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伏兵
王静辉对这样的判断唯一感到信服的依据便是在这个时代只有他知道耶律洪基是历史上少有的长寿君主执政辽国的时间居然长达四十五年。最重要的是他只有耶律浚这么一个儿子的情况下只是听信了谗言便纵容耶律乙辛将自己亲生儿子杀掉这无论如何也让人太过胆寒了——就是以宫廷政治最为残酷的清朝皇帝就算知道自己的儿子有谋反的心意也是一次又一次的给改正的机会不管是否出于真心但至少没有这么冷酷。
不管怎么样耶律洪基现在还正处壮年与病怏怏的大宋储君不同辽国的皇帝身体善一向都非常好更何况是酷爱打猎的耶律洪基?以耶律洪基现在的状况如果说他能够再执政十年在众人眼中也是毫不稀奇的事情。但是耶律浚却未必能够等上下年——这倒不是说耶律浚想要干掉他老爹提前登基而是因为耶律浚年轻气盛和皇帝赵顼一般也是个热血青年心比天高想要一下子改变自己国家的面貌。
只是耶律浚比皇帝赵顼差的太多先不要说两人才能如何就是他们身边可以使用的人才就没办法相比耶律浚这个时候在刚刚亲政的情况下便一下子罢掉了好几个官员的乌纱帽这除了说明其莽撞之外没有任何价值。耶律浚的这种做法不仅得罪了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还给他的老爹带来很大的压力——太子的种种做法无非直指他这十几年来的毫无作为这也不禁让耶律洪基心中有所顾忌。
“不管怎么样耶律浚是都必须要死的这么一个人将来继承了契丹的兵那对我大宋将会大为不利只要耶律浚一死那辽国的下一个兵继承人至少也还要再等皇太孙长大再说辽国复兴的时间又可以晚上十六年!”王静辉曾经对涅心仔细的解释过。
现在辽国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已经和太子势不两立就算耶律浚不会死在他们两人手下。涅心也要派出赵钟哥潜入宫中刺杀皇太子。一开始涅心对耶律浚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身在辽国也算有段时间了从各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都表明这个皇太子留学生学真和大宋皇帝在性格上有着太多类似的地方只是辽国找不出司马光、王安石更没有小王驸马!
“严叔兄这段时间还要有劳多去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府邸多跑两趟贿赂所用的金银财物等都已经俱备齐全。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收买一些辽国工部、兵部的大员尽可能的搜敛辽国的城池布防图还有各种地图这些放在将来定有大用切记不可疏忽!”涅心说道。
“这没有问题不过耶律浚一呈该如何去做?还望先生指教!”马人华说道。
“走私盐的事情就先这么过去我们已经挑起了两方的怒火剩下来就看他们如何斗法就可以了。我们还是还要过多的参与其中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往灶里添把火就足够了。免得提早暴露了自己!不过走私盐这种事情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毕竟我们在辽国的开销也不小用来弥补一下情报局在这里的费用。”涅心笑着说道。
情报局在辽国的前身都是王静辉以前所经营的以往情报工作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入。诸如马人华和许荣亭这样的情报人员老师在初期进行扶持他们为大宋提供情报的同时也为王静辉摄取丰厚了利润。只是王静辉为了巩固辽国的情报网没有将这些利润转移到大宋而已不过像填饱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这样的巨型贪官的胃口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除了下班器物成本低廉外其他送礼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这也是不小的开销了至少马人华在大定府的圈子里大把地撒钱那可都是以千贯来计算的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对于情报所要花费的金钱王静辉向来不会吝啬害怕花钱的是皇帝赵顼和司马光、王安石等人要不是王静辉从自己的腰包中贴补情报网的费用仅凭朝廷财政拨款是很难维系其中的大额花费的。其实以现在情报花费水平王静辉只要向内注入一笔资金交给辽国方面操纵完全可以达到以钱生钱的水平甚至每年还可以为他提供一笔不小的收入只是辽国方面禁止铜钱流向大宋加上走私道路还不是这么顺畅所以这笔收入都是以金银的形势小批量的回到大宋。挣钱并非是情报网的根本目的只是涅心看不惯什么都需要驸马来掏钱他以前在汴都和在河北的时候无法直接操纵这个庞大的网络但现在他身在大定府辽国的一切情报网都要受到他的节制他也便利用这次机会为驸马谋些“福利”了。
王静辉在灭夏战争胜利后购置盐田、牧场和矿山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虽然他并不清楚先生的通盘谋划是怎样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王静辉非常需要资金支持否则这么明显大规模购置产业的用处又不是为了避免皇室的猜疑那只能是想要做什么事情需要大量的金钱。他已经打定主意在辽国这里尽量的短信资金将其变卖成黄金等物通过走私回大宋以便缓解先生的穷困。
“走私食盐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在辽国这项生意基本上时把持在来州许氏和锦州、辰州和苏州几个富商手中这么做会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应?”马人华说道他虽然隐约猜到许荣亭很可能和他一样是汴都那里扶植起来的大宋密探不过还是需要确认一下现在以他在辽国的势力想要走私还是比较容易的就算得罪了那几个富商也不用放在心上只是需要让这个“钦差大人”确认一下是否有必要在自己人当中弄出内斗的需要。
“除了走海路之外我们就不能做事了么?”涅心微微的笑道:“在西南那里将会出现一个新的走私渠道我在汴都的时候就知道辽国产盐的地方不仅仅限于沿海的几个盐场事实上内6的一些湖泊也是产盐丰富。在上京道那里也有我们的人只要严叔史在大定府这里做些铺垫从上京道的广济湖盐场取得走私食盐的份额就可以经西道的白达旦部过黑山的乌梁素海那里已经是天德军的控制范围我的一个师弟在那里是主帅有他的照应这个走私网很快便可以形成!”
马人华在脑海中仔细加快了一下这条路线后说道:“只要广济湖那里有我们的人那我们完全可以跳过大定府直接向大宋走私食盐即可!”
“这只是个我们随时都可以放弃的走私路线是一招闲棋但是等我们完成这次任务后马氏家庭都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时候我们可就失去对这条走私路线的控制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将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也给牵进来走私食盐还是不能够充分地利用这条路线我还想走私辽国的更多东西这些私货若是放在了许荣亭那里。怕他还不敢接但是西南京道这条走私路线是可以随时抛弃地。到时候送个人情给辽国的后族。相信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涅心冷冷地笑道。
马人华兄弟和赵钟哥听后心中一寒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他们心中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看这架势非要在辽国折腾个天翻地覆不可。原本他们以为汴都那里的指令只是想要借辽国套子亲政的机会挑起后族和魏王一党的内部纷争。最大限度也不过是干掉太子而已没有想到涅心不仅仅止于此步还有更狠的后招在后面——后族力量被削弱殆尽后在用西南走私路线将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拖入深渊!若是真的能够让涅心得手。估计辽国经过这一番折腾后进行之内还真剩不下什么了!马人华兄弟和赵钟哥心中虽然对涅心的计策感到心寒但他们都是矢志推翻辽国的狠角色只要能够最大限度地削弱辽国什么样的毒计都可以用的上更何况涅心也在刚才再一次说明在事成之后他们就要全体到大宋去了将这里破坏的越严重越好!
涅心的西南走私路线作为伏兵来陷害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这个策略是在王静辉事先计划之外的事情况且这件事牵扯甚多涅心虽然有心先斩后奏但是整个计划还是要先得到驸马的同意才好他一边指使马人华兄弟在大定府活动一边也给汴都的王静辉写了密信告知整个计划。
“整个计划就是如此了臣再无半点隐瞒不过还是就西南经上京道过西京道到天德军的走私路线问题希望圣上能够作出圣裁!”王静辉躬身说道。
涅心的“多事”让王静辉心中难以做出选择上京道过西京道至天德军的走私路线他自己来操作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终究是走私在大宋可没能辽国那套什么“八议”律法体系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可以最后借“八议”来逃脱耶律洪基的怒火但他可跑不了皇帝赵顼对他的怨愤这种便宜还是不沾的好就是他再也不至于犯这种风险。
王静辉在接到这封信后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最终决定先去文彦博的府邸去拜访因为文彦博是枢密使也是辽国计划的知情者建立涅心所说的“西南走私通道”离不开枢密院的支持和暗中协助。尽管冰封是河套平原的主将但枢密院掌管全**事调动若没有他们的配合走私内情一旦被暴露全都的还是王静辉自己。明里王静辉是去征求文彦博的建议这可不比沿海走私实际上文彦博在此问题上并不能做得了主最后还是需要皇帝赵顼的圣裁才可以算数。以王静辉的估算赵顼无法给自己加官进爵但皇帝对臣子的笼络还是需要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进行占其中的一部分利益最大的好处还是属于自己的这样最终所得虽然少些但却安全稳妥的很!
皇帝赵顼在听过王静辉的简介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道:“爱卿顾虑太多了朕倒是以为建立这条走私渠道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正如爱卿所言对辽国地走私渠道应该‘与时俱进’既然西夏被剿灭多出来与辽国的边境线是为大宋向辽国走私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虽然对辽国走私并不是大宋财政的主要收入。但对辽国的经济冲击是巨大的。朕也看过情报局呈送上来的节略辽国的财政已经近于崩坏以农业和手工业为生的百姓已经大量破产这对辽国内部政局的稳定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事实上朕也认为在对辽国不采用军事手段的时候使用经济方法来败坏辽国根基是最佳的办法这样可以兵不血刃地解除辽国动战争的可能性不过朕想知道若是我大宋想要平利燕云的时候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来动战争呢?”
文彦博听后脸色一变——对辽国动进攻收复燕云十六州这是历代大宋皇帝的梦想更是他们这些所谓“庆历老臣”的最大心愿——庆历年间是大宋辉煌的一个顶点但也是坐在火山口上的巅峰庆历三年四月范仲淹回京担任参知政事和韩琦、富弼共同主持朝政在著名的《答手诏条陈十事》的新政纲领中提出了“明黜陟、抑幸举、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推恩信、重命令”十项以整顿吏治为核心的改革主张。所谓地“庆历老臣”到现在大名鼎鼎的“四谏”——欧阳修、王素、蔡襄、余靖也只剩下欧阳修在华英书院中当作“镇院之宝”供养起来。韩琦、富弼虽然还在镇守边疆但已是处在垂暮之年。庆历名臣的凋零使此时的文彦博倍感凄凉。但身为那个时代的他心中一直都涌动着一团难以名状的骄傲。
“经济落差!辽国并非无能人。耶律洪基也不是傻子当辽国的财政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步时将无法坐视宋辽之间巨大的经济落差。到时候封闭盐场势在必行而严查走私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也正是宋辽之间开战的借口!”王静辉冷静的回答道。
王静辉不知道此时的文彦博正在仔细地打量着他——有人曾经借王静辉显得非常稚嫩的书法来嘲笑埃塞俄比亚曾断言才学出众的小王驸马一定不会弹琴。结果九味居一曲“履霜”彻底打破了这个传言。这履霜正是“小范老子”唯一弹的曲子范仲淹就是因为只弹这履霜而被称为“范履霜”的。这履霜在变法派和保守派之间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现在的保守派主要成员便是当时范仲淹所领导的庆历名臣而从变法渊源上说潋滟正是王安石之先驱。
“汉唐之时未曾听有讨伐胡夷还需要借口的至今形成此势无非是因为宋辽两国百年来势均力敌之故契丹小儿只是接受了汉化后出于牵制我大宋的目的才借春秋大义来限制大宋的军事行动。若是两家实力不成对比平衡被打破的时候又有谁能够记得动战争的时候会需要借口呢?我大宋是为正朔偏要以兄事契丹燕云十六州沦为敌手百年已久太祖太宗皇帝有灵断不愿见此状况只要大宋实力够强圣上可随时收复汉唐故地!”王静辉继续说道。
皇帝赵顼摆摆手制止了旁边文彦博的插话说道:“爱卿不必多言朕知道现在代辽还不是时机不过朕总有一天会拥兵十万以观大定府完成太祖太宗皇帝的遗愿!王卿建立西北走私通道的事情腾准了至于走私后的利润可归爱卿所有具体事项还是由两位爱卿协商而定改日上道札子枢密院备案即可!”
文彦博和王静辉听后私下里交换了一道目光——年轻的皇帝已经开始成熟了他已经不再是动不动就要挥舞“军事大棒”的年轻皇帝了!而王静辉在这次面圣中收获颇丰他可以在枢密院公开的庇护下进行走私——辽国可不止是盐业丰富还有更多的东西只要大定府那边动作得当西北走私通道还可以获得大量的马匹、金属甚至是辽国的制式武器尤其是他们所使用的马刀!
西北走私通道固然周转不便但其安全性非常高可以走私的东西也是不受限制——走私住址未必拿耶律乙辛怎么样但辽国法律中流向大宋的东西可是将来后族反击的利器!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叛乱
尽管冰封辞别王静辉之后日夜兼程,但当他回到天德军的时候,一份高级机密情报早就到了快十天了,若不是这份情报指明要求冰封来拆解阅读,临时主帅可能早就看过了。在这个时代信息传递能够快到这份上已经非常难得,冰封又在路上,头顶上飞过的信鸽可不认识他,更何况一旦情报传递到延安府后,为了信鸽的安全起见便换成党项人的鹞鹰来传递。鹞鹰虽然强悍不惧任何食肉飞禽,但是它的智慧却非常有限,只能够进行定点传送,即便如此,这样的信息传递系统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极致了。
这份机密情报便是关于建立西北走私路线的事情,中间做了详尽的安排,并且随后几天之内还会从汴都情报局本部派人来专门主持此事,冰封的任务不过是配合情报局的人来为其走私行动提供武力保障。
有涅心坐镇辽国大定府来指挥整个辽国的情报网,再加上马人华兄弟两人的活动,西京道和上京道的走私路线上所涉及的各路神仙都被他们搞定,连中间最核心的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也都网络其中,只要有这两个人在辽国基本上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初期便是走私广济湖食盐,然后根据情况从辽国的冶炼作坊中直接提取兵器或者是铁锭甚至是铜锭走私到大宋,无论是食盐还是金属,这些都是大宋所要急需的东西,况且这些东西直接经过新收复的西夏地区,在那里直接被消化掉,也可以省去朝廷一大笔转运开支——朝廷直接从王静辉的手中以汴都价格收购,毕竟基本上从辽国走私来的东西都是禁物,拿来除了造反或是伪造货币之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冰封没有想到自己迎来的不是一个情报人员,而是上百个精通党项、契丹、回鹘、阻卜语言的情报人员——王静辉已经对现在的情报架构不是很满意了,随着大宋消灭了西夏之后,他在地图上按照地域划分了辽国、西域、吐蕃、南方、南洋五个个对外情报总站,以便专门应对不同对象的情报工作。毫无疑问辽国是大宋的头号大敌,不过由于辽国地域横跨甚广,并且西夏刚刚被消灭,西域的黑汗、西州回鹘、黄头回纥、草头达靼等众多势力都是大宋以前非常陌生的,甚至连它们在地图上的位置都找不出来。西夏作为一个地区性强国,在面对大宋和辽国的时候也许是不值一提的,但面对这些国家可就无疑的是老大的地位。
不过现在大宋填补了西夏的空白,这些“草头王”对大宋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天朝上国”的传说中,最为丢人的是大宋和西夏的长期争斗中一直是处于下风的,这给大宋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尽管最后大宋取得了胜利,但难保他们不会来和大宋“过招”。
王静辉的情报总站布局计划大都还停留在纸面上,经营最久的莫过于西夏和辽国的情报网络,所以辽国的情报总站在体制上建立的最为合理和完善,而西夏的情报网却不能直接拿过来充当西域情报总站,一个是地域上有很大的差异,另外便是西夏刚刚被大宋“解放”,国内还充斥着各种“复国恐怖分子”,原来的西夏情报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协助种谔来搞定新收复领土的治安问题。
情报人员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得来的,至少在形象上就有很严格的要求——托同是黄种人的福,王静辉现在还用不着去找黄头发白皮肤的欧洲人充当间谍,但是游牧民族的体格也不是随便那个大宋人站出来就可以冒充的。除了形象上的严格要求之外,作为一个情报人员还要会“外语”,像西域这种地方除了党项语这种地区强势语言是必会的之外,还需要精通各种民族理解,最后还要精通一门手艺——王静辉的麾下大都选择的是畜牧医生。
冰封现在所见到的情报人员便是王静辉第一批外派的情报组,由于对象是辽国,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会说契丹话的,并且还有很多人对阻卜语很精通——阻卜是辽国统治下的一个大族,主要的活动区域便是在后世的蒙古地区,而且对辽国的情报分析表明,辽国内部也不比宋朝好到哪里去,其国内也是经常发生叛乱,不过比宋朝还要糟糕的是宋朝起义的都是农民,就是再厉害也不会有骑兵这样的兵种,而辽国的叛乱那百分百都是骑兵——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整体变成叛乱的骑兵来造反,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辽国来镇压国内的叛乱成本比宋朝要大的多,这个阻卜是辽国的大族,自然也要受到契丹族的统治,不过和众多契丹统治下的部落一样,阻卜诸部也是叛乱不断。
王静辉在明白什么叫阻卜部和他们所居住的地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成吉思汗的老家么?!”,对于这么一个破坏力巨大的民族,他可是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同时成吉思汗的蒙古发源地也让他警醒过来,开始注意这个时代的其他强人——干掉辽国的女真和它的首领完颜阿骨打。可惜王静辉对完颜阿骨打的历史并不是很熟悉,除了知道他是女真人并且刚刚灭辽成功将掳掠一空的燕京六州归还宋朝后死去之外,就连他的出生年份都给忘了,不过通过简单的计算也可以确定的是完颜阿骨打现在应该已经出生了,而且巧合的是在辽国所返回的情报中,有一个“完颜部”正好居住在黄龙府附近,这是否就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部落呢?
不管怎么样,凭空猜测对现实没有什么帮助,唯一的办法便是派人潜伏在那里直接获取所需要的情报,进行细致的分析后再做出决断。王静辉的情报局在距离汴都不远的山区中,利用皇帝赵顼发出的诏令专门获得了一片广大的区域来重新建立情报局的大本营,在这处大本营中除了对间谍进行各种训练之外,还有一处可能是目前大宋规模最大的“外语学院”,里面专门征召了各种外语方面的人才来教授间谍们主要是游牧民族的语言,以便他们能够远赴异域潜伏获得情报。
冰封所见到的这支情报人员队伍也都是从那里经过训练的间谍,王静辉对他们可是下了很大的赌本,他们身上所背负的任务便是潜伏在各个游牧民族部落之中,搜集一切可以搜集到的情报——原来设立在西夏和辽国的情报网络尽管可以做这方面的工作,但他们所收集到关于游牧民族的情报并不是很详细,除了部落首领和部落活动区域之外,也不能提供再多的内情了,现在这个任务就由王静辉再次训练间谍来完成。
正因为王静辉是来自千年以后的时空,他才会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清楚的认识到未来大宋真正的敌人是谁——并不是已经被灭亡的西夏,也不是现在看似无比强大的契丹,而是在东北正在发展迅速的女直诸部,最厉害的则很可能是来自现在还处在辽国统治下的上京道的阻卜部!
作为王静辉的得意弟子,冰封、鼎澄兄弟几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先生为培养情报人员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尽管这种努力不要说是外人不能理解,就是他们这些学生也是不理解的,但是他们却同王静辉一样非常重视这些情报人员,给他们最好的待遇,所有他们提出的要求都尽量予以满足。
在冰封等人的重视下,面向辽国上京道、西京道的情报站总算是非常顺利的建立起来,这些情报人员也是自身本领过硬,由于他们基本上都有非常强的个人生存本领,尤其是针对草原游牧民族需要的本领,在建立情报站的同时也帮助冰封来恢复河套平原的畜牧业和手工业——草原游牧部落中最受欢迎、最受尊重的不仅仅是力举千斤的勇士,更需要能够给牲畜治疗疾病的医生,当然给人治病的郎中他们也非常受欢迎,因为草原上牲畜、女人和孩子便是一个部落强盛的希望。勇士死了还可以从部落中的孩子们中从新培养,但是如果没有牲畜、女人和孩子,那这个部落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是以每逢部落之间征战的时候,这三样东西是必取之物,同理能够为牲畜和人治病的郎中也最为受到游牧民族的尊重。
王静辉所主持的情报局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给牲畜治病的兽医也是他非常重视的——这可是他的间谍们在茫茫草原上生存的根本,所以情报局在经营好敌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城市的间谍网之后,朝部落派遣的谍报人员大都具备兽医和郎中的资格。
河套平原经过冰封的定西军的扫荡之下畜牧业几乎被破坏殆尽,不仅如此,更要命的是连人口都是当初他们的掠夺目标,不过在牟那山击败辽国夺取天德军后,河套平原就有了足够的安全保障。
这么一块广大丰茂的土地若是不拿来经营,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可是恢复河套平原的生产畜牧可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容易,尽管从富弼以下尽可能的为此做出种种便利条件,可是依然见效不大,最后冰封和他的定西军干脆在天德军的周边拉网搜索,将所能够见到的人和牲畜全部掠夺回大宋。在天德军周边的乌梁素海附近也是极佳的放牧场所,西夏和辽国之间的关系自辽夏战争过后几十年来一直都非常和睦,所以这里的畜牧业异常发达。定西军攻占天德军后,辽国无法对天德军周边千里范围内形成有效控制,况且能够轻松击败辽国精锐的定西军除了云内州的辽军还有实力和其一拼之外,哪里还有能够保障这些原属辽国牧民安全的辽军?
这种抽取辽国的血液来供养自己的方式很快便让河套平原缺乏居民的状况给解决了,这种事情是生活在汴都和平环境下的那些士林文人所不知道的,大宋高层内部显然对此非常清楚,但都非常默契的保持了缄默。辽国和谈使节耶律金贵和刘伸当初在访问大宋的时候还对此并不清楚,但是后来辽国高层在得知乌梁素海局势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境地的时候,也惧于大宋的定西军恐怖的战斗力而选择了退缩,甚至在辽国统治高层内部都产生了放弃乌梁素海地区的想法,这也就默认了宋军在那里的实际统治权——虽然那里距离大定府比上京道还要近,但这个“近”是相对于当时辽国的统治疆域而言,就是那里最近的中心城市云内州也是有上千里的距离——实际上这也正是每次游牧民族入侵的时候都要造成汉人人口大幅减少的原因——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实际控制区域实在是有限的很!
被掠夺回河套平原的契丹牧民并没有选择抵抗,实际上相对于定西军,即便是最精锐的辽军也是很难匹敌,更何况是武装薄弱的牧民?他们只能够对付草原上的马贼,对于定西军这种在大宋军队中少见的杀掠成性的部队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定西军的铁与血使得他们非常明智的选择了屈服,而当他们在河套平原定居下来的时候,这里的畜牧环境远远优于乌梁素海,并且大宋的定西军对已经屈服的牧民待遇非常好,只要贡献出足够的牲畜,即便如此相对他们本族的统治者——耶律洪基,定西军定下的税赋也是非常低的。
王静辉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派去到河套平原建立前线情报总站的间谍居然在短时间内成了河套平原上契丹新移民心中的活菩萨,赢得了非常好的口碑,对定西军在河套平原的治理提供了相当大的帮助。不过这绝对算不上是坏事,在进入真正的大草原之前,能够让这些情报人员先期做些适应性生活是非常有必要的,有定西军的保护他们是人身安全是有绝对保障的,并且这些间谍的声誉会随着这些契丹牧民口口相传扩散开来,这也有利于他们日后深入敌境进行间谍活动的时候伪装保护自己。
出于这样的考虑,王静辉非常及时的向河套平原的情报总站发布了命令,让他们推迟进入辽国上京道的时间,先全力帮助定西军恢复河套平原的生产和畜牧,然后伺机分批进入辽国或是向西穿过大漠进入大宋还没有掌握的原西夏的黑水镇燕军司,前往黑水镇燕军司的谍报人员是那些掌握回鹘和黄头回纥语言的间谍——那里是西夏最后没有投降的地方,尽管那里的兵力只有四五万而已,但有着广阔的大漠作为天险,想要彻底消灭他们可比攻取兴庆府还要难——那里的大漠可比所谓的“八百里瀚海”要广阔的多,那才是真正的“海”——真正的大沙海!
不过不能不说王静辉的这道命令非常及时,因为就在那些情报人员收到命令后帮助定西军稳定河套平原局势的时候,在汴都开封情报局的本部中收到了涅心从辽国大定府发来的紧急情报——阻卜部酋长磨古斯发动叛乱,属下偏将耶律绾斯、徐烈见磨古斯军队声势锐不可当,没有交战便逃跑,此举致使辽国西北路招讨使挞不也被诱杀!
王静辉在接到这份异常重要的情报后,立刻从驸马府的书房中跳了起来——他就是不用看虽紧急情报后面附录的资料也知道这个挞不也来头实在是不小——挞不也就是辽国大名鼎鼎的耶律仁先的儿子,耶律仁先和现在镇守在河北的韩琦一样,有韩琦在辽国不敢入侵河北,而耶律仁先也同样在辽国南京析津府震慑大宋,而且相对韩琦在国内的声望而言,耶律仁先更胜一筹——他可是辽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于越”唯一健在的一个,而且是被认为自耶律休哥阵亡后辽国第一人!
