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均
崔州平的问题说复杂其实并不复杂，还是刘毅建的那片平民区的问题。
本来这并不算一件好事，毕竟当初蒋钦率兵攻进来，对于被烧掉家的那些人来说，虽说邓艾当初承诺会帮他们重建，但这重建下的房屋能跟原来的比么？
毕竟是批量建造的，能住就不错了，估计跟自家以前的家园是没得比的。
这大概就是这些家园被火烧了的百姓心中的想法了，但有总比没有强，家都烧了，还能怎的？
只是任谁都想不到，邓艾竟然请来了刘毅帮忙重建，整个地皮都被推了，清一色的小二楼，还带地下仓库的那种，自动汲水器，下雨的时候地面都没有积水，很快便能干了，同时还有清爽的厕所，专门建设的垃圾回收站，环境清幽的公园，里面还摆了不少棋桌，有专门的集市，直接跟各处综合养殖乡镇联络，城外运来的粮食、蔬菜、鱼肉衣物之类的在集市中分门别类，都有固定的购买地方。
总之以前的脏乱差变成了现在的优渥生活，甚至还能在集市中租个门面，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这是好事儿啊？”刘毅不解的看着崔州平，听了半天，没问题啊？
“听我说完！”崔州平不满的瞪了刘毅一眼，刘毅的建筑什么时候出过问题？问题的关键显然不在这个上面。
“长话短说，我赶时间。”刘毅见崔州平又瞪过来，不满道：“真赶！”
我特娘的两个月没回去看儿子了，大家都是中年人了，有几个像我这样功成名就了还每天满世界跑的？要不是为了给我儿子多赚点儿奶粉钱，这活谁爱干谁干。
“问题就是，此处百姓居所……比城中那些士人、富户都好！”崔州平无奈道。
人人平等什么的，也就说说而已，况且这年月也没有这个理念，讲究的是长幼尊卑，江陵首富住的住所还不如一个平民百姓的住所舒适，这社会秩序就有些乱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已经不是不均的问题了，说严重点儿，那是尊严的问题。
“怪我咯~”刘毅无语，这种事儿，他能怎么办，当初邓艾那混小子没考虑清楚就跑去请自己出山，现在问题闹大了，他拍拍屁股跑去成.都了，留下来的摊子，却需要有人收拾啊。
“怪自然不能怪你。”崔州平苦笑道，这事儿给闹得，刘毅肯定是怪不到，人家也没偷工减料，而且确实稳定了一部分民心，但问题是另一部分民心因为这个，反而不稳了，这是社会问题，不是刘毅工作问题，刘毅工作态度还是值得表扬，值得肯定的。
“所以跟你想想办法。”崔州平看着刘毅道。
以前刘毅建城建寨子什么的，基本都是整个城池来建，高低贵贱，早在建城的时候，布置的很好，但眼下这只建一部分，这差别感出来，问题也就跟着来了。
如果之前没见过天工坊经手的建筑，那大家也能相安无事，但现在差别出来了，人心就不平衡了，普通百姓还好说，主要还是城中那些豪门大户。
“你不会叫我重建江陵吧？”刘毅瞪眼道，襄阳都得他两三年时间呢，再加一个江陵，这日子也别过了！
再说了，预算够吗？
“这个……”崔州平摸索着下巴道：“城中这些豪绅、望族愿意出资，请伯渊帮忙，另外城墙、衙署等一应所需，他们也都愿意分担，令给衙署粮十万石充作军资，此外还愿意在工匠支出之外，单独给天工坊两千万钱作为酬劳。”
其实若是让衙署这边来重建江陵的话，崔州平肯定不干，吃饱了撑着拆了城重建玩儿？
但若不是衙署出钱，有人愿意出这个钱，还能多赚一笔粮草，这个何乐而不为？最重要的是，这些豪门大户还得记你人情，这东西，有时候比钱都管用，对刘毅也有帮助，而且无形中天工坊的地位以及刘毅在士人中的地位又会被抬高一节，刘毅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这江陵大户都这般有钱？”刘毅听的有些咋舌，这是建城啊？
“黄氏、张氏、马氏牵头，再加上江陵数十个富户家族，不算太难吧。”崔州平疑惑的看了刘毅一眼，不明白他惊讶的点在哪里。
刘毅摸索着下巴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先让他们雇人把江陵铲平了，另外你放个消息出去，我会在襄阳设二十套宅院，用来出售，与普通民房不同，我亲自设计，有意者可与我联络！”
崔州平怔了怔，看着刘毅笑骂道：“襄阳宅院都是免费换的，就算你不给，他们也有。”
“这可不太一样，若是不愿意的话，大家都一样，千篇一律，岳阳你见过的，除了你我、主公、孔明、关张赵陈四位将军之外，其余人的宅院都是一模一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要个设计费，但这其中的差别可不小，城池除了有整体属性之外，还有各自建筑的属性。
“伯渊最近很缺钱？”崔州平犹豫了一下，看着刘毅道。
“钱不缺，缺人！”刘毅摇了摇头，到了他这个地步，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数字而已，但他希望这些世家大族们能给几个致仕的老家伙过来帮忙教学，如今渔乡书院那边，就是几个寒门士子撑着，而且这些人，大都也有出仕之心，留不长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跟这些世家达成协议，他们家中那些依附的寒门士子过来帮忙教书，自己这边提供薪俸，以及天工坊的私人订制。
虽说普通工坊也能做这生意，但普通工坊能跟天工坊比吗？这可不是赤壁之战以前，天工坊无名无望，能任他们呼来喝去。
崔州平微微思索片刻后，有些明白了，渔乡书院的讲师毕竟是崔州平私人资助的，那些人也有出仕之心，不可能一直待在书院里，刘毅这是想用这个来跟这些豪门望族合作呢。
“我试试与他们说，但是否能成，我做不了主。”崔州平叹道，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忙帮的该不该，但他同样好奇，刘毅能把这书院搞到什么地步？
“说不通也无妨，襄阳反正是要建的，我只是给他们一个能够有别于旁人的机会而已，江陵这边也是如此。”刘毅笑道。
流水线作业跟纯手工定制的东西，能一样吗？至少说出来逼格就不一样，就看这些人有没有那该死的虚荣心喽~
崔州平古怪的看了刘毅一眼：“伯渊对人心倒是颇有研究。”
“好说好说！”刘毅跟着崔州平一起去了衙署，总归是来一次，不能说完了事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而且两人也算是好几个月没见了，正好促膝长谈一番，最近有很多想法，但在数术的领域毕竟修为尚浅，跟这些大佬没法比，所以刘毅准备再问一些东西，先把崔州平给掏空了，然后才有底气去找诸葛亮，然后把他再掏空。
“伯渊棋艺大有长进呐！”两个大男人，真的秉烛夜谈，就算崔州平觉得没什么，刘毅也觉得有些闹，饮宴过后，两人找了个棋盘来下棋。
“这东西跟数术也有相似之处。”刘毅笑了笑，这都七八年了，要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干脆做块豆腐撞死算了。
“前次平定江东之祸，伯渊才是居功至伟，如今众人皆有封赏，唯独伯渊没有，伯渊不怨？”崔州平看着刘毅笑问道。
这次击退江东，不但从江东手中扣走了江夏，还硬生生将襄樊两城从曹操手里夺来，这对于刘备来说，可不只是涨势气，襄阳拿下，刘备的整个地盘就被盘活了，蜀中和荆州能够互通，而江夏在战略意义上并不比襄樊弱，那是扣着江东的咽喉，经此一战，刘备集团内部也意识到江东不能只是拉拢，也得防的问题，作为幕后功臣，刘毅得到得却只是一些财物的奖励。
“再封能封什么？上次封赏，主公其实已经有些越权了。”刘毅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他反倒不是太在意，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刘备这边不能缺了自己，而且刘备上次一高兴，左将军、右将军什么的封了一大批，虽然那也有拉拢蜀人的关系在里面，但总是不合规矩的。
刘毅估计，当时的刘备已经有了称王的念头，只是声势还不够，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和恰当的时机，但在封官爵问题上，显然刘备已经有了自立的念头。
别说什么不臣之心，到了如今这地步，真把曹操打败了，权利能让吗？你让这些跟随刘备的老臣怎么想，那不是说退就能退下来的，况且凭什么？
但刘毅之前已经跟关羽、张飞挂在同一个级别都封了爵了，这一次若刘备真的再往上封他，刘毅才该担心，如今刘备不封，不是怠慢刘毅，而是在保护他。
“我还怕你看不开。”崔州平闻言笑道。
“我是跟你来讨论学术的，这些问题，不在商讨范围。”刘毅现在不讨论这些糟心事，他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然后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难以解决。”崔州平无奈的看了刘毅一眼，几年前，在学术上任何方面他都能碾压刘毅，但现在……至少在数术方面，崔州平不觉得自己还能教刘毅什么了，甚至刘毅许多新奇的想法，能让崔州平有种受教的感觉，但……这感觉不对啊？
“那就探讨探讨，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刘毅摇了摇头道。
“你不是说数术是绝对的吗？”
“是这个道理，我也没说一定要听啊。”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关羽负伤
在江陵待了一夜，早上天刚亮，刘毅就告别了崔州平，坐船往襄阳那边去。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句话在上辈子有很长一段时间，被他奉为金句良言，可惜当时的他还没有能力，等后来有能力了，刘毅发现这话应该反着听，责任大的人，能力肯定大，但能力大的人，未必就一定要担责任。
