曾听说过清平县这么个小地方,自然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何老太。
听母亲如此说来,这何老太竟然与他们家,特别是他本人还有些关系,不禁来了兴趣。
周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要从二十多年前,你出生之时说起。”
周大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母亲请讲,儿子愿闻其详。”
周老夫人双眼望着外面,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你父亲因医术
精湛而声名鹊起,被选调入京城入了太医院供职。为娘的当时怀了你,便留在了老家,与你父亲分隔两地。”
“随着十月怀胎,产期将近,你父亲在京城中始终挂怀,终是放心不下,于是便派了身边最信任的顺子叔,回来接为娘的去京城,便于照顾。”
周大人点了点头。
这个顺子叔叫周顺,是父亲身边多年的老仆,极是忠心,办事也十分得力,最受父亲信赖,可惜在父亲过世之后不久,他也因病随之而去了。
周老夫人看着儿子说道:“也不知道你小时候怎的会如此性急,明明产期未至,却偏生要急着出来。那一日我们行至这清平县内,住在驿馆之中,为娘的便觉得腹中阵痛不止,料想是快要生产了,便赶紧着你顺子叔出去寻个接生的稳婆来。”
“当时在这清平县内,最有名的稳婆便是这位何老太了,可惜不巧,顺子叔带了人去请的时候,那何老太也刚刚生下儿子三日,在家中休养,不能前来。”
“你顺子叔性急,无奈之下便出了重金给那何老太的丈夫,重赏之下,何老太终于还是来了。由于当时她的儿子还需要喂奶,离不得身,于是她便是抱着她襁褓中的儿子来的。”
周大人眨了眨眼,问道:“所以,儿子其实是这位何老太所接生的?”
周老夫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何老太果然名不虚传,有些本事,你当年出来得也很顺利。此后,为娘便抱着你到了京城,你父亲见到了儿子,真是喜出望外,连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说起来,当年这一切还真的要感谢这位何老太。”
她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当年之后,为娘便也没有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想不到如今再次听人提起,竟然她已经被人杀害了!这样的好人,还真的是命苦。”
她望着周大人说道:“我儿如今竟然能够回到当年出生之地,忝为本县县令,如此巧合,也算得上是天意了。既然如此之巧,遇上了此事,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一定要找出凶徒,为何老太洗雪冤仇,也算是报答她当年接生之恩情哪!”
周大人低下头应允道:“这个自然,儿子一定尽力。”
周老夫人又和儿子寒暄了几句知冷知热的话,便起身离去了。
送走了母亲,周大人站在书房之中怔怔的发愣。
想不到这个何老太与周家,与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也实在是巧了,当年她亲手迎接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如今却由自己来查办她的命案,真可以说是天意使然,造化弄人了。
母亲说得对,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一定要查明此案真相,抓住真凶,还何老太一个公道,还清平县百姓一个公道!
可是,就目前的线索看来,茫无头绪,究竟该从何处下手呢?
周大人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一个地方!
那便是何老太的家!
既然自首的三名疑凶之中有何老太的一对儿女,说不定在她的家中会留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周大人精神为之一振,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第二十六章 何老太的家
周大人没有带其他人,只是找到了何老太居住的乌衣巷一带的里长引路,来到了何老太的家。
何老太死后,一对儿女全都被收押候审,如今家中空无一人。
这时一件不大的木屋,很破旧,采光也很不好,看上去阴暗潮湿。
屋子从中间隔断,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放着一张大床,占据了空间的一半。
剩下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桌,桌上剪刀布尺针线等一应俱全,看起来是何老太平时做针线活计的地方。
除此之外,连一把椅子也没有。
因为地方狭小,桌上床上都摆放着一些衣物,看起来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完的活计,显得有些凌乱。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藤箱,里面整整齐齐叠好摆放着一些衣物,应该是何老太和女儿的,不过看上去都很旧了,打满了补丁,不过全都干干净净,也叠放得非常整齐,看起来何老太也是一个比较细致的人。
看着这个房间如此的简单,甚至于连一件多余的家具也没有,可以想象何老太平时都是过着怎样清贫的生活,周大人在心中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声。
小心的通过了桌子和床之间狭窄的过道,撩起外间门上的布帘,走进了里间,周大人却不由得吃了一惊。
里间的空间比外间要大,开了一扇窗户,阳光很好的投射进来,非常亮堂。
里间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简单的衣柜,此外还有一张书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的书架。
摆放了这么多的家具,这里却丝毫也不会令人感到拥挤,看上去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感觉,很外间的情形大相径庭。
看见周大人有些惊愕的表情,一旁陪同的里长连忙介绍道:“里面这间是何老太儿子住的地方,平时他读书习文也在这里。”
周大人问道:“她的儿子住这里,那么她的女儿呢?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里长叹息道:“穷苦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她女儿就住在外间,平时给何老太打打下手,帮帮忙什么的,晚上娘儿俩就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周大人看着这和凌乱狭小的外间完全不同的房间,不禁有些感叹道:“看起来这个何老太还真是疼儿子,只不过这也有些太重儿轻女了一点吧?”
里长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何老太自小就把儿子送去外面学徒帮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那时候,这里间是让她女儿住的,她那时候也是很疼女儿的,儿子回来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这左邻右舍全都在说,她那会儿疼女儿就像是捧在掌上的明珠,反倒这个儿子就像不是她亲生的一般。”
“可是自打两年前,这一切忽然全都变了。何老太就像是转了性子一样,忽然疼爱起儿子来了,坚持把儿子接了回来,让出了里间给他住,置办了这些家具,还倾尽所有给他买了书,请了先生来教他读书,一门心思想要他上京赶考,像是
着了魔一般。”
“而她的女儿却只能在外间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姑娘大了,这么着多不方便,也不知道这何老太究竟是怎么想的?”
周大人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打开了衣柜。
衣柜里的衣物不多,但是看上去都很崭新,明显是近两年才置办的。最显眼的挂着几件长衫,看起来质地还很不错。
周大人看了看那长衫的针脚很密很细,不像是外面店铺中购买的,再说这样的长衫外面店铺中也卖得很贵,不像是这样清贫的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想必一定是何老太从外面买回了布料,一针一线亲手为儿子缝制的,其爱子之心实在是令人动容。
手摸着这长衫,周大人忍不住想起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只不过,这些崭新的衣物与外面何老太女儿和她自己的那些打满补丁的旧衣物,实在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难道何老太当真是个重男轻女之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她又会从小就把儿子送去学徒,不闻不问,直到两年前才接回来?
两年前,周大人敏锐的感觉到在两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彻底改变了何老太,用里长的话讲,“就像是转了性子了”。
周大人走到了书桌之前,窗外的阳光暖暖的投射进来,照在了书桌上,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翻开的书籍,还有何老太儿子抄写的一些笔记。
周大人随手翻阅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
何老太儿子看起来的确是开始读书并不久,字迹也是歪歪扭扭的,写出来的东西也毫无半点文采,那样子顶多也就是个私塾中十来岁小孩的水平。
这样的水平别说赴京高中,就算连乡试只怕也根本通过不了,何老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筹备着一定要送儿子赴京赶考呢?
甚至于,为了这个目的,不惜牺牲掉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
周大人搞不明白。
里间的一侧有一道门,走出去是一个不大的天井,砌着灶台,摆放着一些餐具,看样子是平时做饭的地方。
天井的一侧有一个神龛,上面放着一个灵位牌,里长介绍说那是何老太那死了十几年的丈夫的。
周大人揭开了米缸看了一眼,里面的米已见底,可以想象何老太生前的日子过得是何等的拮据。
可是过着如此拮据的生活,却非要倾尽所有为儿子买书籍,请先生,为他创造最好的条件,一心想要他高中,难道这就是天下父母心?
周大人摇摇头,这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环视了一圈,周大人指着天井一侧的一道木门问道:“这里通往什么地方?”
里长连忙答道:“这里过去便是隔壁徐太婆家。这个徐太婆守寡几十年,无儿无女,几年前又瞎了双眼,没了生活来源,无依无靠的,实在可怜。”
“这几年来,全是靠
着何老太看她可怜,又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于是发了善心,每日里都给她送饭,照顾她的起居,这才勉强赖到了今日。”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何老太已经不在了,这些日子以来,这瞎眼老婆子就靠着街坊四邻每日间施舍些饭食度日,短期倒还可以,只是时间一长,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呢。”
周大人点点头,想不到这个何老太自己过得如此拮据,竟然还是个这样的善心之人。
片刻之后,他对里长说道:“这里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
一走进徐太婆那漆黑的家里,一股子潮湿的霉臭味道便扑面而来。
徐太婆瞎着一双眼,抖抖索索的坐在床边,听见有人走进来,大声问道:“是谁呀?”听起来,中气还挺足。
里长上前一步想要介绍:“这位是县衙……”
周大人打断了他说道:“我是县衙的公人,来勘察一下遇害的何老太家的情况,听说了她生前一直在照顾您老,所以也过来看看。”
他不想自己县令的身份吓到这个瞎老婆子,他觉得这个瞎老婆子既然与何老太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也许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提起了何老太,徐太婆那灰白的双眼一翻,竟然有些湿润了:“何家妹子,那可是个好人哪!要不是有了她的照顾,我老婆子现在只怕早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多亏了她呀!”
“可惜,好人没好报啊!她竟然会遇见这样的横祸,遭了毒手,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坏蛋做下的孽啊!这位官人大哥,你们县衙可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她报仇哪!”
周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我们分内的事情,自然应当尽全力。只不过现在听说这何老太的一对儿女好像也牵涉进了这起案子,您老既然是他们家几十年的邻居了,您看他们会是凶手吗?”
听了这话,徐太婆勃然变色,怒斥道:“这话是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兄妹二人都是我老婆子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们都是极为孝顺的人,怎么可能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绝无可能!”
“哦?”周大人想了想,并没有告诉她这兄妹二人自首的这一段,而是问道:“那么烦请您老把您知道的他们家的情况说一说。”
徐太婆叹了口气,说道:“这何家妹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她和她丈夫自打成亲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和我老婆子成了邻居,所以对于他们家的事情,我是一清二楚。”
“当年她丈夫身强力壮,在县城里帮着别家做一些短工,何家妹子针线活计做得好,更兼有一门手艺,就是替人接生,当年那是县城里远近闻名的,所以他们两口子那时虽然并不富裕,却也算得上是过得快快乐乐,衣食无忧。”
这时,徐太婆长叹道:“可是想不到,就是因为她的这一门手艺,这远近闻名的名声,竟然惹来了一场大祸,也从此彻底改变了他们家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瞎老太婆的讲述
周大人心中疑惑,替人接生乃是功德无量的好事,能惹来什么大祸?
于是他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太婆仰着头,翻着一双灰白的眼睛,一面回忆一面说道:“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成婚多年的何家妹子终于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之后,终于顺利的产下了一个男婴。”
“喜得贵子,这可高兴坏了他们小两口。她丈夫那一日捧着红鸡蛋,在乌衣巷挨家挨户的送了个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何家妹子抱着儿子更是视若珍宝,片刻也舍不得撒手。”
“可惜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谁也想不到就这么本本分分的小两口,有时候你不去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就在何家妹子生下儿子没有几日,这清平县里,忽然来了一队人,说是护送什么京城里当官的家眷上京的,住在馆驿之中。据说在京城里的官职还不小,连当时的清平县县令大人也亲自去驿馆探望了。”
“那京城中大官的夫人也有孕在身,禁不住连日奔波的劳累,到了驿馆的当天夜里,竟然腹痛如绞,眼看着就要生孩子了。那位县令大人便向他们推荐了何家妹子,说是远近闻名的稳婆,接生过不少孩子,经验丰富,于是那大官的家仆便带了人前来请何家妹子。”
周大人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
他想起了早间母亲周老夫人对他讲过的那一段往事,二十多年前,自己不也正是在这清平县中出生的,而接生的稳婆也是何老太?
当年父亲在京城太医院为官,母亲当时不也正好就是在前往京城的途中路经此地的吗?
两下印证,竟然丝丝入扣,天下间有如此巧的事情,莫非这瞎老婆子在讲述的正是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可是,她却又怎么说此事为何老太一家带来了大祸呢?
周大人的心中惊疑不定,继续听徐太婆讲下去。
徐太婆接着讲下去:“那家仆带着人来到了何家妹子家里,这才发现何家妹子也刚刚生了小孩,产后虚弱,如何能够前去?再说,这刚出生的小孩需要喂奶,也离不开母亲啊。可是一时急切之间,又要去哪里寻找稳婆?”
“那家仆于是拿出重金,交给何家妹子两口子,好说歹说一定要何家妹子前去接生。那丈夫百般推脱,坚决不收,一时之间,两边就这么僵住了。”
周大人点了点头,听到这里,和母亲先前所讲的基本相同。
那前来请何老太去接生的家仆应该就是顺子叔了,按照母亲所说的,她们家最后应该终于还是收下了重金,前来驿馆接生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祸事呢?