最让王静辉好笑的是,挞不也的结局可能真是宿命在作怪——当年阻卜部酋长塔里干反叛辽国,塔里干正是磨古斯的亲叔叔,当初被辽国皇帝任命西北路招讨使的也正是挞不也的父亲耶律仁先。塔里干两次造反都被耶律仁先所破,最后一次塔里干败得更惨,被耶律仁先追杀八十里全军覆没,以至于前来救援的别不里斯和秃没等人到战局糜烂至此后掉头就跑,而塔里干则被耶律仁先所杀,这次风水轮流转,轮到挞不也被塔里干的后人给干掉了。
塔里干、挞不也和磨古斯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挞不也是耶律仁先的儿子,而塔里干和磨古斯之间的关系则不明,另外就是塔里干到底是否被耶律仁先所杀,《辽史》上面也没有给出明确的记录,至于这场磨古斯所引起的叛乱时间也没有确切记录,但根据戒念的推测是发生在公元1083年左右,我以剧情需要将此事件发生时间提前,各路深明《辽史》的神仙不要过多追究!谢谢!!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远交近攻
“挞不也,字独堇,因为随父耶律仁先平定重元之乱有功,遥授忠正军节度使,赐‘定乱功臣’的称号,掌辽国殿前点检司事。在辽国魏王耶律乙辛执掌大权之前借着其父的威望,任高阳军、临海军节度使、左皮室详稳。耶律乙辛掌权后,作为后族所培养的中坚力量依然在我朝治平五年被任命为西北路招讨使。其人非常能干,在我朝熙宁二年的时候率领西北各部酋长入朝参见耶律洪基,被加兼侍中。”王静辉仔细的介绍着挞不也的生平。
“观此人经历应该是个有为之人,为什么还会被磨古斯所诱杀?!”文彦博皱着眉头说道。不是他不相信情报局的情报准确性,事实上这几年来情报局的工作成绩令大宋统治高层非常满意,本来司马光、王安石和文彦博等人虽然赞同成立情报局专门刺探敌国虚实,不过没有想到就在成立之后立刻就有大量非常有价值的情报返回,甚至在韩琦和富弼时代就已经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不过那个时候大宋的最重要敌人并不是辽国而是西夏,所以辽国情报网的成绩才会被人忽视。
“事实上自耶律洪基继位辽国皇帝之后任命萧敌禄为西北路招讨使,辽国对治下的少数民族就力求采取迁就姑息的策略,多选择一些柔弱人惠之人担任此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直接使以往被辽国强横武力镇压之下的各部落又逐渐骄横跋扈起来。若论萧敌禄之下西北路招讨使,挞不也尤为包含宽容,边防之事日益废弛,结果就在挞不也被兼加侍中后的六个月后被耶律乙辛以此为由将他改任西南面招讨使。这次磨古斯叛乱袭扰辽国上京道及至到了临潢府,原西北路招讨使何鲁扫古本就是只会阿谀耶律乙辛之辈,出战自然不利,耶律洪基下令挞不也代之。在辽国的情报网络之所以对这个重要的任命反应迟缓,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耶律洪基下达任命的时候是在北地小斯谷打猎临时下达的,我方情报人员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正恰逢挞不也阵亡……”王静辉没有直接回答文彦博的问题,而是点明了挞不也和他的前任何鲁扫古没有什么区别,一个是借父亲的威名坐火箭升到西北路招讨使的位置,另外一个则是靠拍马屁。
皇帝赵顼听后虽然有些皱眉,但这个时候能够获得这份有着非常意义的情报已经是非常难得,要知道以前宋朝的统治高层获得辽国的情报都是靠互派使节的机会来了解的,不但语焉不详,更是令人无从推测——他们在辽国逗留的短暂时间内,可能连辽国朝廷内部的派系都搞不清,更何况来弄清楚这样相对隐秘的事情呢——辽国距离大宋实在是有些远了,更何况辽国所统治的疆域也不是宋朝君臣所能够想象的广大——辽国的领土比宋朝大了两倍不止,连大宋自己在南方发生的事情都反应迟缓,更何况是对手西北之地呢?!
虽然有些皱眉,皇帝赵顼还是出言问道:“爱卿,辽国的探子们可弄清楚双方交战的详细情况?!”
赵顼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是很自信,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挞不也被杀的时间恐怕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不止,能够把情报传到已经不易了,要是得到详细的战况可不是那么容易。只是赵顼听到王静辉在汇报的时候用到了“诱杀”一词,估计双方交战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些,但王静辉这次来的时候是听的情报翻译人员直接口头汇报,皇帝本人见到那几张写满鬼画符的“天书”自然是一筹莫展,就是王静辉自己也是对这种情报文字勉强读懂而已。
“这要从磨古斯接任阻卜部酋长的来历说起,当年辽国的有识之士便已经认识到这些在其治下的部落对其统治的危害性,提出了分而治之的策略,将以前非常强横又多叛乱的部落加以分化,一个大部落分化成两个甚至是数个小部落,部落酋长也是经过辽国统治高层的册封才可以获得承认。最为明显的便是辽国西北的阻卜部和东北的女直各部,阻卜部由于和当初的契丹一般有自己的语言而没有文字,所以其内部向心力还是非常强的,尽管被分成南北两个大阻卜部,但依据联系紧密。挞不也成为西北路招讨使后,这个磨古斯担任北阻卜部酋长的资格正是挞不也举荐的!”王静辉说道。
“啊?!”众人对磨古斯这样的人担任阻卜部酋长的来历都有些惊讶,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大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尤其是杀叔仇人的举荐更是显得不可思议。
王安石皱了下眉头说道:“难道这和辽国国内两党相争有关?!”
王静辉笑着说道:“具体内情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情报人员更是无从探察,不过据情报分析人员推测是和辽国的宫廷斗争有着很深的关系。挞不也是后族着重培养的人才,借助耶律仁先的威名正好可以和耶律乙辛与张孝杰一党相抗衡,但是无论如何挞不也必须积累自己的功劳——熙宁二年的那次西北路各部酋长入大定府朝见耶律洪基正是彰显其能力的表现,说白了挞不也为这次朝见背后不知许给了各部酋长多少好处!磨古斯是塔里干的亲侄子,据说长得特别像塔里干,塔里干虽然战败身死,但其在阻卜部的威名却一直不倒,阻卜部的各个小部落一直就非常优待磨古斯,塔里干旧部一直就追随着他,是以挞不也搞出这出各部酋长觐见皇帝的戏离不开磨古斯的配合,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挞不也才冒险推荐磨古斯成为阻卜部的酋长!”
众人听后也都是摇摇头,虽然这种说法仅仅是推测而已,但从事件发展的脉络来看,估计这十有八成是真的,由此也可以看到辽国宫廷政治在耶律乙辛掌权后发展到了何等激烈的程度。以大宋君臣的政治观念,当然不能理解辽国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自太祖皇帝立朝来立下不杀士大夫的誓言后,大宋的政治斗争尽管也是波澜起伏,甚至发生过夏竦诬蔑石介诈死要开馆验尸的惊人事件,但最终还是众多朝廷大臣的阻止下没有使其得逞。夏竦和石介事件已经是大宋立国百年来最为恶劣的政治事件了,其他最大不过是贬官,而辽国的政治斗争从这几年反馈回来的情报看来都是真刀真枪的比画,要是不见鲜血双方都不会罢手的!
“正是因为磨古斯担任阻卜部酋长是由挞不也推荐所致,挞不也派人去诱降磨古斯,磨古斯顺水推舟的假装投降,挞不也在乌古敌烈统军司镇州西南面的沙漠中迎接磨古斯,并且还下令军中不得轻举妄动。磨古斯率兵赶到以有心算无心,在晚上偷袭了挞不也的大营,几乎将挞不也所带的三万契丹军全部歼灭,到了白天得知消息的耶律绾斯和徐烈见到磨古斯的声势太盛,便丢下了身处包围中的挞不也独自逃生,挞不也最终不敌被害!”王静辉简略的描述了战况,这些都是听情报人员的汇报,他也照葫芦画瓢复述了一遍,尽管非常粗糙,但用来糊弄眼前这些人已经是足够了,事实上这份情报上所描述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现在磨古斯的叛军现状如何?他们已经到了哪里了?!”郭逵最为关心军事进展,他所问的也正是宋朝君臣最为关心的内容,挞不也是辽国的大臣,死了对大宋一点损失都没有,不过磨古斯的叛乱若是足够大,以至于威胁到辽国的统治,那大宋在里面所做的文章可就大了。
王静辉摇摇头说道:“这份情报对此没有太多的介绍,可能连辽国君臣自己也弄不明白!”
“啊?!”郭逵听到这个答复显然非常不满意,这算什么事啊!
“辽国实在是太大了,它的地形和大宋完全不同,郭大人在西北也是多年,西夏倒是和辽国有很大的相似,不过辽国比西夏可是大得太多了。根据这份情报可以推算挞不也被杀已经快一个月了,想想以磨古斯的实力,攻下乌古敌烈统军司不成问题,而乌古敌烈统军司在辽国的敌烈八部中部,距离辽国的上京临潢府至少也是四五千里之遥!我们的情报人员在辽国大定府直接获取情报,那也是辽国的鹞鹰飞行了至少四天的时间才送到的,可想而知由于道路不便、通信不便,就是连辽国自己也无法判断磨古斯到了哪里!”王静辉说道。
听了王静辉的话后,不仅是郭逵,整个福宁殿中的宋朝君臣的嘴巴都已经张成了“O”型,辽国的广阔实在是他们所不能想象的,至少王静辉也只能够根据粗略的计算可以得知磨古斯的军队一个月前歼灭挞不也的地区还在后世的中蒙边界地区。要知道明朝的时候讨伐蒙元残余势力,徐达北上蒙古就已经困难非常了,在茫茫草原上和在沙漠之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以至于远征军在蒙古游骑的骚扰下勉强身退回到大明。那是三四百年后的事情了,交通不便在地理上的差异足以让任何一个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瞠目结舌,就是王静辉自己也是炸舌不已——他在这个时代最远的行程也不过是从平氏镇到汴都开封千多里的距离,那个时候他就当是旅游观光一路玩着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以后还去过更远的杭州,不过中间坐船也没有觉出什么来。
王安石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么说来磨古斯的叛乱对辽国并没有什么影响了?”
“根据距离来说,磨古斯叛乱对辽国的统治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现在的辽国也不是几十年前萧太后执政时期的辽国了,辽国想要平乱就需要有钱来做军费,可是辽国财政崩坏的状况比其立国以来任何一个时代都要糟糕,这磨古斯叛乱也不是这么容易平定的!”王静辉据实回答道。
平心而论,磨古斯这次叛乱确实是对辽国的统治无法产生颠覆性的作用,不过其意义却是深远的——这次叛乱也使王静辉和宋朝君臣对辽国内部情况有了更深的认识,在大宋君臣的心中,以往无比强大的对手都是隐藏在云雾之后,让人无法琢磨,情报局这几年来的工作使他们认识到辽国内部是怎么一个样子,这次叛乱则更加清晰的告诉了他们契丹和他统治下的其他民族之间是如何的剑拔弩张。
在王静辉的记忆当中,辽国是被在东北崛起的女真建立的金朝所击败,而不是在此时被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阻卜部所推翻,可以预见磨古斯所引起叛乱并不能真的拿辽国怎么样——“经过自己非常有针对性的经济破坏,此时的辽国已经远非是历史上的那个辽国,如果因为经济问题辽国无法顺利平乱,那以后的历史还轮得到东北的女真来发言么?!”王静辉在脑海深处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王安石与王静辉的对答使在座的几个人心中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儿热情变得烟消云散——磨古斯的叛军距离临潢府还有四五千里,那距离辽国的中心大定府岂不是要六七千里,就算磨古斯的野心再大,恐怕也很难拿辽国怎么样,辽国只要拖延下去等到局势利于自己的时候发动反击就足够了。换个最坏的结果,磨古斯就算反叛成功,只要辽国有护卫自己的能力,把整个上京道让给磨古斯又如何?!毕竟那里地域虽然广大,但缺乏发展所必须的人口和其他便利条件,想要发展起来没有个几十年是休想,甚至都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国家,充其量不过是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不过骚扰的对象却变成了同为游牧民族起家的契丹而已。
“既然如此,爱卿对辽国发生的这次叛乱有何安排?!”皇帝赵顼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辽国,尽管他已经从汇报中清楚的认识到现在大宋在辽国发生叛乱的时候还是无法出兵收复燕云,出兵没有问题,大宋完全可以负担的起,不过显然辽国在大宋灭夏之后在大宋的北方边境部署了重兵,对大宋的警惕性非常高,磨古斯叛乱至多是消耗其实力,而来自宋朝的威胁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赵顼还是非常期待他的妹夫能够有什么奇谋来让辽国吃次大亏。
“可能性不大,不过值得期待!”这就是赵顼心中的意愿!
王静辉在接到这份情报之所以能够在书房中欣喜若狂,不是因为他把磨古斯的叛乱看得有多高,而是在于其“意义”——这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就像后世美国的做法一样,扶植对手的反对势力来达成消耗对手实力的目的——中国的台湾,更早的是苏联入侵阿富汗,美国扶植阿富汗的反对力量,其实这些都是辽国玩剩下的——辽国也曾扶植西夏来和大宋作对,消耗大宋的实力以使大宋无暇北顾!
“远交近攻!”王静辉说道:“就目前来说我大宋出兵伐辽并不是很好的时机,磨古斯叛乱还不足以使我们担负如此风险,所以‘近攻’先放在一边,重要的是‘远交’!从地图上看,阻卜部的活动区域主要是在辽国的上京道和西京道的北部,这里正好和我们刚刚收复的河套平原相接壤,我们可以‘就近’来交好附近的阻卜部部落,派出密使去联系阻卜部。我们大宋可以为阻卜部提供兵器,和他们开展贸易。要知道辽国在这么远的地方,其控制能力是十分微弱的,这些我们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万一磨古斯叛乱被辽国短期内平定,那我们该怎么做?那我们所作的岂不是白做了么?!”文彦博说道。
“一个磨古斯倒下去……还有更多的磨古斯会站起来!”王静辉笑着说道,他刚才差点儿顺口把后世小品中的“名言”给说出来。
“随着我大宋对辽国的贸易和走私的日益深入,辽国的财政崩坏会日益严重,就算辽国君臣不惜与大宋反目关闭互市椎场贸易,那暗中的走私也足以使其经济崩溃。为了填补这个‘窟窿’,辽国只能够更加残酷的盘剥其本国百姓和其治下的各个部落,其内部的叛乱会越来越多,作为叛乱的‘常发地域’——上京道和西京道北部,我们可以武装那里的部落增加辽国的负担,使辽国更加疲于应付无暇南顾。其实不仅仅是上京道和西京道,辽国的东京道是女直的聚集地,我们一样也可以在那里培养辽国的敌人!”王静辉笑着说道。
挞不也在史籍上记载的阵亡地点是在镇州,关于镇州的具体地点戒念手中有两个版本,一个说是在今天的河北境内,另外一个是在戒念所使用的地图上,镇州的位置被标定在蒙古的乌兰巴托附近,土兀剌河西岸。戒念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河北已经是辽国的南京析津府附近了,不可能打到这么远,而在乌兰巴托附近也不合理,因为在地域上磨古斯的帅府和西北路招讨使帅府都在蒙古的南部,不可能跑到北部的乌兰巴托附近去交战。所以在文中将双方战争的地点放在了乌古敌烈统军司,这是虚构不要较真!谢谢!!
第三百六十七章 贸易
“培养辽国的敌人?!”皇帝赵顼反问道,刚才他因为震惊于阻卜部之遥远,而忘记了阻卜部其实就是在河套平原以北,其在地理位置上已经和大宋接壤了。
“由于新式的冶炼技术不断的投入使用,还有火器的大规模装备部队,大宋军中的武器装备势必会发生极大的变化,现有武器还有铠甲等一切相关军事装备都要面临更换的压力,这对于大宋刚刚开始稳定的财政将会造成极大的冲击,要知道大宋的军队到现在为止至少还有百万之多,人手换一把新刀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其他比较昂贵的武器了!这些被淘汰下来的武器除了回炉重新冶炼之外,如果卖给辽国的少数民族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不过那些少数民族如果得到了大宋的武器,不说辽国在清楚了其中的内情之后会有何反应,就是那些得到我们扶植的辽国少数民族会不会反过来劫虏我大宋呢?!”司马光打断了王静辉的话。
“这种可能性也可能会发生,毕竟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两面性,他们既然连自己的国家都要反叛,难保不会来进攻我大宋!”王静辉实事求是的回答道,他没有回避司马光的责问,毕竟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非常大,也没有必要在此问题上掩耳盗铃。
“不过我大宋和其接壤的地方到目前为止也仅仅是河套平原地区,可能不久还会有原西夏的黑水镇燕军司,但是那里可利用的价值不大,要知道那里的沙漠面积足有六分之一个大宋这么大!只要定西军镇守在河套平原,那里的安全就不用太多的顾虑,况且河套平原的开发刚刚开始,而且主力都是辽国的牧民所组成,即便受些损失对我大宋来说也可以承受。就是退一万步来说,既然已经和辽国的上京道接壤,我们面对阻卜部的挑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不如趁此机会较好阻卜部,将他们的怒火引到契丹人身上,只要定西军有足够的武力威慑对手,而且河套平原的防御面比较狭小,那北方的游牧民族就不会轻易涉险!”王静辉坚定的说道。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震慑对手不会轻举妄动——定西军完全有这个能力来担负河套平原的安全!”王静辉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他并没有见过定西军的战斗力,但那支部队里面却有自己三个弟子长期坐镇,用不了多久天机、济成也会进入到这支军队中。优秀的人才补充不仅仅是带来实力的增长,更还有战斗方式的转变——面对很可能是成吉思汗的祖先,他们所采用的战术是标准的游牧民族战斗方式,想想后世蒙古人的战绩,他完全相信定西军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不过这支利剑却直至北方游牧民族!
王静辉的话音一落,整个福宁殿中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众人都在急速的衡量其中的利弊,不过此时曾公亮却站出来说道:“臣以为将大宋已经淘汰的武器卖给阻卜部人可行,只要严加控制即可,甚至大宋在治平元年所装备的火器卖给他们也可以!”
王静辉听后一愣,他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赞成自己这个疯狂计划的人居然是曾公亮,不过他的思绪一转立时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曾公亮的大本营是在河北!长久以来河北一直面临辽国的军事威胁,尽管大宋现在实力增强也是如此。宋辽两家的交锋肯定是要来的,但能够开辟西北战线来减轻战争对河北的破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王安石、司马光、郭逵等人眼中也都有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然以他们的智力完全可以推想到曾公亮的小算盘。不管曾公亮心中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只要在这个时候支持自己的意见,王静辉没有必要去责备曾公亮假公济私的行为,也许人家还没有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龌龊。
“曾大人所言及是,因为辽国上京道没有任何硝石、硫磺的矿藏,也许有,但以他们当地落后的生产能力根本无法开采,至少契丹人的火药作坊的原料来源都是从中京府附近开采或是也从硫球进行少量的走私。其实就算给他们火药的制作原料,他们没有配方也是无济于事,我们和契丹人都不会把火药的制作配方交给他们,简单的混合所制作出来的火药爆炸威力欠佳不说,甚至有的还不会发生爆炸。现在大宋的火器制作已经不是有原料就可以的,其结构也大大增加了仿造火器的难度,大宋将火器已经向高丽等国出售,再多一个阻卜部也没有什么,不妨把价格开得更高一些!”王静辉笑着说道。
自从萧佑丹去世之后,他所建议的和大宋一样从硫球购买火药制作原料,并且投入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加大研究火器的意见也基本上被耶律洪基所采纳。不过硫球的火药原料贸易基本上被大宋所垄断,在辽国的威逼下硫球勉强同意想辽国出售硝石和硫磺,可是大宋的海上力量却时时刻刻监控着海上的动向,尤其是火药原料这么敏感的东西更是重中之重,是以尽管辽国能够从硫球购买到原料也无法大规模运回辽国。
萧佑丹的死使得王静辉将硫球纳入大宋直接统治之下的策略落空,但是大宋统治高层已经极为重视火药原料问题,就算他不从中推波助澜,大宋君臣也在私下想办法来实现这一目的。至少王安石等人在计划假意放松在海上对辽国的监控,让硫球大胆将原料卖给辽国,然后堵截一次大的作为借口来讨伐硫球,这个计划已经正在实施的过程中,只是缺乏一个恰当的机会罢了。
辽国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和大宋并存在这个时代,双方都无法使用武力将对方抹去的结果便是都坐下来在暗地里较劲,武力斗争转化为政治制衡其中一个重要的砝码便是“礼”。双方都不大可能去进攻剿灭其他周边的小国以充实自己的力量,不过具体到地图上反应出来的结果便是大宋吃亏——大宋周边的小国远远多于辽国——西夏、大理、交趾、吐蕃……尤其是西夏对大宋一直就有很大的威胁,不过这个最大的肿瘤已经被大宋不动声色的给切除了,速度快得令人惊讶,没有给辽国任何机会插手其中。
在西夏这盘棋上已经输了一局的辽国再也不肯输掉下面的棋局——除了西夏之外,至少在未来的二三十年当中是没有一个大宋周边小国能够对大宋造成西夏那样的威胁,大理没有什么进攻性,吐蕃和交趾倒是有心思但实力不够——吐蕃诸部还没有形成一个类似唐朝时期那样强大的中央集团,现在还处于松散的部落联盟当中,况且他们已经被大宋在灭夏之战中所使用的火器吓坏了,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垂涎已久的河西走廊地区被宋军占据而毫无作为;至于交趾就更不用指望了,大宋日益蓬勃发展的海外贸易的同时,也建立了一支令人生畏的海上力量,以往从陆地上大宋还真难触到交趾的痛脚,现在只需要用战船投放便可以直接威胁到交趾的统治——这样的国家难道还指望他们来拖累大宋?!可惜了西夏!契丹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怀念西夏,有西夏来制衡大宋的日子可真是令他们怀念啊!
“臣以为向阻卜部走私火器可行!”文彦博和郭逵不约而同的说道,说完两人还对视一眼,非常呀异对方和自己的想法居然破天荒的这么一致。一直以来枢密院固然也有武人人枢密使一职,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更多的是文人来担当此职用以压制武人势力,这也是宋朝开国者们借鉴了自唐、五代以来的教训,因为宋太祖赵匡胤本身便是以武人兵变起家建立了大宋的缘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达到长治久安使自己的子孙稳保皇位,压制武人势力是必须要做的头等功课。
文彦博和郭逵的意见让所有的人都点头——大宋向外出口火器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尤其是与辽国接壤的高丽更是大宋的头号火器交易国,借着从大宋手中购买的火器,不仅使高丽和大宋之间的关系日益密切,更使得高丽和辽国之间的关系日趋冷淡。高丽这几年对长白山部和回跋部女直发动过三四次比较大的攻击,这也直接触动了辽国统治高层的神经——女直固然对辽国不敬,时常发生叛乱,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辽国的内政,也轮不到高丽来插手其中!
与高丽的火器贸易除了让大宋在政治上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之外,更是在经济上得到了众多实惠,反过来还促进了大宋火器的生产和更新换代,降低了大宋军队装备火器的成本,使得火器大规模装备宋军成为了可能。如果要是参考高丽的火器贸易实例,将并不是用最佳配方生产的火药所生产的火器用于买卖的话,这样低级别爆炸威力的火器确实是对大宋没有什么威胁——这种火器在战场上所起到的作用更多的是威胁和恐吓,对那些没有见识过爆炸的女直部落人还是非常有效果的,甚至在一些战斗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不过这对宋军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因为宋军手中所装备的火器才是真正可以用于实战的,其威力更是高丽人所想象不到的!
“和阻卜部结盟一事,爱卿要尽快派人联络,通商互市或者是走私兵器甚至是火器都可,不过这些都要会同枢密院订制出一个条陈,那些可以卖给阻卜人的都要有个详细的规划,但是切记不可养虎为患!”皇帝赵顼说道。
赵顼最后的话算是给这次会议定下了一个结论,尽管所有的人并不像王静辉那样非常看重阻卜部叛乱的影响,但心中想到能够给老对手找些麻烦事来保证宋辽两国之间的继续和平,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者当年宋夏之争的时候,辽国没有少在暗地中联合西夏给大宋下眼药,这次风水轮流转,该轮到大宋给辽国上些眼药了!