就像现在的自己，责任是挺大，整个刘备集团的兴盛好像都担在他身上，一个是上面的要求，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刘毅自己也想这么做，跟责不责任其实没有必然的关系，能力大，同样可以选择出世，不理凡俗之事，无欲无求，过个神仙般的日子。
但刘毅还想子孙后代兴盛，还想自己以及家人生活优渥，这才是他担这么大责任的原因，因为你对这世界或是社会有所求，所以你付出能力，世界反馈到你身上的，就是这些责任。
能力跟责任，其实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责任是这个社会给你的，能力大的人，可以选择无视，但没能力的人，只能选择去接受，能力所赋予你的，是有了接受或是拒绝的权利。
原来自己也是个俗人？
到了这一刻，坐在前往襄阳的路上，刘毅豁然惊醒自己是个俗人的事实，这……算是哲理吧？要不要写到自己书里？
还是不要了，这不是挑唆那些有能力的人往山里钻吗？人吃五谷杂粮，哪能真的与世无争，与世隔绝？
虽然悟了，但跟没悟好像也没啥区别。
刘毅无聊的看着沿岸风景，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江水滔滔，却不知这山水之下，埋葬了多少能人？
这样农忙的时节里，能这般悠悠的思考人生的，大概也只有我这等闲人了，这般说来的话，其实自己也不算大忙人，只是出门在外跟家里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索性不再想这些复杂的人生哲学，还是活在当下，继续研究对襄阳城设计的问题，昨天崔州平的确给他提了不少不错的意见，既然岳阳城能以八卦为根本建立，襄阳既然不能用八卦，何不以五行阴阳来布置？
水力不足，又找不到替代的动力源，畜力也可以替代啊，何必非要借助自然之力？
还真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之前刘毅的思路都用在开发新能源上面，甚至希望在条件完全不具备的情况下把蒸汽机搞出来，却没想过，在这个人力、畜力为主的时代里，相比于蒸汽机，或许人力和畜力的投入才是最少的，不过需要做两个动力系统，一种就是水力，纯粹供应城防设施这些，另外一种则是以畜力为牵引，供应居民日常所用，哪怕停了，也只是生活被打回原形，没那么方便而已。
一旦进入自己的领域，刘毅整个人就渐渐的沉入其中，不可自拔，他也不明白最近为何自己会这么容易进入这样有些痴迷的状态，似乎是从变成习惯以后，渐渐衍变成这般。
船上有跟着刘毅的家仆，知道自家家主的习惯，不敢胡乱打扰，只是在每天饭时和该睡觉的时候通知刘毅。
汉水之上的水贼这些年基本都被肃清了，刘毅这里打的可是官方旗号，就算有小水贼，也没那个胆量上来朝这里龇牙，一路风平浪静，直到抵达襄阳的时候，刘毅总算将新的襄阳模型和图纸尽数做出来。
不过襄阳这边的状况貌似不是太好。
远处当初建立起来的城寨有些残破，更远的地方还有燃烧的痕迹，黑烟不断地往上升起，四周的尸体有荆州军这边的，也有曹军的。
似乎……在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番恶战，前来见刘毅的周仓，虽然没有受伤，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惊人的煞气，那是刚刚杀过人，意识状态还没有调整过来。
“伤亡如何？”刘毅从船上下来，皱眉看着远处的战场，曹军显然不希望襄阳再建起来，攻势有些猛，哪怕有自己当初建立的城寨在那里挡着，依旧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短兵相接的情况，毕竟如果让曹军这样肆无忌惮的从营寨的缝隙间杀过来，后面可就是大量等着家园重建的襄阳百姓，如果让曹军杀到那里，那襄阳城确实没有重建的必要了，人都没了，还建什么城。
而且，以关羽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会让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的那种。
“伤亡不算大，多亏了天工坊提供的兵甲。”周仓咧嘴笑道，只是这笑容有些狰狞，狰狞到刘毅的护卫下意识拔刀的地步。
“如此说来，君侯也在这边？”刘毅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紧张，让人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搬下来，随口问道。
“嗯，曹仁和李典在这边伺机而动，君侯不敢怠慢。”周仓点点头，曹仁和李典那是曹军之中不能忽视的两员大将，更何况还有大批曹军驻扎在南阳，随时准备南下拼命的样子。
“带我去见君侯吧。”刘毅点点头，也难怪关羽一直催促自己过来建城，襄阳城一天不建起来，曹军恐怕一天都不会安生，刘毅留下来的城寨虽然坚固，但也不能当城池来用。
现在荆州的军事区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板块，关羽这边直面曹军，压力算是最大的，江夏文聘负责操练水军，同时也是威慑江东，最后一部分则是赵云，防备江东通过豫章、潘阳那边走陆路过来，同时整个荆州各郡的郡县兵也是由他来节制，主要职责还是整个荆州内部的治安，包括山越在内。
这种架构，虽然让荆州能够保持稳定，哪一面都顾虑到，但同样的，也让荆州的兵力变得分散起来，优点是稳，缺点则是很难如之前兵力集中在关羽一人手中时那样对四周围形成威慑，就比如现在襄樊的兵力，大概在三万左右，守城不难，但要再进取的话，凭这点儿兵力是不够的。
虽然这次荆州之战，最大的赢家是刘备，但刘备显然也担心上次的情况再发生，上一次能成，下一次可就未必了，如今刘备家大业大，可不想再赌运气了，所以这个时候，求稳。
在周仓的带领下，刘毅很快见到了关羽，只是看着关羽肩膀上的半截箭簇，刘毅有些发愣。
“伯渊来了。”关羽对自己的伤势倒是并不在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胡床道：“坐吧。”
刘毅皱着眉头坐下来，看着关羽道：“君侯的伤势无碍否？”
“不打紧，只是曹军这次用的箭簇上有倒钩，不敢乱拔，军中不少将士都是死在那箭簇之下。”一旁的马良叹息道。
“倒钩？”刘毅闻言有些愕然。
“这种箭簇颇为恶毒。”一旁的周仓咬牙道：“那箭簇上的倒钩一旦射入体内，一旦动手拔箭，那箭杆被拔出，箭头却无法取出，军中不少将士本来没死，却因为这箭头，活生生疼死或是流血致死的不少。”
这种箭这年代就出现了？
刘毅看向关羽的肩膀，皱起了眉头，以这年代的医疗条件来说，中之必死啊！
“可有那箭簇，借我一观。”刘毅问道。
关羽点点头，他的脸色有些暗淡，虽然做了一些措施，但仍旧在往外流血。
刘毅皱了皱眉，这箭头若是不拔出来，关羽的命都可能保不住。
很快，周仓拎着一枚箭簇进来，交给刘毅。
“伯渊不必担心，最近那名医华佗正在这一带，我已命人去请，有他在，当无大碍。”关羽见刘毅看着那箭簇不说话，笑着宽慰道。
“这箭簇颇为歹毒。”刘毅面色有些不好看，这种箭他自然能做，但却一直没有真的做出来，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这种箭，哪怕是脚上中箭都是九成九必死了，时间长短而已，这绝对是消耗人口的利器，所以刘毅知道，却一直没有做，没想到竟然被别人给鼓捣出来了。
“听说曹军自回军之后，便在天下征募巧匠，这东西也是最近出现在战场之上的。”关羽点点头：“这东西，天工坊可能做？”
“能！”沉默良久之后，刘毅默默地点点头，他一直不想做，是担心带来的伤害太大，但如今看来，既然敌人已经开始用，自己不用那就太吃亏了：“能做，而且可以比这个还狠。”
曹操显然已经感受到军备差距所带来的压力，开始重视起匠人在战争中的作用，这是好事，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但这进步，却是代表着更加惨烈的伤亡！
不过既然敌人先突破这个底线，那刘毅自然不会光让自己人吃亏，为敌人考虑。
“好！那伯渊便先做一批！”关羽沉声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便是关羽现在最真切的想法，打了一辈子仗，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差点折在这一枚小小的箭簇之上，这让关羽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君侯无需操心，毅自会去做，君侯还是先治伤要紧！”刘毅叹息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试探
“报~”
就在刘毅与关羽讨论重建襄阳的事情，同时也等华佗赶来的时候，一名小校突然冲进来，神色有些愤怒道：“军侯，贼军正在城外叫骂！”
虽然没说具体骂人的内容，但看小校的脸色就知道肯定不好听，关羽面色一沉，起身就往外走。
“君侯且慢！”刘毅连忙一把拽住关羽，这个时候出去干什么？送死啊。
“不能叫这些乌合之众小觑了！”关羽冷哼道。
“杀鸡焉用牛刀？待我去会会他！”刘毅连忙把关羽摁住，这身上的伤口还没治呢，伤口不断出血的情况下跑出去，就算不上阵杀敌，也得流血致死，况且，以关羽现在的心态，说不定人家激上两句，就直接动手了，这个时候让关羽上战场，跟送死也没啥区别了。
关羽闻言，看了看刘毅，最终还是点点头，毕竟刘毅也是打过不少胜仗的，而且连夏侯渊、曹洪这些人物都栽在刘毅手中，对于刘毅，关羽还是认可的。
“伯渊小心，贼军这次的兵器颇为歹毒。”关羽对着刘毅道。
点点头，刘毅看了看四周道：“周仓、廖化两位将军借我一用。”