可是徐太婆接下来所讲的,却令到周大人大吃了一惊:“何家妹子的丈夫也是个干力气活的粗人,没什么文化,两边僵持到了最后,他也是保护妻儿心切,一时之间便说了几句重话。谁曾想,就因为几句话,他恶奴竟然立时就翻了脸。”
徐太婆双手重重的锤击了一下床沿,气愤不已的说道:“那恶奴竟然喝令他带来的那些人,一拥而上,围殴何家妹子的丈夫。当时听见她们家的动静,全乌衣巷的人几乎全都围观了过来,可是那恶奴的身边就站着县令大人派来给他引路的衙役,看着他们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却是谁也不敢上前管这事。”
“可怜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前,竟然被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而我们这些平时多蒙他们夫妇俩照顾的左邻右舍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有胆子站出来说一句话。”
徐太婆说到这里停住了,全身激动的颤抖着,也不知是为了想起当年
的惨状而气愤,还是因为当年自己没有勇气站出来所伤一句公道话而惭愧。
周大人沉默着,这真的和母亲所讲的是同一件事?为什么和母亲讲述的大不相同?那个恶奴真的就是顺子叔?
顺子叔在周家伺候了一辈子,简直是看着周大人从小长大的,在他的记忆中,顺子叔对周家是忠心不二,不单对他疼爱有加,而且还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从来也没见他和谁红过脸,拌过嘴。
这样一个人,会是徐太婆口中那个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恶奴?
可是看徐太婆的神情,她分明绝对没有撒谎,她讲述的都是当年真实发生过的事。
周大人一时间有些懵了。
徐太婆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讲述道:“到后来,还是何家妹子看丈夫实在被打得不行了,她跪在那恶奴的面前哭着求他们住手,说自己愿意去接生,这些恶人这才停下了手。可惜,好好的一条壮汉,被这些人打得都快不成人形了,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虽然何家妹子答应了前去,可是这刚出生几天的婴孩离不开母亲啊,没办法,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儿子,哭着跟着那些人走了。”
“直到他们走了之后,大家这才七手八脚的上前把她被打伤的丈夫抬到屋里,又连忙去请了大夫来诊治,好好的一个人被打得像个血人一样,那情景真是惨啊!”
“何家妹子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抱着儿子回来的,据说那位大官的夫人也产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人家这才肯放她回家。”
“回到家里,她什么话也没说,甚至孩子饿了她连奶也不喂,任凭着婴儿哭闹,她只是守着昏迷的丈夫流泪不止。”
“当时我们这些邻居们除了帮着去抓药煎药,还有就是给她们两口子做一碗热饭之外,谁都不敢上去劝一句,或许心里都还为刚才那样的情况下没敢挺身而出,站出来而心生惭愧吧。”
徐太婆长叹了一声,又停了下来。
周大人问道:“难道此事衙门不管?”
徐太婆冷笑了一声:“衙门?那可是京城大官的家眷,一个小小的清平县县令敢管么?他还要顾及着他头上的乌纱帽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遇见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旁的里长也哼了一声道:“那位县令大人既然都派了身边的衙役来为人家引路了,自然是有心巴结的,又怎么会管你老百姓的死活,为了你去得罪京城大官?官官相卫啊!”
说完这话,他猛的省起周大人的身份,自觉失言,不由得往后一缩。
周大人垂首默然片刻,才追问道:“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徐太婆摇摇头说道,“大官的家眷当然是上京城享福去了,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日子还不得继续过下去?”
“何家妹子的丈夫在床上直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不过据大夫说是受了内伤,今后需要慢慢调养,这重活是做不得了的。”
“不过大家看他的气色还不错,恢复得还挺好,而且,遇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加上希望他身体好起来,为了冲冲喜,何家妹子甚至还又有了身孕,这就是后来生下来的丫头。”
“只可惜,这丫头刚出生没多久,何家妹子的丈夫却忽然间旧伤复发,就这么去了。知道现在大家都没想明白,明明看着恢复得好好的,怎么小两口吵了一架,当晚就这么去世了?”
周大人一愣:“死之前他们吵过架?”
徐太婆点点头:“那一晚还吵得特别凶,为什么吵谁也不知道,不过哪家没有吵架拌嘴的时候?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周大人有些意味深长的问
道:“请大夫来验看过没有?”
徐太婆怪眼一翻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衙门里的人就是疑心重,看谁都像坏人。那时候自然是请了的,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导致内伤复发而亡,这可是大夫说的。”
周大人有些赭然的点点头,看起来这丈夫的死是没什么可疑的了。
徐太婆叹息着说道:“自打丈夫死了之后,可苦了这何家妹子了,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拉扯着孩子长大,年纪不大,却操劳得两鬓都斑白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了,所以才被别人何老太,何老太的叫。”
“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何家妹子对自己的女儿视如珍宝,呵护备至,对儿子却有些漠不关心了,不闻不问,还不到十岁就把他送去外面做学徒帮工去了,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大约是当年导致丈夫早亡的那件事,她多少有些迁怒在儿子的身上了吧。”
周大人点了点头,那件事可以说整个改变了何老太的后半生的命运,她有这样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可是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就在两年前,这何家妹子就像忽然换了个人一样,转变了心意,坚持把儿子接了回来,不但天天好吃好喝的,还跑去请了先生来教他读书,口口声声要送他上京赴考,金榜高中,别人都觉得不可能,她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信心满满,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徐太婆叹息道:“在我瞎老婆子看来,大约是她忽然良心发现了,自觉这些年来愧对了自己的儿子,想要补偿,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至于上京赶考高中什么的,或许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愿望而已。她这些年来连我这么个邻居的下老太婆也一直照顾着,这么好心的人,我只愿她能好人有好报,他的儿子真的能金榜得中,心想事成了。”
“可是想不到……她如今竟然会遭此横祸,难道真的是天没长眼?这叫我这瞎老婆子今后该怎么办哪?”说着说着徐太婆又流泪了,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周大人这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两年前何老太对儿子态度的忽然转变了,之前的李婶,刚才的里长,也都这么说过,用他们的话说,“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这样态度的转变之大,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何老太对儿子的态度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周大人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这说不定与她的被害有所关联,想了想他对徐太婆问道:“关于何老太的儿子,这两年他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或者是奇怪的事情吗?”
徐太婆摇摇头:“没有,那可是个好孩子啊!从小他就知道生活的艰辛,他娘这么对他,他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在外面努力干活,挣的一点点钱也尽量攒下来拿回家贴补家用。”
“而且他从不嫉妒妹妹得到母亲的偏心疼爱,兄妹两个感情非常好,对妹妹照顾有加,是个好哥哥。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是杀害亲娘的凶手啊?公人大哥,你们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哪!”
周大人听了心中暗道,这么说起来,这何老太的儿子还当真是个好人。
徐太婆说完,想了想,忽然又开口说道:“要说这孩子奇怪的地方,倒也不是没有。我记得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我们都在场,还都抱过他。我清楚的记得,刚出生的时候,他的胸口有三颗朱砂痣,当时我们还开玩笑,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富贵非凡。”
“可是自从那一晚那件事发生之后,后来有一天我们再看到这孩子的前胸的时候,那三颗朱砂痣却不见了。”
周大人听了不觉全身一震,惊问道:“你说什么?有三颗朱砂痣?”
第二十八章 三颗朱砂痣
徐太婆翻着一双灰白色的瞎眼,有些神秘的沉声说道:“没错,我记得很清楚,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明明白白看见他的胸口处有三颗红色的朱砂痣,呈品字形,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吉兆,纷纷说这孩子将来必定非富即贵,光宗耀祖。”
说到此处,周大人不知为何全身又是一震,不过在场的谁也没有注意到。
徐太婆接着说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晚之后,大家再看到那小孩,胸前却是白白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了。大家都认为是奇事,问何家妹子的时候,她不是说我们记错了,那孩子原本胸前就没有什么朱砂痣,就是说小孩子长着长着变化大,那朱砂痣自己消失掉了。”
“原本许多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有一些红印斑块什么的,长着长着是会慢慢淡化消失的,于是大家也就没有太过在意。甚至于后来还有了一种说法,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不但改变了何家妹子他们全家的命运,连这小孩子的命相也被改变了,连这象征吉兆的朱砂痣也没了。”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何家妹子那丈夫的耳朵里,他便十分不高兴,看起来很是介意这话,那之后没过几日,他们俩夫妻便大吵了一架,而那丈夫也因此溘然去世了。”
徐太婆讲完了,一旁的里长打趣道:“看来这孩子身上消失的朱砂痣非但不是什么吉兆,反而是不祥之物呢,连他父亲的死也像是与此有关,如同被他克死的一样,也难怪何老太这些年来会一直迁怒于儿子,对儿子不闻不问,冷漠异常了。”
周大人却没有作声,沉思了片刻才对徐太婆问道:“既然何老太迁怒于儿子,多年来一直对儿子不管不顾,却又为何在两年前忽然她对待儿子的态度却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您老可听她说起过什么?”
徐太婆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两年之前倒的确是有一次,她对老身提到了她儿子。”
周大人追问道:“她是怎样说的?”
徐太婆一面想一面说道:“我记得那一天城里好像有什么活动,好像听说是新任的县令大人到任,跨马游街,大家全都跑去看热闹去了,连何家妹子也难得的跟着去了,老身当时眼睛已经瞎了,于是便留在了家中。”
一旁的里长点点头道:“不错,两年前周大人到任,当时的确是骑马游街,与百姓见面。众百姓原本对从前的县令大人就有诸多不满之处,闻知换了新县令,又是当年金榜高中的文曲星,自然是满心期待,无不争相上街围观,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倒是这些年来这清平县难得的盛事。”
徐太婆继续说道:“奇怪的是那何家妹子看完热闹回来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隔着墙我都能听见隔壁院子里她不断的在长吁短叹,不知道有什么心事。”
“那时候老身目盲,连生活自理都没有能力,全靠着何家妹子好心,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每日过来替我收拾,给我做饭,老身才能苟延残喘下去。一时好奇,老身便在何家妹子过来收拾的时候,问起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她却不肯告诉我,坚持说没有发生什么事,可是后来的言语之间,她又说其他人不会明白的,又说她当年犯下了大错,罪孽深重,对不起儿子什么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当时老身便猜想可能是她见到别人家的儿子如此风光,心里有所触动了吧
。”
“于是老身便出言安慰她,说既然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不住儿子,现在补偿还不算晚,把他接回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是挺好嘛。”
“当时她似乎也想通了,连声说一定要接回儿子,还他一个机会什么的,老身也没听太明白,不过只要她肯从此改过,善待儿子,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果然,从那天之后,她便开始张罗着布置家里,然后把儿子接了回来,甚至于不惜重金请了先生来教她儿子读书识字,还口口声声说要送她儿子进京赶考,金榜得中。”
“可怜这孩子从小就在外学徒帮工,一个大字不识,就算这孩子再努力,再有天赋,这临时抱佛脚的工夫,就想要进京赶考,金榜得中,谈何容易?当时大家全都当做笑话来听,可是只有何家妹子她自己却好像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周大人眨了眨眼,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当初跨马游街,便令何老太有了如此之大的心理转变,这未免有些过于牵强附会了。
他开口问道:“那么何老太的儿子对于此事是什么态度?”
徐太婆叹了口气:“那可是个好孩子啊!虽然从小就遭到了母亲的冷待,被送去外面学徒,不闻不问,他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事母极孝,如今既然母亲要他读书赶考,又能长久守在家中,他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于是从那之后,我老太婆这里每日都能听到隔壁院子里那孩子朗朗的读书声,有时候我老太婆也在想,这一家人全都是难得的好人,又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苍天有眼,也应该苦尽甘来了。只盼着那孩子能当真如他母亲所愿,天赋异禀,能金榜高中,光宗耀祖。”
周大人不禁摇了摇头,从刚才看到的何老太儿子的笔记来看,他其实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如今只怕连能够通读一本全书都很困难,何谈什么进京赶考,金榜得中?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么何老太家境贫寒,她有提起过准备如何送她儿子进京赶考呢?”
徐太婆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提起过,怎么,进京需要很多钱吗?”
周大人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反倒是追问了一句:“难道连她想要嫁女儿的事情也未曾提起过?”
徐太婆明显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何家妹子之前曾想要嫁女儿么?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儿?”
周大人暗暗摇头,看来何老太想要将女儿嫁与曾员外家白痴儿子的事情,她并没有对别人提起过,完全是她自作主张。
可是她如此煞费苦心的一定要送儿子进京去赶这个毫无希望的考,却又是为什么呢?
这边徐太婆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愿这丫头能够嫁一户好人家,那孩子也能够真的金榜题名,他们一家人能够时来运转,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如今这些何家妹子却已经再也看不见了……她这一走,叫我这瞎眼的孤老婆子今后该怎么活哪……”徐太婆瞎眼之中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见徐太婆情绪激动,不便再问下去,而且自己想问的问题也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于是周大人便起身告辞。
徐太婆嘴里一直念叨着:“还烦请公人大哥转告县令大人,那孩子是个好人,绝非杀害他母亲的凶手,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寻得真凶,为何家妹子报仇雪恨
,切莫要冤枉了好人哪!”