“圣上,联络人选可以从汴都情报总局中受训的情报人员中精心挑选,不过还要请圣上给予一个官职,以便能够使他们深入部落中的时候不致被蛮人所轻视。另外便是除了阻卜部之外,辽国东京道所聚集的女直部落也可以同样派遣这样的秘密使节来联络,他们联络起来更加便利,可以直接通过海上进行贸易和提供补给!”王静辉补充的说道。
王静辉对于给辽国培养对手非常期待,虽然从历史发展的角度上看,这有点走钢丝的嫌疑,不过能够迅速解决辽国进而反手压制北方游牧民族的发展,这无疑对大宋更具有深远的意义。是以他比福宁殿中其他大员更加看重这次策划,当然若是能够将这些游牧民族培养成一个个具有较强实力的国家的话,那样将辽国广大的地盘彻底分割,形成三四个国家,那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样也有利于大宋各个击破——从地理上看,只要大宋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夺得北方防御要地,以大宋的实力,游牧民族想要南下骚扰大宋的难度将会呈几何级提高!
以情报局为中心策划的这次行动无疑是一个长线投资,不过好在情报局本身经过几年的发展壮大,虽然还有种种不足,但大体上已经形成了一个良性发展的框架,只要不断完善即可。情报人员从培养到使用已经形成了一条龙,以现在的需求来看已经足够使用,王静辉、文彦博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选拔出了合适的人才去执行这项特殊的使命。
阻卜部那里有冰封等人的照顾,而前往辽国东京道的密使则是完全依靠辽国的情报网尤其是来州许氏的帮助,他们在辽国东京道有着非常庞大的生意网络,诸如回跋部、长白山部、完颜部甚至是更北的五国部都有生意往来。虽然他们在那里的力量并不是很强大,但总胜过没有的强,在王静辉的主持下,这么一张网算是撒下去了,至于效果如何那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就在王静辉派出情报人员充当联络使节来挖辽国墙角的时候,辽国的情报网也不断的发回情报,最显眼的一份莫过于辽国颇具威望的“三于越”的最后一个耶律仁先在半个月前逝世了。对于这么一个可以和耶律休哥相提并论的辽国杰出人物的去世,王静辉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不过这个老家伙的去世无疑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辽国这样的中流砥柱式的人物是死一个少一个。
耶律仁先的去世多少是受了他儿子挞不也战败被杀的刺激,根据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到现在辽国上下对磨古斯叛乱还是束手无策,不过因为磨古斯距离辽国的核心统治区域还是比较远,再加上辽国统治高层的刻意隐瞒,所以辽国表面上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王静辉在后世的时候因为读《宋史》也多少对辽国清楚一些,但他毕竟没有读过辽史,更何况宋辽的历史都是蒙古人写的,有很多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对于像磨古斯叛乱的事件他就了解的更少了,基本上等于没有。事实上他有些怀疑原来所生活的时空中可能磨古斯的叛乱没有这么厉害,挞不也可能没有阵亡,甚至这场叛乱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因为他来到这个时空后不断的使大宋实力增强,还狠挖辽国的墙角才会导致辽国的历史也跟着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不管怎么样,再考虑这些事情已经是没有必要了,辽国暂时拿磨古斯没有什么办法这样最好,让磨古斯闹得动静再大些,甚至要是攻占像上京临潢府这样的辽国核心统治城市,那就再好不过的了。王静辉记得当年完颜阿骨打创立金朝也没有指望能够推翻辽国,毕竟辽国的强大在其治下的游牧民族心中还是有着强大影响力的,但是完颜阿骨打三番五次的击败辽军的镇压,还深入攻占了辽国的东京辽阳府,摸清了辽国的虚实之后才决定联宋灭辽的,可见一旦让辽国统治下的游牧民族认识到他们的契丹统治者现在正内虚的时候,就会极大的刺激他们的野心——毕竟北方的生活环境日益恶化,他们也想着南迁,可是正是辽国挡住了他们南迁的路线!
有读者反应戒念在地理上犯了重大错误,在地图乌兰巴托距离北京的距离是不如北京距离广州远,但读者有没有想过在宋朝的时候,从北京到广州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或是从陆路南下,或是乘船从内河走,甚至也可以乘船出海走海路也是可行的——宋朝的时候阿拉伯人就乘坐宋朝的船来往大宋和大食之间。但乌兰巴托和北京这段距离看似不远,但在那个时候却没有直接明显的道路通达!在草原上其实和在沙漠中区别不是很大,如果没有向导的话,人照样会被渴死、饿死,就是生存环境比沙漠中好些罢了。如果有兴趣的话,我记得今年有游客在内蒙古草原上游玩走丢,当地政府发动大量人手寻找的事情发生过,可见草原并非各位想象中的那样,那不过是个“绿色沙漠”而已,看似没有什么风险,但一如其中就祸福难测了,这对古人的商贸、战争等活动起到了很大的阻碍!
第三百六十八章 后院起火
本来按照计划,现在涅心他们应该进行下一步针对辽国萧皇后的计划了,这是王静辉一手策划的,也是根据历史上辽国所发生的“十香词”一案演化而来,只是将时间提前了两三年而已。王静辉知道历史上耶律乙辛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设计冤案来陷害萧皇后,从而进一步达到废除太子的目的——历史上皇后被废,而太子依然能够平安继位的事例基本上见不到,而且耶律洪基的年龄还远未达到再无子嗣的地步,废掉太子之后耶律洪基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当太子,这便是耶律乙辛最大的王牌了。
计划并不复杂,只要马人望多往耶律乙辛府上多跑几趟便可成功,但是在这个当口上却发生了磨古斯叛乱,涅心有鉴于局势的发展,当机立断终止了这个计划,并且修书送往汴都开封王静辉处,说明现在辽国的情况并不适合采用这样的计谋,应当押后执行。
王静辉在接到涅心的信件之后,认为说的有道理,便回信给涅心批准了,只是这么一来涅心在大定府又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以涅心看来现在就要陷害萧皇后很可能达不到预先设想的目的——这种事情要么不干,要么必须一击致命,像萧皇后这样非常有背景的人只是让她声名受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必须一次要了萧皇后的性命,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的激化后族对耶律乙辛甚至是耶律洪基的仇恨。
现在磨古斯突然发动叛乱,西北路招讨使战败被杀,这极大的震动了辽国朝野,辽国人此时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将磨古斯的叛乱镇压下去,在这个时候陷害萧皇后,很容易被后族人糊弄过去,而王静辉他们的要求便是在这件事暴光的第一时间,耶律洪基便赐死萧皇后,这与他们的计划初衷不符,与其强行行之,还不如等磨古斯叛乱过后在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接到涅心的信后,除了涅心说的有道理之外,王静辉自己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干这种诬陷的人,取人性命的事情他还是头一遭,这心理上不太容易接受。经过辽国的情报人员努力调查,这个萧皇后也不见得自己就一点毛病没有,她和宫廷乐师赵唯一确实来往非常密切。王静辉也回想起在真正的历史中,耶律洪基在“十香词”一案被捅出来后,第一时间便将萧皇后赐死,想想若不是萧皇后自己品德有问题,耶律洪基就是再铁石心肠也不会把青梅竹马的妻子杀死,连最起码的调查都没有,实在是太过草率了。
不过不论怎么样,对这么一个才女下手,王静辉心中多少有些心理障碍,能够缓上一时便是一时。反正现在有磨古斯叛乱正盛,辽国已经疲于应付自己国内的叛乱无暇南顾大宋,王静辉也没有必要非得把萧皇后送上断头台,现在距离原来历史事件发生时间已经不远了,辽国不比大宋,基本上历史轨迹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没有王静辉干预,“十香词”照样还会按时发生。王静辉也没有必要去自己找恶心,就算萧皇后行为不检点,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由他们辽国人自己动手比较好些,省的弄得自己满手血腥。
不过就在大宋君臣对辽国磨古斯叛乱幸灾乐祸的时候,没承想自己的承包田内也出现了问题——荆湖南路郴州境内的宜章骑田岭发生了暴动,声势不小,地方上镇压不动只得立刻上表朝廷,希望能够派兵镇压。
王静辉在得到消息后,也是半天哭笑不得,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宋朝时期发生的叛乱规模一般都不会很大,基本上连一路之地都不会出去,这个时候又不是水泊梁山,哪里会有什么厉害角色出现,只不过是当地官员指挥不利所致。
宜章骑田岭叛乱虽然只是刚刚形成规模,但是骑田岭是郴州和桂阳监的交界处,往西北不过百里便是桂阳监两个非常大的银矿——毛寿银坑和白竹银坑,再往北几十里又是九鼎银坑,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产银矿藏,虽然大宋主要流通货币还是铜钱,但白银的流通量也不可小视,只是受制于大宋白银产量较少,至少王静辉旗下的产业都是非常倡导用白银来作交易,而且与之相关的工商银行、兴国银行等主要银行也都使用白银作为保证金。
王静辉之所以提倡使用白银作为交易货币,除了因为携带上比铜钱要省事之外,更重要的是随着南洋的开发加快,那里也发现了大量的银矿储备。大宋不能够向明清那样将白银作为主要流通货币,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白银产量跟不上,明清时期由于葡萄牙和西班牙等西方贸易的加入,中国获得了充足的白银供应,现在大宋只要大力开发南洋,便可以获得足够的白银以支持货币流通体系的正常运行的需要。
与以往的农民起义不同,这次是山区中的蛮夷相互串联后以骑田岭为依托四处劫掠,这种情形实在是让所有的大宋高层都感到是不是报应来得太快了些。不过无论如何也要尽快的将这次叛乱镇压下去——银矿的生产不能耽误,银矿本身就有相应的冶炼场所在附近,那里还有大量的存银,若是让叛乱的部族将这些存银劫掠一空,给叛敌获得资金支持不说,那叛乱的规模说不定还会增大。这些土著的本性和那些北方游牧民族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烧杀劫掠成性,时间越长所造成的危害越大,这种损失就算是控制在桂阳监和郴州境内也不是大宋所能够承受的。
“调动特种部队去镇压!”文彦博第一个想法便是直接出动手中的王牌,毕竟当初王静辉鼓动他训练特种部队成军的最重要用途便是镇压这种规模还不算大的反叛,现在反叛军声势虽盛,毕竟是在初期,只要行动迅速,直接就将其扼杀在摇篮当中。
“特种部队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接受过南方荒蛮之地的训练,比汴都附近的中原禁军战斗力更加强,还能够很好的适应南方山地作战。再说中原禁军一旦调动,不仅耗费巨大,连时间都赶不及,荆湖南路武冈军附近正好有两千正在训练的特种部队,虽然还没有完全完成训练成为正式的特种部队,但对付那些装备简陋的土族却是足够了!”郭逵补充的说道。
“武冈军的特种部队战斗力虽然有限,但至少可以控制叛乱的规模,只要防止那些叛军攻打银坑即可。只要争取到时间,汴都附近已经修正完毕的两千正规特种部队也就差不多赶到了,到时候会同当地的厢军,定可剿灭叛乱!”文彦博脸上显出了一丝杀气,尽管以他为首的“文官派”顶住了初期的压力训练了一支特种部队,并且在西夏战场上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促使大宋投入了更大的资源来训练更多的特种部队,但就目前宋军构成来说,只有汴都附近的这支由无心率领的特种部队才是真正成军的特种部队,其他的都是在各地进行适应性训练的准特种部队,都还没有正式成军呢!
文彦博手中真正的王牌便是无心,这支军队的装备是最完善的,在西夏战场回来后,更是接受了完整的南方蛮夷之地的作战训练,经过扩充然后塞选淘汰后,人员又固定在两千人的基础上,但毫无疑问能够经过如此残酷训练和严格选拔后还剩下的成员,绝对是最精锐的部队!文彦博已经多次检阅过这支秘密的王牌部队,虽然他们穿的是五花八门就像是要饭的,连脸上都糊上臭泥,但这支军队所透露出来的杀气是所有部队都不能及的,一看便是百战余生的精兵。尽管人数上是少了些,但用来对付装备极差的土著却是足够了!
枢密院内立刻形成了统一的意见,一同面圣后立刻获得了调兵的权力,通过信鸽传递桂阳监和郴州,大宋军制中最为特殊的特种部队系统也开始运转起来。最让王静辉比较遗憾的是,这次特种部队对付的不是党项人,而是自己国内的叛乱者。不过西南夷在历史上给大宋也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任何不服从管理的四方异族都是大宋绝对的敌人,这不是普通的农民叛乱,只有用铁血镇压才能够减少损失了!
武冈军和桂阳监虽然同属于荆湖南路,但中间却隔着全州、永州、道州三州,中间地形复杂也不是这么好走的。不过在武冈军训练的特种部队都是从卫戍汴都的禁军中层层选拔出来的精锐,宋军百年来虽然老是吃憋,但就个人单兵素质来说却是异常的强悍——禁军本身便是地方上选拔优秀的士兵到中央,中央有设立教头、总教头等无关职务来督促训练,这在以往中国历代都是没有的。仅仅有这样的体制还不够,教头和总教头都是平均五天更换到另一个营区教练军务,宋军正规士兵训练强度是历朝历代所未曾有过的,士兵的臂力考核标准都是要比前朝士兵高得多,这是和他们的报酬有着很大关系的。
由于有完善的信鸽传递系统,驻守在武冈军正在训练的特种部队在第二天的早上便接到了平乱命令,立刻集结开拔,一路翻山越岭,这个时候便体现出特种部队的好处了——他们根本不用专门的补给队伍,单兵只用携带两天的口粮,遇到城镇便从当地的官府府库中提留补给,行军速度大大加快,只用了四天多的时间便到达了桂阳监的平阳,这个时候叛乱部族军队距离银坑还远着呢,足够特种部队修正准备作战。
战斗本身却简单的很,特种部队虽然还未完成系统的丛林作战,但依托平阳城构筑了一连串的陷阱,使用少量兵力示弱将部族叛军诱入伏击圈,大量的使用了新式火器,尤其是小型燃烧弹的火攻,在平阳守军的配合下便给予叛军致命的打击,随后一鼓作气沿叛军溃败的道路一路追杀,一直杀到骑田岭中叛军部族所在地。有鉴于特种部队的强大战斗力,特种部队也不愿意多在山地中过多的于部族叛军对峙,便向部族发出了招降的意向。
事实上在平阳城外的伏击作战中,叛乱首领便已经阵亡,部落内部也出现了分裂,在接到了宋军招降的书信之后,临时推选出来的部落首领便立刻接受了宋军的招降。不过部落叛军面临的不是一般的宋军,他们是特种部队——以特种部队的作战方式是根本不会采用招降的,他们只会使用诱降,剩下来的便是灭口。
特种部队的作战进度神速,在采用诱降的时候便向汴都发出了信函,询问是否真的需要灭口,在部落首领前来投降的时候,枢密院的命令依旧没有到达,但是特种部队临时将领已经趁机发动了突袭,轻松的攻占了部落的寨子,俘虏了全部部落人员,就等枢密院的回函来决定他们手中俘虏的命运了。
对于如何处理叛乱部落,枢密院、中枢产生了重大的分歧,不过两方并不是对立,而是内部人员多有微词,新升任枢密副使的冯京与中书的司马光自然是坚决反对灭口的,文彦博因为司马光的态度不好表态,持中立态度,而剩余重要大臣的意见都是觉得用极端的方式来震慑南方蛮夷。因为统治高层都明白开发南方已经是箭在弦上,就算开发计划再稳妥,但在开发过程中势必会触动当地土著的利益,双方发生矛盾甚至是战争的几率异常的高,为了保障开发南方的顺利进行,就必须震慑南方蛮夷不得轻举妄动,只有采用极端的方式来处理此次叛乱才能起到这个效果。
不管怎么说,叛乱是结束了,王静辉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这件事,在处理部落俘虏的问题上他也没有接到皇帝召见,在他心中却是非常复杂的——作为对叛乱的惩罚,他是非常赞同灭口的,毕竟叛乱给郴州和桂阳监带来的惨重的损失,除了宜章被围没有攻克之外,周边村镇无一不受到野蛮的劫虏,人员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宜章守将中两个指挥使阵亡,这恐怕是灭口派最重要的泄愤目的;但他一想到这个部落中至少有两千多人,一旦灭口这流血也实在是太大了。
郴州骑田岭部落叛乱的事情也在汴都传开了,大宋人虽然震惊部落反叛会这么快被剿灭,但不管怎么说已经享受百年和平的大宋人对和平安逸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叛乱能够被迅速平息终究还是非常令人庆幸的,却没有想到宋朝统治高层为剩下来的扫尾工作吵得不可开交。
文彦博不表态是不可能的,他作为大宋最高军事机构的领导者,对军事问题不表态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但是他却碍于司马光的交谊不能够真实的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和郭逵等军事将领的看法一致,也是主张以极端的方式震慑南方蛮夷,不然南方开发计划中若是还出现大的冲突,到最后还是枢密院的事情,就算有特种部队这张王牌也架不住大大小小的叛乱的发生。再说南方开发计划直接关系到厢军裁汰,大宋若想真的走向富强,这厢军和正规的禁军就必须得到有效的裁汰,文彦博在这个问题上更多的是以一个文臣的角度来考虑的。
文彦博把目光瞄向了王静辉,对于这个死结也只有他能够解得开——驸马是大宋最大的“人口贩子”,只有将这些叛乱的部族补充到王静辉的手中,才不会流这么多的血,还能够让这些叛乱者得到相应的惩罚。
在这么一个背景下文彦博头一次在九味居请王静辉吃饭,两人单对单的讨论了对叛乱部落残余的处理意见。王静辉在听了文彦博的建议后,也是茅塞顿开,能够把这些叛军变成奴隶是再好不过的处理办法了,这等于将这个部落连根拔起还不用付出太多的流血,虽然在奴隶中也会丧命,但只要不是西夏“质子军”和“擒生军”出身的奴隶,基本上都不会受到虐待,保住小命还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文彦博和王静辉达成了更深层次的交易——文彦博必须更加主动的主张大宋全面的降低赋税的水平,尤其是对农民的赋税,并且还要支持王安石的裁并州县的行动。在王静辉看来南方蛮夷叛乱也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因为大宋统治高层对少数民族的高压统治,上行下效,地方官员也是如此作为,只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是一场叛乱,看来还是大宋的少数民族政策有问题,刚硬有余,如此高压统治势必会出现问题。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奴隶
被俘虏的部落残余多是些妇孺,被卖给王静辉当奴隶也是最不划算的,不过当初王静辉成立这么一个战俘收容组织本身就不是为了牟利,而是想彻底通过战俘处理来改变宋人思想中的某些固有的观念而已。
战俘进入奴隶营之后,各方对这样的安排也都颇为满意,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安排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即使是立场最为强硬的武将派别也不愿意手上多染鲜血以干天和,吃亏的不过是驸马一人而已。倒是所有的人都非常热心关注驸马到底来怎么处理这些战俘,毕竟这次战俘中可以真正当苦力的人并不多,五分之四都是妇孺,这可怎么安排啊。
为了起到将部落连根拔起的效力,王静辉将两千多战俘进行了塞选,挑出数百身体素质良好的男性部落人员直接送到了麻逸岛去开采铜矿,他们都是从南方瘴疠之地长大,虽然麻逸岛的环境变化了很多,但对于他们来说远要比那些党项战俘更能够适应当地的环境,这样也可以加快麻逸岛铜矿建设,从而将精力更多的放在在麻逸岛上寻找开采其他矿藏上。至于妇孺老弱,王静辉则是一股脑儿的全部运送到延安府——西北地广人稀,多年的征战更使得那里损失惨重,虽然有西北屯田计划,但人数上还是稍显不足,并且经济落后。
王静辉曾经应承过富弼,由富弼打下一个铁桶西部,然后他再来加大投资建设,现在也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这些妇孺不可能像党项俘虏那样去挖河开道或是去开矿,但她们却比男性更擅长织工,只要培训得当,王静辉就可以平白多出近两千的纺织女工,这也解决了楚州商人在西部设立纺织作坊的人力问题。
看到王静辉这么安排俘虏,司马光等人也放下心来,毕竟王静辉对党项擒生军的残酷虐待已经让所有的人对驸马的俘虏营产生了很大的恐惧感。其实王静辉对俘虏的待遇是非常不错的,除了那些党项擒生军之外,其他的俘虏只要老实干活是不会受到鞭打的,而且他还向直接监控俘虏的宋军将领下达过不得无理虐待战俘的命令,只要他们不造反就用不着取他们的性命。并且在俘虏营中俘虏还享受了非常不错的医疗保障,甚至他们还可以接受教育,不过这毕竟是少数,可以说等过上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从他们的身上就找不到任何战士的痕迹了。
在王静辉的眼中,他那庞大的俘虏营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大宋的各个方面都离不开这些俘虏,自从有了这些俘虏,大宋百姓被征去当劳役的时间普遍下降,想清理汴河河道、修建贯通西北和汴都的道路等这些巨大的工程所需要的人力是不可想象的,要是在农闲的时候来修建的话,那将会面临冬季寒冷天气的考验,而且施工质量也很难保证,搞不好到最后别弄成了杨广修京杭大运河这样的暴政。大宋百姓可以用更多的时间来从事农业生产,而朝廷也只用很少的资金便可以完成工程——大宋朝廷使用这些俘虏只需要供给足够的粮食和少量的费用即可,而征召民夫来完成不仅耽误农活,还要付出数量不菲的报酬。
在安排好叛乱部落俘虏后,王静辉汇集了所有关于战俘使用情况的资料,经过一番细致的分析后,写了两份奏章《自治平三年以来战俘奴隶使用状况》和《今后五年奴隶使用方向建议》。在这两份密折当中,王静辉依旧使用了大量的数据,列举了一个又一个事实以证明自己当初使用战俘作为奴隶来建设大宋策略的正确性,并且还对未来如何使用奴隶作出建议。这两份奏章一个算是对以前奴隶使用过程中各种优缺做个总结,另外一个则是先对未来的五年做一个规划,承前启后这不仅仅适用于奴隶,也是根据大宋目前在这个时期所处的“国际环境”而专门对奴隶使用定下一个基调。
在《自治平三年战俘奴隶使用状况》中根据粗略的估算,自从王静辉接受了治平三年大顺城之战的第一批俘虏到现在,奴隶的数量已经暴涨到四十万之多,其中有二十多万是从灭夏战中获得。就算刨除这二十多万奴隶,还有数万“专属用途”奴隶之外,剩下的奴隶每年从开春便运抵北方进行建设,到深秋的时候又转运到南方进行建设,一年到头除了转运期间不计工时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大宋专职民工,他们大大加快了大宋的基础建设。
这些奴隶几年来为大宋修路长达万里,修桥更是无数,清通三千里河道,所产生的淤田达到四千多万顷,还在麻逸岛初步建好了三个铜矿,四个冶炼场……所有所有的成果如果叠加在一起折算成开凿运河的长度,那将会顶得上五分之一个京杭大运河!
当皇帝赵顼和他的重臣们看到这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数据后,他们可能还不能够想象万里道路是什么概念,但在最后王静辉将这些工程折算成京杭大运河的时候,他们立刻明白了这些奴隶的巨大价值——晚唐文人韩偓写的《开河记》中描写了修河民工的悲惨生活,文中写道,隋炀帝派遣了酷吏麻叔谋主管修河,强制天下15岁以上的丁男都要服役,共征发了60万人。同时又从五家抽一人,或老,或少,或女子,担负供应民工的伙食炊事。此外杨广还派出五万大汉作为监工,因为劳动负担很重,监工督责太急,动不动就用棍棒毒打,所以不到一年,60万民工死者竟达50万人。
赵顼等人不会怀疑王静辉的奏章,因为这几年他们只是忽略了奴隶的作用,毕竟这么大数量的奴隶在大宋的地界上修建各种工程都是工部、兵部、枢密院、户部、司农寺等各种重要部门联合沟通,在驸马庞大财力的支持下运作的,奏章上的各种数据只要赵顼一声令下便可以汇集过来以验证真假,况且以驸马的为人也不屑在这些数字上作假来夸耀自己的功劳——驸马是出了名的有官不做!
驸马居然不动声色的为大宋修了五分之一长的大运河,这实在是令人非常震惊的事情,这还不算灭夏战争中所获得的二十多万俘虏,假以时日四十多万俘虏所创造出来的价值将会更多。隋炀帝为了游玩而修大运河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暴君,而他赵顼居然在不伤害大宋元气的前提下,也能够完成大宋重要的基础建设,这实在是让赵顼喜出望外,要知道大宋花在这些奴隶身上的金钱,几年累计下来还不到百万贯,大多是用来添置劳动工具和粮食,换来如此大的成果实在是太值了!
王静辉在奏章的后半部分只是略微提了一下几年来使用奴隶进行建设,奴隶因为各种原因死亡人数也达到了五万,不过在福宁殿中的重臣和皇帝心中都明白这五万死亡人数中大多都是以前西夏的擒生军,当然也不排除在各种工程建设当中因为劳动强度或是其他危险而死亡的奴隶。要知道当初王静辉之所以非常固执的建立奴隶营绝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西夏擒生军掠夺大宋西北人口,为了报复才会如此残忍的虐待擒生军出身的奴隶。
不过大宋君臣已经沉迷于王静辉非常煽情的奏章当中,对奴隶的死亡人数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对王静辉在奏章后面专门用大量的笔墨来建议大宋提高奴隶待遇,给予更好的伙食待遇和医疗待遇而感到奇怪——王静辉知道单单是修路建桥,尤其是在北方进行建设也许不会造成奴隶的大范围死亡数目暴升,但以后这些奴隶主要运用方向是大宋的南方和南洋的开发,那样残酷的荒蛮环境才是对奴隶最大的考验。尤其是奴隶大都是世代生活在西北的党项人,仅仅水土不服就会造成奴隶死亡数字升高,更不要说什么瘴疠甚至是爆发瘟疫了。如果一旦出现那样情况,王静辉简直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个场面,估计他自己也会被牢牢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后世的人在修《宋史》的时候,仅仅凭这一项也足以将自己打入《奸佞卷》和历史上宋朝的大昏官做伴吧?!——要知道他可是建策的人,如果由此引出皇帝失德,那自己就会被拿出来顶缸!