廖化统兵不错，周仓也算一员猛将，带在身边总比自己亲自上阵强。
“周仓、廖化！”关羽也没废话，直接道。
“末将在！”两人上前一步道。
“保护伯渊，伯渊的命令便是某之命令。”关羽看着两人，肃容道。
“喏！”
这次过来是建城的，刘毅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个事儿，想想对方那冷箭，刘毅有些不放心，并没有直接交敌，而是先给自己套了两层甲，也亏他体魄不错，换成旁人，船上两层甲胄，行动都能变形了，看的一旁的周仓和廖化颇为无语。
“亭侯，该如何打？”三军整点完毕，廖化颇为兴奋地看着刘毅，早听说刘毅领兵有方，却一直未曾见识过，屡战屡胜，几乎从无败绩，这让刘备军中不少将领都颇为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打？让敌人来打！”刘毅理直气壮的道：“我们弓箭手射程比他们远，装备也比他们精良，何必冲上去与敌军硬碰？”
“呃……”廖化和周仓有些无语，一行三人带着亲卫队来到营前，隔着老远，已经听到曹军的叫骂声。
诸如无胆匪类之类的言论满天飘。
“擂鼓！”刘毅来到辕门后方的斗拱之上，看着敌军已经在城寨外摆开阵型，阵前几十名曹军扯开嗓门儿叫骂，刘毅连听都懒得听，这种小儿科的骂战，他直接免疫了，命人擂鼓，将对方的声音给盖下去。
曹军之中，李典听得对面军营中响起擂鼓之声，精神不由一震，那关羽终于肯出来了吗？连忙命将士们摆好阵型，只待对方出来，以逸待劳。
鼓声在继续，但想象中荆州军三军尽出的场面并未发生，那辕门紧闭，没有丝毫要出战的意思。
双方将士就这么在城寨上下，隔空对望，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人呢？李典茫然的望辕门方向看去，皱了皱眉，再度让人上前叫骂。
“换着人擂鼓，把他们的声音给我盖过去！”刘毅见对方的动作，有些不屑。
“亭侯……”廖化犹豫了一下，看着刘毅道：“这般做法，是否有些示弱于人？”
他们在关羽手下做惯了，关羽统兵能力不俗，但风格也颇为强势，就是硬杠，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关羽很少输，这次也是被对方用暗箭算计了，加上对方的新武器射程也比以前远了一些，才使得没有准备的关羽遭了暗算。
“示弱？”刘毅看了廖化一眼，摇头道：“打仗要的是赢，你得先明确我们要的是什么，对方要的是什么。”
也没有去评价关羽打仗的特点，毕竟关羽那种打法，很多时候确实管用，敌军对上关羽的时候，很容易未战先怯，但那是关羽的风格，不是他刘毅啊，真让他出去打，说不定今晚人头都能送到关羽面前。
“曹军这般叫嚣，为的就是让我们出去作战，让我们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刘毅靠着斗拱，看着远处的曹军笑道：“如果真的如了他们的愿，他们准备充分，我们这么出去，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关将军敢出城，那是关将军有这个本事，能反过来压着打，你我是凡人，还是按照普通打法来打吧。”
至于说怂……这就见仁见智了，打仗凭一腔血勇能走到最后的人，也不多见。
过杠则易折，没毛病。
曹军阵中，李典有些无奈，他一派人过去叫骂，对面的鼓声立刻大燥，声音根本传不开，对方的士气没见低落，己方派出去叫骂的人反倒一个个喉咙嘶哑，累的不轻。
看着城寨之上那醒目的大旗，是关羽的旗号没错啊。
“将军，那关羽定是被我军打怕了！”一名裨将忍不住道。
嘿~
李典摇了摇头，换个人，李典也会这么认为，但关羽吗？那不是个会认怂的主，他更愿意相信对方虽然打着关羽的帅旗，但实际上指挥者换人了。
“嘎吱~”
正在李典犹豫是否要退兵之际，却见城寨的辕门突然打开了，李典不由精神一震，只是那城寨之中出来的却并非关羽大军，而是周仓。
但见周仓扛着大刀从城寨里跑出来，以极度桀骜的姿态来到两军阵前，城上的鼓声也配合着停了下来，一时间，从极度鼓噪到突然没了声音，四周感觉突然安静的可怕。
“对面的曹军听着，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若尔登觉得尔等真有本事，我家君侯今日便在这里摆明车马，与尔等斗将，若尔等觉得自己是没用的饭桶，可以两个一起上，也可以三个、四个一起来，我家君侯都接着，若连这个胆魄都没有，便不要整日想着要我军出来作战，我军将士很忙，每日都要吃饭、睡觉，没时间看尔等丢盔弃甲，看厌了，若想攻城便来攻，若不想，便滚回去睡觉，莫要在这里扰人清静！”周仓扛着大刀，大大咧咧的站在曹军阵前，那粗犷的嗓门儿，在此刻极度寂静的环境中，异常响亮。
斗将？
李典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但他没有理会。
开玩笑，颜良文丑当年何等嚣张，曹营上下没一个能胜的，结果两人愣是没有一个能抗住关羽的三刀。
现在关羽出来要求斗将，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自己要真上去，那就是嫌脖子上这颗脑袋碍眼了。
但若是不应，士气必然会受挫，皱了皱眉，李典策马来到阵前，看着周仓朗声道：“三军作战，又非武夫斗狠，若关将军真有意出战……”
“我家君侯无疑与尔等这帮土鸡瓦狗作战，打赢了，显得我家君侯欺负人，打输了……那不可能！”周仓直接打断李典的话，呸了一口道：“要打便打，你若觉得不是我家君侯的对手，那便来与我一战，我来会会你。”
李典沉着脸不说话，周仓他是不惧，但也未必就能胜，而且周仓一个莽夫，自己赢了还好，万一被对方砍上一刀，周仓战死对于荆州军其实并没有损失，只要关羽在，荆州军就不会乱，但自己若是不小心被周仓给反杀了，对曹军的士气打击那可就大了。
“将军，我去会他！”一名裨将有些看不过了，直接跟李典说了一声，拍马出阵，直奔周仓，然后在冲到周仓跟前的瞬间被周仓一刀斩于马下。
看着那裨将的尸体，周仓有些茫然的看向李典：“李曼成，你这是何意？”
李典：“……”
鬼知道那货哪来的自信敢去跟关羽麾下头号猛将叫板。
“还是个将军？”周仓踹了踹那尸体，看着李典的方向道：“曹军无人耶？竟以此人为将？”
李典听了想骂娘，谁特么跟你说将军就是论武力的？
不过这效果确实出来了，李典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开始有些畏惧了。
“鸣金，回营！”李典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关羽是铁了心跟他耍赖了，之前百试不爽的激将法，今日对关羽竟然没用，李典猜测，之前曹仁射出的那枚箭簇恐怕命中了关羽，若真是如此，那关羽此时怕是不能出战了，这才是周仓跑出来搅局的原因吧？
只是有周仓在这里拦着，李典就算此刻出来答应跟关羽斗将，恐怕也先得过周仓这一关，先回营，跟曹仁商议一下再思破敌之策。
关羽受伤基本可以确定了，这是好事，如何利用这个尽快攻破荆州军的防线，不求占据荆州，只要把襄樊重新拿到手中就行了，曹操现在虽然家大业大，但南阳对于曹军来说等于是块飞地，如果不把襄阳攥在手中，每年投入到南阳的兵力就是个巨大的开支，哪怕曹操都会心疼。
“嘿~”周仓看着曹军开始退兵，撇了撇嘴，果然被亭侯给料中了，也不追赶……主要是没法追，一个人去追着几千人砍，那场面，想想都刺激，拖着大刀便往回走。
第三百三十四章 响屁
“亭侯神算！”周仓回来，对着刘毅咧嘴笑道：“那曹军果然畏惧我军军威，步战自退。”
“这不叫神算。”刘毅摇了摇头，在两名护卫的帮助下脱掉甲胄，带着周仓和廖化一边往回走，一边笑道：“对方只是想逼我军主动出战，如今我军不动，他们也未必就敢真的绕过城寨去直接攻打襄阳，退兵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如此一来，恐怕也能猜到君侯受伤了。”说到最后，却是叹了口气，毕竟这风格变化太大，只要不是太笨，大概都能猜到这边换人了。
回到中军大营的时候，正看到一名老者正在仔细探查关羽的伤口。
应该就是华佗了，倒没有什么贫瘠的感觉，事实上，这年头，医匠这个行业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虽然被称作匠，但在匠这个行当之中，医匠的地位很特殊。
首先，医匠识字，再者，一般家底不会太差，穷文富武那是在印刷术出现，书籍开始变得普及以后才有的说法，这年头，读书识字是身份底蕴的象征，很多时候，你有钱都未必有资格识字。
最重要的是，人没有房子，没有钱甚至连衣服都没有，都死不了，但人活一辈子，总会有大病小病的，哪怕是达官贵胄也不能免俗，也因此，医匠在匠人之中，是最受尊重的一行，关羽何等傲气，但面对华佗，那也得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的。
不过刘毅记得……华佗好像在历史上，是赤壁之战那段时间被曹操给弄死的，但在演义中，还能给关羽刮骨疗伤，眼下出现在这里……算了，不想了，活着就好，张仲景他一直没找到，如今华佗自己送上门儿来，可不能让他给跑喽，得想办法把他留下来，教授医学，外科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太重要了。
“伯渊来的正好，这位便是华佗华元化，乃当世名医。”关羽指了指华佗，微笑着对刘毅介绍道。
刘毅微笑着跟华佗见礼，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太迫切的需求感来，先联络联络感情，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诉求，然后再慢慢感化他，让他留下来打工。
“唉~”华佗仔细检查过关羽的伤口，叹了口气道：“君侯，此箭颇为歹毒，进入肉中，两边倒钩勾住了肉，没有直接拔出是对的。”