周大人步伐一缓,说道:“您老放心吧,衙门绝不会冤枉好人的,我们一定会寻得真凶,让何老太瞑目的。”
说罢,他大步走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周大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徐太婆的讲述之中,有些神情恍惚,身后跟着的里长一连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里长恭恭敬敬的问道:“这何老太一死,这位瞎眼的徐太婆如今无依无靠,生活没了着落,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周大人想了想,说道:“这位徐太婆你先行好生照料着,所需银两由衙门里拨给,稍后本官自然会对她作妥善安置。”
里长躬身应道:“是。”
吩咐完了,周大人一转头,却看见街角有几个人,正是他手下县衙的捕快,站在那里静候着他。
周大人心中一阵奇怪,这几名捕快自己不是命他们守在曾员外府上么?怎么会忽然来到了这里?莫非是曾员外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他几步赶了过去,开口就问:“你们怎么在这里?本官不是让你们留守的么,曾员外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几名捕快一脸的苦色,说道:“大人倒是令我们留守在曾员外府上,可是这个老吝啬鬼,对我们不闻不问,连饭也不管,我们几个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去问他,谁知道他竟然推说府里有女眷,我们在府里多有不便,就把我们轰出来了。大人您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周大人看着眼前的几名捕快满面饥色,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这曾员外的确是个守财奴,吝啬鬼,可是他绝不是个糊涂虫,相反倒是精明得很。
如今贼人虽然暂时退走,却难保证不再复来,县衙捕快留在府中,对他而言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可是如今他却一反常态的主动将这些捕快赶了出来,一定是心里已经成竹在胸,有了什么计划。
这件事原本就涉及到江湖之事,曾员外那个白痴儿子和假叶枫的武功也绝不是这几名小小的捕快所能望其项背的,他们即便是留下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于是周大人对几名捕快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就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县衙待命吧,曾家那边本官自有其他安排,你们就别管了。”
几名捕快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安排,什么安排?
自然是江湖事江湖了,曾家的事情,还得去和张胖子他们商量一下,毕竟他们才是最希望找到叶枫的人。
周大人一面沉思着一面举步慢慢向着县衙方向走去,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在徐太婆那里听到的那个故事,三颗朱砂痣……
他走出去老远,这几名捕快望着他的背影才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今天周大人怎么看上去怪怪的?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另一个说道:“管他的,大人自有大人的烦心事,每天这么多的公务,还有这人命官司,你我这样的小人物何必去操那个心?”
“就是,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其他的,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顶着,担什么心?”
说笑中,几个人也离去了。
剩下了里长独自站在徐太婆家门前摇头叹息,大人说是有妥善安置,怎么安置?
只怕是这个瞎老婆子就要砸在自己手里啰!
第二十九章 计中计
夜幕降临。
城郊的曾家大院也沉入了一片寂静的漆黑之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微弱灯光,在夜色之中若有若无的闪动着。
忽然,“吱呀”的一声打破了这夜色的沉寂,曾家大院的后门,忽然悄悄的打开了。
门先是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出来,站在门前左顾右盼了一阵之后,确信四下无人,回头招了招手。
后门的两扇沉重的木门被迅速的推开,一辆马车从里面徐徐驶了出来。
马车后面的货板上严严实实的盖着布毡,鼓鼓囊囊的似乎堆满了东西,行驶起来也似乎极为沉重,看起来后面的货物分量不轻。
在离后门不远的一处树丛之中,钉子叔正眼也不眨的盯着这辆缓缓驶出的马车,嘴里说着:“还真让你说着了,果然曾家今晚有了动静。”
他这话是对旁边的张胖子说的。
张胖子此刻悠闲的笼着双手,躺在一旁,闭眼养着神,听到钉子叔的话,微微一笑说道:“那曾家遭遇了昨夜假扮叶枫之人的光临,虽然勉强击退了对方,却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帮手,何时还会重来?值此非常之时,理应更加加强防备才是。”
“可是这个曾员外却做了什么?不但没有挽留那些个他重金请来的武林高手们,也没有去寻求其他人的相助,甚至于把留守在府中的衙门捕快们也借故全部赶走了。”
“我一听到县令周大人来说起此事,便感觉到这其中必有蹊跷,这个曾员外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守财奴,联想到那个假扮叶枫的人之所以留书于他绝非仅仅只是为了他家的一些现银,我料想他曾家大院之中必然还藏有重宝!”
“如今经过昨夜之事,可以想象,这曾员外定然是已经风声鹤唳,杯弓蛇影了,我猜他必定急于把府中的重宝赶紧转移走。因此他才会把那些捕快也赶走了,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察觉到。”
张胖子闭着眼嘿嘿一笑:“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这曾员外当真是个沉不住气的性急之人,果然在今夜就有了行动,看来这一趟我们是没有白来。”
一转念,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说起来,昨晚曾家那个白痴小儿子使出的那一套剑法,却当真是非常厉害,而且,好像看上去还挺眼熟。只是,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正说话间,只听那驾马车之人一声吆喝,拉马车的两匹马一声长嘶,急速向着南面疾驰而去。
钉子叔身形一动,说道:“我们也跟上去吧。”
刚要起身,一旁的张胖子却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道:“别急,再看看。”
钉子叔一愣,不明白张胖子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顺从的伏下身来。
一抬头,隐约便见到道路两旁的草丛树影之间,影影倬倬的有好几个黑影,跟着那辆马车追踪而去。
钉子叔一怔:“这些,是什么人?”
张胖子依旧闭着双眼,悠悠的说道:“都是些觊觎曾家财宝的人呗!估计他们也同我一样,看出了曾员外这些不寻常的举动,料定他今夜必定会觊觎转移财宝,所以才在这里候着。”
钉子叔奇怪道:“那我们难道不跟上去吗?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
张胖子淡淡一笑,说道:“急什么,你没听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料想钉子叔也不明白,他又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曾员外想要悄悄的转移财宝,为什么这才刚
入夜就迫不及待的行动了?这驾驶马车之人大声吆喝,又把马弄得长声嘶鸣,搞出这么大动静,倒好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钉子叔一想,的确是有些奇怪。转移财宝如此隐秘之事,的确不应该搞出这么大的响动来,张胖子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张胖子嘿嘿笑道:“等下去吧,看来这好戏还在后面呢!”
曾府的后门又再度紧紧的关上了,钉子叔半信半疑的盯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板,等着看张胖子究竟说得对不对。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曾府之内再无动静,钉子叔感觉有些沉不住气了,难道张胖子想错了?
正疑惑间,那曾府后门忽然间又再度洞开,从里面缓缓一连出来了三辆马车。
马车全身罩着黑色的布幔,连同拉车的马匹也俱都是黑色,整个就像是融入了这漆黑的夜色之中,如果不是门口的灯笼的微光照耀着,还当真不易发现。
那些马匹低着头,大气也不出,足见驾车的人经验丰富,而它们踏地无声,明显是马蹄之上裹上了稻草一类的东西,以减低声响。
钉子叔忍不住有些兴奋的低声叫了一句:“还真的来了!”
张胖子睁开眼,抬头一看,见到是三辆马车,也不由得惊叹道:“我的乖乖,曾家这个土财主看起来藏的财宝还真不少!”
钉子叔有些钦佩的说道:“这样狡猾的计策,竟然被你一眼就看穿了,世子你还真是厉害。”
张胖子不无得意的一笑,说道:“从小我家老爷子就希望我能继承他的位置,领军征战,驰骋沙场,所以逼着我读了不少的兵书,这等浅显的移花接木之计,如何瞒得过我?”
“昨晚我一见这个曾员外就知道他是个老奸巨猾,狡诈多变的人,所以早就料定他一定会耍花招的,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钉子叔笑道:“看起来,你小时候的这些兵书还真是没有白读。”
说话之间,三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前行,遁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一直向着北面而去。
张胖子一拍钉子叔,两人展开身法暗暗跟了上去。
为了减少响动,这三辆马车行进得并不快,因此两人跟上去也感觉毫不费劲。
张胖子暗中观察了一下,看起来那些盯着曾府觊觎那些财宝的人全都已经被先前的那辆马车给引走了,现在跟着这三辆马车的,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马车一路向北,眼看就要穿过前面的树林进入官道了,不知为何,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张胖子他们赶上去从旁一看,之间在马车前行的道路中央,一株碗口粗细的树木,横着倒卧其中,正好挡住了马车前行的方向。
为首一辆车上驾车之人跳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灯笼,嘴里嘀嘀咕咕的走上前去查看,刚走到倒卧的树木之前,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站在了面前。
灯笼的光芒照在他脸上,那眉眼,那神情,张胖子几乎要叫出声来,这个人正是他的义弟叶枫!
那车夫乍一见叶枫,大为吃惊,举着灯笼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弄棵树木挡住道路,你意欲何为?”
叶枫望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残忍的笑容,说道:“这些,你不必知道。”
他一开口,躲在一旁的张胖子全身一震,不对,这不是叶枫!
这声音,他很熟悉,这就是昨夜闯入曾家大院的那个人,那个假扮叶枫的人。
这个叶枫是假的!
假叶枫说完话,迈前一步,一伸手,灯笼落地,那车夫也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剩下两辆马车上的车夫见此情形,惊慌失措的发了一声喊,跳下马车争先恐后的跑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不见了。
假叶枫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任凭他们逃遁,自己只是一步步的向着停在路上的黑色马车缓步走去,嘴里得意的自言自语道:“饶你奸诈似鬼,还是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去,昨夜我故意退走,早就料定了你有此一招。这些财宝,你最后还不是乖乖的送到了我手里?”
一面说着,他一面伸手掀开了盖着马车的黑色布幔,布幔之下,是整整齐齐码放好的几个大木箱子。
就在他掀起布幔的一瞬间,其中一个木箱子忽然间粉碎了,一道剑光如闪电般腾起,一闪而没。
假叶枫急退,一连退出了十几步才停了下来,他的肩头一片殷红,明显是已经中了剑。
在他的面前,站着那个从木箱之中跃出,一剑伤了他的人,竟然是曾员外!
伏在一旁的张胖子和钉子叔全都大吃了一惊,不禁对望了一眼。
这一剑,张胖子昨夜见过,那时是在曾家那白痴儿子手中见过,然而今夜,在曾员外手里使出来,却犹自比在他儿子手中,更加迅捷,更加毒辣!
曾员外竟然会武功,而且他的剑术还在他那个白痴儿子之上?
张胖子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假叶枫看上去也非常吃惊,他望着曾员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怎么会藏在箱子里?”
曾员外得意的嘿嘿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不过这一切全都是我计算好了的。我故意赶走家中所有的外人,就是要你们觉得我一定会急于转移这笔财宝,又故意先用另一辆马车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就是为了让你确信这三辆车上才是真正的财宝。而我,就躲在箱子里,等着给你送上这个惊喜!”
他的面色忽然一沉,问道:“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究竟是不是叶枫?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假叶枫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肩上伤口流出的鲜血,说道:“你这一回倒是真的惊着我了,没想到以你的身手竟然能够伤我。”
曾员外面色变了变,冷声说道:“昨夜我就看出你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你当时不过是有意退走罢了。只不过,如今你已经受了伤,你觉得你还能够胜我?”
假叶枫呵呵笑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很快你就会知道,伤了江南明家的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一旁的张胖子听了这话,心中一震,看来魔五楼说得一点都不错,这个假叶枫果然是江南明家的人!
曾员外的脸色也变了,他当然知道江南明家的名头:“你,你是江南明家的人?”
假叶枫纵声长笑道:“除了江南明家,谁能仅凭一面之缘就制作出这样惟妙惟肖的面具来?又有谁能查出你这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土财主,背后那么多的隐秘事?”
说完,他脸色忽然一沉:“好了,现在让我们看看,你到底学到了那死了的林老鬼当年的几成功夫?”
听见他说出“林老鬼”,张胖子心里忽然一下子豁然开朗,难怪他一直觉得曾员外和他那白痴儿子使出的剑法如此眼熟了,现在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他的脑子里顿时跃出了一个名字,林随风!
第三十章 中计
林随风。
曾经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听涛山庄的主人。
可是后来却被叶枫揭破了真相,原来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他利用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虽然身为白痴却在剑术上拥有无以伦比天赋的双生弟弟林从云,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击败了天下无数的剑术高手,赢得了“天下第一剑客”的美名。
可是实际上,在这冠冕堂皇的外衣之下,他不但是轩辕公子手下的十殿阎罗之一,更是恶名昭著的黑道巨擘,绿林三十六寨的总寨主风老爷子,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下了累累罪行。
最后他也难免落得个身败名裂,利剑穿身而亡的下场。
然而虽然他的人品低劣,不过林家的剑法却是极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出了林从云这样绝世的剑手。
在听涛山庄中张胖子曾经见过林随风的出手,他的剑法便是如此的阴狠毒辣,诚如面前的曾员外一般!
除此之外,张胖子还在一个人手里见过这样的剑法,那就是已经死了的,天下十把剑之一的“君子剑”冯明礼!
虽然无论林随风还是冯明礼,他们的剑术明显要远远高于眼前的曾员外,不过他们剑法中的招式,以及其阴狠毒辣,却如出一辙,几乎是一模一样!
莫非,他们三人之间会有所关系?
果然,曾员外听了假叶枫的话,面色大变,失声惊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你究竟是谁?”