如果说前一份奏章是给大宋君臣注入以了一针强心针的话,那《今后五年奴隶使用方向建议》则是为大宋君臣描述了一个更加美妙的未来——王静辉打算用十万甚至是更多奴隶的代价来完成大宋南方和麻逸岛的开发,甚至对大宋目前所控制的南洋诸多岛屿进行建设,一旦完成则大宋在未来的二十年内不用担心财政出现重大问题,当然如果碰上隋炀帝那样的败家子也没有办法,不过以赵顼的身体状况,现在的大宋重臣们根本不用担心皇帝会半道驾崩或是考虑储君问题。
天下自有“扬一益二”这种说法,可见扬州和益州的地位在大宋君臣心目中的分量,尽管自王静辉出山以来楚州、杭州的经济总量贡献程度已经远远的将扬州和益州甩在了身后,但在大宋君臣心目中扬州和益州的地位一样没有太达的动摇,尤其是益州更是如此——益州就是后世的四川,在目前来说除了长江水道之外,益州的赋税和产品的运输路途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但是依靠水运和农民种田看天吃饭没有什么区别,大宋的命脉还是太过依靠长江和京杭大运河两条水道,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这两条水道一旦因为天灾崩溃,那大宋所面临的麻烦可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说亡国也很有可能!
除了大力发展海运以减轻大宋对京杭大运河的依赖之外,王静辉提出的办法就是修路,大规模的修路架桥以解决大宋的交通问题,其中一个重点便是解决利州路的交通问题,这样不仅有利于利州路的赋税和商品进入北方,也同样有利于大宋对利州路的统治——利州路便是西南夷作乱的重点区域,宋初王小波之乱也是发生在利州路,所以解决了利州路的交通问题就会使大宋对利州路在内的大宋西南进行更加有效的统治。
王静辉知道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无法和后世相提并论,但他更相信自己手中的金钱和奴隶能够创造奇迹,不仅仅是利州路,在大宋这张图纸上完成他心目中的交通网络在这个时代看来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疯狂的事情。他要通过奴隶和朝廷的南方厢军屯田计划来慢慢完善这个计划,无论是军事上、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要求大宋至少在自己的地面上尽可能的完善交通系统,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的掌握自己国土的绝对控制权。
尽管王静辉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心中的计划,但透过这两份奏章,王安石、司马光等人还是隐隐察觉到这两本奏章的背后必将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计划,所产生的深远意义很可能会超过王安石现在所主持的变法。所以在讨论王静辉第二份奏章的时候,福宁殿中的重臣都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回答皇帝赵顼的问题。
“诸位爱卿,可对这份奏章有何看法?!”皇帝赵顼手中拿着王静辉的那份《今后五年奴隶使用方向札子》挥舞着,尽管他日渐成熟,但以目前他的执政经验还看不出王静辉在这份札子背后所隐藏的心意。尽管从王静辉接手奴隶的时候就开始一丝丝的暴露自己的“交通野心”,但能够深刻意识到这种“野心”的人并不多,就算是有也不会轻易开口——王静辉平时的表现实在是堪称“满分”,任谁也没有想到一想主张平稳的驸马的内心会藏着如此大、如此冒进的计划。
“圣上,臣以为可行!只要大宋能够保证这些俘虏的饮食,则可修建更多的道路,清理甚至是开凿更多的河道,正如奏章中所说的那样,大宋仅仅是付出微小的代价,便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王安石说道,停了停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臣以为这份奏章中所涉及的财政支出非常少!”
王安石的话是留给司马光的,支持王静辉的奏章不仅是因为和驸马最近日益升温的关系,更是因为这确实是有利于大宋,这也许会使自己的名声受到一点损害,但所产生的效果却是为大宋造福百年。如果放在十年前王安石还在金陵隐居的话,他也许会很慎重的不做表态,因为他心中藏着更大的抱负——变法,为了变法他必须积累名声,以便获得足够的权力。现在王安石已经身居首辅,按照大宋的政治惯例,一人身连续居首辅六七年已属不易,看赵顼的身体状况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当上十年的首辅就已经是极限了,也许后面他可能会避居一段时间后出来继续担任首辅,但那就要看天意了。如何在这十年当中实现更多的政治抱负,这才是王安石所考虑的,至于眼前这些名誉上的损害已经无足轻重了,这在他出山到汴都来之前早就想得非常清楚。
司马光“爱财”——他主张国家财政实行紧缩政策,在这点上是和王安石的财政政策相悖,但和王静辉的财政理念则是部分相悖——王静辉认为该花的钱就是再多也是要花,想要做出像样的事情来就不能把钱袋子捂得太紧,但不该花的钱则是半点也不要花——譬如说是缩减皇室开支,司马光自然明白王安石担心他舍不得那些粮食。
“介甫也未免心中小气了!”司马光听后不以为然的在心中想到。
“臣以为此策可嘉!”司马光没有回应王安石的目光,他想得更多的是如果驸马借着大规模建设的机会要求国家继续在财政上大力投入,一旦超过了他的心理底线,说什么他也要阻止!
“不过驸马要求提高战俘待遇,臣以为圣上还需下旨采纳,毕竟按照驸马奏章中,今后五年这些战俘所要承建的工程巨大,若是战俘的生活待遇得不到提高,他们叛乱我们自是不怕,但人数少了却无法完成这么庞大的计划,这是非常可虑的!”文彦博上前说道。
对于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的个人恩怨,还有保守派和变法派之间的争斗,他现在感到越来越迷茫了,这多少和最近西夏战功如何分配有很大的关系。尽管无论从政见上还是个人交谊上,他都支持了司马光,但他现在心中却感到非常疲惫,这不能不让顾虑到自己的政治生命和自己的寿命——他已经老了,干不了多长时间了,与王安石想法有点相似的是他也在考虑如何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功绩,而不是把精力这么无意义的消耗掉。
第三百七十章 诱导
当王静辉在静苑中接到密旨知道自己的奏章全部被通过采纳后,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现在朝廷内部局势也非常微妙,尽管他还不清楚各方大佬内心中的切实想法,但王安石将变法派中诸如吕惠卿等投机之辈清除出去,很大程度上将变法派纯洁了不少,再加上他也听从了王静辉的建议,在改革上一面稍微放缓点速度,另外一方面在变法纲领上向庆历年间变法纲领靠拢,这样也能够尽量博得保守派中司马光、文彦博等庆历老臣的好感,变法上受到的阻挠也会大大减轻。
王安石也暂停了新法的推出,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检查以往变法条例的实施过程中所产生的优劣分析中来,以便进行进一步的改进,当然同时也在为后面所推出的变法条例做更加充分的准备。
王静辉与王安石暂时结成了同盟的关系,不过这并不代表王静辉会和变法派穿一条裤子,就是连变法派内也是派系林立,吕惠卿这面旗倒了并不意味着王雱为首的衙内派一家独大,变法派内有王安石镇压才会显得团结一致,但王静辉可不愿意自己就这么去趟这潭浑水。他通过情报局和皇城司的关系,再加上华英书院散布天下的学生和各地官员,从各地搜罗来变法条例在当地实行所引发的各种问题,当然也有各种好的改变,不过就王静辉粗粗看来,说变法好的终究是没有说坏的多,不管怎么样,他都将这些汇集上来的文件一一分类汇总提供给王安石做参考。
当王安石看到由王静辉费了很大功夫汇集而来反应变法优缺的材料的时候,脸上布满了黑云,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等待了三十多年,针对大宋时弊精心准备的新法条例经过实施后会如此不堪,几乎成了害民之法。
一直以来王安石非常清楚在大宋从上至下对新法抱怨、怨恨的人很多,他也知道新法在实行后,就连百姓对新法也都多有微词,不过他心中想到的是新法剥夺的是大商人、大贵族、大地主的利益,不管他们抱怨也好,甚至愤恨自己也好,这对他内心没有什么冲击力;至于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他也认为是暂时的,甚至是暂时牺牲一部分百姓的利益来换取大宋的整体强大也是值得的,但是这种种的自我安慰在王静辉所呈上来的材料面前全部被无情的击成粉碎。
王静辉看到王安石如此表情,心中也明白此时他的心情必定是矛盾的很,便说道:“这些材料的来源都是地方官吏和华英书院学生所搜集,所写事例无一是假……介甫先生为国之心是众人皆知的,不过君实先生等人屡次劝阻新法也同样是为国为民,新旧两党之中都不乏君子,可就是因为所观角度不同产生分歧……”
王安石脸色缓了缓说道:“变法为国无暇谋身,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地步,实在令某心灰意冷!”
王安石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九味居所在之地无一不是客商往来繁华之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而过的人流,他的心中涌起了众多感慨,不禁五味乏沉。倒是旁边的王静辉颇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看着这个已经快要进入垂暮之年仍显矍铄的老人,想到后世之人对王安石的评价也是唏嘘不已——若论思想活络与时俱进,在这个时代他所接触的人当中,王安石绝对可以排得上是第一,司马光无论是在治国才能上还是在魄力上与王安石相差得太多,至少司马光还是谨守了传统君子明哲保身之道,熙宁变法的大梁他是挑不起来的!
王静辉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先生也不是常说古往今来变法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么?况且先生偏离预想路线不远,还有的是机会!”
王安石回过头来看着王静辉说道:“某以老迈,这强国之重任还要看改之作为了!”
王静辉笑着说道:“先生说笑了!若是让在下从旁出个主意做个参谋还可,在下闲散惯了,却担不起这重任,何况在下自见到先生之日起,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变法强国之重任还有谁能够比先生做得更好!”
王安石苦笑的摇摇头说道:“变法、变法!结果却被老夫弄成如此局面,是在令人情何以堪!”
“遍观我大宋能有先生之魄力者有几人?!不过先生操之过急,需知阴阳相生,事也有轻重缓急,这个时候不过是先生所遭遇的低潮而已,若是先生都打了退堂鼓,那大宋变革便无人来领头,国事日费岂不又回到了仁宗时代?!”
“改之倒是豁达的很,改之为大宋年青俊杰之首,胸中自有一篇锦绣文章。”
“先生过奖了,当今首要紧要之事便是重新恢复变法的气势,此时我大宋尽管日渐繁盛,但自太祖太宗以来积累下来的种种弊病还是纠缠大宋无法向前发展,要想让大宋脱离这个牵制,还需变法改制,否则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王静辉笑着说道。
“改之足智多谋,可有何想法?!”王安石也笑着看他,出山几年来他对王静辉了解的也非常透彻了,这个人尽管做事有些出人意料,但私心却是没有多少的,可惜一直不能为变法所用,现在肯站出来也是着实不易。
“和解、整顿、缓行、细致!”王静辉肃然说道:“变法乃是变先人已成之法,大宋各种规章制度已经形成百年,人们多因循守旧,变法之下必然触动很多人的利益,所以变法才会受到遏制。先生变法诚然是无暇谋身一心为国,但时间一长也抵不住反对的言论——相公博学,也当知‘三人成虎’的典故,纵然当今圣上乃是难得一见的明君,不过时日长久下来也是心中见疑的!”
王安石听后没有说话,对于王静辉的“八字”建言,他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最让他心惊的便是皇帝对他的怀疑,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顶住巨大的压力进行变法,唯一可以凭借的便是皇帝对他的信任。他乃是当今治《老子》的名家,《老子》通篇讲的无非是“权变”两字,《老子》的精髓他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而他手中的权力完全依赖于皇帝对他的信任!王静辉所说的,更是点中了他的脉门——没有皇帝的支持,他是真的无法继续再变法了,尽管皇帝赵顼对他的信任看起来依然如故,但他心中明白这是他们君臣两人相得难得的情分,情分敌不过“国事”啊!
“先生变法应该寻求更多人的支持,这样才能够减少变法所遇到的阻碍,遍观朝廷上下,司马君实是先生所不能不争取的。惜司马君实原是先生至交,可为变法争执形同陌路,观其分歧无不是先生行事过激所致,要知道司马君实心中也想着大宋国家富强,遍观仁宗、英宗朝司马君实之奏章,他心中也是支持对朝廷制度进行改革的。先生也是经历过仁宗朝的,殊不知庆历新政之事,为何几十年过后当初的庆历老臣现在会站出来反对先生变法?这不仅仅是一句‘他们老朽了’所能盖过的!所谓和解便是与司马光、文彦博为首的‘庆历名臣’进行和解,谋求他们的支持,则变法事半功倍!”
“奈何成见已深……”王安石颓然说道。司马光和他本有几十年的交情,他们都是在包拯的群牧司一起共事过的,那个时候的理想……一想到这里再看看今天两人之间的局面,王安石心中多少有些黯然神伤。
“先生提出裁并天下州县,君实先生可曾反对过?!”
“不曾……”王安石心中还有些走神,所以王静辉一发问,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回答道。
“司马君实不反对裁并天下州县,无非是因为这一举动会起到精简大宋官员,并且还能够使得百姓免除劳役之苦的良策!在下观司马君实之举,都是一向以‘节流’为主,倘若先生能够在此上多做文章,司马君实必能相助!”
“可变法核心乃是为国理财……哪里能够迎合他司马君实一人?!”王安石有些生气的说道。
“先生差矣!变法之最终目的为何?富国强兵耳!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先生之变法成矣,哪里是附和司马君实一人?!先生‘为国理财’之举乃是‘开源’,但却不注重节流,如青苗法、农田水利法等诸法其根本便是动用常平仓,故司马君实对此极为反对,盖因为各地灾荒等事发生时,常平仓空缺无法弥补需要!”王静辉说道。
王安石心中一动——“富国强兵”这正是变法的根本目的,说什么‘为国理财’不过是当时为了缓解朝廷财政压力之举,但是现在大宋财政运转良好,日渐丰盈,这‘为国理财’的事情都已经被驸马给干完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再好做文章的地方了。王静辉不知道自己也给王安石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相比司马光他的作为对王安石来说压力更大——司马光更多的是王安石争论,而他干的才是实事,而取得的效果也更加明显。
“在下建议先生能够先放下成见和分歧,先做一些不会触动旧有势力所把持的利益,这样同样也是为国,现在政绩才是变法派所最需要的,等积累了更多的政绩后再回头整理国家财政,这更有利于先生的威望不受损毁!”
“改之是建议某进行兵制改革?!”
“大宋灭夏,在声势上彻底震慑了辽国,一般而言宋辽之间应该不会这么快便有冲突,先生应该趁此机会整合大宋军事——大宋自太祖太宗皇帝北伐后,军事制度上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抑制了武将谋反作乱,但同样也使得大宋军中‘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战斗力锐减而受辽国和西夏所制。这个问题自大宋灭夏以来也是一样存在的,不过是暂时被表面的战功所遮盖而已。大宋不同于历朝历代,从来还没有过有异族建立国家与之平起平坐,大宋还是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这军事上是一时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在下早就闻先生有兵制改革的条陈在拟定,先生何不先从兵制改革做起呢?”
“保甲法害民太深,保马法、置将法还有待商讨!”王安石淡淡的说道。
王静辉知道保甲法被废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尽管王安石不说,但也透露出了极大的不满,不过形势比人强,就是王安石自己也经不住保甲法所带来的危害,王静辉给他的那些材料当中没有少将保甲法的危害的,那些真实的事例就是王安石自己看了也会心动,难怪朝廷当中对保甲法的意见会这么多。
“大宋禁军数量几近九十万之多,再加上几十万厢军,相公认为大宋真的就需要这么多的军队么?凭借这么多的军队还无法阻止敌人的威胁的话,那保甲法也是应当实行的,可是以在下看来,先生只要能够将这百万禁军整顿好,便足以平灭辽国恢复燕云十六州了,何苦再让百姓受苦?是以在下认为保甲法应废!”王静辉说道。
这是王静辉第一次面对王安石正面批评新法不当,在他看来大宋的常备禁军已经有百万之多,他玩命的削减厢军,几年下来还有几十万之多,这么多的军队只要能够练成精兵,足够国家防御和进攻所需了,根本没有必要给老百姓附加如此重担去实行什么保甲法,这完全是画蛇添足,纯粹的害民之举——当年韩琦征调西北百姓练兵,那是大宋在西北受到西夏严峻挑战之下的无奈之举,韩琦几乎让西北变成了一座大军营,就是想摆出几十万军队吓阻西夏不要轻举妄动,当时司马光虽然弹劾韩琦,但责言并不重,就是因为敌人的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现在王安石的保甲法比当初韩琦的政策还要过分,并且还是在灭夏之后才实行的,这就更加显得无用了。
王安石听了后,尽管心中并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王静辉所说的是事实,毕竟几年来王静辉一直在左右着大宋重大军事决策,并且每一次都会获得极大的成功,是大宋灭夏第一功臣,不过是因为这个“驸马都尉”的头衔所限制无法获得自己应有的荣誉和军功罢了。虽然驸马常把‘自己不通军事’挂在口前,但大宋君臣有哪个会真信,在重大军事决策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召见驸马以备参议——至少在军事上,尽管王安石不愿意承认,但他在内心中自问是无法和王静辉相比的!
王静辉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重了,便又补充的说道:“在下也认为百姓应该有一定的时间来参加军事训练,但是训练的时间却没有必要安排的如此长,并且还要注意错开农忙时节,否则耽误农时会让百姓一家都陷入生活困苦的境地。当然以大宋目前的兵力而言,在下以为对军制上的改革除了要革除原本‘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弊病之外,也同时要加紧训练精兵,并且还要裁汰厢军,甚至是一部分禁军——毕竟每年朝廷用来养军的军费实在是高昂的很,在平时不发生战争的情况下到没有什么,一旦发生战争,军费暴涨则不利于长久。”
王安石见王静辉缓了口,心中也没有太过在意刚才王静辉批评他关于保甲法缺失的话,毕竟保甲法的缺点和危害已经摆在那里,况且保甲法已经废除,多争论这些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某已经做置将练兵和减兵之法,不过中间还有很多问题,况且北方辽国还虎视眈眈,纵然无险也不可大意,便一直搁置下来。”王安石慢慢说道。自从保甲法被废之后,他的威信也遭到了很大的打击,要不是提出全国裁并州县的举措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他实在是难以迈过这个坎。后面关于军制改革的方案其实早已拟定完毕,但却因为保甲法一事而束之高阁,他原本想等过段时间再来推行此法,看来王静辉比他还要着急啊!
王静辉当然比他还急,毕竟他曾答应过皇帝赵顼要在一定时间内积蓄力量反击辽国,以便极快夺回燕云十六州。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赌注,王静辉也开始慢慢放弃原本灭掉辽国的想法,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辽国就心慈手软,燕云十六州是大宋必须要得到手的——那里几乎囊括了所有北方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军事要塞,当年若不是不要脸的石敬塘将燕云之地割让给辽国自己当儿皇帝,中原华夏文明怎么会在长达四五百年之中一直被游牧民族所压着打,至少也不会被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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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军制改革
在王静辉看来,王安石自从竖起了他的“为国理财”作为变法大旗本身就是个失误,有着庆历新政的帽子不用而另立山头,自然是与范仲淹领导的变法有所区别,并且也不愿意重蹈庆历新政的虎头蛇尾。不过这在他看来完全是个错误的出发路线——当年庆历新政的头领诸如韩琦、富弼、欧阳修现在还都活着,而庆历年间入仕的官员到现在都已经成长为高级官员,只要王安石肯打出庆历新政的名头,那一定在感情上先获得这些人的支持;再说现在的皇帝赵顼绝对不是仁宗可比的,仁宗宽厚,但有些滥了,而神宗赵顼不仅秉承了宋朝皇帝的宽厚血统,更重要的是他的决心要比仁宗坚定的多。
不过现在王静辉也不可能劝王安石改换门庭重新竖立“庆历新政”为自己的招牌,而《答手诏条陈十事》也不能替代现在的“为国理财”。王安石在感情上也不能够接受这样的建议——说起来王静辉在这方面有些看王安石不起,以王安石的智商绝对不会看不出来借“庆历新政”的名头来推进自己改革的方法,但王安石愣是摆着不用而抛出“为国理财”,难道他就不知道“君子耻于利”?!这显然不可能,唯一的解释便是王安石想要将这次变法打上自己强烈的个人印记了。
名留青史的事情就是对王静辉也是一个绝大的诱惑,不过他却知道以正面留名青史的机会虽然多,但多半身后事是非常凄凉的,他也犯不着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说起来他只是一个俗人,他喜欢金钱、喜欢美食,心目中的老婆也是蜀国公主那样的,现在他什么都得到了,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想过着平和的生活了断一生,反观这个时代中,大宋能人辈出,这留名青史的任务就交给王安石、苏轼等人完成去好了,他是一点风险也不愿意冒得,否则他自己就站出来主持变法了。
王安石现在变法除了这么大的问题,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灭夏战争完胜的机会,转换战场来转移政治对手对他经济方面过多的专注,从而缓解自己的压力。可要命的是王静辉给王安石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保甲法被废后,王安石的其他军制改革法案居然还要等等再看。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让王静辉自己本人都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随即一想便已经明了其中缘故——当年王安石进行军制改革那是有王韶夺熙河之役的胜利作为后盾,那个时候在宋朝武将中还没有那个人的功勋能够比得上王韶,有这张王牌在手自然是军制改革的开路利器;而现在王韶开熙河的功绩在大宋灭夏看来就算不得什么了,种谔、杨崇岳、甚至是化名王顺的冰封功勋都不下于王韶,王安石与这些名将的交情显然很有问题,在这方面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先生变法到此已经处在一个转折点上,因为变法触动各方利益实在是太多,所以招致的反对意见也格外大。以在下之见不若转换战场,将最近的变法任务放在军制改革上。”王静辉转而对王安石说道:“军制改革乃是国之根本,虽然触及他人利益比较小,但各方插手其中的人也不算少了,至少太皇太后、太后等皇亲国戚都有家人在军中做事,前段时间市易司吕嘉问得罪宦官,这也就等于得罪了曹后和高后,两家外戚在军中必定不愿与相公合作。”
可以说王静辉是王安石不敢启用军制改革最大的障碍,这个人手中无权但影响力却让王安石颇为忌惮,现在这个最大的障碍居然“怂恿”他去进行军制改革,这对王安石来说不能不算是个绝大的好消息,王安石心情也好了许多,便笑着说道:“后父向经从来就‘影占行人’、因推行免行新法,依条例收入,向经曾来文交涉,没有被理睬。又如曹佾(曹老太太的弟弟)赊买人家树木不给钱,反而由内臣用假姓名告状,诬告市易司,这些事情后族做得还少么?!只要与国有利,即便后族干涉也不用担心,毕竟现在是大宋朝而不是汉朝吕后当权!”