“先生不知，这些时日，我军中不知有多少将士死在这小小的箭簇之下。”关羽叹了口气，曹军做出这种箭头，杀伤力太大，在战场上，几乎中箭必死。
周仓有些焦躁道：“先生，可有医法？”
“吾自有医治之法。”华佗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关羽笑道：“只恐君侯惧尔！”
关羽闻言，抚须笑道：“吾死亦不惧，有何惧哉，先生只管施为便是。”
华佗点头道：“当于静处设一环柱，请将军将臂穿于环内以绳索系之，而后以被蒙之，我用尖刀割开皮肉，将箭簇取出，以药物敷之，以线缝合伤口，方可无事。”
“这皮肉又非布匹，怎能以线缝之？”周仓忍不住皱眉道，只是听着，就觉得不像是治伤，这真是名医？莫不是来害人的？
“不得无礼！”关羽看了周仓一眼，随即看向华佗笑道：“如此容易，何须环柱？”
当下命人摆酒设宴，与刘毅、华佗喝了数盏酒之后，伸出胳膊，让华佗取箭。
刘毅看着华佗拿尖刀在烛火上烧红，准备下手，却被刘毅叫住：“先生且慢。”
“亭侯有何吩咐？”华佗扭头，看向刘毅。
“稍等！”刘毅命人从行囊中拿来一个酒囊，取来酒觞，这是他酒窖中做出来的烈酒，入口极辣，劲头十足，只是刚刚打开，那浓郁的酒香就将整个大帐给填充。
“伯渊有此好酒，怎不早些取出？”关羽闻着酒香，笑道。
“这酒可不是拿来喝的。”刘毅摇了摇头，他其实想给打造一把手术刀，不过时间太赶，华佗能等，关羽这伤口的箭若再不取出来，可就等不及了，所以刘毅也只能想办法消毒了。
“哦？”关羽闻言挑了挑眉，他虽然不像张飞那般嗜酒，但这年头的武将，多少对酒都缺乏免疫力，听刘毅说这酒不是给他喝的，多少有些遗憾。
“此酒有祛邪之效，先生下刀之前，可否以此酒清洗？”刘毅看向华佗，询问道。
这年月，自然不可能有细菌感染的概念，事实上，战场上受过伤的人，就算当时救下来，多半也活不久，就是因为伤口感染，这个时代的医学里，将这个叫做外邪，也有一些卫生措施，但效果一般，酒精消毒刘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用驱邪来说。
“哦？”华佗对刘毅不太清楚，但关羽等人对刘毅的话却是深信不疑，刘毅说这酒去邪，那多半是真的了。
华佗有些不信，关羽等人却是示意华佗试一试。
华佗看了刘毅一眼，点点头，重新将刀烧了一边，而后以刘毅的酒来清洗刀身，而后来到关羽身边，直接下刀。
“嗤~”
老头看着慈眉善目，这下起手来却是干净果决，一块块腐肉顺着发黑的血水不断往下流，刘毅看着那伤口，又倒了一碗酒，让人拿来一些面部，用烈酒烧热后进行清洗，然后又倒了一碗，把用酒清洗过后的面部扔进去浸泡。
关羽脸上并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现在切的是那些坏死的腐肉，用现代医学来讲，这部分的神经都坏死了，自然没有感觉，华佗不知道神经的问题，但却也知道这里的肉坏死了，不会产生太大的疼痛，所以下手很干脆，只是在旁人看来，这一幕有些疼，感同身受的那种，同时对一脸泰然自若的关羽由衷的敬佩起来。
华佗没有多言，将腐肉清理干净之后，让人扶助箭杆，在关羽耳边低声道：“君侯且忍住些，下面会很疼。”
关羽默默地点点头：“先生动手便是。”
腐肉已经切除干净，接下来就是那些没有完全坏掉的肉了，这些肉已经受了外邪，虽然还没有腐烂，但也必须尽快切除，以避免外邪通过这些腐肉。
“滋~”
如果仔细听的话，这一次的声音跟之前是不同的，刘毅看向关羽，虽然面色不变，但脸色却红了，尽管他的脸色原本就红，但现在，却是更红了。
刘毅想了想，招来一名侍卫，让他把棋盘给端过来。
那侍卫不解，却没多问，很快便将棋盘端过来。
“久闻君侯棋力惊人，今日见君侯如此豪迈，一时技痒，不知君侯可愿与我对弈一局？”刘毅让人把棋盘放在关羽身前，微笑着看向关羽道。
“伯渊既然有此雅兴，羽敢不从命！”关羽豪迈的笑道。
耳膜直颤，甚至连整个帅帐都在微微颤抖。
刘毅坐下来，看着神色自若的关羽道：“君侯此时易分心，毅也不占君侯便宜，便请君侯先落子吧。”
众人不解，刘毅干嘛此刻跟关羽下棋，就算想赢，这也太丧心病狂了些吧？
关羽闻言却是好买道：“伯渊莫要小觑于某，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你我猜先！”
“不太好吧？”刘毅笑道，分散注意力**，别人没注意到，他却是看到关羽鬓角有汗水渗出，显然并不像表面那般从容，所以他拿来棋盘，跟关羽对弈，就是为了将关羽的注意力拉到这边来，否则，越是忍，疼痛的感觉会越高。
“伯渊何时变得这般扭捏？”关羽哈哈笑道。
周仓疑惑的看向关羽，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
“也好，你我猜先！”刘毅笑道，有个发泄口是好事，他觉得，关羽有时候太端了，这个时候就算喊出来，也没人会说你不男人，不过关羽既然这么选择，刘毅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华佗赞许的看了刘毅一眼，继续下刀。
两人猜先，关羽先手，选黑子，刘毅落子很快，跟他平日里棋风不太一样，若是平日里下棋，刘毅每一步都会计算很久才落子，从布局开始到出胜负，一盘棋往往能下两三个时辰甚至一天都有可能，就如同他打仗一般，把每一步都考虑好，不出漏洞，也因此，现在崔州平不怎么喜欢跟他下棋，太累，太磨叽。
但这次，刘毅下棋却是出乎意料的干脆。
关羽一开始还思考，后来渐渐被刘毅带着节奏走，也渐渐下快了些，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
“啪啪啪……滋~”
清脆的落子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割肉声在帐中不断响起，气氛却压抑的吓人，所有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看着两人落子，又或是看着华佗那手中的尖刀不断落下。
地上摆着的血盆已经接了半盆血，华佗终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不断渗出鲜红血液的伤口，跟身边的童子拿来伤药敷上，随后用经过烈酒浸泡的棉布帮关羽擦拭伤口，而后进行包扎。
“啪~”
“你输了！”最后一子落下，关羽似乎察觉到华佗这边结束了，落子的方位有些偏，直接按在旁边的白子之上，那白子直接被撵成了粉末，落子的地方，棋盘直接裂开。
呃……
刘毅嘴角抽搐了两下，没有说话。
“将军真神人也！”华佗对着关羽笑道。
“完了？”关羽看向华佗。
华佗微笑不语，只是点点头。
关羽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刘毅，又看了看棋盘，有些明白了，站起身来想要跟刘毅道谢。
“嘭~”
关羽坐下，那刘毅打造的木质胡床，随着关羽起身的瞬间，突然毫无征兆的裂开，淡淡的臭味开始在大帐中弥漫，关羽的脸色瞬间变得鲜红入血，比刚才刀子割肉都明显。
“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刘毅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跟关羽见礼之后，转身离开。
帐中众将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一个个纷纷拱手告辞……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神医归队
“君侯箭疮虽治，然若需痊愈，尚需调理。”来到帐外，华佗对着众人嘱咐道：“切忌动怒，过百日后当可平复。”
“有劳先生了。”马良拎着一包财物出来，对着华佗笑道：“此乃君侯所赠谢金，望先生笑纳。”
“某闻君侯高义而来，岂望报乎？”说完摇了摇头，推开谢金，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便走。
“先生且慢！”刘毅连忙叫住华佗。
“亭侯还有何事吩咐？”华佗扭头，疑惑的看着刘毅。
“一件有利于天下的大功德。”刘毅看着华佗，认真道。
“哦？”华佗闻言看向刘毅：“亭侯以酒驱邪之法，老朽仔细思之不得其解，不知亭侯可否解惑？”
能不能驱邪，华佗不知道，但刘毅不可能害关羽，所以华佗很好奇，刘毅这法子究竟有没有用？
“先生若有闲暇，不知可否移步一叙？在下有很多关于医理之事想跟先生探讨一二。”刘毅微笑道，既然华佗未死，不如想办法将他留在荆州。
“最近倒是无事。”华佗想了想，倒也不急着走，他对刘毅之前的表现记忆犹新，分散关羽的注意力，帮了华佗不小的忙。
“先生请！”刘毅伸手一引，将华佗带到自己的在这城寨之中的阁楼。
刘毅倒是没有直接说请华佗留下来的事情，而是跟华佗探讨了一下卫生的问题。
“在下虽不行医，但这些年天下到处都在打仗，很多地方起了瘟疫，不知先生可有察觉，凡事瘟疫，多是从许多脏乱之地传出。”刘毅让人端上些茶点，一边跟华佗道。
“亭侯所言不错。”华佗点点头，这些年他行医天下，虽然以前没有总结过，但刘毅此刻一说，他仔细与自己经历印证，沉思道：“疫病外邪多自秽物之中滋生，亭侯之前以烈酒洗涤尖刀、棉布可是因此？”
刘毅点点头道：“在下也是偶然发现，这烈酒对秽物颇有作用，不过前提是这酒一定得烈，寻常喝的酒可没这般作用。”
他废了老大劲儿，也只是做出一囊，不过既然出现了成品，以后量产却是不难做到了。
“虽非医理，不过亭侯这般发现，却也颇有效果。”华佗抚须笑道：“却不知亭侯方才所言，有利于天下的大功德却是何事？”
“之前也未想到，只是当看到先生此前所做之事时，却是有了些想法。”刘毅斟酌道。
“哦？”
“这些年，在下历任过岳阳、长沙、汉中等地太守，说这些，并非是向先生炫耀，而是在下比较重视人口，所以每到一地，通常会记录当地每年出生人口状况，还有死亡人口。”刘毅有些沉重的道：“外人只知这几年来，荆南之地人口增长不少，每年出生的婴儿，四郡之地，总有上万，但先生可知，每年死亡人口中，最多的却非病死、老死，正是这出生婴儿死的最多。”