假叶枫嘿嘿冷笑着,眼中射出得意的目光,仿佛对于眼前持剑的曾员外十拿九稳,信心满满。
他说出的话更加令曾员外感觉到惊骇莫名,如雷轰顶:“虽然林老鬼当年的这个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声是靠着欺骗得来的,可是真要说起剑法,他也绝对能够排进天下前十位。”
“当然,现在他是已经死了,可是绝少有人知道,其实他这一生还有过两个秘密的弟子,一个叫做冯明礼,还有一个嘛,自然就是你了!”
曾员外全身一震,盯着假叶枫却丝毫没有反驳,这无异于已经承认了对方的说法。
假叶枫继续说着,他的话令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自然,天下间就更加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林老鬼之所以一直没有子嗣,连儿子都是偷他弟弟的,全是因为他其实根本不好女色,而是有龙阳之癖。而他的那两个徒弟,其实便是他的两个娈童!”
张胖子不禁愕然,想起来这都觉得一阵恶心,他转头看看一旁的钉子叔,看他也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曾员外全身颤抖,痛苦的大喊道:“你别说了!”
假叶枫没有理睬他,还是继续讲下去:“你和冯明礼俩到底谁是师兄?看年纪你似乎要大一些。你们当年不惜对他献出了自己的身体,以换取他的剑法,求得将来的功成名就,可惜,你们想错了。”
“林老鬼不单单传授了你们剑法,更加逼你们加入了他的绿林三十六寨,成为了他最信任的心腹手下。几年之后,林老鬼每天面对那么多的金银财宝,难免动了贪念,有了私心,想要背叛轩辕公子,独吞这笔财富。而恰恰在这时,你和冯明礼也离开了林老鬼的身边。”
“冯明礼不但从他那里学到了上乘剑法,而且把他欺世盗名,伪君子的那一套学了个十足,假仁假义的为自己赚取了个君子剑的名声。而你,却是悄悄来到了这清平县里,默默无闻的在这里当起了你的这个富家翁。”
“林老鬼死后,他暗中收藏的大笔财宝忽然消失无踪了,原本以为是藏在他的弟子冯明礼那里,可是冯明礼死后,依然是一无所获。一直到,我们找到了你。”
“我猜想,你在这里十几年,隐姓埋名,深居简出,其
实就是一直在守护着林老鬼留下的这笔财宝吧?”
曾员外没有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握剑的手也越来越紧。
假叶枫脸上浮现出一种嘲讽的笑容,说道:“冯明礼死后,天下便只有你一人知道那笔财宝的下落了,说起来,当年你们也并不算吃亏,虽然你们出卖了**,却换得了绝世的剑法,还有这巨额的财宝,空拍天下所有青楼的头牌姑娘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更加赚得多了。”
他仿佛是故意想要激怒曾员外,预言之中极尽嘲讽揶揄之能事:“可惜,你空守了这十几年的财宝,到最后还是难免要归我们江南明家所有,你当年就算是白白出卖自己了。”
“不过,你也用不着觉得惋惜,毕竟你还是过了这十几年衣食无忧的富翁生活,仔细算起来,你还是不亏的。”
说完,他嘲弄似的呵呵大笑起来。
曾员外被他的话气得浑身颤抖,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就快要忍不住爆发了,他断喝道:“住口!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假叶枫一脸的骄傲之色:“我们江南明家神通广大,就你的这点破事,查起来也并不困难,即便你躲到地下去,挖地三尺,我们也能把你找出来。”
曾员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江南明家的什么人?”
假叶枫语气之中透着一种森然的意味:“你记住了,本小爷便是江南明家第三代中的翘楚,我名叫明玉楼!”
明玉楼?
张胖子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在燕子集,带领四名江南明家的高手,为了找到雷凤而大肆屠杀哪些受了雷惧遗命,负责守护雷凤的哪些义士的那个人?
张胖子和叶枫他们到得晚,没亲眼见过他,只是后来听姬无双提起过。
据说这小子后来遇上了姬无双身边的绝顶高手,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他手下的那四名高手瞬间便全部毙命了,他也是因为对方有意放他一马才得以逃生的,惶惶如丧家之犬。
想不到,今日假扮叶枫的这个人,竟然会是他!
现在看起来,他的武功应该在曾员外之上,纵使他已经受了伤,只怕曾员外对上他胜算也不大。
看起来这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张胖子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出去帮忙,就在这时,从道路一侧的树林之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冷哼。
假叶枫望着面前的曾员外原本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此刻听见这一声冷哼却不由得立马变了颜色,转头喝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快滚出来!”
又是一声冷哼,一个声音说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随着话语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林之中慢慢的踱步走了出来。
这个人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脸上罩着一个青铜鬼面面具,在火光之中闪闪发亮。
在场的人心里全都是咯噔一下子,十殿阎罗!
这样的打扮,毫无疑问表明这个人便是那大名鼎鼎的轩辕公子的手下,十殿阎罗之一!
之前已知的十殿阎罗,像听涛山庄林随风,大雷门总堂主雷动天,东海枭雄东海渔,青龙镖局总镖头关四等等,这些人无一不是名动江湖,威震一方的武林绝顶高手。
他们现在死的死,逃的逃,疯的疯,而现在走出来的这一个,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明玉楼看见来人,明显在气势上忽然就矮了一截,却依然壮了壮胆气,大声喝问道:“装神弄鬼的,你到底是谁?”
来人嘿嘿冷笑道:“几月之前我们刚刚才见过面,你当时摇尾乞怜的样子老夫还历历在目,怎么,你竟然如此健忘,全都不记得了?”
说着,
他手一翻,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刀,一把很厚很厚,像是用两把刀拼在一起一样的短刀。
明玉楼全身一抖,失声问道:“如意双刀?”
来人嘿嘿冷笑着:“总算你还记得。”
明玉楼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了,如意双刀张如意的出手他是见识过的,他自认绝对不是对手,当初若不是人家放过了自己,只怕自己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张如意呵呵一笑,说道:“林随风当初藏起来的那些财宝,原本就是属于我家公子的,如今老夫前来取回,有何不妥?”
这话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
这话无疑便等于是公然坦承他的主人,天意楼的姬无双公子,便是那武林上令人闻名色变,神秘莫测的轩辕公子了。
如今他毫无隐瞒的这么讲出来,自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在场的人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
而唯一能够守住秘密的,便是死人。
他已经动了杀机。
明玉楼感觉手心之中已经沁出了汗水。
自然张如意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草丛之中,还藏着张胖子他们。
张胖子听了他的话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吃惊。
他之前在西安城中就曾经对叶枫分析过,姬无双很有可能就是轩辕公子,如今正好证实了这一点。
明玉楼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天意楼生意遍布天下,眼线也遍布天下,消息最为灵通,这就难怪除了我们江南明家之外,也只有你能找到这里来了。”
张如意哼了一声:“我们虽然消息灵通,却也不像你们一样卑劣,我们可没兴趣去打听别人家的床帏之内的隐秘,这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他这么说明显是听到了明玉楼刚才所讲的关于当年林随风和两个弟子之间的那段秘事,借此揶揄而已。
他继续说道:“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是因为这位曾员外,忽然通知我们,说想要归还我们的财宝而已。”
明玉楼闻言一愣,盯着曾员外问道:“你?怎么会?”
曾员外看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此刻有些无奈的一笑,说道:“既然被你们找上门来,我已经无法再保住这笔财宝了,倒不如将它归还给原本的主人,也许才更为明智一些。”
张如意点点头附和道:“绝对的明智之举。”
顿了顿他又问道:“既然那些财宝不在这马车之上,那么到底藏在哪儿呢?”
曾员外说道:“自然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们现在尽快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我立即带你前去。”
张如意笑了笑:“眼前的事情倒是很好解决,恐怕老夫要头痛的是该怎么样才能把那些财宝运走的问题。”
他们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的说着,好像完全没有把一旁的明玉楼放在眼里,就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被如此的无视,明玉楼不怒反笑了起来。
张如意奇怪的忘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发笑?”
明玉楼没有回答,他好像看见了天下间最可笑的事情一样,捧腹大笑起来,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张如意和曾员外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明玉楼笑了好半天,才喘息着说道:“我在笑某些人自作聪明,明明中了计,身入彀中而不自知,还在那里自鸣得意,洋洋自得,岂不是可笑得很?”
张如意皱了皱眉头,正想要说话,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却完全僵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竟然已经不能够动了!
第三十一章 双刀对双刀
这时候的张如意感觉到身后,忽然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杀气,笼罩着自己的全身。
这杀气是如此的可怕,是他平生所仅见,之前哪怕是从轩辕公子的身上,他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杀气。
这个人是谁?
他心中的惊惶简直难以言表。
他不能动,因为无论他如何闪躲,都会把背后的空门暴露给对方,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寒冬季节,然而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都不敢抬手去擦一擦。
曾员外此刻也察觉到了情形有些不对,看着张如意,有些惊异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啦?”
张如意眼中射出惊惶之色,却根本不能开口说话,他正全神贯注的准备应对背后的那个人。
明玉楼这时候却笑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顾不上保护你了,看起来,这一回你选择的这个靠山只怕是靠不住了。”
曾员外有些瞠目结舌的说道:“你,你们……”
明玉楼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没错,这一切全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从一开始冒叶枫之名留书给你,在其中故意提到了冯明礼,所有的事情便已经开始按照我们的设想在进行了。”
“你看到了那封书信,自然明白你和冯明礼,甚至和林随风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人知晓了,而来人的目的显然便是林随风留下的那笔财宝。如此隐秘之事却被人侦知,可见这留书之人的势力如何的庞大,绝非你所能够抗拒的。”
“眼见得这笔财宝如今已经保不住了,于是你便只能做出选择。如果接受威胁,按照书信所讲的乖乖献出财宝,也不一定能够保全性命,以你那精明的生意头脑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既然如此,倒不如利用这笔财宝为本期按,另外寻得一个靠山,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当今江湖上,被传得最为神秘实力最强的自然便是轩辕公子与他手下的十殿阎罗了,更何况原本这个轩辕公子便是林随风和绿林三十六寨背后的真正操纵者,你把财宝献给他也不过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还能够求得将功折罪,保全自己的性命。于是不出我们所料,你果真联系了他们。”
说到这里,他对着面如土色的曾员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当然十分清楚,你的家宅如今已经处于严密的监视当中,自然也不会蠢到真的会想要用马车把这笔财宝给转移走。再说,说不定你现在心里还存有一线希望,指望着轩辕公子与我们双方能够拼得个两败俱伤,或许你还能够有机会保住这笔财宝。”
“因此,从今晚这件事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一个引诱我们的圈套,但是我们还是来了,因为我们也想要将计就计,引出这个神秘莫测的轩辕公子来。”
“如今江湖上,雷家四分五裂不足为患,蜀中唐门最近也是损兵折将,实力大大受损,如今能够和我们江南明家相匹敌的,唯有这个轩辕公子了,如果今夜能够彻底击败他,今后我们在江湖
上将再无敌手。”
这时他不禁摇了摇头,惋惜的叹道:“只不过,真是可惜啊!”
与此同时从张如意身后也传出了一声叹息:“不错,真是可惜啊!”
张如意突然之间感觉到身后的那一股可怕的杀气忽然之间消失了,他赶紧往旁边一闪身,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须发皓白,穿着一身鲜艳华衣的老者,从身后的树林之中缓步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如影随形般跟着一个全身黑色夜行衣,用一块青巾覆面的瘦长汉子。
不用问,他已经知道这个华衣老者是谁了。
天下之间,能够散发出刚才那样可怕的杀气之人,除了江南明家当家的明老爷子之外,还能有谁?
明老爷子一面走,里面摇头轻叹道:“可惜啊,老夫这个计策却大计小用了,原本想要引出那个轩辕公子来,却不想只勾来了个阎罗小鬼。”
这话里充满了对张如意的轻视之情,然而张如意心中明白,就从刚才那一幕看来,自己万万不是这个明老爷子的对手,于是只能怒哼了一声。
明老爷子转身面对张如意,淡淡的说道:“姬无双倒也真是托大,只派了你一个人前来,看来他是不知道要对付的是我江南明家吧?否则他绝不至于如此轻敌。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那十殿阎罗到今天,剩下能用的也没几个了,的确是有些捉襟见肘。”
明老爷子说的是实话,伏在一旁的张胖子想。
十殿阎罗之中,宋帝王林随风最先被叶枫一行人揭破身份,身败名裂之后毙命于听涛山庄之中。
兰州一役之中,泰山王关四和都市王东海渔,一死一疯。
杭州之战,潜伏在蜀中唐门的平等王唐雨身亡。
少林寺中,暗藏的阎罗王了空大师也身份败露,去了西方极乐。
最后在西安城中,五官王凤凰姑娘也不幸香消玉殒。
如今十殿阎罗里,除去早有异心,而今大雷门被破,逃去无踪的卞城王雷破天之外,轩辕公子身边能够调动的,只剩下了秦广王如意双刀张如意,楚江王劈山斧焦柯,以及一个神秘的转轮王三人了。
想必此刻轩辕公子姬无双的心中,回想起当初十殿阎罗同在之时的盛景,也必然是感到有些心疼的吧。
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或许是巧合,所折损的这些个十殿阎罗,几乎全部都与叶枫有关,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在叶枫的身上呢?