王静辉点点头,王安石的胆大他可是深有体会,若不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根本拿王安石没有什么办法。自己虽然对皇室还多少有些畏惧,但在王安石可不害怕这些皇亲国戚,在历史上至少他在相位的时候可是对曹后和向后从来不给面子的,神宗的态度也是异常坚决,这也给了王安石一定的底气。
“在军制上在下虽然并不是懂得很多,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在下家中有些平日的心得,若是先生需要的话,在下可以立刻呈上!”王静辉笑着说道。
王静辉对军制改革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还不会傻得将后世的“军师旅团营连排”的编制弄到大宋来,只是引入了后世的“标准化”生产概念和特种部队如何深入使用等等。不过王安石却对王静辉的建议格外看重,这也是王静辉历年来在战争中立策的关系之所在,若说小王驸马不懂军事,恐怕大宋统治高层中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不过只有他本人心中明白他对军事上的事情确实是半瓶子水逛荡。
“事不宜迟,改之可差人回府取来便是!”王安石笑着说道。对于王静辉肯在军制改革中出谋划策,他心中确实是高兴的很,以往王静辉给他的印象总是马后炮,等他出了问题后,驸马才会出来解决,搞得自己非常被动,不过他要是肯想想事情的经过,驸马不是没有在事前给予过警示。
军制改革是王静辉早就筹谋已久的事情了,不过在王安石没有动手前他是不会抛出来让自己当前锋的,他主动找王安石也是因为他承受不起时间的损失,宜章部落叛变已经预示着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不稳定,那里交通不便会更加增添大宋平乱的困难。王静辉当然不会等路修好了后再做军事上的打算,唯一的办法便是边修路边练兵,由此牵动了整个大宋军事制度的变革。王安石不愿意动手的话,那只能够由自己联合王安石一起来推动军制变革,同时也是为王安石打开新的变法缺口,好让他不要停下来继续向前冲为自己开路。
在王静辉的极力建议下,王安石的军制改革是从特种部队和军器监制造开始的。特种部队经过灭夏战争的检验和平定宜章部落叛乱中得到非常高的评价,要知道宜章部落叛乱的平定不过是由一支据此不远正在训练中的特种部队所完成的,严格说来这支特种部队还算不得上是“正规军”,这就更加突出了特种部队作战效率要远胜过一般的地方军队,就是禁军也是不能够相比的。
王安石想要大力发展特种部队,在这点上没有遭到任何阻碍,至少在保守派司马光的眼中这还是非常值得可取的——“发展特种部队总比保甲法省事的多!”这便是司马光的观点。
本来司马光对特种部队还是有些看法的,因为发展一支特种部队所需要的金钱恐怕是中央禁军的两倍以上,他们的作战武器和训练等等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平常驻守的时候,其军饷也是禁军的一倍左右。不过值得王静辉非常庆幸的是宜章部落事例给了保守派怕花钱的人一个很好的示范——使用特种部队平定叛乱的成本远远低于以往使用厢军或是禁军平乱所需要的花费,按照王安石在军制改革中特种部队的估算,整个大宋需要在肃州、兴庆府、秦州、延安府、汾州、真定府、河间府、巴州、梓州、黔州、矩州、宜州、贵州、钦州、吉州、洪州、建州、江宁府、蔡州、洛阳、开封、徐州等地建立二十二支特种部队。
这样的分布基本上将大宋全境笼罩在内,一般的平叛任务主要就落在了这些特种部队身上。当然从分布上来看,西夏新收复地区就有两支特种部队,他们和洛阳与汴都开封的特种部队一样,都是属于“超编制”——因为第一批投入使用的特种部队虽然为一个“指挥”,但人数上有两千人,这也就形成了一个军制上的惯例,即一支特种部队的建制为两千人,至于“超建制”如西夏的两支特种部队因为大宋要巩固在新占领土地上的安全需要,编制为三千人,而汴都京畿重地的编制则达到了六千人,洛阳编制也在四千人。
这样算来特种部队人数将会迅速膨胀到五万之多,而现在除了已经成军的一支和正在训练的一支之外加起来还不到五千,这样看来这个缺口还是非常大的。以汴都不到三千人特种部队的装备和花销来看,这样一支军队就算没有仗打的时候,其开支一年也会超过二十四万贯,相当于七千禁军的花销。若是按照王安石的设想全部实现的话,那大宋光是每年供养特种部队的开支就会达到四百万贯,这可就未免有些吓人了,而司马光当得知真正的实情的时候,也恨不得将说出口的话再吞回来。
王静辉也没有想到王安石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心中暗叹道:“王安石不愧为一个激进分子,真是想一口吃个胖子啊!”就算他的军事常识再差劲,也知道按照王安石的计划,特种部队将会占到大宋禁军数量的百分之五以上,而后世的特种部队已经很难用百里挑一来形容了,除非像朝鲜那么个搞法,像王安石这么个搞法,再过上几年那特种部队岂不是满大街都是?!
王静辉所不知道的是,王安石自己只是在书房中和他的变法派们开会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根本就没有向最有发言权的枢密院来咨询过,就连王韶也因为往返路程太远而放弃询问——他和变法派中的中坚骨干们甚至连简单的军费计算都没有,这么一个方案拿出来岂不是太过骇人听闻了,这不能不说王安石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王静辉此时都有些后悔和王安石合作了,这么一个急性子恐怕除了捣乱和破坏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突如其来的反对声给王安石浇了一盆水,不过好在老爷子火气已经比原来小了许多,而众位大臣和皇帝赵顼也表示过对这份“大跃进”计划非常怀疑,赵顼虽然存下了不少私房钱,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来打仗用的,不过一年四百万贯的花销在他眼中并不算大,大也是让他有些犹疑万分,由此并没有支持王安石的计划。
王静辉在得知福宁殿会议之后,便写了一封信件建议王安石要“缓行”,以大宋目前的状况而言,只需要一万特种兵就足够了,其中四千在西夏,四千在南方,而汴都附近由于交通比较发达,本身就驻有重兵防卫,象征性的放上一千足矣,而剩下的一千放在韩琦那里用来当“路霸”——专门深入辽国四处抢劫就足够了。
当然在信中王静辉也对王安石原本计划非常赞赏,至少王安石提出的二十二支特种部队建军计划,在地图上分布的是十分合理的,可惜大宋没有这么多闲钱去养活,只有等到大宋真的有实力去建立如此庞大的军事系统之后再去实现了。至少王静辉是不会相信王安石还有机会去实现如此庞大的特种部队计划,每年四百万贯的军费来养活五万人,而且还是分散在各地,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奢侈了,要是按照后世特种部队在军队中的比例,那大宋可能会建立一个超过三百万人的常规部队才可以达到拥有五万人特种兵的比例。
王雱尽管很讨厌王静辉在一旁对变法派进行“遥控指挥”,但他也知道要轮到算计的话,在这汴都城中还真挑不出几个人是驸马的对手,尤其是在金钱上面的算计,恐怕就更不是对手了。对于变法派而言不过是改改奏章上的数字,但在保守派眼中却是一个绝大的胜利——至少他们第一次在正面迫使王安石改变了初衷,使其改革计划更加合理。从五万到一万,这个数字让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而文彦博所统领的枢密院也对此非常满意,原本他们心中虽然有计划的扩张特种部队,但却非常困难,有王安石的这份奏章就容易的多了。在局势上来看,今后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和西北新占领地区无疑是叛乱频繁爆发的地区,将特种部队长期驻扎在那里就近平乱的话,以后枢密院的工作就省事多了。
负责大宋军器制造的并不是只有军器监一个来承担,事实上大宋的军工部门众多,兵部、三司、工部都有涉及,不过军器监所承担的份额大了些而已。对于军器监的改革,王静辉是非常慎重的——大宋军工部门基本上都是由宦官所把持,他们虽然不是主官,但却分布在军工部门的各个角落,平常采办等事务都是由他们所负责。
宋朝虽然没有宦官、外戚之乱,但王静辉对此还是非常注意的,以往他和宦官与外戚相处极佳,甚至如果是皇帝传旨到驸马府,宦官们都争着想要去,因为王静辉从不吝啬对他们的赏赐,就算是传个话少则也是几十贯钱。至于外戚就更不用说了,在王静辉的商业合作伙伴中,外戚可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便宜,这也是他通过这些外戚来扫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并且也是讨好曹老太太和向太后的手段。
大宋借鉴了汉唐的教训,对宦官和外戚的势力控制的极为严格,但王静辉却不这么看,至少那个祸国殃民的童贯可就是宦官出身,而李宪虽是个类似郑和那样的正面人物,但却频繁执掌兵权,灭夏战争中李宪就是总监军——大宋参谋部虽然经过了几年的建设,在皇帝身边的参议军事人员算是不缺了,但还缺乏军中监军,归根结底还是皇室的疑心太重,他们不愿意失去监军的人选,更不愿意看到主将和监军同是武将出身,太祖皇帝可就是武将和平演变成为皇帝的最好例证,人家防备的可严着呢!
收拾军器监在王静辉的军制改革中可是一个重要方面,不过这么一来可就要断了不少从中牟利的宦官的钱路,这件事还是交给王安石去办最好——王安石不怕得罪人,连两宫太后都不放在眼中,直接到皇帝面前揭发那些阻挠新法实行的外戚大员贪污的真相,这种气魄可是谁都比不了的。王静辉是可以像王安石那样毫无顾忌,但他不会平白树立起一个敌人,除非能够彻底抹除对手,没有这个把握他是不会出手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新书
“政治是一项非常崇高的事业是由一批具有崇高品格的人去从事并且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政治的品性和品质决定了政治家的心灵必须具有崇高的思想、纯正的情感、仁厚的德性和矢志不渝的信念;政治家必须有纵横捭阖、处乱不惊、运筹帷幄和决胜千里的能力……”
“小王驸马又出新书了!”这个消息如同长着翅膀的鸟儿一样传遍了整个汴都开封长期和商务印书馆有着良好合作的大书商毫不犹豫的下了数量巨大的订单不过此时那些订单还正在商务印书馆的厂房中加班赶印现在放在少数人手中的不过是新书的“试行本”罢了。
王静辉出书到现在数量虽然算不上很多但本本是精品颇有口碑不过长期居于斗室陪老婆和孩子人们很少见到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神秘色彩的驸马但昔日头名状元的名头和热心从事公益事业的他在民间的声望绝对不会比王安石、司马光等人差直追二十年前的包拯了。
“《政治的尊严》?”王安石对王静辉是非常关注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年轻人给他既是合作者又是对手的感觉他曾经将王静辉出道以来所有的奏章全部仔细阅读过可以说对王静辉的政治意图了解最为清晰的人便是此公了。
有宋一代基本上没有汉唐的宦官专权、藩镇割据之害更无外戚之患。但历朝皆有权臣从北宋初年的赵普到南宋末年的贾似道。臣僚之间党同伐异、争斗不休。为此欧阳修还曾著有《朋党论》为朋党正名但前期多君子之党当下尚能争论为国后期多小人之党且以朋党罪人不浅。即使是君子之党之间的争论极大地内耗了宋代统治阶级本已不足的统治力量。与此同时也使当权者急功近利很难逾越党派之见而不能通盘考虑、不拘一格地起用贤才。而是恰恰相反使国事越来越糟。在小人当政时就更不用说了。法制的根本目标在于“惩恶扬善”。但在宋代这种纵容、放纵的社会环境下善未扬而恶益张。最后只能是让有志之士心灰意冷以亡国而告终。
在王静辉看来在这个时代前有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后有苏轼兄弟等人这些人都是非常杰出的人物。可惜的是被儒家思想所束缚他们可以成为经学大师、大文豪、大词人但他们本身的缺陷难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宋朝的政治环境非常宽松至少比其他朝代要好地多欧阳修的《朋党论》是任何一个朝代的人都写不出来的因为统治者非常忌讳“朋党”一词而在宋朝历史上最为突出的便是司马光的“旧党”与王安石的“新党”了。
王静辉所知道的后世党派和现在他所看见的“新旧党”对峙的情况完全不同。不过即便是现代化的正常概念也是在十九世纪才成熟起来的在他看来想要把后世的正常概念移植到宋朝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不可以对政治家进行“改造”不断的用新的观点结合历史上著名的事例来冲击当今政治家和以后可能会成为政治家的人的思想。至于能够有多少人接受这可就不是王静辉所能够把握的了。他一贯的作风便是抛出观点让别人去争只要有人肯去争论那就说明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
这本《政治的尊严》主要是以《战国策》为蓝本写出来的在他看来春秋战国时代的典故生的极多。在书中王静辉公开说谋略的本身无所谓善恶——是使用谋略的动机和目的显示出谋略在道义上的卑贱崇高来;合纵连横、分化敌方、争取同盟的关键手段在于威逼和利诱;最骇人听闻的是王静辉在这本书中公开评价荆轲刺秦王是政治上的败笔——荆轲成就了自己的英雄主义形象但却加了燕国的灭亡这与最初的战略目的背道而驰。
《战国策》作为纵横家的宝典在后世的观点来看是彪炳千古、影响深远的谋略宝典、论辩宝典和文学宝典它了波澜壮阔、活跃自由的战国时代谋臣策士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谋略全书的词锋凌厉的雄辩患者是当时英雄们制定各项事业战略策略、用言游说各国政要辩驳对手的真实记录和生动写照。可惜的是这本书虽然是西汉的刘向编著而成但那个时候儒家已经完成中国学术界的奠基任务到今天这本作为纵横派的经典学术著作已经不负当年的风采。
王静辉心中特别向往的两个朝代便是春秋战国和宋朝相比春秋战国的烽火连天宋朝的和平生活更是令他倾慕不过在思想展的角度上来看宋朝是远远不及春秋战国的相比之下他更对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更加佩服。现在掀起古文运动的八大家中的有六个还活着这个时期儒家虽然完成了统治学术界的任务但却不是采取了欧洲教徒的黑暗统治《战国策》和其他先秦诸子的学术著作依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至少皇帝赵顼在当太子的时候还读《韩非子》而王安石更是师从商鞅倒是像一个法家代表人物。
王静辉就是想在古文运动中把思想界和学术界的水给搅浑他是不会信奉先秦诸子任何一家之言的从后世时空来到这个时代早就明白了单靠一家想要治国的思想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彻底将儒家思想拉下台他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的但是能够支援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让更多的人接触其他派别的思想这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其实王静辉的心中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就是想要将先秦诸子所有经典著作全部用白话文写出来——在他看来文化传播的度就是要看谁的思想更加简明易懂儒家学派能够传播这么快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其统治阶层的需要。用行政手段来推行才得以确立老大的地位。他想要反其道而行之。用白话文写出来比用文言文更加容易明白其中的意思只要识字就可以明白这本书在讲什么这样的传播度将是文言文书籍所不能及的。他这个计划也是来源于后世充斥着书店的什么《谋略宝典》、《厚黑宝典》等其实这些书都是用白话翻译古文名著再加上自己的见解罢了倒是这样的书反而更加有市场。如此一来王静辉倒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广泛传播先秦诸子的思想了。
王安石读书非常快更何况《政治的尊严》完全都是用白话文写成的全书通俗易懂内容讲地也非常具有趣味性。他倒不是像其他人一样非常鄙薄王静辉用白话文来写书。也是因为基本上王静辉所有的奏章都是用白话文写成的缘故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应。他王安石边读书便点头或是摇头不时还有些苦笑的表情他对于书前序章中对政治家的理解非常赞同尽管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一个词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理解。以王安石的智慧不难看出书中的内容隐隐有映射他现在的变法只是这样的内容隐藏的非常深罢了。
对于王静辉以著书影射变法王安石心中倒是并不在意——王静辉这么做已经非常留面子了。而国子监的学生们就差批判他的鼻子骂了况且他拿王静辉也没有办法因为当初国子监学生写文章诋毁变法招致王安石的清洗结果还是驸马从中作梗将这件事情给压制下来了。
现在的王安石对朝局的控制力远不及历史上那么厉害了这中间也是王静辉几年经营的结果有时候他甚至比司马光更像是反对变法派的一面旗帜。不过只有王安石和司马光等人明白。王静辉反对的是王安石消灭异己之言防止一家独大而对新法只有补充只有像保甲法这样无用的法令才会坚决阻止。倒是每次王安石出现危机的时候他站出来给王安石妥善处理后事。就像在旱灾出现的时候王静辉买下河北诸路进行的青苗钱一样这几乎挽救了王安石的政治生命对变法派反而是“救命之恩”了。是以王安石和王静辉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两人既不是完全对立你死我活的敌人也不是亲密合作关系无间的朋友两人谁也不肯无端地攻击对方。
不仅仅是王安石在读王静辉的新书司马光、文彦博、曾公亮还有很多的人他们也许是进行的要员或是基层的官员还有更多关注王静辉的年轻士子都在阅读这本新书不过此时的王静辉正和皇帝赵顼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交谈。
赵顼一身白色的便服头也随意的挽起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一样若是仔细看的话那白色的便服上隐隐乡着龙纹金黄色的龙饰腰带居然是大内的能工巧匠所制的犀带——王静辉的眼力也慢慢地厉害起来这种腰带他的老丈人英宗赵曙以前也有一条不过被内侍给弄丢了一条这样的犀带居然价值三百贯不过老丈人非常大度的不予以追究只是把那个内侍调离了事不然就凭这么一条腰带就可以要了那个内侍的小命。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听着旁边站着的小赵熙在回答他老爹的提问而赵顼出题的题目便是从王静辉的新书《政治的尊严》中挑选出来的!小赵熙现在还不到六岁但举止有度像个小大人似的再加上非常聪颖书读得非常好非常得赵顼的喜爱。
“如果不出意外等上二十多年以后恐怕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家伙将会成为大宋帝国的新皇帝了吧!”王静辉看着一脸稚气的赵熙还有不断点头面露笑容的赵顼心中暗暗想到。
现在皇帝赵顼已经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前年的时候皇宫张婕纾有一个女儿可惜生下来不到两个月还是夭折了这也是皇帝赵顼唯一一个夭折的孩子。三个孩子当中赵熙已经快六岁了其他一子一妇还不到两岁。这结果让王静辉心中大为放心——皇帝在不到三岁至少已经有了两个皇位继承人而历史上神宗赵顼可是只有一个儿子那还是三十岁以后才生的在赵顼早逝后继位称帝还不到十岁还需要现在的高后垂帘听政现在已经比历史要好地太多了!
“楚州知州薛向之几年以来功绩非凡。其之下百姓安居乐业楚州的年年增长。爱卿当年在楚州的时候楚州城不过才五万多人。现在楚州城居民都已经到了十十五万以上了听观风使回来禀报楚州一派繁荣景象各地商贾来往不绝……”皇帝赵顼在考教完赵熙的功课后便合上书本笑着对王静辉说道。
“这都是圣上的德行和薛庆云的得力精干所致臣恭喜圣上又得一能吏!”王静辉笑着说道。
王静辉就坐在赵顼的对面虽说赵顼在便装的时候也经常召见大臣入园交谈但能够像他一般踏踏实实地坐在皇帝的对面来商谈国事的也唯有他一个——建隆元年(公元96o年)34岁的宋太祖赵匡胤成为大宋的开国皇帝。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便是如何才能够结束自安史之乱以后长达二百年的乱世让赵家王朝永延国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太祖皇帝精心构建了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官僚体系层层叠加的政府部门和强干弱枝的军政制度与文人出身的官吏是这个体系最大的特色。然而在太祖皇帝看来即使将地方权力集中到进行中央也没有真正解决中唐五代以来“君弱臣强”的问题。因而需要进一步牵制和文武百官的权力以达到赵氏皇帝“总揽威柄、独治天下”的目的。
这百官之中权力最重要的宰相便是太祖皇帝先开刀的对象——当时范质为侍中称为昭文相;王傅为司空称为史馆相;以魏人浦为右仆射称为集贤相。三位宰相并设而不置副宰相这几个人都是五代旧臣。后周时期就进入朝廷的权力中枢其中范质更是后周世宗柴荣的托孤旧臣就算是赵匡胤自己对他们也是忌讳甚深。
按照封建王朝的传统礼仪宰相同皇帝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皇帝必须赐予他们座位君臣对坐讨论正事这就是三公坐而论道的“坐论之礼”的来源不过这种待遇无疑是宰相地位冲突的体现自然也是增强皇权的阻碍。一天早朝后太祖皇帝突然对范质和王傅说:“我的眼睛昏花了你们把奏章呈送上来。”在两人离开座位时宫廷侍卫趁机将他们的座位搬走这一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人自然非常清楚从此在朝会的时候他们便将奏折递交给皇帝不久以后上书要求废止“坐论之礼”。
宰相失去了皇帝对坐的权力其实他们失去的又何止是一张凳子!王静辉遍读皇室藏书对这个典故自然非常熟悉但他却不肯屈就即便他只是一个驸马都尉无法和司马光与王安石那样的名相并列。皇帝赐座他除了一声“告谢”之外便非常不客气的坐下来年轻的皇帝求才若渴一面是一个真正能够解决自己所面临难题的老子一面又是自己的妹夫皇帝赵顼自然是非常大度地容忍了王静辉的“放肆”。也许是时间长久后会形成习惯赵顼在召见其他大臣会谈的时候也会给凳子坐至少王静辉所参加的福宁殿会议基本上“座位权”还是有保障的这张“失去的凳子”已经不知不觉的慢慢又开始回来了。
“朕哪里有什么功劳!这还是爱卿点拨有术想薛庆云不过是一平常官吏罢了只是谨守官员的德操也算难得只是得了爱卿的精髓才成一能吏。朕能得薛庆云这一能吏还是爱卿的功劳!”皇帝赵顼笑着说道。他现在还不到三十岁现在大宋帝国虽然还有很多麻烦但已经开始步入了正轨加上消灭了西夏这个宿敌再听到王静辉的夸奖他心中自然是高兴地很。
“朕打算调薛庆云入京在三司中任盐铁副使爱卿以为如何?”皇帝赵顼笑眯眯地看着王静辉说道。
“臣乃驸马都尉无权参议官员升降这是太祖太宗皇帝立下的规矩臣不可逾越。”王静辉警惕地回答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各安其命
王静辉以前虽然左右军国大事,但那仅仅是参谋而已,武将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的策略完全是皇帝一人所取决,但这次是官员升调,事关重大,他不可落下话柄!他始终在警惕自己,因为随着影响力的增大,他难免也会出现常人所有的对权力的渴望。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或是丢脸的事情,只要是人就有欲望,王静辉固然淡漠名利,但权力对他的诱惑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放着大好的权力不去摄取,不去使用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王静辉心中也非常警醒自己,免得自己最终败坏了自己的声名——他对自己非常清楚,他这辈子从性格到才能也就是一个参谋的角色,如果让他主持一家医院或是公司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这个范围扩展到主持一个国家命运的高度,他就绝对会要歇菜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是悬挂在王静辉书房上方的一条横幅,这条横幅书法上当然不能够和他满屋子到处都是的苏轼的书法相比,但却是他请老丈人给他写的。英宗赵曙虽然因为身体原因退居幕后做了太上皇,但王静辉和他仍然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关系,除了尽一个女婿所应尽的职责之外,还趁赵顼征召他入宫的时候,每次必然要到老丈人那里去问候一番,同时也再想办法治好老丈人的双腿。
在王静辉的心中,英宗赵曙更加适合当皇帝——这可能是当一个国家领导人,年纪大点确实要比毛头小伙子要强的多,赵曙三十多岁继位称帝,而赵顼才不过二十就当皇帝了,这不仅仅是缺乏经验的缘故,更是因为人生阅历的不同所致。王静辉这么关心小赵熙的成长,也多半是想保住孩子的小命,让他能够顺利成年继承皇位——青年当皇帝总好过孩子当皇帝,若是由成年人来当皇帝,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王静辉现在就希望英宗、神宗活的更久些,英宗虽不主政事,但隐隐威慑到太皇太后,还有整个后族——王安石变法当中肯定会触及权贵阶层利益,在历史上看反应最大的便是后族亲属,有老丈人在这种情况会好的许多。当然历史上对曹老太太、高后、向后的评价还是非常高的,事实上就他的观察来看,三后对自己的亲属约束也比较强,但毕竟老丈人和赵顼不是曹老太太亲身的,对朝局的影响力还是有的,这也算是有备无患吧!
赵顼听后挥挥手说道:“这次例外,朕特许你参议!”
王静辉站起来说道:“臣虽几年前放楚州任职与薛庆云相识相知,其才华和德行也令臣甚为佩服,不过自古以来君主任命大臣乃是第一要务,此等大事应予王相、司马相公相商,臣无论如何是不能开这个口的!此缺一开,后人难免要仿效,圣上言行皆在殿下眼中、耳中,不可偏废!”
王静辉说完后躬身并不起来,而赵顼听后也是沉思良久,看看一边的小赵熙,皱了皱眉头后转过桌子来到王静辉的身前,用手扶起王静辉后说道:“爱卿真乃良臣!朕也不好勉强屈爱卿之志!”
王静辉其实刚才说的话虽然是义正辞严,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捧了薛向之一把,其实到了这一步,朝廷对薛向之的提拔和任命已经成为定局,关键就看官职大小了。
三司是北宋前期最高财政机构,号称“计省”。唐末税法混乱,田赋、丁税的收入无法维持王朝的庞大费用,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依靠盐铁和度支。五代后唐明宗始设盐铁、度支和户部“三司”,宋初沿之。三司的职权是总管全国各地之贡赋和国家的财政,长官是三司使,其权位之重,与执政无殊,号称“计相”。现在由于王静辉的干预,王安石并没有进行官制改革,中书门下主管民政,枢密院主管军政,三司主管财政,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而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
王安石虽然没有动官职改革,但以宰相之权和皇帝对他的信任,提拔了曾布任三司使,以前王安石也曾中意沈括,不过王静辉先下手为强把沈括给挖走了。盐铁之利是国家税收的一项重要部分,三司使统领全局,但这盐铁副使的位子确实让人眼红的很,这其中的好处倒是有些像后世的工商总局,绝对是一个肥差。况且王安石要改革军制,钢铁事务也是军制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块,就是王静辉在听到赵顼打算提拔薛向之为盐铁副使的时候也是颇为心动——他有沈括和苏颂进行钢铁冶炼工艺的开发,已经取得了非常重要的进展,剩下来的便是推广使用了,而薛向之被任命为盐铁副使对新工艺的推广普及更是有着非常大的帮助,这也有利于薛向之能够取得更大的政绩继续升迁,而王静辉也达到了预先在钢铁上面的目的。
王静辉和皇帝赵顼的对话都在小赵熙的眼前,赵顼没有勉强王静辉在薛向之的任命问题上作出表态,也是因为王静辉刚才就借着“为人师表”来拒绝——赵顼的行为可是在他儿子的眼中,若是老子犯规了,那以后给儿子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小赵熙很可能是下一代皇帝,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还是非常让赵顼顾忌的。
“介甫先生曾说‘三不足’,先生以为何解?!”小赵熙问道。
王安石变法初期的时候遭受反对派的攻击,外面纷纷传言“三不足”——现在朝廷以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这种言论本是保守派攻击王安石的一个把柄,不过反被王安石所驳斥,现在居然从小赵熙的口中而出,就连他老子赵顼也是心中大为惊讶。
王静辉笑着说道:“恭喜圣上不仅得良臣,还有这么一个聪颖的皇子!”接着他又收起笑容反问道:“敢问殿下何谓忠臣之谏?比干死谏恰当否?!”