华佗闻言也渐渐被刘毅勾起了兴致，这年月，夭折的孩子不少，但却少有人做过这样的计算，不由打起精神，看着刘毅静待下文。
“就拿荆南来说，去年一年，荆南五郡郡出生的婴儿总数是两万两千。”刘毅板着指头算道：“但真正活下来的，却只有不到一万二千。”
华佗也被这个数字给惊呆了，之前一个个的看，还不觉得什么，但当刘毅将所有数据统计出来之后，这就有些夸张了，一半的死亡率，这还是刘毅在各县设立专门产房的结果，有专门的稳婆帮忙接生，其他地方，这个死亡率恐怕更高。
“而且不少女子在生产过程中死亡，很多都是疼死的。”说道这里，刘毅心里也不由的有些戚戚然，在这个时代，能给生下来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华佗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地消化着这个数据，医者见惯了生老病死，原本并不算稀奇的事情，但当刘毅将整个荆南四郡的出生率给说出来的时候，华佗还是感觉有股难言沉闷的气息压在自己心头，让自己有种出不上气来的感觉。
年近七旬，人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浪起伏，原本已经看淡了生死，看淡了一切，但当刘毅将这个数据说出来的时候，华佗感觉自己一生所经历的风雨起伏都不及今日大。
“其实，这些婴儿如果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有一部分，是可以活下来的。”刘毅认真的看着华佗道：“在下不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曾在荆南之地遍开专门负责接生的产房，也确实有些效果，在此之前，婴儿出生率，在三成到四成之间。”
“亭侯仁心，老夫佩服！”华佗站起来，郑重的对着刘毅道。
虽然不是医生，但刘毅这一举措活下来的人，可能华佗这辈子救的人加在一起都赶不上。
“先生先别忙说这个。”刘毅笑着让华佗坐下，然后皱眉道：“也是因此，让我看到这济世救民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在下未曾学医，但在我看来，这天下医者太少！”刘毅掐算着道：“荆南五郡之地，虽然每县乃至每乡都有医馆，然真正能治病救人者，不出十人，多是些稳婆之类的，在下就在想，若医馆中，不需要先生这般医术通神之人，单是能够精通一道者坐镇医馆，或能治风寒，或能治刀伤等等不一而足，这世间是否能活更多之人？”
华佗叹了口气：“听后所言，我岂不知，只是这天下愿学医者……唉~”
医匠虽然在匠人之中，地位算是崇高的，但要求同样苛刻，首先得认字，然后人体经络，人体阴阳五行这些，对于学问的要求可不低，但有这学问的，多数更倾向于于出仕而非行医，所以这个年代的医者，不说绝对，但大多数，都是真的有一颗仁心，或者说，在决定学医之初，动机是很纯粹的。
“这倒未必！”刘毅笑道：“先生所言，只是在士人这个阶层之中，他们家学渊源，学医也更快，但同样，他们可以出仕，这世间，人才总是不够的，但先生可有想过将甄选范围扩大些？”
“哦？”华佗不解的看向刘毅。
“比如寒门，乃至富户！”刘毅看着华佗道，他没说什么从百姓里择徒，大多数百姓都是在为生计而奔波，哪有心思和精力去读书？不现实。
但往上一些，富户不是豪强也不是世家，准确的来说可以算是小地主或是富农，家里有钱，但够不上读书的门槛，世家豪门可没有义务平白培养你。
寒门多半是落魄士族之类的，祖上有过士人，只是家道中落，或者另有机缘，从富户之中搭上了世家豪族的线，有了求学的机会。
至于豪商，刘毅没提，不是看不起，而是有时候，钱的作用真的很大，这些豪商虽然不算世家豪强，但要想求学却是不难，糜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亭侯有话，但说无妨。”华佗人老成精，一开始，的确被刘毅报出的数据震住了，但现在，却渐渐反应过来。
“在下在渔乡办立了一处书院，不过与其他书院不同的是，这书院之中所学甚杂，识文断字、数术、工匠、奇门杂学皆有教授，当然医术也是如此，只是书院中的医匠，能力并不算高，早年在下曾想请仲景先生出山，只可惜仲景先生仙踪缥缈，实难查询，此番见到先生，在下诚邀先生入我书院，择徒授之，不为天地立心，不为生民立命，在下所求者，只想为万民活命，敢请先生成全。”刘毅一脸真诚的看着华佗，起身恭拜道。
“亭侯，不可！”华佗连忙起身，扶住刘毅，苦笑道：“亭侯这又何苦？在下志不在此。”
“我知先生志在悬壶济世，不想效忠任何一方。”刘毅摆摆手道：“但先生可曾想过，先生纵使医术通神，又能救几人活命？但书院不同，可将先生一生所学传下，让更多人行医，救治更多受病痛折磨之人，而且也可专心研发新的医术，在下曾有妄想，若能根据相似的症状，做出相应的药方流传世间的话，就比如风寒症状，可以做出一副多数都准的药方，就算急切间找不到医匠，也可凭此缓住病情。”
华佗倒是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毕竟不同的人哪怕得了相同的病，救治方法也是不同的，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万能的药，但就如刘毅所言，不需要根治，只需要缓住病情便可，相同的病症之间，一些主药是相通的，再配合一些缓冲的药剂。
若真能研制出几个这样的方子，倒确实功德无量，最重要的是，刘毅这个方法颇有可行之处。
华佗有些犹豫了。
刘毅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华佗的答案，人生在世，定有所求，所求层次不同尔，俗一些的，求富贵、温饱，高一些的，求认同感，再高一些的，求得是自我价值的实现，他觉得华佗应该就是那种寻求认同感或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人，刘毅给的条件，也是奔这方向去的，应该可以打动华佗。
华佗仔细思索了许久，方才看向刘毅，笑道：“亭侯所言，老夫似乎无理由拒绝。”
妥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平衡
华佗答应刘毅去渔乡书院授徒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不过华佗却是在刘毅的邀请下，暂时留在了襄阳这边，一来是照料关羽的伤势，二来吗，刘毅担心万一自己哪天中箭了，还得请华佗帮自己保命。
毕竟战场上很多事情难以预料的，庞统、关羽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不想哪天莫名其妙的就死在流矢之下。
“所以说，这世上大多数病症，以目前的医术来说，是无解的？”刘毅看着华佗，有些无语。
历史上华佗可是神医啊，好像没有什么病是不能治的，但现在，被后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华佗告诉自己，很多病症，他也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感觉……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还是有些失落和遗憾。
“一般病症在初期都是可以根除的，只是世人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华佗摇头苦笑道：“所以老朽这些年，开始尝试研究人的身体。”
简单来说，华佗就是在研究解刨学，比如像关羽这样，把坏死的腐肉尽数割除，然后进行调理，有种中西医结合的感觉，也就是说……二哥其实是当了试验品。
得到这个答案的刘毅，面色有些古怪，历史上，华佗跟曹老板说的那些话，不会是想撬开曹老板的脑壳，研究一下吧？
一瞬间，刘毅突然感觉华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怪怪的，有种被恶鬼盯上的感觉。
“不说这个，其实在下倒是觉得，与其等到病发时再求医，倒不如提前预防，先生可曾想过，著一部教导世人如何防止疾病的书？比如将一些疾病早期的征兆描述出来，而后如何妥善解决的法子？”刘毅看着华佗询问道。
华佗闻言，目光一亮，显然刘毅的这个思路是他没想过的，与其病发时治，倒不如在病症尚轻微之时开始防，这样可使简单多了。
两人的话题一下子多起来，华佗显然对于这个想法有些心动，并开始着手准备。
“你说亭侯跟神医究竟在聊什么？”刘毅的大厅里，奉了关羽之命前来答谢华佗的周仓和廖化却被晾在了客厅里，两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无聊，也想不太明白刘毅跟华佗有什么可交流的？难不成刘毅还懂医术？或是华佗懂墨家那些算学？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话题。
“亭侯乃非常之人，想必是真的懂一些医术吧。”廖化有些不确定的道，鬼知道刘毅为什么能跟华佗这种神医聊到一块儿去，还把华佗给留下来，不过总归是件好事。
“累两位将军久侯，佗之过也。”刘毅和华佗也在此时终于出来了，看着两人，华佗歉意道。
“无妨，我等此来，除了奉命答谢先生之外，还有事情与亭侯商议。”廖化有些歉意的看向华佗道。
“既然如此，老夫便先告退。”华佗识趣的站起身来，他虽然答应了刘毅加入渔乡书院授徒，但这些战争的事情，华佗其实是挺反感的，更不想多参与。
“先生慢走！”刘毅起身将华佗送出房屋，这才看向两人。
“亭侯，那曹军又有了动静，我等担心君侯伤势，不敢与君侯说，是以特地前来与亭侯商议。”见华佗离开，廖化神色一肃，对着刘毅躬身道。