张胖子一面想着,一面继续观察着场中情形。
张如意听了明老爷子的话,感觉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反驳,只能又冷哼了一声。
明老爷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你还有些不服气?姬家笼络了十殿阎罗这样的一批绝顶高手,苦心谋划多年,却终于一无所动,什么都还没做这十殿阎罗就已经大半凋残了,实在是可惜。如今的姬家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而我江南明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暗中筹谋,如今已经是人才济济,蓄势待发。今日的江湖,只怕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能阻止我江南明家重新崛起,称霸
武林!”
他望着张如意,满面的不屑之色:“别说老夫没有给你机会,今日只要你能胜过我身后的此人,你便可留得性命,否则,十殿阎罗只怕今日在这里又会再少一人了。”
他说的是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青巾覆面的黑衣人,这个看上去应该年岁不大,不过三四十岁上下。
张如意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极大的侮辱。
如意双刀享誉江湖也有几十年了,能够被揽入十殿阎罗之中,也足见张如意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
即使他比不上明老爷子,也绝不容他人小觑。
可是如今,明老爷子却让他与一个后生小辈动手,还声言自己若能得胜便可留得性命,这实在是对他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他的全身都因气愤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他激动的样子,明老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淡淡的说道:“你可别小看了他,你虽然是双刀的名家,他可也是使双刀的。”
张如意心中一凛,此人竟然也是是双刀的!
明老爷子的眼光提醒了他,高手对阵,最忌心浮气躁,不能全神贯注,自己怎么能因为他的几句话便这么轻易被激怒?
张如意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平复了心情,整个人站在那里忽然间就如同是一座山一般,毫无破绽,不动如山!
明老爷子的眼中开始有了些欣赏之色,点点头道:“果然不愧如意双刀之名,让我们看看,你们这两位的双刀,究竟谁的更加厉害?”
他身后的青巾人缓步走上前来,从腰间揭下了一个布包,慢慢打开,里面赫然也有两把刀,一长一短,一厚一薄,竟然与张如意的如意双刀有几分相似!
张如意不禁一怔,不过立即就定住了神,双手一错,手中厚厚的刀顿时由一变二,正是他成名的如意双刀。
他摆好了架势,平静的面对着面前的这个青巾人。
青巾人动了。
他手中的双刀舞动,如同滚动的雪花,舞得密不透风,雪亮的刀光让人看不出他的下一招究竟从何袭来。
双刀逼近张如意。
张如意出手。
他浸淫双刀多年,自然能看得出对方的招式。
可是甫一交手,他心中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这人的双刀招数竟然与自己大同小异,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怎么回事?
张如意一生从未收过徒弟,他的刀法也从未传授给过他人,可是眼前的这青巾人又是从何得来的?
不过仔细一看,他使的刀法又有些似是而非,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的刀法,然而当中又有着诸多的变化之处,却反而更增加了威力,一上来就把张如意完全压制住了。
张如意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看起来刚才明老爷子并没有在侮辱自己,眼前的这个青巾人的双刀功夫竟然已经隐隐在自己之上!
他惊异于对方的刀法,而自己的刀法又似乎处处被对方看破,招招被制,处处失先,一时之间被迫出于下风,渐渐的眼看败相将现。
第三十二章 陈天魁
张如意越战越是感觉到心寒。
这青巾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然而他手中的双刀却老成异常,分明在双刀上下了数十年的苦功,丝毫不露破绽。
更加可怕的是,他对于自己的刀法似乎了如指掌,封死了自己双刀的所有变化,让自己的双刀在他的刀光下越来越迟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对于自己如此了解,而自己对于他的刀法却是一无所知。
虽然看上去他的刀法是那么的眼熟,活脱脱仿佛就是脱胎于自己的刀法,可是其中却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变化,出人意料。
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了解自己的刀法?
张如意心中充满了惊骇。
如今看来刚才明老爷子的那一番话,倒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激怒自己的侮辱之言,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今天自己想要战胜眼前这个青巾人,只怕是的确难于登天了。
随着场中局势渐渐明朗,一旁的明老爷子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如意双刀也不过如此而已,十殿阎罗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必败无疑!”
听了他的话,张如意脸色更加阴沉,手上越发的加劲。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青巾人的刀光就犹如笼罩着他的一张密网,始终也难以突破。
苦苦支撑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双刀转动迟滞,露出了一个破绽。
青巾人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刀出如风,闷哼声中张如意肩头到胸口顿时一片殷红。
张如意吃痛,身体一斜,手中的刀却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撩了上来,直取青巾人的面门。
饶是青巾人躲闪得快,只听“嗤”的一声,脸上覆着的青巾还是被刀风所及,裂为两半,飘落了下来。
一旁的明老爷子不禁微微点头,到底是老江湖了,明知不敌,故意卖出破绽,以求得反手一击的机会。
那青巾人脸上的青巾飘落,张如意望着他的面容不禁一呆,旋即脱口而出:“是你?怎么会是你?”
青巾人露出了真实面目,被张如意认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一呆。
趁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的机会,张如意的身形猛然向后电射而去,瞬间便隐没在了密林之中。等到青巾人回过神来,想追已是不及了。
明老爷子微微一笑,说道:“罢了,他如今已经身负重伤,所谓穷寇莫追,还是不必再追了。”
青巾人对于明老爷子的话似乎极为顺从,恭敬的应道:“是。”
说完他缓缓转过身来。
原本他一直是背对着张胖子这一边的,如今转过身来,火光之中,张胖子看得明明白白,也不禁大吃了一惊。
这个青巾人他竟然也认得!
当初在“君子剑”冯明礼府上,他曾经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陈天魁。
张胖子记得,他还有个外号,叫做什么“阴阳刀”,如今想起来,应该就是使用双刀的意思了。
当时他混在冯明礼邀请的那一众所谓高手之中,丝毫也不起眼。
张胖子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对张如意讲起过,他的父亲叫做陈震山,也是使双刀的,当年曾经挑战过张如意,不过几招之内就惨败了。
张如意甚至都对于这个人毫无印象,足可见当时他父亲是如
何的默默无闻。
在冯明礼府上之时,这个陈天魁.跟在张如意身后,极尽阿谀逢迎,看上去就像张如意的一个小尾巴,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后的今时今日,他的刀法竟然能够超越张如意,轻易就击败了他。
看来这个陈天魁那个时候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他的演技可真是不错。
他曾说过,当年他父亲陈震山败在张如意手下后,张如意曾一时兴起,指点了陈震山几招刀法,看他刚才对于张如意的刀法如此熟悉,莫非正是缘于此?
光凭着这点拨的几招,竟然能够推导出张如意的全套刀法,并且加以改变,成了更为厉害的一套刀法,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奇才?
张胖子真的是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细细回想起来,如果这个陈天魁真的是江南明家的人,那么当初在冯明礼府上他的出现便绝不会是偶然,极有可能也是江南明家的刻意安排。
想到这一点,张胖子不由得为江南明家的可怕而感到暗暗心惊。
回过头来这时的场中,明老爷子对陈天魁微笑道:“恭喜你如今一举击败了如意双刀张如意,一雪令尊当年的耻辱,足见这二十多年来你所下的苦功没有白费。真的是可喜可贺哪!”
陈天魁脸上却并无半点胜利之后的喜悦之色,只是淡淡的说道:“这全都多亏了明老爷子您能凭着当年张如意指点家父的那几招,便推演出了他的全套刀法,还加以改进,完全的克制住了他。在下不过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就如同一把刀,有什么可恭喜的?”
张胖子听了这话心中一凛,原来研究出破解张如意刀法的人是明老爷子,看来这个老头果然可怕。
明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微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就算只是一把刀,也是一把锋利无比,非常好用的刀。”
陈天魁的笑容中有一些说不出的落寞之感,:“可惜像我这样好用的刀,并不是唯一,老爷子的手里还有另外的三把。”
张胖子心中不由得一震,听这话的意思,像陈天魁这样身手的,江南明家还有另外三个?
原本见了陈天魁的身手,张胖子已经料定他一定就是前晚魔刀魔五楼对他提起的那个身手不在其之下的那个神秘人了。
如此高手有一个已经很可怕了,何况还有另外三个,如何能叫人不心惊?
明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不变,安慰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了,你们四个同为江南明家的四大护法,武功各有千秋,各有妙用,谁也不能顶替谁的存在,只有你们联手合作,我江南明家才能战无不胜。”
听了他的话,陈天魁低首不语,似乎心中有所触动。
明老爷子见他不再言语,于是转过身来,面对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曾员外冷笑了一声,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曾员外万万没想到堂堂十殿阎罗之一的如意双刀张如意在江南明家的面前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被一个青巾人就轻易击败。
他之前还处心积虑的想指望着借助于轩辕公子的力量来对付江南明家,如今完全落空,心中的惊惶可想而知。
听了明老爷子的话,他不禁全身一颤,失声道:“你们,你们想要怎样?”
明老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可是看上去却有一种残忍的意味:“我们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曾员外刚才见识到了青巾人的武功,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没有出手的明老爷子,想来他的武功只怕是更加的匪夷所思。
他情知自己不是对手,也就放弃了抵抗的想法,垂头丧气的说道:“你们,你们是想要那笔财宝的下落。”
对于他的态度,明老爷子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问道:“不错,到底你还是一个聪明人。说吧,那笔财宝你藏在哪儿了?”
曾员外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我若是说了,是否能够保全性命?”
明老爷子呵呵一笑,指了指一旁的陈天魁与明玉楼两人说道:“只要你说出来,老夫可以保证,他们俩绝对不会动你一根头发的。”
曾员外听了这话有一些将信将疑。
明老爷子又说道:“老夫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你难道不相信老夫?”
曾员外赶忙连声说道不敢,心中一想,毕竟人家明老爷子也是号令群雄的人物,岂会轻易食言?
于是他放下了心,低声说道:“那笔财宝其实一直都藏在我家后院之下,从未送走过,入口就在小儿的卧房之中。”
明老爷子微微一笑道:“每天都守在财宝之上睡觉,这也是蛮符合你守财奴的性格的。”
见明老爷子开起了玩笑,曾员外心中放松了一些,试探的问道:“老爷子你刚才答应过放过我的,想必是不会食言的吧?”
明老爷子面色一沉:“你当老夫是什么人?亲口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的吗?”
曾员外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明老爷子面色一沉说道:“可是老夫还没有老糊涂,明明记得刚才并没有答应要放过你啊?”
曾员外一惊:“你,你刚才明明说过……”
明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老夫刚才说过的明明是答应了你他们俩绝对不会动手,可没有说过老夫不能亲自动手,更加没有答应过饶你一命!”
曾员外有些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明老爷子面色一寒道:“你竟然设下圈套,伤了我江南明家的子弟,老夫岂能容你?”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一晃,闪电般的欺身到了曾员外的面前,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出手实在太快了,曾员外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来不及躲闪了。
明老爷子淡淡的说道:“老夫曾经发过毒誓,凡是手上沾了我明家鲜血的人,统统都会付出代价,偿还他们所欠下的血债。所以,今天你必须要死。”
说完,他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曾员外的脖子断了,瞪大了双眼脑袋无力的向旁边一歪,气绝身亡了。
明老爷子把他的尸体往地上一掷,就如同丢弃一个破麻袋一般,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方手帕,一面仔细的擦着手,一面对明玉楼和陈天魁说道:“你们听见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明玉楼顾不上肩头的伤口,有些兴奋的说道:“您老就放心吧,曾家那边就交给我们了!”
明玉楼走了,陈天魁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也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还在擦着手的明老爷子。
终于,他把手帕缓缓塞回了袖口之内,猛的一抬头,一双眼睛如电般射向了张胖子他们藏身的草丛,厉声喝问道:“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原来他早就知道张胖子他们藏在这里!
第三十三章 愚蠢的人
张胖子心中大惊。
明老爷子既然早就知道他们暗中伏在一旁,却并未揭破,任凭他们侦听得江南明家的阴谋与底细,分明是早已对如何处置他们胸有成竹,料定他们插翅也难飞,断然没有机会对外泄露明家的秘密。
天下间最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
明老爷子眼中寒光闪动,喝道:“你们继续躲藏也没用了,还不出来!”
他心中已经动了杀机!
张胖子看了刚才的情形,明老爷子还未出手,仅仅一个他所培养指点出来的陈天魁便已经用双刀击败了十殿阎罗之一,以双刀闻名天下的如意双刀张如意。
由此可见,明老爷子的武功应该高到了什么地步!
面对这样可怕的人,他绝对不会是对手的。
躲藏也已无用,张胖子身形一动,正待现身出去,一旁的钉子叔却一把抓住了他。
钉子叔对着他缓缓摇头,低声说道:“世子决不能轻易放弃,江南明家暗中图谋多年,他们的阴谋一定要有人带出去,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来拖住他,你走!”
张胖子一愣,说道:“你绝不可能是这老家伙的对手,如果你我分头而逃,或许还能有一个有机会逃走,留下来,岂不是死路一条?”