赵熙毕竟还是年龄小没有多少经验,立时被王静辉的问题给愣住了。
王静辉笑了笑说道:“比干死谏自然为忠臣,但他的死却是一种愚忠的表现,是毫无价值的!忠臣之谏除去死谏之外,更应该有智谏,所谓苦谏不成便隐居山林更是懦夫的逃避!远的不说,就是圣上乃为大有为之君,若是一味阻挡反而会招致圣上的怒火,若是忠臣苦谏不成远避朝堂,那空下来的位子不都是佞臣的了吗?是以要巧妙的劝谏君主,能够为百姓多说话,为百姓多谋福,这就是天下之幸了!若是负气而走,则小人趁虚而入,国事就是这么衰败掉的!”
小赵熙点点了头,像个小大人似的,惹得王静辉心中好笑至极,不过当着皇帝赵顼的面他也不敢过多放肆,刚才以赵顼为例本身就够“大不敬”了,若是再不知好歹难免要惹祸上身。赵顼反而倒是并不在意王静辉以他为例来给自己的儿子讲解什么是忠臣之谏,从认识王静辉的那天起,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就不断的给他带来种种新奇的感觉,直到现在也没有心生厌恶,拿旁边周围的近臣的话来说,这也许就是一种君臣之间难得的缘分。
“所谓‘三不足’诚如介甫先生所言的那样,只要身为人主不懈怠朝廷政务,不贪图享乐,这便是‘惧天变’;只要不阻塞言路,不忌讳大臣的意见,集思广益君臣共同治国,这便是‘体恤人言’;其次便是‘祖宗之法’——治理国家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做到与时俱进,任何法令都是有缺陷的,即便是先秦商鞅所立之法常备人所诟病,但殊不知商鞅之法在现在看来不过简洁的很,除了苛刻之外便无什么大不了的。‘三不足’与‘忠臣之谏’其道理上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重要的是看人们如何去理解,就像先贤所留经典一般,不同的人去读总有不同的收获一般!”王静辉笑着说道。
赵熙听后点了点头,高兴的说道:“熙儿明白了,谢姑父指点!”
在这次召见王静辉后的第十天,经过中书政事堂的讨论后,薛向之新的任命便正式发布了,十五天后经过一系列交接工作完毕后,薛向之乘船赶往汴都就任三司盐铁副使的新职位。与此同时大宋三大报纸对这道任命也做了报道,不同的是,三大报纸在这道任命后,用了相当大的版面来介绍薛向之在楚州的政绩。
也许报纸这东西天生就是为炒作而生,不过对于薛向之政绩的报道还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但毫无疑问对他所取得的政绩赞扬之词真是铺天盖地。由于薛向之和自己关系密切,所以王静辉对这次报道也非常重视,一方面为其造势,另外一方面也是怕有些不良文人仅凭只言片语便将薛向之的功绩夸到了天上去,徒自让外人看笑话。
薛向之的各项考评均属优秀,尤其是楚州的经济发展更是令所有官员都感到汗颜,不过这里要除去王静辉的大弟子李慎。李慎的条件要远远好过薛向之,尽管薛向之发展楚州有王静辉给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不过李慎的头脑灵活,从小便跟着王静辉学习先进的思想,但是论发展经济的办法来说,薛向之远不是李慎的对手。李慎的家族乃是隐隐排在王静辉之后的第二富豪徐氏,徐氏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官员,而且还是状元出身,徐氏倾其所有帮助李慎排除各种困难,杭州的经济发展速度之快,除了杭州本地商人雄厚的实力之外,徐氏拉拢了一帮北方财阀进入杭州不无关系。
昔日大宋“扬一益二”的格局早就被打破,杭州借着无与伦比的地利和丰富的资源,在三四年之中经济规模就已经超过了楚州,这里面还是因为楚州商人自己当初犯了一个大错——当初成立兴国银行的时候,他们拒绝了王静辉的邀请,兴国银行几乎是徐氏和王静辉两家的私立银行,正因为这样王静辉才可以将兴国银行当作自己的融资机构来做各种公益事业而不用考虑投资回报的缓急;而楚州工商银行的股本中王静辉所控制的并不多,其主力还是杭州商人自己,严格意义上说,工商银行才是真正的商业银行,为了获得最大的投资回报,工商银行的投资方向可和兴国银行有着天壤之别。至于扬州和益州经济虽然繁荣,在大宋的地位依然很重要,但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不能够跟杭州和楚州相比的。
其实王静辉旗下产业也有很大一部分比例都在楚州和杭州两地,一方面是为了发展地方经济,为薛向之和李慎两个比较亲近他的官员增加政绩;另外也是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已经成为王静辉的钱袋子了,不说他在两地的各项产业为他提供了巨额利润,就是两地繁荣地区持有的大量地产租给商人建作坊、酒楼等产业所获得的巨额资金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更何况这两地农业向来发达,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他在那里的农田连买带皇帝的赏赐,总共加起来不下两万顷,这可是给他的赈灾行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在王静辉本意看来,他是不急于将薛向之和李慎调回汴都开封的——在底层做地方官吏,虽然职位比较低微不像京城高官那么显达,但却能够确确实实的为百姓多做些实事,汴都这里其实就是个庞大的名利场,名副其实的一个大染缸,过早的进入这个染缸,以后就祸福难知了。对于李慎他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李慎还不到二十,又是在自己身边长大,加上自己“师傅”的威严不难控制,但是薛向之就很难说了——这个人确实是有些风骨,但就是因为他有风骨王静辉才担心,现在的两派争斗远不如历史上那么激烈,但也是玄机莫测,就连他自己也不想沾上太多,小心翼翼的搞平衡。薛向之进入三司当盐铁副使已经具备了自己在朝廷中枢的发言权,他回来后肯定是要“站队”的,无论是变法派还是保守派,他都不愿意让薛向之沉迷过深——一次“站队”失误那就是终身的污点,历史上有多少事例可以借鉴,又有多少大有为的人才因此而被耽误,最后弄得终身郁郁不得志。
王静辉望着静渊潭中起伏不定的波浪若有所思,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长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谁,自己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做到掌控由心,他们自己的命运和以后的路还得由他们自己走。就连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的对抗名利对自己的诱惑么?他们最后踏上什么道路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到底能不能经得起名利的这关考验!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尽量为他们做好准备工作罢了,哪里还由得自己这么操心?!”王静辉心中暗暗的想到。
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王静辉的身上,王静辉立刻从沉思中醒来,看到肩头上的那只晶莹玉润的手,便知道身后为自己披上披风的人是自己的老婆赵浅予。转过身来后,王静辉就彻底沉迷在那双如一湖秋水一般的眼睛中了——尽管岁月已经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刻下了轻微的痕迹,但这双眼睛从王静辉见到的那天起就永远不能忘怀,永远不会任何变化。这双眼睛清澈的照出了自己内心中的影像,让自己在迷茫的黑夜中寻找到正确的回家路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迷恋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有多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两人共赏一轮明月,这么清闲的在一起看看这月光下愈发迷离的静渊了?!”王静辉轻轻的挽过浅予,“就让所有的事情留待到来的时候再说吧!”他抱紧怀中的妻子心中暗暗想到……
“以纳水为界,由北至南从长春府、黄龙府、通州、沈州、辽阳府一直到开州,以此向东基本上都是生女真部落的活动范围,当然其中也有室韦、铁骊等少数民族部落在这里生活,可以说整个辽国东京道基本上都是生女真的地盘。生女真在这里有着极强的势力,就算是契丹人自己也不敢在这一区域放肆胡来,其实契丹人对生女真防范极为严格,贸易等往来也是限制极多,就是怕生女真强大起来对其造成不利,说起来就算契丹人这么严密的防范,生女真也多次发生叛乱!”彦生笑呵呵的说道。现在王静辉要对辽国做“内科手术”,所以这情报自然是不能少,彦生在汇总了辽国少数民族的情报后,便前来汇报。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创意
“内科手术”是王静辉对肢解辽国的戏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到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依然是武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大宋虽然已经开始逐步提高了火器比例,但在王静辉的眼中这还远远不够。大宋所装备的火器还远不能称得上是“热兵器”,而这个时代的骑兵手中的武器与后世骑兵相比也就缺少了一把马枪,正面作战的胜率实在是太低。王静辉却不想冒着这个风险让大宋承担太大的牺牲,唯一的办法便是给辽国做“内科手术”,让辽国无暇故应,双管齐下以最小的牺牲得到燕云十六州,完善大宋对北方的防线构筑。
“何谓‘生女真’?不是女直么?”王静辉好奇的问道,他自然知道辽国的东京道是后世取代辽国的金朝发源地,也就是女真的发源地,不过这个时候对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统称都叫女直,突然从彦生的嘴中听到“生女真”还真有些不适应。
“‘生女真’便是女直,不过为了避讳辽兴宗讳而称女直!”彦生笑着说道。
王静辉听后点点头,不管他叫生女真也好,还是女直也罢,总之这是一个可以值得培养的对象,要让辽国内部自己闹翻起来,光有魏王和后族起内讧还差点儿事,而磨古斯叛乱缺额给王静辉以更好的灵感——挑动辽国治下的少数民族也跟着一起内乱这样对辽国的根基伤害会更大!
除了上京道的阻卜部之外,王静辉自然不会忘记历史上灭亡辽国和北宋并且与南宋长期对峙的金国,只是完颜阿骨打这个时候恐怕还是一个婴儿,看来就要找这个历史上金朝开国皇帝的爷爷或是父兄来完成推翻辽国的任务了。不过王静辉在内心中还是更希望能够从辽国的东京道来寻找推翻辽国的“正宗”传人,而不是把目光放在生活在蒙古的阻卜部身上——辽国的东京道更适合与被支援部落进行各种交易,因为海上通道都是控制在大宋手中,只要大宋愿意完全可以无视辽国把走私贸易做到辽东地区,在这点儿上阻卜部的地理位置远不如东京道的女直各部方便,最重要的便是东西文化经济军事力量的差距——大宋要的是燕云十六州,而且是完整没有遭到洗劫或破坏的燕云,阻卜部很难完成这个任务,女直倒是有这个可能性。
“那个完颜部找到了么?他们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王静辉关心的问道,从这个部落名字上来看,虽然算不上是百分百的就是历史上完颜阿骨打所生活过的部落,但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来州许氏家族对东京道的情况比较熟悉,我们的情报也大都得自那里,不过东京道范围十分广阔,生活的部族也是数不胜数,女直也不是一个部落,就是完颜部也是至少由几十个部落所组成。许氏也是借着我们扶植他们的商业发展,将家族的生意扩展到那里,顺道也带回一些我们比较感兴趣的情报。”彦生笑着说道。
“女直部节度使为阿库纳,不过此公已经老朽矣,其立场倒是明显倾向于向契丹人效忠,但是根据许氏家族和其几笔比较特殊的买卖可以得知,这个阿库纳也并非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王静辉听后有些呀异的说了声:“哦?!”
“阿库纳向辽国以灾害为名虚报了税赋,这样一边可以将其虚报的部分给其治下的女直各部,另外也可以肥了自己的腰包。不仅如此,他还向许氏私下中走私了几批武器——这是通过徐氏在辽国官府中的关系弄到的,至于这些武器的流向就不得而知了,估计女直各部有些反叛的势力难免受到他的暗中指使。”彦生冷笑的说道。
“许氏可以从辽国官府中弄到武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为什么没有上报?!”王静辉脸色一变。
“许氏在我们支持他以前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富豪,不过胆子还没有大到如此地步,但是这五六年来我们在生意上提供给他们便利,使得他们的财富飞快增长,当然这野心也同样增长了……至于武器到不是很难,辽国官吏腐化的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如果说大宋的贪官是在刮地皮,那辽国的官员可以说是连土地公都给挖出来了!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许氏受了阿库纳的钱,当然有这疏通门路的本事——许氏可以借着向大宋走私食盐的机会向辽国的贵族们索要一些自卫的武器,这些武器没有到水手的手中,直接送给了阿库纳,两厢都得好处,事情也给捂得严严实实!”
“那许氏能不能弄到辽国比较好些的武器呢?非常精良的那种!”王静辉问道。
彦生摇摇头说道:“估计不大可能,也就是辽国士卒手中寻常使用的刀枪罢了,至于辽国皇帝亲卫所使用的那种宝刀是不可能的。再说除了刘伸那次送寿礼的那种宝刀寻常辽国军队是不可能装备的,其他的辽国兵器其实与大宋现在军中的武器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许氏有没有可能可以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这个……这个虽然困难,只要算计好了,估计也不是不可以做到,但是这中间变数太多,要慎行!”彦生有些不解的说道。
王静辉站起身来,走到身后那副巨大的宋辽地图面前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一点说道:“如果许氏可以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那我们可以向枢密院借调教头,偷偷潜入辽国帮助许氏训练这些士兵,假以时日经过发展后,待到我大宋攻辽时机成熟,这些士兵便是大宋手中的一张王牌,用他们来攻占来州港口,我大宋水军可以运送大量的士兵从此不费吹灰之力实现登陆,直接威胁锦州甚至是大定府,那契丹人苦心经营许久的燕云地区的防线将不战自溃!”
彦生兴奋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先生这样的想法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依照现在的大宋的航运水平,集结二三百艘福船还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每艘船上至少可以装下三百人,一次就可以向来州运去将近七八万人。当然要是能够多出几十艘大宋远洋海运的那种超级大船就好了,那种船一次至少可以载八百人——只要集结兵力合适,哼哼,十几万大军突然从大定府附近出现,那辽国皇帝还不要被吓得尿裤子?!”
王静辉放下指挥棒,笑着对彦生说道:“以辽国人的守城本事,在突然袭击之下想要依靠大定府周边有限兵力来顶住十五万人的攻城,估计是不大可能!所以说要扶助许氏在来州建立一直还算看得过眼的军队,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使用这支奇兵来攻占来州港口!”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许氏的这支奇兵要组建的规模有多大才够用?不说别的,刚才学生也曾提到了许氏组建军队还是有很大问题的——收买辽国官员是一条不错的方法,但是却很容易碰上问题——辽国的官员也是和大宋差不多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当官,喂肥了一个是可以把军队组建起来,但是要是再来一个油盐不进的,那可怎么办?这军队可不是一个花瓶说藏就可以藏得住的!”彦生略微皱着眉头说道。
收买辽国官员并不是一个什么大问题,不说是许氏,王静辉也出得起这份钱,只要能够达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目的,他就是把家产都给送出去也是心甘情愿,至少皇帝赵顼不可能看着他妹夫当乞丐吧。就如彦生所说的那个问题,辽国的贪官一抓一把,但是也有不贪的,碰上一个契丹人的死忠,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也是个作战方案,大不了专门有一部分兵力强攻来州港口便是了,一次运送十万人,我就不信没有火器还能够阻挡的住大宋军队前进的步伐!至于许氏组建部队的设想也不能放过,试探一下许氏看看能不能行,但一定要注意保密,这海上运兵攻击辽国后方的战术虽然朝中也有人想过,但他们太小家子气了,一次几千人还不够家挠痒痒的,大宋既然有这个能力就要把这个能力使到尽头——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难道还要指望以后等辽国人注意到防范海上再登陆作战?!”王静辉肃容说道。
“阿库纳既然对辽国新生二意,是否可以争取一下呢?”王静辉转过头来再询问有关女直的问题,海上登陆作战在目前来看还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方式,但大宋想要以此来完成夺回燕云十六州的计划,牺牲还是不小的,最好还是能够把辽国到处搞得狼烟四起,分散其注意力代价会更小一些。
彦生听后摇摇头:“现在就连辽国统治高层内部都是相信阿库纳是忠于辽国的,可见这只老狐狸还是非常有两手的,要想让他自己亲自和辽国对着干恐怕还不容易——辽国军容之盛在他们看来还是非常恐怖的,尽管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但依然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最近十年以来,女直各部不是没有叛乱的,不过都很快被辽军平息了,这其中固然有起义各部内部自身的问题,但也不能不说辽军的战斗能力对于镇压一个小部落反叛还是够用的!况且这个阿库纳也活不了多久了,一个六旬老人疾病缠身,还能够有多大作为?!”
王静辉听后也是感到非常惋惜,毕竟现在距离女真人真正崛起还有个三四十年,想要现在就在其中挖掘其中的造反骨干分子,未免有些太难了些。
“没有关系!让来州许氏多多搜集这方面的资料,同时也要多多展开对女直各部的贸易往来,甚至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把走私船开到辽国的辰州,从那里开辟新的走私路线,加快女直的发展!”紧接着王静辉又冷冷的补充了一句:“游牧民族都是虎狼之性,他们的生活改善了并不会只指望着正常的贸易往来,他们会更加向往劫虏,至于劫掠谁那就要看谁离他最近了!我们只想先收回燕云十六州建立对北方的防线,辽国人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头痛吧,他们越麻烦,我们收回燕云故地的代价也就越低!”
在结束会谈之后,彦生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对王静辉说道:“先生,刚才学生还忘记说了,阻卜部那边有些消息了,小师弟那里将缴获的一批原西夏所使用的兵器和三十车食盐从他们手中交换得来良马三千匹还有牛羊各六千只。这次交易非常顺利,交易路线也都处在磨古斯所同龄的北阻卜部控制之中,当然唯一令这些阻卜部人有些不满的是没有茶叶,这也是我们在那里物资储备并不是很充足的原因,枢密院已经知会过了,这茶叶生意也被先生旗下的产业所垄断,下次交易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王静辉显然是有些累了,不过揉了揉太阳穴后打起精神说道:“给冰封传话,告诉他们说对阻卜部的交易完全可以放的开些,不用怕辽国不满,要趁着辽国对磨古斯叛乱还没有什么有效方法来遏制的时候多进行交易。交易结算除了马匹牛羊之外,还可以使用从辽国人手中劫掠回来的牧民、金银、甚至是铜铁等物也都可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防范磨古斯南侵来对我大宋新收复的西夏地区,尤其是河套平原地区进行掠夺和侵占!对付这些还没有开化的游牧民族野蛮人,绝对要把刀放在最前面,草原上只有谁的刀快,谁说话的嗓门就大!”
彦生听后点点头说道:“学生知道了,这就给小师弟拟写密信通知他加紧防范!”说完彦生就走了出去。
“妙哉!妙哉!”文彦博手中拿着一份奏章笑着对旁边的郭逵说道:“郭大人,看看小王驸马的高见如何?是否可行?”
郭逵结果奏折快速的翻看起来,这份奏章便是王静辉写得关于大规模跨海登陆奇袭辽国作战的方案。为了完成这一方案,王静辉从各个方面都进行了细致的考虑,主要是完善如何调动足够的船只一次性运输十万左右的士兵前往来州进行登陆作战。战术上他是个外行,但并不影响他在战略上的眼光,也许王静辉在战略上还真有那么几分天赋,几乎等同于闭门造车而成的作战计划完成后连他自己也都在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写的了。
郭逵在读完后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这个计划我看非常不错,连一些细节都想到了,而且小王驸马算略无双,但是对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也写得清清楚楚毫不忌讳,真是令某钦佩的很!”
与文彦博不同,郭逵不仅被王静辉的创意所惊叹,而且在军事上,这样一份计划也相当周密,唯一留给他们这些参谋人员思考的便是大军上岸后是向锦州、大定府方向还是想燕云十六州的析津府方向进军了,当然这个方案中的一些细节问题还是需要详加讨论,加以完善才可,但无论如何这并不能够遮掩这份方案的闪光之处。
王静辉的这份方案是在京东东路的登州和密州修建大型海港,并且在京东东路驻扎更多的士兵,这些士兵是用来进行跨海登陆作战的,为了降低辽国发现宋军战略意图的可能性,他们主要集中在密州海港周围,登州海港因为距离辽国比较近,所以只驻扎少量军队。这些驻扎在京东东路的宋军除了要完成一般的军事训练之外,还要进行水性的训练,定期乘坐海船出港进入大海进行适应性训练——这也是郭逵最为赞赏的一点,就是连郭逵自己也没有想到要对士兵进行如此有针对性的训练,想象就是从登州港口坐船出发,要到达辽国的来州港至少也要一昼夜的时间,这么长的坐船时间要是派从来没有坐过海船的旱鸭子去的话,估计就是上了岸也会晕的七晕八素基本丧失作战能力了。
如果说最让郭逵佩服的地方便是王静辉的这种对战争的预见性,驸马参议国家军事的时刻他基本都见过并且还在场,这份作战计划是为至少三四年之后所准备,要是临时抱佛脚忙得晕天黑地不说,估计也没有什么效果。有至少四年的准备时间,郭逵相信大宋一定可以准备出超过二十万能够适应长时间乘坐海船并且还能够完成登陆作战的合格士兵,这也就是满足了王静辉在计划中两次大规模从海上运兵进入辽国腹地作战的要求。
三天前父亲被电弧烧伤,庆幸的是没有生命危险,但烧伤部位为脸部和手部等敏感区域,需要做手术,戒念要陪床,只有勉力更新,真是对不住各位读者了,敬请体谅!!谢谢!!!
第三百七十五章 海上
“哦?!”皇帝赵顼非常呀异的看着在身后站立的文彦博和郭逵,这两个人今天一早便联合请求面圣,说是有要紧事禀报,并且见到自己后便是要求将周围的内侍全部清退,不过两人呈送上来的奏章却是自己妹夫所写的,还没有等自己打开细看,文彦博和郭逵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起驸马起来了,这种事情倒是在两人之中头一次发生,不禁让他有些心中非常好奇,迫不及待的打开奏章细细审阅其中的内容。
当赵顼看过奏章之后也不禁拍案叫绝,这确实是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新战略思想,以往大宋上下所有的文臣武将都把攻击对手的路线放在了陆上,却从来没有想过跨海登陆作战攻击辽国。如果王静辉的这份作战计划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收复燕云故地不敢说是易如反掌,但也能够成功的把握也会大上许多,至少所付出的代价将会大大降低——跨海登陆作战一旦失利,在情形不妙的情况下立刻从登陆地点上船从海上返回京东东路,不会有溃败之忧,而陆上的情况也不会陷于糜烂以至不可收拾——宋军攻击力不行大不了退回到原地据城池防守,契丹人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宣驸马、司马光、王安石入宫议事!”皇帝赵顼合上奏章面露笑容的说道。
在福宁殿的偏殿有大宋最好的沙盘,这无疑是召开军事会议的最佳场所,此时赵顼、司马光、王安石、文彦博、郭逵与王静辉就围在宋辽沙盘周围,王静辉手中拿着指挥棒在沙盘上指点以详尽的解说其跨海登陆作战的设想,并且还要不时的回答众人所发出的疑问。
“自治平四年起,我大宋使用党项俘虏便开始在京东东路进行大规模的筑路行动,其京东东路的道路除了对以往原有道路进行完善的拓宽整修不算,还单独修建了两条主干路,一条是从登州经青州、齐州、大名府至汴都开封,另外一条便是从登州经密州、海州至楚州,并且加上后来修缮的由南京应天府经徐州至楚州的道路,这样以来整个京东东路和淮南东路与京畿路便连成了一体,任何物资在以上地区都可以经陆路快速的进行转运……”王静辉在京畿路和京东东路的沙盘上指画着。
在一旁仔细聆听的郭逵在心中不禁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难道驸马在三四年前便已经开始构想这个计划了么?要不然他为什么在京东东路如此大兴土木修建这么多的大路呢?!不过这次郭逵显然是高看了王静辉了,王静辉当初修建这些道路的时候完全是从海运替代河运以加强汴都转运将南方粮食货物更加及时快捷的运抵北方的角度来出发的,把大宋的国运寄托在一条汴河运河上,实在是太过危险,海路倒是一条出路。在那个时候王静辉还没有想着从借此进行大规模兵力调动来集结军队进行跨海作战呢!