“哦？”刘毅重新坐下来，看着两人道：“有何动静？”
“据探马来报，曹军在新野一带聚集了重兵，至少也有三万之众，看样子，是欲挥兵樊城。”
“樊城？”刘毅闻言挑了挑眉，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只是曹军一直这么纠缠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动工建设襄阳？
至于曹军打什么主意？刘毅估计是猜到关羽受伤，想用这种方法让关羽无法安心修养吧？
刘毅也不是太确定。
“元俭。”思忖片刻后，刘毅看向廖化道。
“末将在！”廖化躬身道。
“你率一支人马赶往筑阳，把筑阳抢回来，然后便屯兵筑阳，多插旌旗。”刘毅想了想突然笑道。
现在襄阳在刘备手中，其实主动权不在曹军而在刘备，只是如今襄阳重建，让曹军看到了机会，但事实上，曹军的防守压力可比荆州军大多了，襄樊这边，就算襄阳城被铲平了准备重建，曹军除非大举出兵，否则有这三座城寨外加樊城，兵力又不弱的情况下，曹军想要攻过来可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刘备军还能直接从上庸出兵，直接抄曹军的后路，只要筑阳被拿下来，不管上庸方向有没有兵马过来，曹军都不敢再往下攻，南阳一下，对于曹军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主动权被夺了，现在主动权握在刘备手中，北伐中原，暂时还没有那个底气，但若是要攻打南阳的话，刘备这边出兵太方便了，汉中和襄阳两路发兵，就能交南阳曹军首尾难顾，只能被动防守。
筑阳只是一座小关，虽说易守难攻，但本身若无后援的情况下，凭荆州军的装备，攻下来不难。
廖化闻言，目光一亮，已经明白了刘毅的意图，当即答应一声，躬身而退。
打仗这种事儿，没人想的，至少刘毅不想，攻占了筑阳之后，曹军若是聪明，自然会退兵，如果不聪明的话，那就联络蜀中，从上庸出兵直接抄了对方的后路，不说拿下南阳，但掠夺南阳人口是不在话下的。
“亭侯，我呢？”周仓有些期待的看向刘毅。
“你去一趟樊城，配合守将守城，记住，只守不攻，他曹军若是头铁，就让他们自己来攻，若是没这个胆量，那就乖乖待着。”刘毅笑道，这段时间，他得在这里帮着关羽，襄阳的建城工作也只能暂时搁置了，但应该不会搁置太久。
三日后，廖化率军突袭筑阳，将筑阳攻破的消息传入曹军大营。
“不好！”曹仁和李典同时反应过来，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此应是关羽虚张声势之计，汉中兵马不可能这般快抵达。”曹仁沉吟道。
“但我军若继续在此纠缠，却未必了，那刘封、孟达如今屯兵于上庸，兵马随时可以抵达筑阳，若我等坚持攻打樊城，恐怕对方会直接抄我军后路！”李典苦笑道。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是刘备从汉中打过来，他们又在这里跟关羽纠缠的话，那别说拿下襄樊，南阳都可能丢了，他已经丢了襄阳，如果再把南阳也给丢了，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曹操了。
其实无论曹操还是刘备，这些年连年征战，恐怕都不希望再贸然轻启战端，真的因为这次的事情，拉开了南阳之战，恐怕是两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曹仁闻言，叹了口气，这几年征战都不怎么顺利，攻打上庸，被对方堵在房陵不得寸进还折了曹洪，后方的襄阳也丢了，如今再领兵攻打襄阳的时候，却发现局势已经变了，主动权被抓在了敌人的手中，那种感觉，真的不是太美妙。
最终，曹仁还是选择了妥协，放弃了关羽受伤这次大好时机，南阳刚刚经历过大规模的反叛，后方本就不稳，如果再一意孤行下去，刘备真的从汉中杀过来，那守住南阳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当务之急，还是先稳定南阳，等时机成熟以后，再伺机夺取襄阳吧。
这个时候，哪怕刘毅等人刻意不让关羽知道，但关羽终究是三军统帅，这么大的事情，想要瞒住他可不容易，很快便得了消息，已经准备去樊城跟曹军一较高下了，却被告知曹仁和李典已经退兵，这让关羽有些不满。
“此等大事，伯渊为何不与我说？”回到军营里，看着刘毅，关羽口气有些冲。
“君侯莫怪。”刘毅笑道：“元化先生嘱咐过，君侯这百日之内不得动怒，更不能上战场，否则箭疮复发，神仙难救，是以在下让廖化、周仓两位将军莫要将此事告知君侯，以免影响君侯修养。”
关羽还是有些不爽，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伤好，也无法去怪刘毅，只能将话题转开，询问曹军这次退兵，是否还会复返？
“眼下我等不想打仗，曹操同样也是这等想法，毕竟战火一起，必然耗时持久，若无把握，曹操怎会轻易动兵？”刘毅摇头道：“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曹军很长一段时间内，该不会来主动寻衅。”
当然，前提是这边让曹军无机可趁，三座城寨还是有坚守的必要，至少在新的襄阳城建立起来之前，不能乱动，否则若让曹军逮住明显的破绽，那曹仁、李典可不是吃素的，恐怕立刻便会冲过来重夺襄樊。
虽然对于刘毅等人背着自己自作主张有些不满，不过关羽之前也给刘毅放了权，说起来，也算不上越权，众人也都是担心他伤势，关羽虽然不爽，倒也不至于真的苛责刘毅，如今既然曹军已然退兵，关羽在跟刘毅商议一番之后，便催促刘毅尽快建城，襄阳城一日不重建起来，这边就一日不稳。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迟暮
荆州的局势在筑阳被廖化占领之后迅速回归稳定，眼下无论刘备还是曹操，都是求稳的，筑阳虽然只是一座小关，此时却成为这脆弱双方关系的平衡点。
在此之前，筑阳的位置并不被看好，但襄阳被占据以后，筑阳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如果曹操占据筑阳，襄阳和汉中之间，就被曹操硬生生的刺了一根刺，无法畅通，但若筑阳握在刘备手中，则进攻的主动权就彻底易位，刘备可以从汉中和襄阳同时发兵南阳，南阳的曹军这个时候就只能转攻为守，不敢全力进攻襄阳，免得后边老窝被刘备给端了。
或许是当年曹操在这里损失太多的关系，曹军在南阳的行政手段颇为暴躁，一贯都是以镇压为主，这也导致南阳的民间暴动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如果这个时候被刘备打进来，曹军也担心南阳会守不住，这样一来，许昌几乎就彻底暴露在刘备的攻击范围内了。
事实上，关羽占据襄阳，而且江东在荆州受挫之后，曹操这边已经开始筹备迁都的事情了，毕竟许昌距离襄阳太近了，而且几乎无险可守，如果不小心让刘备夺走了天子，那曹操在政治上就彻底陷入被动了，原本已经稳定的九州之地，内部恐怕就要出现大批暴动，到时候，天下恐怕又要乱了。
这绝非曹操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迁都在曹军内部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并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
在这个时候，曹操自然不愿意南阳有失。
……
程昱出了魏王府，微微叹了口气，这次其实是个夺回襄阳的好机会，但曹操却选择了求稳，程昱发现，魏王老了，尤其是自今年四月受封魏王，文若死后，魏王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有吞吐天下之气概了。
大概是从赤壁之战以后吧，曹操似乎失去了锐气，凡事都是求稳，虎老威犹在，如今的魏王，依旧气魄惊人，甚至犹胜当年，只是那股子舍我其谁的气魄，却已经不在了。
若是赤壁之战以前的曹操，遇到这种局面，或许会亲自征讨，至少也要将襄阳夺回来，保持曹魏的主攻优势，但如今，年迈的曹操却已经没了那份锐气，他变得开始焦虑，如同所有步入老年的人一般，开始为子孙谋划起来。
只是……程昱摇了摇头，不能说曹操错，曹操现在主要的精力都在内部，稳固曹氏的政权，只是刘备这几年的发展让程昱十分担忧，有蜀中作为后方，又有荆州这等战略要地，他日一旦中原有变，刘备悍然发难的时候，曹魏可有人能够挡住？
对未来，程昱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十年前，他能看清楚这天下，但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有些看不清这天下的未来了。
幸运的是，刘备同样也老了，至于江东孙权……是个雄才，但终归江东自身问题局限太大，当年那惊才绝艳的周瑜死后，程昱对于江东，其实并不担心。
可惜了，这次算计荆州没能算计成功，哪怕荆州落入江东手中，在程昱看来也要比落在刘备手中强十倍。
程昱突然发现，当年聚集于曹操帐下的谋士，郭嘉、荀、荀攸已经相继离世，如今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了，一股莫名的萧索之感萦绕在心头，程昱突然有些怀念那些老朋友了，如今朝中大臣，多是后辈，感觉上，似乎很难再融入这些人之中了。
“文和？”看着前方一人晃晃悠悠的走过，那胖胖的身体，让以前对贾诩并不是太感冒的程昱突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忍不住出声唤道。
“原来是安国亭侯。”贾诩疑惑的回头，看向程昱，两人交情不算太深，甚至有些不对眼，他有些闹不懂程昱为何要招呼自己，礼貌的颔首道：“不知安国亭侯有何指教？”