钉子叔摇摇头,说道:“离开京城之前,我曾经对你父亲担保过,要以性命护你周全,我能活到今日,全靠当年国公爷救命大恩,因此你绝不可以以身犯险,你快走!”
张胖子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你欠我父亲什么,你并不欠我的。如今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决不能让你为我白白牺牲,师兄!”
他说的非常坚决,毫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你不走,我也不走!”
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钉子叔叫了一声“师兄”,钉子叔愣了一下。
虽然他们的确师出同门,但是这些年来一则是主仆身份有别,二则钉子叔年纪实在是长张胖子太多,因而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以师兄弟相称过。
如今到了危急关头,张胖子却叫自己做“师兄”,钉子叔心里感觉到了一种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一股暖流。
见张胖子的态度如此坚决,钉子叔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计划:“好吧,一会儿你向南我向北,分头而动,让这老家伙两头不能兼顾,总能逃掉一个。”
他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这老家伙非同小可,你身上又有伤,待会儿一定要拼尽全力,切勿回头,心有旁骛,或许可以凭着身法逃掉。”
“如果我们侥幸能逃掉,都赶快去曾家大院通知那里的人赶紧撤离,不要落入江南明家人的魔掌之中。”
张胖子点了点头,说实话,面对明老爷子这样可怕的对手,他的心中此刻也是忐忑不安,纵然他们的轻功再好,能否逃得掉实在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边的明老爷子见他们藏在暗处嘀嘀咕咕,却迟迟不现身出来,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有机会侥幸逃得掉吗?”
他迈开步子,缓缓向着张胖子他们伏身的草丛走了过来,一步步的逼近了。
钉子叔望着明老爷子的身形,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道:“就是现在,走!”
话音一落,他的身形一动,腾空而起,向着北面疾掠而出。于此同时,张胖子拼尽了全力,圆滚滚的身躯却灵巧的顺着林中道路朝南电射而去。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他们的举动并不出乎明老爷子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们俩的轻功却着实令明老爷子吃了一惊。
明老爷子早就听出了这边的草丛之中有轻微的呼吸之声,知道这里藏着两个人,他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一是因为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再就是他心里有着绝对的把握不令这两人逃脱。
可是此刻这分头逃窜的两人所展现出的轻功身法,却让他感到有些震惊,单就轻功而言,这两人绝对可以在江湖上算作顶尖的高手。
这样伸手的两个人本就已经难得一见了,现在还同时在这里出现,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明老爷子眼睛一扫,便已看出那个正在向南狂奔身形圆滚滚的胖子似乎是身上有伤,施展出来的轻功也略打了些折扣。
原来是他!
江南明家神通广大,为了今日之事也准备了很久了,这清平县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自然也早就知道张胖子到来的消息。
不论他是谁,只要今夜知道了江南明家的秘密,便休想从这里逃走。
明老爷子阴恻恻的一笑,便决定先对张胖子下手。
凡事先易而后难,看准最薄弱的一环入手,这是明老爷子一贯行事的准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屡战屡胜,屡试不爽的铁律。
可是他的身形刚要动时,却忽然停住了。
因为向北而逃的那个人,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人一开始全力向北急奔,可是身形一出去,却绕了一个大弯子又疾掠了回来,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明老爷子的预料。
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止住了身形,静静的望着来人。
这个人一身布衣,长相平庸,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若不是刚才他展示出的那一身好轻功,明老爷子几乎要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路人。
可是这个寻常路人此刻却毫无惧色的站在自己面前,面对着自己。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刚才他应该已经见识过了陈天魁对张如意的那一战,而陈天魁不过只是自己所调教出来的四大护法之一,能调教出这样的高手,自己的武功当然更加可怕,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头,毫无惧色的面对自己,他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明老爷子笑了笑,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能吸引住自己的注意力,确保另外的那个胖子能够安然逃脱。
他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视死如归不怕死的人,通常被人称为勇敢,被誉为勇士,他们往往会为了一些他们自己也难以说明难以理解的原因,轻易的就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们也是一群愚蠢的人,他们不明白,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生命,其他所有的
一切,什么忠诚义气,什么恩怨情仇,什么亲友家国,全都会化为乌有,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正是因为天下有这样愚蠢的人,而且还为数不少,像想自己这样的聪明人,才能有机会一展所长,驱使他们去为我所用,完成心中的宏图大志,因而从这方面讲,明老爷子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人。
不过他也看不起这样的人,他们被各种忠义信条所束缚,被别人利用,在世上举步维艰,通常都不会成就什么大事,也不会怀有什么样的大志。
就像南宋的名将岳飞,本领不可谓不大,指挥军队长驱万里,所向披靡,在那样的乱世,就算是自立为王,裂土封疆也非难事。
可是他却被一个“忠”字所困,最后甘心情愿,死在了一群宵小之手,除了一个“忠臣”的虚名之外,又留下了什么?
又比如眼前的这个人,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回头来面对自己,就为了掩护那个胖子逃生,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他以为,他这么做那个胖子就能逃得掉?
明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钉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一点惧意:“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钉子。”
“钉子?有趣的名字。”明老爷子点了点头。
忽然间,他的身形弹了起来,向着张胖子的背影电射追去,他已经决定了先解决这个逃走的胖子,回过头来再收拾这个叫什么钉子的。
先攻击最薄弱的环节,这是他的习惯。
而现在,这个有伤在身的胖子就是他们中最薄弱的环节,只要这个胖子没逃走,这个叫钉子的也绝对不会自行逃命的。
明老爷子确信这一点。
这个胖子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毕竟他有伤在身,眨眼之间自己就能追上他,他对此很有自信。
可是他的身形一弹而起,便立即停住了。
因为那个叫钉子的不起眼的人,以难以置信的身法,后发而先至,不可思议的绕到了自己身前,又拦住了自己。
明老爷子愣了一下,这样诡异的身法他之前没有见过,令他有些意外。
眨了眨眼,他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钉子双眼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钉子!”
明老爷子点了点头,赞道:“好名字!”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站的笔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宁折不弯的气势,像极了一根铁钉!
而且他这样的轻功,被他盯上的人,就如同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休想脱身,除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拔掉他!
明老爷子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阴森森的问道:“你觉得你能挡住老夫?”
钉子一猫腰,双手中出现了两把明晃晃匕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想试一试!”
明老爷子笑了。
他心里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叫钉子的人了。
尽管这是他最看不起的那种愚蠢的人,可是却蠢得很可爱。
他抬眼望向南面,这一耽搁的工夫,张胖子那圆滚滚的身影,就快要消失了。
第三十四章 钉子的牺牲
明老爷子不想再与面前这个铁钉子一样的男人再做过多的纠缠,他可不愿意被那个负伤的胖子从自己的眼皮子下面逃脱。
面子问题。
他可是将来要号令江湖的人物,却连一个受伤的胖子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他逃走,这要是传出去,明老爷子的面子上只怕是有些挂不住。
打定主意,于是他的身形一动,就想要越过挡在面前的钉子,眼前却忽然刀光一闪。
钉子出手了。
他手中的匕首迅如闪电一般划出,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狠狠的向明老爷子袭来。
明老爷子眉头一皱,伸出了右手。
钉子不由得一怔。
这一双匕首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锋利异常,加上他在其上下了几十年的苦功,使得得心应手,他不相信居然有人能以血肉之躯的一只手,来直接接他的匕首。
即使那个人是明老爷子。
可是明老爷子真的就这么做了。
他的右手伸出,就这么一把握住了钉子手中的匕首锋刃。
钉子愣了一下,两下相交之际,他分明听见发出的是一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定睛仔细一看,明老爷子的右手上戴着一副手套,似乎是金属所制,在月光之下,闪动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这明老爷子的手莫非是铁铸的不成?
钉子正想着,眼前却出现了更加令他吃惊的一幕。
明老爷子的右手握紧,那匕首“呛啷”一声,竟然被硬生生的拗断了!
钉子不由得一呆,这时明老爷子的右手已经顺势而上闪电般的抓住了他的那条胳膊。
一种巨大的疼痛感袭来,钉子感到了一种冷冰冰的金属的感觉,他立时发现,这绝不可能是一只血肉之躯的手!
明老爷子的右手竟然真的是一只铁铸的手!
钉子知道,江湖上有许多自称铁手铜臂的人物,无非是在苦练之下,令他们的手臂能够抵御些许的刀剑外伤,但是说到底这无非只是气功的一种,毕竟他们的手臂还是血肉之躯。
这其中尤以当初在京城案中身死的“天下双捕”之一,大理寺少卿铁手铁无情最为有名,据说他的一双手已经练得真的如同铁铸铜造的一般,切削厚重的木桌犹如切削豆腐一般。
即便是他,只怕也不能像明老爷子这样,单手硬生生的拗断匕首的锋刃。
因为明老爷子的这只右手真的是用钢铁铸造的,一只铁手!
当年江南明家阴谋挑起江湖上各大门派之间的互相争斗,意欲借机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却不料事情败露,迎来了各大门派的联手围剿,江南明家的精英几乎损失殆尽,从此一蹶不振。
正是在那一战中,明老爷子虽然侥幸存活了下来,却失去了他的一只右手。
对于习武之人,失去右手无疑便成为了一个废人,然而明老爷子却并不愿意就此认命。
他一面卧薪尝胆,暗中努力发展江南明家的势力,积聚力量,一面利用了江南明家的势力博览群书,寻访天下能工巧匠,为自己设计打造了这样一只真正的铁手。
这只钢铁铸造的手精密异常,巧夺天工,由极为复杂的机括控制,不但灵巧自如,丝毫不逊色于一只真正的手,而且坚硬无比,不惧任何刀剑兵刃,反倒令明老爷子如虎添翼。
只不过此事极为隐秘,连为他打造这只铁手的巧匠也
在完工之后立即就被他杀死灭口,即使在江南明家之中,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也只有几个他极为信任的心腹之人,除此之外,所有见过这只铁手的人,都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机会对外泄露他的这个秘密。
就像是刚才被拧断了脖子的曾员外。
如今,又加上了这个铁钉一样的男人。
他并不急于杀死钉子,因为在他眼里,钉子和一个死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早晚之间的事情而已。
他的当务之急,是要追上那个逃跑的胖子,至于钉子,回头再来收拾也可以。
明老爷子的联手浮现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铁手握紧,只听“喀嚓”的一声,钉子的一条胳膊骨骼粉碎,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钉子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强忍着闷哼了一声。
明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个铁钉一样的男人之所以强忍着没有叫喊,是不愿意他的惨叫声传了出去,被前面逃跑的胖子听见,从而影响到那胖子逃跑的决心。
可不能让他如愿!
明老爷子身形一动,越过了断臂的钉子,弹身又向着逃走的胖子追了过去。
可是眼前一花,这个垂着一条胳膊的人,用那诡异的身法,又如同一枚铁钉一般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虽然疼的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垂着一条废了的胳膊,却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握紧匕首,猫着腰坚定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拦住去路。
眼见那胖子的背影快要消失了,明老爷子有些焦急起来,他懒得再废话,直接出手又扭断了钉子剩下的那条胳膊。
钉子依旧只是闷哼了一声,忍住没有叫喊。
然而当明老爷子再度弹身而起,准备去追赶张胖子的时候,垂着两条胳膊的他却又再度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明老爷子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明老爷子有些惊愕了,眼前的这个人双手都已经废了,喘着粗气,疼的摇摇晃晃几乎快要站立不稳了,却依然目光坚毅的拦在自己面前,掩护那个胖子逃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如果说自己的这只右手是钢铁铸造的,而眼前的这个人的意志,更像是用钢铁铸就的,丝毫也没有动摇,哪怕双臂已残,却依然坚定的站在自己面前,哪怕用头撞,用牙咬,也要挡住自己。
这简直不是人,不错,他叫钉子,他就是一颗不折不扣的铁钉!
任凭是谁一旦被他盯上了,就绝对难以脱身!
明老爷子抬头看了看,被这么一耽搁,张胖子的背影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
明老爷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心里涌现出了一种挫败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终南山上。
当时他自忖苦练了二十年,听闻自己一心想要打败的对手,一代宗师的武当张三丰真人在终南山上出现,便踌躇满志的赶了过去。
最终他却在张三丰的手上输了一招,铩羽而归,当时他也明白了,自己始终也无法赶上张三丰的武功境界,那时候,他的心里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可是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实力远不及自己的对手,纵然自己的武功多么强横,哪怕对方双臂已残,却始终无法击垮对方的意志,这时候他心中的挫败感甚至比败在张三丰手下还要更加强烈。
他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要打破它。
明老爷子转头看着大口大口喘息着的钉子,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光芒。
尽管他很欣赏眼前的这个人,尽管他有些佩服这个人如钢铁一般的意志,可是很遗憾,这个世界是讲求实力的,而不是意志。
他的身形一晃,右手闪电般拍出,钉子的一对膝盖骨骼寸裂,闷哼声中,站立不住,噗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他以轻功见长,如今双腿已废,他却依然忍住了没有叫喊出来,这份坚毅让明老爷子也不禁动容。
明老爷子叹息了一声,看来想要摧毁这个人的意志是不可能的了,他真的就像是一颗宁折不弯的铁钉,除了摧毁他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明老爷子有些厌倦这种游戏了,或者他也不忍心再继续摧残这样的一个人,他举起了铁铸的右手。
钉子昂着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明老爷子的脸,眼里全是愤怒与不屈,没有一丝的恐惧,一直到,这双眼彻底的失去了光彩。
明老爷子击碎了他的天灵盖,曾经坚定不倒像一颗铁钉一样的他,如今软绵绵的倒在了尘土之中。
可是他留给明老爷子最后的印象,却依旧是那高昂的头颅,和那像一颗铁钉一般宁折不弯的气势。
明老爷子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却依然义无反顾的为了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那个胖子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值得如此的牺牲?