“交通的便利便可以使部队的训练不用全部集中在京东东路,也可以将一部分兵力放在海州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不过万万不能放在楚州——那里来往客商太多,人多眼杂绝对会有人注意到大宋的军队在海上进行训练,要是传到辽国去难免会让契丹人有所防备!”王静辉说道。
“如都尉所说,要一次运送十万人进行跨海登陆作战,仅仅是船只便是一个大问题,大型福船恐怕就需要三百艘以上,这么多船就是要准备也要造上好几年。这还是其次,关键在于这些船造好了以后就单纯用来进行一次作战,这样的花费未免有些浪费了!况且这么多船只,那登州港口需要造成多大才可以满足需要?!”司马光皱着眉头说道。
王静辉听后回答道:“相公所言及是,不过在下官的设想中,大宋并不需要专门建造如此多的船只,只需要在战时发生之前,以各种借口将南方的船只调往北方,然后临时征用即可,这样会大大降低朝廷的作战成本。另外相公所提到的港口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登州港口的位置靠近北方河北诸路,每年河北诸路都会有灾情发生,缺粮已经不是个短时间了,兴建登州港口以此为基点来转运粮食以缓解北方缺粮是极为有意义的。况且出发港口也不是登州港口一个,还有从海州、密州港口出发也可以,不过时间上就需要长一些了,好在只是沿海岸线行进,在陆路上补给也方便的很,安全上也非常有保障。”
“总之为了保证作战计划的突然性,隐蔽进行非常有必要,但是最佳的隐蔽便是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将这些港口、船只都是以正常的商贸发展为基础,就算有人有所怀疑也不会想得太多。况且随着大宋海运事业的发展,修建这些港口和船只也是必须的,可以采用官商合资的办法,这样便可以大大降低朝廷所花费的成本了!”王静辉进一步打消司马光对财政上的忧虑。
其实王静辉一直就很担忧大宋的海运事业,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加清楚大海对大宋意味着什么。在世界地图上中华民族所在的东亚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无疑是本地区毫无疑问的霸主,就算有短时间失去自己的座位,日后也会有翻身解放的日子,但外面的世界广阔的很,只有接受各种各样的新式挑战才不会脱离这个世界的主流,甚至有可能的话永久的引导主流。王静辉甚至有时在想是不是要设立一个高额的奖金,以鼓励大宋有志之人扬帆远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发现新的大陆,开辟新的航线,更有甚者能够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环球航海!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等回去后可以考虑试上一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定这么高昂的奖金一定可以让某些人心动,人家西方在近代史上也是由黄金的驱动才发现了新大陆,从而完成了环球航行的壮举,说什么哥伦布、达伽玛等人从小心怀壮志等等,不过是书本上对这些人的美化之词罢了,没有巨大利益的驱动鬼才相信他们会完成如此壮举。”王静辉心中暗暗想到。
也许人就是这样,随着年龄的增大也变得越来越现实,他当然不能否认一些伟大的人物心中确实有很大的理想色彩在驱动着他们来完成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但说到底还是利益占了更大的份额。王静辉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在汴都这个当今顶级“名利场”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听到的、看到的更是光怪陆离的各种事例,他自己也是沉浸在这个名利场中左右逢源,只是他与别人不同的是他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他所正在追求的东西不是这个名利场所能够满足他的了。看到后世书中所记述的各位伟大人物,并且和他们有着密切的接触后,王静辉也能够发现他们也有常人所拥有的情感和德操,他们也有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甚至是黑暗面上的事情。
“那驸马估算朝廷将会花费所少费用在这上面呢?!”司马光并没有被王静辉几句话给糊弄过去,以往驸马的奏折中对一些具体问题总是有个大概的估算规划,而这次却罕有的没有提到朝廷将会在这上面花费多少金钱,这不能不让担心。
在宋朝的统治高层之中,如果把郭逵勉强算进在内的话,除了皇帝赵顼以外,王静辉和郭逵加起来算是一个,总共不过才两个坚决主战或者可以说是对收复燕云十六州意愿最为强烈。司马光是绝对的反战派,主张加强内部发展凭此以来达成收复燕云故地的设想,这种想法在王静辉看来本身就很荒谬,估计就是连司马光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而其他剩余如曾公亮等人则是怕战争对河北诸路破坏太大损了自己的根基,所以也是反战的,王安石和文彦博在对待战争态度上倒是有些相似——有必胜的把握就打,否则就巩固发展等待最佳战机。
王静辉已经和这些人打过几年的交道,对这其中各人分属阵营和其各人的思想已经把握的非常清楚,若是司马光不提点反对意见,他内心中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兴国银行可以调动三百万贯资金来专门在登州、密州和海州建立港口和船坞,当然修建港口和船坞的劳动力自然是由奴隶营来完成,这样还是有些缺口。微臣可以从私产中拿出四百万贯,除了填补这中间的资金缺口之外,剩余资金专门来建造航海所用的大型船只!至于朝廷所花费的部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不用花钱,当然训练作战的兵营等各项设施还是要由朝廷来出钱的,这已经非常少了!”王静辉说道。
王静辉也并不是每次都当散财童子,尽管他有时候投出去的钱并没有指望着能够获得什么回报,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投入有些时候还真的能够给他带来不小的收获,尤其是固定资产的投入更是如此。这些收获相比投入来说还非常微薄,不过细水长流之下也是十分惊人的,大宋商人也可能发现其中的商机,但是能够像王静辉这样的身家又有几人?更有几人能够有如此魄力做这些事情?!
粗一看来,兴国银行基本上是王静辉的私产,整个港口、船坞等设施的修建都是他在自己掏腰包,但是这些固定资产投入并不是为了光打一次仗,将来随着海上贸易的发展,登州等地的位置远远要优于楚州。王静辉不奢望将来登州等地的发展速度能够达到楚州那个水平,哪怕就是有一半,他只要甩卖其中一部分资产就足以收回全部投资了。
至少王静辉曾经和李管事、刘账房等人私下中演算多次,这样的投资更多的是为了获得政治上的好处,尤其是李慎以状元出身入仕,对其前途发展更为有利——这也是王静辉能够说服他们同自己一同进行“疯狂投资”唯一吸引他们的地方。不过后来这种投资的营利性却也让徐氏感到非常满意,尤其仗着自己流动资金非常宽裕的优势,更是可以把这场疯狂的游戏进行到底——名利双收的事情谁都想干,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干得起的。
司马光听后虽然有些皱眉,不过他还是满意的点点头——驸马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他看来这种掏自己腰包为国分忧的行为实在是让人赞赏的很,不过朝廷也没有亏待了驸马,虽然所给的好处还远不能和驸马投入的相比,但也是非常不错得了。
皇帝赵顼对此笑着说道:“爱卿真是有心了,朕也不会让爱卿的心意白白付出!”
对此王静辉也只是微微笑着躬身——他与皇帝赵顼对此有过几次比较深入的交谈,其中也不乏他想借此推销他那套商人理论,对于商人在国家中的作用,经过王静辉的一番灌输之后,皇帝赵顼也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商人的作用不可小觑,在目前大宋财政日益好转之机还是应当加以引导,对此最好的办法便是王静辉以自身为榜样为大宋商人先树立一个典型,好提供一个切实可行的道路供后面的人加以仿效。
“担负跨海登陆作战的士兵其中大部分都是只要求其习惯乘坐两天海船能够适应海中各种情况并且保证在其登陆后还拥有作战能力,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训练一批比较特殊的士兵,一旦我们在辽国所培养的势力无法按期完成占领海港的任务,可以由这些士兵负责来完成这种任务。”王静辉继续把话题引上讨论其作战方案可行性上面来:“臣也想过了,大宋水军到目前为止还称不上是一支严格意义上的水军,本朝立国以来虽然也有水军,但并不受到重视,一直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为了担负起未来作战的需要,大宋必须有一支能够专门从海上作战的强大海军!”
王安石说道:“大宋皇家海运不是有一支水军么?他们保护船队进行海外贸易一直都很得力,基本上将周边肆虐的海盗都清缴一空,专门建立这么一支军队有必要么?!”
王安石主张“开源”的财政政策,基本上财政放宽的尺度还是比较大的,虽然比司马光宽松的多,但也决不代表就能够随意从他手中获得金钱来支持其他事业。
“大宋皇家海运船队的护航舰队在这几年来随着海外贸易规模的扩展,其水军规模也在飞速发展之中,但以在下看来这还远远不能够满足大宋在海上的需要。从海外贸易逐年上升的趋势来看,可以想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宋商船对水军的护卫需求还是非常高的。尽管以现在大宋水军的实力,已经将周边大多数海盗消灭了,但如果放的更远的地方呢?况且大宋要开发南洋,就必然要以水军的武力保护为依托,据臣从交趾、占城、真腊等南洋诸国所反馈回来的情报所看,这些国家也并非真心实意的臣服于我大宋,甚至交趾到现在在南方还与我大宋时常有边境争执,连他们的国都都敢称‘升龙’,这实在是暴露了他们不轨之心!只要大宋的水军足够强大,就可以直接震慑交趾等心生二意的小国不会轻举妄动,试想以往对交趾保持的震慑一直还都停留在陆上,可是南方多瘴疠,还没有交战,恐怕十之一二的士兵都会因为水土不服而丧失战斗力甚至是白白死去,如果使用水军便可以在任何一点实现登陆,甚至是直接威胁他们的国都,有这么一柄宝剑悬在心头,估计交趾也不敢放肆乱为!”王静辉冷冷的说道。
文彦博说道:“臣亦以为十分有必要扩充水军!南洋诸岛蛮夷甚多,但是那里又有大宋很需要的矿产,所以必须需要水军进行保护,以镇抚南洋蛮夷!”
文彦博刚说完,王静辉便在心中大为折服——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相对于他的理由,文彦博的话更有杀伤力——大宋在麻逸岛上的矿产开发初见成效,不仅有三个铜矿已经开始投入开采,另外还有一个金矿也正在建设,产金量十分可观,这大大刺激了大宋统治高层对南洋的兴趣。仅仅有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还是不够的,大宋名臣们习惯了以中央天朝的思想,认为大宋物产丰富足以自给自足,进行海外贸易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并且对四方蛮夷也显示了自己的强大和富足,但矿产可和贸易有着根本的区别,这可是他们极为看重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意外
在王静辉看来南洋的粮食是目前大宋最需要的,以较低的成本大量的购入粮食用以缓解各地的灾荒,同时也有利于政局的稳定,至于南洋丰富的矿产当然也很重要,不过因为开采矿产有特殊的难度,这可不同于种粮食这么简单。
从文彦博的华中,王静辉敏锐的嗅出目前大宋统治高层对开发南洋的重点已经渐渐转移到矿产上面来了,可以预见在未来不是很长的时间内,必然会对开发南洋的力度有所增大。
“看来当初所安排的矿产诱饵开始起作用了!”王静辉微微笑着想到,只要给朝廷画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大饼,就不愁没有人去追,一直以来他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引导大宋的前进方向,而且也非常有效。不过他这种策略之所以能够得手,最重要的还是他一直采用对政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的政策,他也有这个资格不用选择朝中某一派进行“站队”,完全独立于新旧两党之争之外,这也使得他提出的建议能够顺利的被采纳。
麻逸岛上的矿藏之所以开发的如此之快,这也是和王静辉分不开的——他把手中最不值得同情的原西夏擒生军的俘虏五万多人全部都投入到矿场先期开发之中,这些俘虏一来到麻逸岛上的矿场选址地后,便在周边地区开辟了几个农场以满足矿场开发中人员对粮食的消耗,然后再进行矿场、冶炼作坊的建设。经过这一通基础建设之后,五万奴隶中死亡居然高达四千多人,这还是王静辉给予他们医疗和食品保障下的结果。
依照前几年王静辉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对这些奴隶发什么善心的,要不然在大顺城一战中所俘虏的两千多擒生军也不会在一年之内便死的只剩下几百人。不过由于他的奴隶买卖越做越大,致使宋军的作战方式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在能够保证胜利的情况下,都在主帅的私下授意下尽可能的活捉俘虏敌人,这种变化也是大宋统治高层直接影响的结果——赵顼君臣几人自然把王静辉使用奴隶的作为看在眼中,他们对卖奴隶获得的钱并不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这些奴隶都做了什么——几十万可以供驱使的奴隶可以大大加快大宋基础建设的速度,宋庭只用象征性的付出这些奴隶的饭票和微不足道的监护费用罢了,而由此所造成的奴隶死亡的黑锅都让驸马一个人背负了。
就是以前对此颇有微词的司马光等人,也因为其中对大宋利益巨大而睁一眼闭一眼,只是隐讳的提及尽可能的减少奴隶的死亡。王静辉也不是几年前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几年在国家统治高层混迹下来,知道所谓怜悯之心能够用在本国百姓身上就已经实属难得了,那里还能顾忌到敌国俘虏的死活,自己现在所做的也不是党项人当初所做的么?!
说到底王静辉还是个心软的人,他本人无论怎样还是做不到心狠手辣那一步,当初对擒生军的所为他心中也有些懊悔,所以便将擒生军的待遇也提高到了与其他战俘一般的水平。尽管如此,惩处擒生军的想法依然没有动摇,像开发南洋和大宋南方这些被宋人视为畏途的事情当然是由这些人来当开路先锋。由这些俘虏进行最为艰苦的先期开拓之后,便由后面的一般俘虏在进行进一步的开发,最后再逐步加大宋人的比例——这就是王静辉心目中开发荒蛮之地的设想。
王静辉舍得投入,大笔资金投入和奴隶的高比例死亡才换来了今天麻逸岛的现状,这其中的艰难已经不仅仅是花钱和人命这么简单了。这其中大宋皇家海运护航舰队南方舰队水军统领吕先云也是出力不少,正是由这支水军的武装力量保护,才使得工程进展非常神速,当然他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在太皇太后寿宴上的那几块金属锭换来了朝廷的嘉奖,其中最让人侧目的便是太皇太后的谕旨嘉奖,这可是少有的殊荣。
文彦博的发话彻底奠定了大宋统治高层下定决心扩充水军的决心,在财力上基本上是由王静辉的海运船队护航费用所保障,而大宋只要在训练人员上进行调动即可。熙宁四年春末,大量的奴隶被调往京东东路,在登州、密州修建了大型港口,尽管两州在大宋版图上只能算得上是三流州,税赋人口并不多,但港口规模的修建标准一开始便以杭州港为参考,这么一来一旦港口全部完工,仅登州港的规模便可以同时满足两百艘大型航海福船停泊,这样就使得跨海登陆作战的出发港口满足了作战需要,至于剩下的出发港口则为密州和海州。不过要提出的一点就是王静辉和他旗下的兴国银行得到了宋庭的优惠——建造港口和周边的一些土地全部免费赠予,这也让他喜出望外——尽管这张“股票”升值还很漫长,但可以预见这些固定资产和地皮简直就是会下金蛋的金鸡,在十数年后可以想象这些资产随着当地贸易的发展和繁荣会带来怎样的利润。
大宋参谋本部根据王静辉所建议的跨海登陆作战思想进一步修改了作战方案,并且以此为契机还制定了多套作战方案,全部都是以辽国为对手,最重要的作战目标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而此等考虑才为灭辽。王静辉虽然知道自己有权过问这些作战方案,并且经过赵顼的允许,枢密院文彦博和郭逵都曾邀请他来参议军事,但他还是拒绝了。不过他还是知道参谋部制定作战方案的目标,在他看来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大宋未来十年最为现实的目标,当然若是自己的“内科手术”实施得当,让辽国内外交困,他也并不介意推动大宋灭辽的。
不过就在大宋紧锣密鼓的暗中准备跨海登陆作战的时候,王静辉在汴都开封收到了来自大定府的紧急情报——辽国萧皇后被赐死!王静辉看后首先是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情报上的内容后,然后朝旁边的彦生问道:“这件事是否属实?!”
彦生神色怪怪的看着王静辉说道:“二师兄就在大定府,他所发回来的情报断然不会有错,更何况这还是先生一手布置过的,只不过是因为磨古斯叛乱而耽搁了,没有想到辽国人自己动手做了……”
王静辉放下手中的情报,“六宫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一镜空潆,鸳鸯拂破白萍去;看胭脂亭西,几堆尘土,只有花铃,绾风深夜语。”
彦生看到王静辉如此失神便担忧的说道:“先生……”
王静辉看看彦生笑着说道:“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没有想到我们所选定的目标居然被辽国人自己干掉了,真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巧合!……”
幸好王静辉一直对此事犹豫不决,没有把“十香词”传给涅心,否则自己隐忍不动到现在事情发生了反倒是让涅心他们有些心疑。不管怎么样,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情又再一次在他的注视下发生了,原本萧皇后这步棋是自己为辽国准备的杀着之一,用以激化辽国内政挑动辽国两股政治势力相互倾轧所用,但现在这不用他来完成了。
此时王静辉心中也是非常复杂,终究是少见的异族才女,不过他还是把心思收回放在国事之争上——他明白像这样的事情今天不会是第一次也远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样的悲剧人物在历史上比比皆是,自己哪里感叹的过来?!不过现在这个局面唯一让他比较宽心的是,这可不是自己从中插手造成的,心理负担多少小了许多。
“咸雍十年三月二十三日,据外直别院宫婢单登,及教坊朱顶鹤陈首。本坊伶官赵惟一向邀结本坊入内承直(官名)高长命,以弹筝琵琶,得召入内。沐上恩宠,乃辄干冒禁典,谋侍懿德皇后御前。忽于咸雍六年九月,驾幸木叶山,惟一公称有懿德皇后旨,召入弹筝。于时皇后以御制《回心院》曲十首,付惟一入调。自辰至酉,调成,皇后向帘下目之,遂隔帘与惟一对弹。及昏,命烛,传命惟一去官服,著绿巾,金抹额,窄袖紫罗衫,珠带乌靴。皇后亦著紫金百凤衫,杏黄金缕裙。上戴百宝花簪,下穿红凤花靴,召惟一更放内帐,对弹琵琶……院鼓四下,后唤登揭帐。曰:“惟一醉不起,可为我叫醒。”登叫惟一百通,始为醒状,乃起,拜辞。后赐金帛一箧,谢恩而出。其后驾还,虽时召见,不敢入帐。后深怀思,因作《十香词》赐惟一……”
王静辉皱着眉头看着附在情报后面的耶律乙辛写的《奏懿德皇后私伶官疏》,仔细推敲过后递给旁边的彦生说道:“你怎么看?!”
彦生没有接过,他早就看过这篇耶律乙辛弹劾皇后失德的奏章了,便淡淡的说道:“这个萧皇后未必是被冤枉,不过是做事不谨慎被耶律乙辛抓住把柄而已。以高密而平步青云的耶律乙辛更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若是太子刚刚摄政行为收敛一些还好,但是一天之内撤销十多名县令,其手段可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但终究还是太过张狂了些,这不是不把耶律乙辛放在眼中么?!”
王静辉点点头说道:“现在的耶律洪基又不是唐玄宗,而耶律浚也并非是唐素宗,就是素宗也是谨小慎微,才熬过了李林甫和杨国忠。现在辽国的局面比当年玄宗晚期还要恶劣的多,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两人权势滔天,连在西北走私辽国禁物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搞定,可见两人把持辽国朝政到了何等程度!”
“耶律乙辛虽然靠着高密起家,但此人也不会胡编乱造,尤其萧观音和耶律洪基可谓是青梅竹马,一起共度过许多难关,现在据算感情淡了也不致如此无情,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耶律乙辛想要编造也要考虑清楚,估计这件事多半有些苗头再加上耶律乙辛的挑拨,才会使耶律洪基如此绝情不见皇后!”彦生似笑非笑的说道。
王静辉听后不禁一呆,对于萧观音是否是被冤枉历史上也有很多说法,不过现在他也是个“文人”,自然是站在被冤枉的一边,现在彦生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王静辉摆了摆手说道:“别人的私事咱们管不起也管不着,最重要的是大宋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且还要顺水推舟掀起辽国内政的混乱从中挑拨!”
彦生听后也肃容说道:“先生说得不错,既然萧观音已经死了,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吧,学生以为二师兄他们已经在大定府那边动手了!”
王静辉点点头说道:“涅心大局观非常好,看事情也很通透,估计在那边待了半年,辽国的事物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就算没有我们的指挥他也知道该怎么做……嗯,给涅心赶快发信,要求他注意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动作,他们两人肯定会快马加鞭的陷害耶律浚,否则耶律浚一旦继位就是他们两人倒霉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让赵钟哥潜入皇宫,抢在他们两人之前把耶律浚给弄死……”
彦生听后奇怪的问道:“咱们何必要自己冒险,再多等上一段时间耶律乙辛肯定耐不住性子干掉耶律浚,那样会更安全,而辽国内部肯定会因此产生更大的分裂!”
王静辉反问一句:“若是辽国太子在这个时候被人给暗杀了,你说最大的嫌疑人会是谁?!”
“当然是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了!”彦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耶律乙辛深得辽国皇帝的信任,若是坐着干等耶律乙辛下手还不足以让所有的契丹贵族义愤填膺。耶律乙辛也不是傻瓜,屈打成招之下伪造大量的证据,干脆给太子安个谋反的罪名也说不定,耶律洪基看过这些罪证也不会太过追究,这样以来辽国内部是加剧了分裂,但耶律乙辛在辽国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却没有动摇多少!”王静辉解释说道。
彦生听后恍然大悟,王静辉见此又淡淡说道:“告诉涅心,也不要太过勉强,能成最好,若是不成也不要强来,赵钟哥也算是非常有用的人才,若是折损在辽国皇宫终究是太过可惜了,而且也暴露了我们的存在,将来宋辽两国的面子还是不好看。当然若是赵钟哥游刃有余的话,我不介意他顺手将皇太孙也干掉!”
彦生听后肃容说道:“先生的意思学生明白了,学生会将此仔细传达给二师兄的!”说完便转身走出书房了。
王静辉对书房隔间说道:“赵公公,还要有烦你随我入宫面圣一次!”
“赵兄,有这个把握么?!”涅心沉声问道。
赵钟哥有些犹疑但还是坚定的回答道:“没有问题,请先生放心!”
涅心听后点点头,转身对马人华兄弟说道:“两位马兄,还请你们多加做些准备,把家眷务必在五日之内离开大定府,然后前往锦州,那里有人会接应你们到来州许氏那里,把这封信交给许荣亭,他们会妥善安排的。赵兄,先生也在信中说了,事情一旦成功将会给辽国内部带来天大的麻烦,整个辽国高层将会重新洗牌,估计受到牵连甚至灭族的辽国大员不计其数,但是先生也说了,赵兄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这件事成与不成都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机会,不过有一点赵兄要明白一定不能够暴露自己——这不是说赵兄被发现后自尽,而是要求赵兄一定要活着回来,明白了么?!”
赵钟哥听后裂开大嘴笑着说道:“驸马想得非常周到,老赵本就把这条命交待出去了,不过驸马有命我老赵胆敢不从?放心,一旦见事不成的话,凭辽国皇宫中那些废物还拦不住我!”
马人华笑着说道:“先生敬请放心,所托之事定会妥善办好。在下家中家眷也并不多,转移起来也非常方便,这里的家产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舍去了便是舍去了,没有什么可惜的!”
涅心听后点点头,说道:“放心,我跟随驸马已经快十年了,驸马对我有养育再造之恩,从来不做负义之事,光是逃生路线就为我们安排了不下三条,任何一条都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若是赵兄平安得手,说不定我们也不用离开大定府呢!”
众人听后都哈哈一笑,这中生死之事居然从未放在心上,本来他们都已经心灰若死,要不是碰上王静辉的话,说不定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现在有个机会能够把仇人一起拖下水,这种报仇的机会他们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刺杀
“先生都对大家格外看重,大家也都看到了,信中先生要求我们一定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务,我们所做的无非是给现在正在混乱中的辽国朝局再浇上一锅油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而已。”涅心微微笑道:“赵兄此次皇宫之行也并非全无凭仗,我这里已经备好了特殊物件。赵兄本事是极好的,但有这些物件在身更能如虎添翼,更好的完成任务!”
涅心说完便从身边的椅子上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推到赵钟哥面前,赵钟哥把包裹打开后大致扫了一眼,这些东西虽然有几样他还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其他小物品却是他在大宋受训的时候都见识过的,功能用法也熟悉的很。本来赵钟哥这里就留存了一整套大宋武装间谍所需要的工具的武器,不过为了更加保险,彦生没有忘记再借着送信的机会又附上了一份,并且赵钟哥所不认识的几样物品是大宋情报总局的工匠们的最新发明。
看着赵钟哥眼中有些迷惑的神情,涅心从袖子中掏出几张纸说道:“这里面有些东西想必赵兄已经非常清楚其功能用法了,剩下的都在这张纸上有专门的介绍,赵兄可参照熟悉一下。”
赵钟哥接过纸张后看也不看便将东西都收拾好,说道:“先生以为几时行动最好?!”
涅心说道:“明天人华兄携带家眷便以游玩的借口出大定府秘密前往来州,考虑到行进速度,赵兄在四日后动手即可,我和人望兄将坐守在家中以听候赵兄的佳音。若是赵兄行动顺利的话,便向来州发出信息将家眷接回即可!”
众人齐声说:“好!”
待到众人走出密室的时候,涅心突然对旁边的马氏兄弟说道:“宏扬兄孜然一身无牵无挂,但是两位马兄却是有家眷的人,尽管我们的情报工作做得非常周密,但毕竟是在契丹人的地盘上,时刻都有杀身之祸。先生对此还特别交代过,如果可以的话两位马兄的后人要逐步转移一部分到大宋去秘密生活一段时间。这里有五枚特制的药丸,服用后的人将会在四个时辰之内高烧不止,然后如同死人一般昏睡两天,这样就可以瞒过契丹人的检查……当然这只是为了更加稳妥一些而已,不用服药也是可以的,但是最好让更多的人见过‘死人’才不会生疑!”