摇了摇头，程昱身躯有些佝偻着来到贾诩身前，仔细的看着贾诩，看的贾诩浑身不自在时，方才问道：“文和这是何去？”
“无甚去处，只是随意走走。”贾诩摇了摇头，一般他是很少跟朝中大臣结交，比较孤僻的那种。
“那……文和可愿与我说说话？”程昱看着贾诩笑道。
“自然。”贾诩觉得今天的程昱有些不对：“安国亭侯但说无妨。”
“你呀，总是这般谨慎，以前总觉得你这人……太过自私。”程昱伸手，贾诩上前扶住，两道身影往前奏折，程昱摇头道：“如今思来，或许文和这样才是对的，人……总该为自己考虑。”
曹操要杀程昱？
贾诩心底一惊，随即却是摇了摇头，没道理，也没必要，这老家伙怎么突然发这些感慨？
“丞相老了，刘备也老了，当然，我也老了，当年那些英雄如今不少已然成了一杯黄土，有时候，我就在想，等我哪天走了，这世上，可还会有人想起？”程昱也没管贾诩想什么，就如同所有老人一般，扶着贾诩的手，絮絮叨叨道：“当年啊，奉孝走的时候，老夫心中很难受，觉得天妒英才，才会让奉孝在这般年纪便英年早逝，后来文若去了，心里也难受，但却没有那般难受，文若一生的志向都没变过，他活得很明白，知道自己要什么，虽死无憾，有些东西，却是要有人来守，哪怕那东西最终已经到了尽头，但总要有文若这般的人，用自己的性命来告诉后人，有些东西可以妥协，有些不能妥协。”
贾诩自问自己还算聪明，但他现在有些听不懂程昱的意思，他想表达什么吗？
“文和不必担心我要害你。”程昱见贾诩默不作声，笑了，摇头道：“似你我这等人，一生算计都太多了，到最后说真话……也没人信了。”
贾诩默然，程昱自顾自的说道：“我啊，就是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变了，想找个跟我差不多的人，叙叙旧，以前不怎么喜欢，但现在发现，这满朝名士公卿，能跟我说话的，似乎也只剩下文和了。”
贾诩面色有些诡异，他有些明白了，这老儿是找不到说话的人，看到自己把自己拉过来说话，自己是不是出门时间弄错了？
看了看程昱，贾诩突然也有股同病相怜的感觉：“亭侯多虑了，这满朝文武、公卿大臣，哪一个不敬您？”
“嘿~”程昱闻言，嘿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那般狡猾。”
贾诩闻言，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两人就这么搀扶着，顺着邺城的主街，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日头偏西，两人的身影都变得有些萧索起来……
曹军退兵了，襄阳的重建工作终于展开了，跟岳阳城不同，襄阳虽然同样有汉水环绕，但地下却并不似当初岳阳一般，土地相当结实，不过地下城的好处太多了，襄阳是荆北重镇，同时也是抗击曹魏的桥头堡，地下城自然也要建，在刘毅抵达之前，关羽已经雇佣民夫将坑给挖好了，深三丈，周长足有二十里，在这个年代来说，已经算是大城了。
与岳阳不同的是，因为襄阳这边地质结构本就坚固，所以不必如岳阳那般要考虑地基问题，刘毅这次选择以框架结构搭建，以竹木先打好框架，而后盖上木板，往里面填充水泥，作为地基，当然，城上的部分，还是要用砖石来搭建，这样工程进度会快很多。
岳阳的地下仓库到现在还没填到五分之一，也让刘毅这次对地下部分的分配有了新的射向，城市排水、排污系统襄阳会比岳阳更强一些。
“此番雇佣上万民夫，都是襄阳百姓？”刘毅测算着襄阳城的距离，一边询问道。
这次雇佣民夫可比当初岳阳容易多了，上万人同时开工，这工程进度可不慢，地下城部分这只是一个月便构建完毕，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水泥硬化，同时也为城池朱提做准备，打磨材料，搬运砖石。
“是啊，江陵的事情，襄阳百姓都听说了，知道亭侯来建城，一个个颇为积极。”廖化点点头，脸上笑容很真诚，刘毅已经答应帮他专门留一座宅院，以后沔南廖家也算是在这荆州之地有些身份了。
“亭侯，曹军真的不会来？”廖化对于曹军还是有些担心。
“多半不会，但该有的警惕必须有。”刘毅点了点头，他自然不知道曹操是什么想法，不过眼下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至少曹军在南阳的势力其实在这场仗中是处于弱势的，何况还有一个江东，如果把江东也牵扯进来的话，那这场战乱想停都不容易停下来，只是到时候江东会帮谁，这就两说了。
所以，刘备不想打，曹操同样也未必愿意冒险来攻，刘毅是这么分析的，但必要的防御是不能少的，否则若是懈怠了，曹军本来已经不想打，看到这边太好打了，忍不住伸手，那可就悲剧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繁琐
秋收一过，天气就开始迅速转寒，不过对于襄阳城来说，却是最活跃的时候，关羽为了让刘毅加快建城进度，又从府库中给刘毅调拨了一亿钱，多雇一万人，他希望在开春之前，能让人住进去。
“君侯，你在说笑？”刘毅有些无语的看着关羽，单就是那二十里的城墙，你就是给两万人也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里建起来，岳阳城可是花了两年才完全建成，如今这襄阳城规模并不比岳阳城小，城墙更是按照十丈高的高度建的。
十丈是多高？换算成米为单位的话，那就是二十三米左右，刘毅没去过洛阳和襄阳，但他可以保证，这襄阳的城墙，单就雄伟而言，就不再洛阳和襄阳这样的都城之下，更别说坚固程度了。
这襄阳城一旦建起来，曹军想要跨过这道坎，那基本是不可能了，这样一座城池，你叫我在三个月建起来？闹呢？
“很难？”关羽看着刘毅，不解道，他觉得刘毅建城挺快的，当初岳阳城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如今襄阳这边人手充足，钱财不缺，应该更快才对。
“君侯，这城墙内有机关，八丈处设有射口，墙厚一仗，这射口是倾斜的，将士们可以通过这射口来射杀敌军将士，而敌军的箭，却很难射进来。”刘毅认真的看着关羽，给他分析道。
关羽不解的看着刘毅：“伯渊给某说这个有何用？关某并不懂这些。”
那你指点个屁啊！
刘毅很想一口唾沫唾到那张红脸儿上，但想了想后果，还是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关羽道：“三个月，若是只建造城墙，那以目前的建造速度，勉强可以做到，但城墙中要设置机关，升降梯，破军弩，这些军侯都是见过的，还有水动力投石机，倒刺，流火沟，擂鼓台，这些机关、建筑要做，而且不能影响城墙的坚固，所以，三个月莫说将整个襄阳建起来，只是这城墙，便不止三月可以完工，岳阳乃是经济型城池，以作为荆南、竟被两地纽带，襄阳却是为防备曹军而建，是战争型城池，怎能一样？”
虽然对刘毅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极端不爽，但很显然，刘毅占理，做什么事情，最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关羽现在显然就是犯了这个错误，但要他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只是瞪了一眼刘毅，闷声道：“既然如此，施工之事，伯渊做主便是，若有所需，尽可开口，某必不推辞。”
当然我做主，匠作大将可不是就做这个的？
见关羽有些不悦，刘毅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继续分配任务。
“天工坊这次准备设两坊，一坊设在城中，向百姓开放，主要打造一些家私器皿，另一坊则设在军营，主要铸造兵器、铠甲以及一些军工所需，这一坊设于城南，有专门的水动力传输，与其他地方隔开。”刘毅敲击着桌面，看着那些跟随自己的老人，沉吟道：“襄阳不同岳阳，水动力装置不多，所以此番设八座水车，其中三座设于城内，五座设于城外，六架主要为城墙提供动力，其余两架则负责城中官署以及一些指定宅院的动力传输。”
全城享用动力是不可能的，虽然岳阳城也是八座水车来提供水动力，但那规模可比襄阳城大多了。
“跟以往一样，先将动力传输建筑搭建完毕，而后再在其基础之上建城，除了城墙之外，所有建筑都要给这些动力传输器械让道，这里是图纸，尔等先去做，此外还有一条由人力控制的滚车，这个之后再做，我会在这段时间，将整个襄阳的模型做出来，若我不在时，诸位可根据模型来建。”
“伯渊这段时间还有事？”关羽疑惑的看向刘毅。
“答应了州平兄帮他重建江陵。”刘毅点点头，也没有隐瞒，毕竟自己将城池设计好，人给雇佣好之后，也没其他事了，建筑上多自己一个也多不了多少。
“重建江陵……”关羽看向刘毅：“府库之中还有这般多的钱粮？”
建一座襄阳城，花费就不少，还有军费、军粮、物资，荆州这几年虽然富庶了许多，但用钱的地方也不少，重建襄阳用的多是曹军留在襄阳的财物，但再建一座江陵，府库中的钱够么？
刘毅闻言，看了一旁的马良一眼道：“钱粮无需担忧，这次是江陵豪绅自愿出钱出力。”
关羽闻言，眯了眯眼睛，那些豪绅这般好说话？
“除此之外，江夏、江陵、襄阳我准备建设几条驿道，这个之前已经说好，此番江陵豪绅出钱不少，正好能一起动工，这驿道沿途各乡出些人力，三月之内倒是可以建成，我已让州平兄帮忙协调，明天开始便会去各地雇佣民夫开始建设驿道，此外筑阳到汉中的道路，我也准备与文长商议，建起来，到时候汉中往襄阳派兵会更容易许多。”
最主要是加大蜀中和荆州的交流和通讯，之前建了南郑到葭萌关的，如今再建一条从汉中出来的驿道，会顺畅很多，不过这个工程量就有些大了，六七百里的路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成的，不过眼下筑阳已然入手，倒是有时间来建。