像他这样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钉子在死的那一刻,脸上没有恐惧,却反而浮现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终于用生命还清了一切,他不再欠任何人的了。
这世界上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着千奇百怪的思想,他们会认为世间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令他们去舍生取义,追求一种比他们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种东西,是像明老爷子这样心中只有自己的人所无法理解的。
然而,正是这些千奇百怪,各种各样,才构成了我们眼前这五彩斑斓,美丽的世界。
不是吗?
明老爷子低头望着钉子的尸体,轻叹道:“你以为你的牺牲就能让小胖子逃掉吗?命运,是谁也逃不掉的。”
他背负起了双手,有些意兴索然的望着张胖子消失的方向,仿佛为钉子的白白牺牲感到深深的惋惜。
……
张胖子还在全力的奔逃着。
他并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钉子叔为了他究竟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虽然他心里也为钉子叔感到担心,明老爷子既然没有来追自己,想必就是去追钉子叔了。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负伤之身令轻功的施展大打折扣,如今的状态远不及师兄钉子叔,只有竭尽全力的奔跑,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所以他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一心一意的,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经逃出了很远了吧,他的心里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钉子叔有没有脱身?
他心里的念头刚刚这么一闪,身形猛然间一下子刹住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
这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面孔,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叶枫的脸,然而这个笑容看上去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恶感觉。
明玉楼!
第三十五章 魔刀现身
张胖子此刻心中惊骇莫名。
刚才这明玉楼明明与陈天魁一道,按照明老爷子的吩咐去曾家大院取宝去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他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明玉楼望着一脸震惊的张胖子,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吟吟的点点头说道:“意外吗?我们在这里可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们?张胖子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张胖子身后的方向,截断了张胖子的退路,正是陈天魁。
耳边传来明玉楼得意的声音:“其实老爷子早就发现有人在一旁偷听,还不止一个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令你们狗急跳墙,他嘴上说是让我们去曾家大院,其实暗中用手语告诉我们来南面设伏,这里是通往曾家大院和清平县城方向的必经之路,他料定你们一定会往这里走。如今果不其然,等到了你。”
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真可惜,虽然等到了你,可是你却害得我输了钱。”
张胖子不明白。
明玉楼邪邪的一笑,说道:“刚才我们在这里打赌,老爷子通天彻地这么大的本事,你们两个人到底能不能从他的手底下逃出一个来。我是赌的你们不能,结果你出现了,我输了。”
他耸了耸肩:“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你们的确有些本事,不过既然你能逃出来,想必你那位同伴一定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在老爷子手下粉身碎骨了吧。”
听了这话,张胖子心里陡然为钉子叔担心起来。
他能够逃掉吗?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会不会像明玉楼说的一样?
不过随即,他摇了摇头,禁止自己再这么想下去。
不行,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相信眼前敌人的话,如果被他们扰乱了自己的心神,那自己就真的没有半点机会能逃出去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望着明玉楼问道:“你们现在想要把我怎么办?”
明玉楼嘿嘿一笑道:“你刚才在旁边偷听了那么久,一定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我们江南明家的秘密,我们当然不可能放你离开。不过嘛,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我们也不会杀掉你的。”
“老实说,我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对曾家动手,还要我扮成叶枫这小子的模样,其中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和那位程姑娘此时正好在清平县中。”
“原本我们还猜想,你们都是和叶枫最为亲密的人,会不会暗中和他约定了在这附近见面什么的,所以我才会扮成他的模样,想要借此引他的本尊出来,又能得到曾家的财宝,正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张胖子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之前魔五楼的分析真的一点都不错,果然这江南明家是冲着义弟叶枫而来的。
明玉楼撇了撇嘴,又说道:“不曾想,到了如今这个什么叶枫竟然一直也没有露面,或许他根本就不在这里,又或许,他真的死在秦皇陵之中了。不过我想,不久之后,你会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的。”
他望着张胖子,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你最好乞求你的这位义弟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你就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命。既然假冒他的名头不能引他出来,或许你这位他的义兄能派上些用场。”
“我们会把你落入我们手里的消息散播出去,只要他不出现,我们就每天割掉你身上的一块儿,什么鼻子耳朵,手手脚脚之类的,看看他能够忍得了多久?”
明玉楼得意的说着,说得唾沫横飞,洋洋得意,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还有住在客栈里的那位程姑娘,听说她还是叶枫的恋人来着,回头我们就把她抓来,你知道的,对付女人,我们的法子就更多了……”
他充满淫邪的嘿嘿笑了,连站在张胖子后面的陈天魁都听不下去,低下了头,似乎对于明玉楼讲的这一切颇有些不以为然。
张胖子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一面愤怒的对着明玉楼大喝一声:“住口!”一面腾身而起,圆滚滚的身躯以奇异的姿势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向外电射而去!
可是,他的身形刚刚一动,迎面就遇见了一片刀光,被硬生生的逼了回来。
陈天魁!
虽然他刚才低下了头,却还是没有放松对于张胖子的警惕,张胖子刚想要逃,就被他赶在前头逼了回来。
张胖子有些绝望了。
若不是自己身上有伤,或许刚才还能凭着轻功有机会一试,可是现在面对着明玉楼和比他更加厉害的陈天魁,张胖子完全没有机会。
明玉楼摇了摇头:“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乖乖的跟我们走吧,我们江南明家想要的东西,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话音未落,从旁边的树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只怕今晚你们就要失望了!”
明玉楼一惊,猛的扭头喝问道:“是谁?”
张胖子听到了这个声音,却如同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满脸都是欣喜之色。
这时候就见从树林的一片漆黑之中,缓缓走出来了一个漆黑的人。
漆黑的浓密须发,一身漆黑的衣衫,腰间一把漆黑的刀,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漆黑的影子一般,仿佛要同这漆黑的夜色相融合。
明玉楼看着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禁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来人脸上浮现出一种骄傲的笑容,伸手轻轻摩挲着腰间那一柄漆黑的刀,淡淡的说道:“你认不出我吗?”
明玉楼的瞳孔一瞬间在收缩。
魔刀,魔五楼!
没错,一定是他。
除了他,谁还会有这样的装束打扮,谁还能有这样逼人的气势?
这个江湖上传奇一样的煞星,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明玉楼惊疑万分的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魔五楼缓缓走到了张胖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走吧,去城里客栈等我。”
张胖子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城里客
栈,程姑娘!
刚才明玉楼提到了想要抓住程姑娘来要挟叶枫现身,虽然他还没有这么做,但是谁能保证没有其他江南明家的人会这么做呢?
程姑娘有危险!
张胖子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前辈小心!”纵身电射而去。
他的身形刚起,站在一边的陈天魁也想要动,却忽然止住了。
因为他看到魔五楼的手已经握在了腰间那柄漆黑的魔刀之上!
没有人敢轻视魔刀,没有人敢轻视魔五楼!
他只好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张胖子离去。
明玉楼也没有动,魔五楼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震惊的他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道:“前辈,前辈这么做是要与我江南明家为敌吗?”
魔五楼根本就没理他,他一直盯着旁边的陈天魁,片刻之后才缓缓的说道:“我见过你。”
陈天魁点了点头。
魔五楼继续说道:“几天前的夜里,负责接应这小子的那个青巾黑衣人就是你。”
他口中的“这小子”当然指的就是明玉楼。
明玉楼不禁一愕,几天前自己从曾家大院出来之后,负责接应自己的正是陈天魁。
可是,那一晚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居然身后有人跟踪。
然而令他更加吃惊的是陈天魁居然又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那时候我也感觉到了你的煞气。”
他抬头直视着魔五楼:“是因为你那时候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我?”
魔五楼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天魁有些挑衅的问道:“现在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有了把握了吗?”
魔五楼锐利的目光猛地盯住陈天魁,他的手一把握紧了刀柄,嘴里淡淡的说道:“想知道答案,你可以试一试。”
陈天魁的瞳孔也瞬间收缩了,因为此刻的魔五楼,浑身上下忽然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他握着刀站在那里,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把刀,一把融化在漆黑夜幕之中的魔刀!
陈天魁明白,这是他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厉害也是最危险的强敌,甚至要远远在如意双刀张如意之上。
他屏息静气,全神贯注的握住了自己的双刀,等待着时机。
明玉楼也紧张起来,他能看出来,仅凭这样的气势,陈天魁的武功虽然高,却也非魔五楼之敌。
可是,要是有自己从旁协助呢?
两人联手的话,或许还有取胜的机会。
能够击败大名鼎鼎的魔刀魔五楼,这是怎样的荣光!只怕连明老爷子今后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想到胜利之后的锦绣前程,明玉楼的心里止不住的跃跃欲试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他感觉忽然眼前似乎一花,紧接着,他便看见了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了陈天魁的身后。
陈天魁此刻正全神贯注在面前的魔刀魔五楼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他感觉后背的要穴一麻,全身一软,毫无反应的就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六章 鬼影子
倒在地上的陈天魁抬眼望去,那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的人,一身淡灰色的长袍,披着长发,连脸色也是青灰色的,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淡灰色的幽灵。
他怔了一下,这个人能够无声无息的悄然出现在自己的背后,虽说是因为自己挣全神贯注与对付魔刀魔五楼,可是他的轻功也已经十分可怕了。
而且,看他的身法,倒是和刚刚逃离的那个小胖子有几分相似!
愣了一下他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个淡灰色的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个影子而已。”
陈天魁呆了一下,脑子里顿时跳出了一个名字:“鬼影子?”
那个淡灰色的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天魁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二十多年前的江湖上,一直有着一句话,“宁见阎王,莫遇双鬼”。
这句话指的是江湖上两个最为难缠的角色,江湖上的人全都闻之变色。
一个叫做鬼见愁,据说武功高绝,专门找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黑道朋友的麻烦。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他使用的什么兵刃也不清楚,因为凡是被他找上的黑道人物,全都已经死了。
不但死了,而且全都尸体四分五裂,残缺不全,有的像是刀砍斧劈,有的像是枪挑剑刺,有的甚至像是被火药炸死的,伤口被烧灼过,根本没人看得出他究竟用的什么样的武器。
有些黑道帮派,甚至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杀得干干净净,上百号人无一幸免,全都是这个鬼见愁干的。
一时之间,搞得江湖上的黑道人物全都为了避开这个鬼见愁,暂时蛰伏起来,以避其锋芒。直到这个鬼见愁从江湖上消失之后,才又出现了像绿林三十六寨这样的黑道组织。
而另一个,就是这个鬼影子。
传闻中他的轻功天下无双,形如鬼魅,防不胜防。这个人行事不循常规,介于善恶之间,全凭一己之喜恶,谁要是惹上了他,即便是设下重重防卫,也会无声无息之间莫名其妙的半夜飞头,身首异处,却无人察觉。
好在这两个可怕的人物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都销声匿迹了。
然而此刻,这消失了二十年,传说之中的鬼影子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背后,怎能不令陈天魁心惊?
魔刀魔五楼,还有神秘出现的鬼影子,一夜之间对上传说之中的两大高手,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冤,陈天魁叹了口气说道:“我败了。”
魔五楼摇了摇头,说道:“若非我们使计,引开你的注意力,施以偷袭,只怕胜得不会如此轻松。”
陈天魁也摇了摇头,说道:“不,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成王败寇,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
魔五楼一时无语。
世间的事情岂不都是这样,以成败论英雄的?
面对陈天魁的武功,魔五楼虽然自信能够胜他,却一定赢得也并不轻松,在不知道明老爷子是否在附近的情况下,他唯有采用这样的手段,速战速决。
毕竟如果对上明老爷子,他是毫无信心的。
陈天魁看了看眼前的两大高手,问道:“我只是奇怪,你们二人怎么会联手的?”
鬼影子哼了一声,似乎对于两人联手对付这么一个后生小辈颇有些不以为然,没有说话。
魔五楼轻笑道:“其实我们俩早就认识了。当年我和他碰上,彼此看不对眼,相约决斗。结果他敌不过我的魔刀,我也追不上他的身法,斗了一天一夜也分不出胜负,最后我们二人却成了莫逆之交。”
陈天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世上原本很多的友情就是来自于彼此之间的争斗,而且往往这样的友谊要比杯盏交错间结下的友情要深厚得多。
陈天魁望着鬼影子,又问道:“刚才逃走的那个胖子是你的徒弟?”
鬼影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难怪陈天魁刚才觉得鬼影子的身法与张胖子看着有几分相似。
最后,他开口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刚才鬼影子出现在他背后,有一万个机会能够一下子杀死他,可是对方仅仅只是封住他的穴道,制住了他,没有伤他的性命,为什么?