马氏兄弟拱手说道:“先生考虑周到,我兄弟二人自当遵命,不过正如小哥说的更加稳妥一些好,还是服用药物再慢慢转移到大宋去吧!”
涅心听后满意的点点头——这不是王静辉所下的命令,而完全是由他自己做主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不是不信任马氏兄弟等人,但在辽国的地盘上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好,在大宋手上有个人质也安全些。就是退上一万步来讲,他们现在都是提着脑袋干活,万一发生意外无法逃生的时候,马氏兄弟也不至于绝了后。
一切都在按照涅心的计划在实行,马氏兄弟的家眷基本上都已经以各种借口出城,他们一旦出城便隐藏形迹化妆成平民前往来州,而赵钟哥也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除了正常的习武联系之外,便是在房中和众人一起研究辽国皇宫的地形图,并且还要参照马人望从其他途径得来的皇宫侍卫换防的详细情报,以便保证刺杀的成功率。
四日后,由于交通信息传播不便,不过以时间来估算大定府至来州不过是四五天的行程,家眷就是再慢也差不多快要到来州了,当下便确定今日午夜便是赵钟哥前去皇宫执行刺杀任务了。
赵钟哥对辽国的皇宫并不陌生,当年他在没有内应和地图的情况下,还率领了一帮绿林好汉冲进皇宫并且劫持了宫女逃走,尽管那次行动的目标是劫持辽国皇帝的皇后或是妃子的,由于认错了人才导致了目标走失,但也是极为光荣的事情了。现在的条件比当初可强多了,虽然没有这么多的帮手,但他手中却有辽国皇宫的详细地图甚至还有侍卫换班的明表和口令,并且这次人物不过是去杀一个人而已,又不是让他到皇宫中大闹一场,一个人行动的风险反而要小了许多。
准确的说这次赵钟哥进入的还并不是真正的辽国皇帝寝宫,皇后被赐死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天了,耶律浚也返回了大定府希望面见父亲耶律洪基想要质问为什么赐死萧观音。不过耶律洪基却是不肯见他儿子,所以耶律浚和他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住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太子府,这里是耶律浚还没有摄政前的住所。
一国皇后的废立是非常重大的政治事件,哪怕是打入冷宫也是会引发一场政治地震,更何况是直接将萧观音赐死?萧氏是辽国的大族,更是后族,每一代辽国皇后都是从这一族中走出,萧氏和耶律氏这两个姓氏也就变成了辽国贵族的象征,同样当张孝杰做到宰相的位置时,耶律洪基为了显示对张孝杰的信任特意下旨赐张孝杰为耶律氏。
现在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虽然是联手把持了辽国的权柄,并且在皇后刚刚被赐死的情况下,依然还是有不少人敢公然到太子府去看望太子,并且耶律洪基的御案上堆满了弹劾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奏章。这种情况虽然让耶律乙辛和张孝杰非常恼火,只能暗暗记下这些胆敢去太子府的人,等到以后再慢慢收拾——萧观音毕竟是和耶律洪基一起长大的夫妻,几十年来的情分依然存在,尽管耶律洪基下旨赐死皇后,但事后听到太子耶律浚请求入宫面圣的时候,心头也是有些后悔的。
赵钟哥等到半夜出发进入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内才刚刚消停下来,赵钟哥部署在太子府的暗探们告诉他基本上太子府的访客都已经告辞了,剩下的萧素与萧禧等人可能是因为和太子关系非常紧密,才被留下来做进一步的密谈。赵钟哥一看时间都过了子时了,干脆他也不想继续等待下去,在太子府密谈的几个人基本上都是老家伙了,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心中盘算好后,赵钟哥便驾驶着一辆马车缓缓的进入太子府的后街,在车厢中他换好了衣服检查了装备后便走出马车,跳上车厢后纵身一跃便上了太子府的高墙上,趁着夜色和夜行衣的掩护飞快的从墙头上飞奔进入府内。
萧素和萧禧两人作为和太子最为亲近的大臣,他们自然是不用怕耶律乙辛的,因为他们早就把耶律乙辛得罪过,双方都结下了难以解开的仇怨,他们两人也知道朝局发展的紧迫性。他们去年发过血誓向太子效忠后,便就是已经那他们两家的命运来进行一场政治赌博,两家的命运早就和太子的命运息息相关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只是没有想到耶律乙辛会这么大胆来向萧观音下手废掉了皇后,这确实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最为严重的便是皇上不肯见太子进行申诉,这是最大的麻烦——历史上可没有几个失去皇后后还能安稳坐在太子位置上的人!
萧素和萧禧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太子的位子若是不保,那以后可就真的很难说了,他们两家的政治前途也会随着太子的处境便坏甚至是被废而变得更加糟糕。
太子府的地图已经深深地印刻在赵钟哥的脑中,他并没有直接就去找耶律浚,而是潜入后院找到了耶律浚的太子妃和皇太孙——耶律浚会客可能会到很晚,身边的人一定不少,就算杀了耶律浚,估计整个太子府也该沸腾起来了,到时候等待赵钟哥所做的事情只有一样就剩逃跑脱身了,所以他决定先干掉皇太孙和太子妃,然后在去找耶律浚。
已经到了深夜,除了前院太子府的奴仆还要伺候主子之外,后院也只剩下守夜的奴仆了,人数并不多,往来巡查的兵勇也因为这里是大定府,所以也疏忽了不少,根本没有暗哨。赵钟哥很顺利的便找到了太子妃的寝宫,在处理掉几个值守的宫女之后,赵钟哥把死尸都扮成埋头睡觉的样子,潜入太子妃的睡房中,正好皇太孙也在太子妃的身旁,他毫不手软的捂住太子妃的嘴一剑刺死了她,然后也顺手解决了皇太孙——赵钟哥不知道自己刚才杀过的人便是历史上辽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
赵钟哥在杀死两人之后,便在太子妃的寝宫中稍作了些布置,将定时点火装置和专门带来的炸弹裹放在大床旁边隐蔽的地方,然后布置好这一切和以后便离开了寝宫前往前院去刺杀太子耶律浚。其实如果王静辉在场的话,见到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让赵钟哥收工了——太子耶律浚最终不是耶律乙辛的对手,历史上耶律乙辛废掉太子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可惜耶律乙辛却没有找到机会干掉天祚帝,最后连尸骨都被天祚帝给挖了出来,亲族更是全部斩杀干净。
可能是因为耶律浚特别嘱咐过,前院防卫特别的严密,不过赵钟哥还是在尽可能的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接近了太子耶律浚所在的房间,然后便潜伏下来一动不动等待后院太子妃寝宫设定的点火机构引动炸弹爆炸。
赵钟哥从背囊中拿出一个弩机,检查了一下箭格内的箭支,这种弩机是特制的,一次可以发射十支弩箭,由于一开始的时候便是设计成散射的,准头很有限,是准备在间谍面临混战逃跑时候所用的,装箭非常简单,只要把箭支散放在箭格中即可,而不用像其他弩箭那样必须放在规定的键槽内。不过这些箭支上面都涂抹的致命的箭毒树毒药,只要擦开一个伤口便可以致人于死地,这也就弥补了准头不足杀伤力有限的缺点。除了毒箭之外,赵钟哥身旁还有几个甜瓜一样大小的东西,那些分别是炸弹和烟雾弹,都是给敌人造成混乱以便他逃跑的。
赵钟哥武艺虽然高强,但好汉难敌四手,太子府来来往往出入这么多人,本身就不利于行刺了,若是单枪匹马杀进去估计就是赵公公到了不死也要拔层皮,更不要说赵钟哥了。所以涅心他们在制定刺杀方案的时候,就针对现有的装备设下了这么一个局面,只有把耶律浚引出来就可以从容刺杀了。
只听后院轰隆一声,太子妃寝宫处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赵钟哥不仅把炸弹放了进去引爆,还从侍女所待的房中得到了点油灯所用的灯油,这么一来火焰着得会更快。前院大殿前正在巡逻的士兵立刻被后院的火光所吸引,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契丹人带着大约一半的士兵紧急前往后院去救火,而剩下的士兵则立在原地进行防守。
看到这个阵势,匍匐在房顶上的赵钟哥就更加不敢动换了,把头向下低了低,手中的弩机也放在了利于发射的位置上,双眼紧紧盯住大殿的正门口,就等待目标人物的出现了。
大殿也不是没有人进去过,只是耶律浚就是没有走出来,赵钟哥心中等的都快要骂娘了,心想那座正殿若不是太子府内独立的宫殿,无法到达宫殿的房顶,不然的话他早就从房顶上杀进去来解决问题了。
一个将领从后院跑过来,借着灯光赵钟哥一看便是刚才前去救火的那个,只是这个契丹将领狼狈了许多,脸上尽是黑灰,估计是救火的时候弄得。只见那个将领单膝跪在殿前用契丹语大声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寝宫着火………太子妃和皇太孙殿下……”话还没有说完,那名契丹将领就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
大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名身穿明黄服侍的年轻人急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中年人,虽然是便服,也可以接着院中的灯火非常清楚的看到衣着十分华贵,一看便是契丹贵族。
“太子妃和皇太孙现在如何?!”那名年轻人开口急急的问道。
一直潜伏在对面房顶上的赵钟哥一看到大殿门被打开,立刻将弩机瞄准了大殿正门方向,那名年轻人一开口,他便立刻锁定了这个说话的年轻人便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耶律浚了,至于后面的那两个中年人估计很可能就是萧素和萧禧。
“太子妃和皇太孙殿下被阻在寝宫内无法出来……啊!殿下!”
当那名契丹将领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正看见有两只箭正插在耶律浚的胸口上,而旁边的两名中年人也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赵钟哥在射出箭格内的箭支后,立刻打开箭格向里面放了一把箭支合上箭格,然后便将一直用拉火点燃了几个“甜瓜”炸弹朝耶律浚所在的大殿正门处扔去。
在那名正抱着耶律浚的契丹将领一声:“有刺客!保护殿下!”之下,纷纷聚集到殿前以身体挡住耶律浚,防止刺客的第二波暗箭。不过这次这些勇敢的侍卫没有迎来弩箭,而是几个黑乎乎像甜瓜大小的东西,还没有等看清楚是什么,这些甜瓜便在他们的头顶上纷纷爆炸,大殿正门前方顷刻间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侍卫们死伤惨重——大宋情报总局为武装间谍所设计的武器除了那些要求声音越小越好的吹箭之外,便是追求大威力、大杀伤力,这种“甜瓜炸弹”其实就是大宋火器当中杀伤力最大的迫击炮弹所改造而来,里面全部都是沾染箭毒树毒药的预制破片,爆炸威力不过是让这些破片散放的更广,击中更多的敌人罢了。
赵钟哥在扔出手中的炸弹后,便长啸一声消失在黑暗当中——只要自己的弩箭一旦集中敌人,那对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根本用不着看第二眼,更何况那个目标人物身上胸口中了两箭,更是必死无疑,赵钟哥完美的完成了任务便立刻脱身而去,免得对方反应过来把自己也给留在了这里,这样可就不好了。
本来要是耶律浚还不出来,赵钟哥说不得会真的冲下去杀进大殿刺杀耶律浚——他实在是和契丹皇族仇怨太深,他的全家都死在了契丹皇族屠刀之下,来之前他就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杀了这个契丹皇族目前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弄不好还会绝了耶律洪基这一脉的根,陪他老赵一同入地狱。赵钟哥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耶律浚还是自己跑出来了,也是在于手中的武器威力大,只要擦破皮就可以要命,现在估计耶律浚已经断气了!能不死得尝所愿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赵钟哥施展开身法立刻向预定的地点跑去,准备回去给涅心他们报喜。
戒念最近因为父亲烧伤而忙碌,现在父亲已经转院到天津,伤势算是稍微稳定下来了,谢谢各位读者对我更新不稳定的谅解!谢谢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风起云涌
赵钟哥在突围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毕竟这里只是太子府,太子耶律浚虽然是辽国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但其重要性还远没有达到辽国皇帝的程度,十年前赵钟哥悲愤之下怒闯皇宫照样还能安然身退,自然也不会在这里栽跟头。不过他能够退的这么顺利,也是拜耶律乙辛势力过于强大,辽国内部也不乏一些能人,他赵钟哥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辽国他就无人能敌的地步,不说已经病死的萧忽古,还有几个契丹人的武功水平都和他差不多,只是没有部署在这里而已。
太子府的侍卫在发现他的身影的时候,已经无法形成合围,散兵游勇也无法对他形成威胁,一路上快速解决了几个绊脚的之外,赵钟哥很快便来到了院墙外,看着熊熊燃烧的太子府,他心中郁积了快十年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不少,一转身便冲着预先安排好的撤退路线快速行进去了。
在见到赵钟哥后,涅心等人终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步是整个计划中最为凶险的了,只要过了这一关,下面全是耍嘴皮子的事情了,若是赵钟哥暴露了身份,辽国的情报网也会损失不少,至少像能够达到马人华这样地位的间谍就没有了。
马人华和赵钟哥等人在屋中摆下酒席以庆祝的时候,整个太子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子府的火光也惊动了皇宫,耶律洪基其实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非常看重的,毕竟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就算再生一个到继承皇位的时候也是尚处年幼难免要发生女主临朝那样的事情,这对国家来手可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事情。皇宫中派出了内侍来询问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听了内侍的汇报之后,耶律洪基大惊失色立刻赶到了太子府,在重重护卫之下,他所见到的只有耶律浚冰冷的尸体,而同时遇难的还有萧素与萧禧——这两个人萧素是枢密使,而萧禧则是林牙,他们的官职之高在辽国统治高层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耶律洪基已经没有兴趣去想萧素和萧禧为何出现在太子府中,事实上他心中非常清楚耶律乙辛和太子不合已经导致辽国内部政治势力分成了泾渭鲜明的两派相互排挤,这萧素和萧禧都是曾经得罪过耶律乙辛的人,自然是站在太子一边,这次遇难也是纯属巧合。
耶律洪基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尽管他还处壮年,后宫佳丽比南朝皇帝的后宫更加充实,但耶律浚的才能也是让他甚为赞赏,要不然耶律浚在摄政之后一天之中连续将十几个县令罢官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过问。现在耶律浚死了,他内心中只是充满了愤怒——他要用血来平息自己的愤怒——耶律洪基从自己儿子的尸体上起来后,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将太子府上下所有的侍卫、宫女全部杀掉!
太子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在太子府起火后,他们几乎同时和耶律洪基收到太子耶律浚与太子妃和皇太孙被人刺杀的消息。耶律乙辛虽然爱财,但他却是非常有本事的人,沉浮宦海数十年经历了两朝岂能不知这次事件对他来说其实是凶险难测?!耶律乙辛当即跺跺脚恨声说道:“是谁敢如此欺侮某?!”如此行为让旁边的亲信都感到非常不解,不过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却一点也没有犹豫,立刻前往太子府。
当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来到太子府的时候,正值皇帝耶律洪基愤怒之下要处死所有太子府护卫和宫女,张孝杰立刻向前走去说道:“圣上息怒!现在凶手在逃,太子府护卫保护不利致使太子与太子妃和皇太孙身亡,但太子府一向防守严密,中间是否有奸细私通刺客还不可知,圣上应该把他关押起来严加审讯后辨明是非!”
耶律乙辛听后心中立刻做出了判断——无论如何太子是死了,尽管最想要太子命的就是他,但太子是被刺杀,他可以想象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他的对头们写的弹章将会把他给淹没,看皇帝这么悲愤搞不好废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最佳的办法便是留下太子府护卫的小命,屈打成招之下反可以对付自己的对手。
耶律乙辛想明白后朝张孝杰看去的时候点点头,再看旁边正要发怒的耶律洪基,他立刻也站上前说道:“圣上,张大人所说及是,圣上现在应该下旨将太子府众人收押看管审问后再做定夺,不然图自让小人得逞!”
耶律洪基双目赤红,可以想象的到他心中此刻又多么愤怒,但是张孝杰和耶律乙辛乃是他最为亲近的大臣。咸雍九年群臣陪侍皇帝宴饮,他就曾说过:“先帝任用耶律仁先和耶律化葛,是由于两人贤能聪慧。我有孝杰、乙辛二臣,其贤能不在仁先、化葛之下,我确实得到人才了!”这两个人是耶律洪基多次亲口嘉许过的,其信任程度非同一般,更何况耶律乙辛盛赞其党羽驸马都尉萧霞抹的妹妹貌美而且贤惠,并且接入宫中做妃子极其宠爱,耶律洪基就是心中再愤怒也不可能不给这两个人面子。
“就依两位大人的建议,将这些护卫和宫女全部收押交由两位大人严加审讯,务必得到刺客是谁!”耶律洪基恨恨的说道,说完便一甩袖子转身回宫了。
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见皇帝耶律洪基离开后,两人这才站直身体,看着满院子狼藉的场景,都互相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耶律洪基现在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的状态,他心中已经被仇恨所蒙蔽,而这次刺杀事件本是他们两人最为高兴的事情,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反而让他们更加感到危机。
“有谁会这么希望太子死去呢?!”这个问题停留在很多人的脑海中,但百思不得其解,其中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更是如同坠入五里迷雾当中。
“一般人都会认为耶律浚的死,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是撇不干净的,毕竟在外人眼中没有人比他们两人更希望太子身亡了,尤其皇太孙也死了,这样在目前来看耶律洪基这一脉基本上是绝了继承人,就是再有继承人出现也不是萧氏一族的后人了。从长远上看来,这样的结果无疑是耶律乙辛最希望得到的,如果事情耽搁上这么一年左右倒是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毕竟张孝杰和耶律乙辛把持朝政想要害死没有皇后保护的太子非常容易,但是在萧皇后被赐死的关头,危机最大的反而就是这两个人!”涅心笑着说道。
“哦?!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如此得耶律洪基信任,又怎会陷入更大的危机当中呢?!”赵钟哥一边往嘴里面灌酒一边问道。
“古人有‘三人成虎’一说,若是后族的人借着这次机会发动所有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对头一起来弹劾他们二人,那他们两人可就真的不妙了!”马人华笑着说道。
赵钟哥“艰难”的把嘴中的肉咽下去之后笑着说道:“若是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倒台了,那严叔兄以后可就要倒霉了,不过马兄今后的官运倒是可以亨通了!”
涅心和马人华听后都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马氏兄弟两人马人华入身仕途官居要职,但却是隐隐和耶律乙辛等人不对眼,倒是弟弟马人望凭借着溜须拍马和庞大的财力与耶律乙辛相处甚佳,这马氏的情况倒是和大宋河北望族韩家的情形非常相似。
“耶律乙辛倒不倒台就要看此人的应变能力如何了,我料到明天已经知情的大臣必然会联名上章弹劾耶律乙辛,到时就看他如何应对就可知道此人前途如何了!说实话,纵观此人仕途经历虽然让人有所不齿,但耶律乙辛也真是有三分手段,要不然他早就被耶律重元干掉了!”马人华淡淡的说道。
涅心来大定府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来到这里后不仅从事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尽可能的熟悉辽国的情况,尤其是辽国最近几十年的重大政治事件。马人华所说的耶律乙辛和耶律重元之间的事情他自然非常清楚——清宁九年,耶律仁先为南院枢密使,当时的驸马都尉萧胡睹依附耶律重元结党营私,自然不能容忍耶律仁先在大定府便向皇帝上奏说道:“仁先可以充任西北路招讨使。”皇帝当时打算听从他的建议,但是耶律乙辛上奏:“臣刚参与国政,不知治国纲要。仁先是先帝在朝的重臣,不可突然离开朝廷!”正是因为耶律乙辛的建议才使得耶律仁先留在朝中,他也凭借这耶律仁先的影响力来对抗当时非常强大的耶律重元,耶律重元之乱被平息后,他也正是借着当初留耶律仁先在朝之功坐上了北院枢密使的宝座开始了他一手独揽朝政的。
也许外人认为耶律乙辛是靠告密起家总揽权柄的,但是涅心从小就是被王静辉定性为谋士类型来培养的,他有着自己独特的判断标准,外人的统一意见在他眼中有时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尽管王静辉本人并不擅长谋略,不过在给涅心挑选教材的时候可是下足了功夫,春秋战国时期纵横家的那套熟练的很,涅心也确实没有让王静辉失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王静辉本人强多了,而他的师兄弟们也都对他格外敬服,十二弟子中大脑就是他了。
涅心就是从这一事件给王静辉写了一份长达数万字关于耶律乙辛性格的分析材料——在辽国统治阶层中这份材料比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还要多,这也是因为耶律乙辛长期把持辽国实际治理权的缘故。单单从耶律乙辛敢和当时权倾朝野的耶律重元作对这一点,涅心就不敢小瞧他的政治嗅觉——他并不认为耶律重元能够长期屹立不倒,相反和当时的人的看法不同,他早就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看到耶律重元覆灭的趋势,甚至还准确的把握了具体的时间!这作为一个政治家是非常可怕的,有这样对大局把握能力的人会因为这次太子被杀的事件而倒台么?至少涅心并不这么想!不过更令涅心有些吃惊的是刚才从马人华的口中话的意思来看,马人华对耶律乙辛能够迈过这道门槛充满信心。
“这个马人华也不简单呐!他敢隐隐和耶律乙辛作对看来并不是全因为他哥哥的缘故……”涅心心中快速的判断着,若有所思的看看正在喝酒的马人华。
当天夜里整个大定府就执行了非常严格的戒严,大定府卫戍部队全部出动,仔细排查城中可疑人员,这么一来把整个大定府都闹得鸡飞狗跳,所有的店家基本上都全部关门,而客栈更是无法经营,这一天被逮捕的人达百人之多,百姓更是敢怒而不敢言,而此时太子府所发生的事情也全部流传开来,不过此时却没有人敢进酒楼茶肆来公开讨论,生怕一句话说错便是被押入大牢甚至是性命不保也很难说。
马人华的府邸也遭到了盘查,不过由于马人望的关系,搜查的官兵对马府还算客气,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也是因为马家的妇孺基本上都是以游玩的名义出门,没有什么好搜查的,而涅心更是几个月前便在马府居住下来,在此之前马氏兄弟早就完美的伪造了一份关于涅心的身份证明,从而躲过了士兵的盘查。不过直到此时涅心等人才知道昨天晚上赵钟哥那一格散箭除了干掉了太子耶律浚之外,还顺手把枢密使萧素和林牙萧禧也干掉了,而当时赵钟哥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去确认战果,知道耶律浚被自己干掉后,赵钟哥就只想着逃命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大定府全城戒严仔细盘查完全是耶律乙辛弄出来的动静,不过好在昨天晚上涅心便将报信的信鸽放了出去,信件完全是用约定好的代号来写成,信鸽将会飞往来州,在那里会有人接应。除了将马氏家族的重要成员全部接回大定府之外,也同时想汴都开封的情报总局报信,估计这会儿来州方面已经知道了大定府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时的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并不好过,果然如他们两人所料,今天一早所呈送上来的弹章把他们两人都给淹没了,皇帝耶律洪基紧急召见了众多大臣,中间不乏他们的对头,不过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由于有些大臣是秘密召见的,甚至耶律乙辛布置在宫内的耳目也无法得知具体情况,他并不知道林牙萧俨寿秘奏:“耶律乙辛自皇太子参与朝政以来,内心猜疑惊惧,又与宰相张孝杰相互依附,恐怕有不良图谋,不可让他久居要地……”
当初辽太祖把迭剌部夷离堇分成南北二大王,把迭剌部分为两个部分,叫做北、南院。宰相、枢密、宣徽、林牙,下至郎君、护卫都分为北、南两部分,其实所掌管的都是北面事务。凡辽国朝廷中的官员,北枢密掌管兵部,南枢密掌管吏部,北、南二大王掌管户部,一礼毕掌管刑部,宣徽掌管工部,敌烈麻都掌管礼部,北、南二府宰相总揽国政,这林牙便是长官文翰,多少有些宋朝的翰林的意思,基本上辽国官职中北、南枢密使都必须要有林牙的资历的,正如宋朝想要当参知政事辅相必须要在地方上做官一样这么有必要。
萧俨寿资格非常老,曾是皇帝耶律洪基太子府邸旧人,而且他和同为林牙的萧禧关系甚为密切,两人有血亲的关联。正因为萧俨寿聪明,他并不像周围的大臣那样直来直去的反对耶律乙辛,把刺杀太子的帽子直接扣在耶律乙辛的头上,反而从另外的角度来说明耶律乙辛现在的权势已经给耶律洪基的统治带来威胁了,这样反而更能够打动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十五岁登基为帝,皇叔耶律重元的教训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耶律洪基也差点儿在那次反叛事件中丧命,对任何有威胁他统治的人都是十分防备的。
不管萧俨寿的话对耶律洪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但他对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已经产生疑心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了,这一点就连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对此他们两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因为朝中对立阵营实在是太过泾渭分明,太子和他们之间也确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要不然他们也不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诬陷萧观音了。一时间耶律乙辛等人还没有从陷害萧观音的喜悦中醒来便又陷入了一场更大的危机,大定府的天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