魔五楼笑了笑,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恶魔么?”
他抬了抬下巴又说道:“不过看起来,和我们这些恶魔相比,你所效忠的江南明家的人对待你可是没什么义气。”
陈天魁不必看也知道,魔五楼所指的是原本站在一旁的明玉楼。
此刻,明玉楼已经不见了。
从鬼影子一出现,陈天魁倒下的那一瞬间,明玉楼便知道自己一方必败无疑,一个魔刀魔五楼他们应付起来已经很吃力了,何况还有一个如此轻功的神秘人物?
明玉楼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当机立断,立刻就做出了决定,逃!
他头也不回的全力逃走,丢下了倒在地上的陈天魁。
反正对于陈天魁他们这所谓的四大护法,明玉楼从来就没有好感。
自从上次江南明家被江湖各大门派联手围攻失败之后,明老爷子痛定思痛,反省之后,认为仅仅但凭江南明家一己之力想要独霸江湖,的确是困难重重。
加上江南明家在那一战之后,精英大多尽丧,人才凋零,于是他就开始吸收江湖上其他其门派的年轻高手,加以调教,为我所用,而其中最为出色的四个佼佼者,就成为了他身边的四大护法。
陈天魁便是其中之一。
他曾目睹了父亲当年败于如意双刀张如意之手,而且以此为辱,郁郁而终,他早就下定了决心要亲手击败张如意,为父亲洗雪耻辱。
于是他被明老爷子所招揽,成为了明老爷子手中的一把刀。
这个明老爷子也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奇才,仅仅凭借着当年张如意随意指点陈天魁父亲的几招,以及陈天魁转述的所亲眼目睹的张如意如何击败其父的情形,竟然能够推导出如意双刀的整套刀法,并且加以变化,传授给了陈天魁。
经过多年苦练之后,果然在今夜,陈天魁凭着这样的一套刀法,轻易击败了曾经感觉高不可攀的张如意,一雪前耻。
江南明家四大护法中的其他三人,也大抵是差不多的情况,都是因为对于江南明家有所求而归附的。
然而他们的存在,却令像明玉楼这样
的江南明家年轻一辈们,感到不满。
原本随着上一代高手们的陨落,重振江南明家的重任和机会,应该落在他们的肩上的,然而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神神秘秘的四个人,却让明老爷子把大量的心血花在了他们的身上,并且现在还高高在上,成为了什么四大护法,地位仅次于明老爷子本人。
他们凭什么?甚至于他们都不是明家的人。
虽然摄于明老爷子的权威,没有人敢明面上反对他们,然而在暗地里,江南明家年青一代与这四大护法的矛盾,却在日益滋长着。
如果没有了他们四个,或许这些年轻人就能够得到明老爷子的真传,重振江南明家。
如此依靠外人即便获得了成功,那么这江南明家还是明家人的天下吗?
毕竟,他们不姓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一到了这样的危急时刻,眼见败局已定,明玉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丢下了陈天魁,独自逃生。
求生欲本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何况是为了这样一个自己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外人。
陈天魁自然也明白这些江南明家年青一代与他们之间的矛盾,因此对于明玉楼的不顾而去,他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当魔五楼提起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半晌,他才又开口说道:“既然你们留下我的性命,想必我对于你们还有别的用处,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们不妨直言。”
魔五楼用赞许的目光望着陈天魁,仿佛对于他的聪明十分欣赏,点点头微笑着说道:“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任何事情当然都会有代价,都会有交换条件的。”
他正准备说下去,忽然在远处漆黑的夜幕之上,绽开了两朵火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之中极为显眼。
陈天魁转头看去,这是江南明家的信号。
从方向上看来,发信号的应该是负责围困监视曾家大院的明家属下们,他们应该是遇见了什么紧急的情况,所以才发出信号求援告急。
难道曾家大院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魔五楼也抬头望着天空中那渐渐消散的烟花,淡淡的说了一句:“看起来,今晚江南明家遇见的麻烦,还真是不少呢!”
……
曾家大院这边,信号烟花还没有完全散去,战斗已经结束了。
在暗中围困监视曾家大院的江南明家的属下,除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侥幸逃脱之外,已经全部被人歼灭了。
曾家后院之中,走进了一个身穿一袭青衫的中年人。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劲装举着火把的大汉,一进来,立即把守住了后院的各个路口,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得训练有素。
青衫人环视了一圈后院的屋舍,径直走向了最左边的一间。
推开门,屋里的墙角蜷缩着一个妇人,明显被刚才曾家大院周围的喊杀声吓得够呛,瑟瑟发抖的搂着一个神情略有些痴傻的青年人。
面对走进来的青衫人,她尖着嗓子直叫:“别,别伤害我们母子,你要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只求放过我们母子俩,求求你了!”
青衫人站在门口,脸上展现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好,我叫唐大!”
第三十七章 神秘老头
明老爷子站在钉子的尸体前,背负着双手正在摇头叹息,一抬头就看见了远处夜空中绽放的信号烟花。
他不禁怔了一下:“曾家大院那边出事了?”
会出什么事呢?
这一次江南明家对于曾家大院藏的这一笔财宝,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因此他这一次带来的人也并非庸手。
如果不是遇见了特别危急的情形,是不允许施放这信号烟花的,看起来如今的曾家大院那边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变故。
难道是有人趁虚而入,想要动这笔财宝的脑筋?
如今的江湖之中,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实力,敢于捋江南明家的虎须?
大雷门雷家早已四分五裂,没有这个能力,难道是蜀中唐门?
明老爷子想来想去,除了蜀中唐门之外,江湖上如今只怕没有哪个门派有实力敢于挑战江南明家了。
可是也不对,自从杭州之战之后,蜀中唐门的力量遭受到了重大损失,折损了许多精英。而且他们年轻一代中的统领人物唐大,自从和叶枫他们一起进入秦皇陵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据说和叶枫一起死在秦皇陵内了。
眼下的蜀中唐门群龙无首,怎么能够组织起这样的进攻,把江南明家安排在曾家大院附近的人手打得落花流水?
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明老爷子想了想,照时间推算,明玉楼和陈天魁二人此刻应该早已截住了逃走的那个小胖子,以他们的能力收拾这个小胖子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应该也看见了示警的信号烟花,他们此刻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明老爷子的心里稍稍定了一些。
以他们两人的武功,对付蜀中唐门的一般角色那是绰绰有余的。
除非……
这时候他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蜀中唐门处心积虑,发动的这次攻击,想要夺取这笔财宝,一定是经过了周密的谋划的。
能指挥这次行动的人,想必也绝非一般人物。
难道会是她?
唐老太太!
想到有可能是这个江湖上最可怕的老太婆亲自坐镇指挥,明老爷子的心顿时一沉。
如果真的是这个老太婆亲自出马的话,那么凭明玉楼和陈天魁两个人就万万不会是对手的了。
除了自己之外,只怕江南明家之中如今没有人能有把握与她一战。
沉吟片刻,明老爷子那只铁铸的右手忽的握紧,看起来,还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行。
他迈开脚步,向着曾家大院的方向踏出了第一步,忽然停住了,久久没能踏出第二步去。
因为他忽然发现,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树林旁,在树影之下站着一个人影。
明老爷子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怎么过来的,他到底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以他的武功,对方竟然能够瞒过了他的耳目,无声无息的来到离他这么近的位置而不被察觉,这令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
他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往前走了两步,走出了树影,笑道:“老朋友了,多年不见,你竟然已经忘记我了。”
借着月光,明老爷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人。
这是
一个老头,年纪看上去和他相仿,一头乱糟糟的斑白须发,一身长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看起来这人已经很久没有梳洗过了,十足像极了一个流落街边的老乞丐。
这样一个人,换作平时,明老爷子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此刻他却异常认真的打量着对方,因为他深知这个老头绝对不简单。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眉头紧皱,瞳孔开始收缩,满脸的惊容道:“是你?怎么会?”
那老头嘿嘿一笑,脏乱的胡须一动:“怎么,出乎了你的意料之外?”
明老爷子的声音寒冷的像冰一样:“二十年前你不是就已经死了么?原来全都是骗人的。”
老头笑道:“你这样的老朋友都还偷生于世上,我怎么敢先行一步啊?”
明老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警惕的看着老头,看起来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
这个老头的突然出现明显令他有些吃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既然你在这里出现,那么在曾家大院那边的必定也是你蜀中唐门的人了?”
老头点点头赞道:“准确的判断,看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遇事还是那么的冷静和从容。”
明老爷子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在那边领头的是唐家的老太婆吗?”
老头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唐大。”
“唐大?”明老爷子眼光一阵闪动,“他果然没有死!既然他还活着,那么那个叫叶枫的小子自然也就一定还活着。”
老头笑了笑:“这不正是你之前所想的吗?如果你不是一直怀疑这个叶枫还活着,想要引他现身,又怎么会让你的人假扮成他的模样,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搞得人尽皆知,既能引出他来,又能得到那笔财宝,这可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明老爷子没理会他话语中的揶揄的味道,反问道:“可是这个好计策还不是被你们蜀中唐门钻了空子,最后财宝还是落到了你们手里?只不过我有些好奇,既然曾家大院那边只有一个唐大,你确信他能应付我江南明家的好手?”
老头咯咯的笑了,似乎为明老爷子的自信而感到好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指的是你手下的明玉楼和陈天魁两人吧?如果他们赶到曾家大院的话,光凭一个陈天魁,唐大就的确已经难以应付了。只不过……”
明老爷子一愣:“只不过什么?”
老头笑道:“只不过你的消息太闭塞了,你以为你们江南明家已经完全掌控了清平县,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你全都了如指掌,可惜,你不知道,魔刀和鬼影子也来到了这里!”
他望着明老爷子:“而且,只怕现在你的这两员爱将,已经遇上了他们俩了。”
明老爷子默然不语,他的心忽然一沉。
魔刀和鬼影子,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他们能享誉江湖几十年,一身的功夫可不是吹出来的。
陈天魁是他所一手调教出来的,他自然清楚凭陈天魁的武功在年轻一辈当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甚至于能轻易打败威震江湖的如意双刀张如意。
可是,陈天魁面对的如果是魔刀魔五楼和鬼影子,那他无论是武功还是江湖经验都是远远不及的。面对这两个人,陈天魁和明玉楼如果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去曾家大院支援了。
看起来,自
己的计划终究是百密一疏,功亏一篑了。
然而,令他感到更为心惊的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居然一口就叫出了陈天魁的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天魁这三个字,在江湖上是寂寂无名的,他的武功和身份,都是极为隐秘的,然而这老头却能一口就叫出来,想想不免令人心惊。
关于江南明家,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明老爷子那铁铸的右手,忽而又再度握紧,他望着老头一字一顿的问道:“所以,你现在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挡住我?”
他的声音之中有杀气在闪动:“你觉得如今的你能够挡得住我?”
二十年的苦练,他自信已经与当年的自己今非昔比了,就算这个老头当年能够和自己不分伯仲,如今可就难说得很了。
老头双眼望着他握紧的右手,忽然笑了笑:“我倒是很想试一试,欧大师制作的铁手,究竟威力如何?”
听到“欧大师”三个字,明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欧大师是天下最为著名的能工巧匠,据说是当年春秋时期的名匠欧冶子的后人,而当初,明老爷子正是暗中抓了他为自己打造这一只铁手。
此事极为隐秘,江湖上无人知晓,都只说是欧大师悄悄归隐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其实,在制作完铁手之后,他就被明老爷子杀掉灭口了。
可是如今,眼前这个老头不但知道铁手的事,还一口就道出了铁手的来历,怎能令他不大吃一惊?
呆了片刻,明老爷子阴阴的说道:“你真想要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老头面色如常,淡淡的说道:“我不光知道这时欧大师所作,还知道它叫做搜魂手。不仅力大无穷,削金断玉,还藏有十二种暗器,防不胜防,更有一般妙用。”
“此物用金刚打造,而且自带磁性,专擅吸附金铁,正是天下间所有暗器的克星。如今你有了此等宝物,真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老头如数家珍般侃侃而谈,把铁手的诸般妙用一一道来,明老爷子停在耳中,心里却是越来越惊疑不定。
这搜魂手的秘密除了已死的欧大师之外,天下间便只有自己一人知晓,连江南明家之中也断无第二个人知道,这个老头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虽然心中惊异,表面上却不能有丝毫表现出来,他冷冷的说道:“既然知道此物是天下暗器的克星,你确信你的唐门暗器,能够不被克制?”
老头忽然正色道:“暗器不过死物而已,真正要看的,是使用暗器的人。我倒想要来试一试。”
说罢,他的双手忽然笼入了袖中,整个人突然间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明老爷子暗自一惊。
从对方的这股气势看来,这二十年来,不单单是自己一直在潜心苦练,看来他也没有闲着,而且进境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既然对方明知铁手的厉害还要一试,莫非是有了什么破解的方法?
明老爷子望着有些高深莫测的这个老头,心中有些担心起来。
可是话已经说道了这个份上了,断无退却之理,他沉下了脸,伸出了右手,他的全身也瞬间透出一种无比的杀气!
两个老头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就这样紧张的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