“这么多？”关羽听得有些咋舌，哪怕他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这些工程下来，所耗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何况还要在尽量不影响民生的前提下。
“这些都是必要的基础建设，修桥铺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些建好了，对于蜀中、荆州两地的经济、贸易会有极大地帮助，这盘棋才能盘活！”刘毅笑道。
如今荆州和益州之间的交流，主要是靠长江，支援什么的，都很不便，如果汉中到筑阳的路修好了，那问题就会简单多了，蜀中的物资可以源源不绝的输送出来，荆州的物资也可以通过这条路送往蜀中，不说其他，单是互通有无的经商所得，就足够令府库充盈了。
基础建设？
关羽看了刘毅一眼，默默地点点头，站起身来道：“伯渊继续，某先去巡视军营。”
聊到这一块儿，根本没得聊，关羽能想到的也只是两地之间相互支援会变得方便许多，但刘毅想到的显然更多。
刘毅点点头，也没多想，继续分派任务。
那些跟随刘毅的老人，刘毅并不打算都留在这边，各个工地分散开，主要作用就是指挥和解决一些问题，毕竟自己能赋予常人临时拥有手艺，可没能力直接让他们连经验都有了，许多东西，都需要有人照看指导的。
将所有任务一一布置下去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要动身前往江陵，刘毅早早的休息，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各处奔忙之中，给刘备的计划书，汉中到筑阳这条路，得刘备批复了，他才能跟魏延商议，然后开始动工，人手也是主要从汉中调动。
次日一早，刘毅便告别了关羽，乘船顺江而下，前往江陵，不久前，崔州平便送来了书信，江陵该拆的都拆了，因为是中心城池的原因，刘毅不准备给江陵建造地下城，在原本的基础上建造一座新城就行了。
反倒是各地道路的修建比较麻烦，需要刘毅一地一地的去跑，雇佣工匠，这世间，主要便是花费在这跑路上面。
整整一个冬天，刘毅几乎就在荆北三郡满世界乱窜。
十一月初的时候，刘备给了刘毅批复，同意打造从汉中到筑阳的这条路，同时也通知刘毅，等荆襄这边的建筑完成了以后，就尽快赶回成.都，将有大事需要刘毅来操办。
至于什么大事，无论是刘备的公文还是诸葛亮给刘毅的私信之中，都没有提及，不过刘毅心中已有了一些猜想。
曹操在四月的时候晋位魏王，这个时候，估计刘备也不愿意让曹操继续压自己一头，准备封王了，招刘毅回去，一来是因为刘毅的身份足够，二来，恐怕也是要刘毅帮刘备处理排场的问题。
毕竟这个王，是自封的，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排场气派一些，也能让一些人闭嘴。
想明白了这点，刘毅也只能叹息一口气，如此一来，荆州恐怕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话说自己这次回荆州本来是为了避开那些政治漩涡，谁知道到了荆州之后，直接把江东给算计了一把，好像也没怎么消停过。
一年吧！
刘毅在心中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年之后，尽量在建安二十二年的尾声，将襄阳城完全建起来，这座在自己手中诞生的第二座大城，应该可以帮助自己冲破桎梏，进入那令人迷恋的境界。
“家主，夫人的书信。”正在畅想未来的刘毅被身旁的家仆打断了思路，将一份竹简交给了刘毅。
“哦？”刘毅目光一亮，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突然见舒坦了不少，接过了书信仔细看起来，许久不见笑容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第三百三十九章 法正解忧
建安二十一年，除了襄阳这边出现小规模的摩擦之外，整个天下还算太平，曹操在四月正式受封魏王，在名义上已经是凌驾于孙权和刘备之上。
不过年底时孙权受封吴王的事情让刘备一系的人马心情都不是太好。
这个吴王可不是孙权自封的，而是正式受朝廷册封，而孙权也同样向曹操上表称臣，这让刘备一系的官员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明明两家算是联盟，如今孙权却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吴王的位置，而且上表称臣，虽说是跟朝廷称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际上，孙权就是在向曹魏称臣。
这样一来，三大诸侯，刘备实力不算垫底，但在名义上，确是位在两人之下，平白矮了别人一截，这换成谁，心里面都不会好受。
成.都，州牧府中，时间已是建安二十二年二月，刘备面色倒是没有想象般那么生气，对于曹操称王，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默默的看着窗外的山水，这府邸是当初刘毅离开蜀中之前，为他建造的，不算奢华，但住在其中却颇为舒适，具体怎样刘备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住在这里，每天都充满了精力，而且睡眠也不错。
去年一直未有所出的糜夫人也有了身孕，也不知道跟这府邸有没有关系。
摇了摇头，抛开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刘备看向正坐在下手处静静品酒的法正，笑问道：“孝直此来，莫不是就为了喝这些酒？”
“非也，正此来，乃为主公分忧而来。”法正微笑道。
“哦？”刘备笑道：“如今我军声势正盛，备兼牧两州之地，拥兵二十万之众，孝直说我忧从何来？”
法正抿了一口酒，摇头笑道：“主公如今声势虽重，然此番江东受封于曹氏，至少名义上，如今孙氏听命于曹魏，此举……多有报复之嫌！”
刘备默然，虽说上次的事情刘备在理，是江东先撕破了脸面来攻，道理上，刘备没错，但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就如同当初刘备只有荆州五郡之地的时候孙权怕刘备跟曹操联手，所以对刘备处处忍让一般，如今刘备也是同样的心态。
但真要忍，刘备觉得有些憋屈，哦，你来打我，打不过反被灭了，我不计前嫌，放你的人回去，你特么还有理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偏偏现在还就是这么回事，找谁说理去？
“眼下，无论是确定江东的态度亦或是主公声势，主公封王已是势在必行。”法正笑道。
“封王之事，已然定下，我已命人传讯于伯渊，命他回来操办此事。”刘备疑惑的看向法正。
“但曹操封魏王，有天子诏书，吴主封魏王也是朝廷所封，而主公确是自封为王。”法正认真的看向刘备道：“主公可知此间区别？”
刘备叹息一声，这中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人家是名正言顺，而他势力再大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若两家以此为名，联手来攻……这也是刘备一直担忧的，保住了荆州，但却叫同盟濒临破灭。
赚了还是赔了，真的很难说。
看向法正，刘备突然笑了：“孝直欲如何为吾解忧？”
对于法正，刘备颇为喜爱，他不像诸葛亮那么正派，不像刘毅那般洒脱和事故，也不像庞统那样耿直，甚至很多时候，法正有些小心眼，睚眦必报，但就这么一个人，每每说话，却总能正中刘备下怀。
是个有能力而且讨人喜欢的小人，这样的人，作为主公，很难讨厌起来，何况法正还很有能力。
“主公封王，曹、吴必须有一方支持。”法正微笑道：“主公觉得，谁会支持主公？”
“自是江东。”刘备想也没想。
“不，正以为，江东不会来贺。”法正摇头笑道：“甚至曹魏若因此来攻，江东会趁虚而入。”
江东对荆州的渴求那可是比曹魏大多了，宁愿撕毁盟约，也要拿下荆州，如果曹操跟刘备全面开战，孙权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曹贼……”刘备皱眉看向法正，他跟曹操一直是反着来的，就算曹操肯来贺喜，他也不可能接受啊。
“主公说笑了。”法正笑道：“曹贼此举，正是为了打破我们两家盟谊，孤立主公，又怎会贺主公称王？”
估计会直接提兵来贺！
刘备无语的看着法正，孙权不可能，曹操不能够，你说了半天貌似什么都没说？
“主公勿忧，正说过，此来是为主公分忧而来。”法正笑道：“其实关键不是谁肯承认主公称王，而是谁能承认主公称王。”
刘备叹了口气，不想被法正吊着了，只是默默的看着法正，任他发挥，自己面无表情就好。
“或者说，主公能让谁主动请主公称王！”法正笑道。
刘备闻言诧异的看向法正：“为何孝直越说我越糊涂？”
来贺喜还不行，让人家主动请自己称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或者他俩傻了？
“其实曹贼设此计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破坏我两家联盟，而且他成功了，从孙权接受封王那一刻开始，两家联盟已然破裂，正敢肯定，只要主公称王，则曹贼必定矫诏讨伐主公，而孙权亦会响应！”
刘备面色有些发沉：“如此说来，吾不能称王？”
“非也，正说了，主公必须称王！”法正严肃道：“但正以为，与其自封，若是孙权肯声援，请主公晋位称王，意义确是不同的！”
“哦？”刘备看向法正：“孙权会同意？”
“不会！”法正微笑着摇了摇头。
刘备：“……”
好想打人。
法正笑道：“但我们可以逼孙权，让他主动请主公称王。”
说到这里，法正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冷下来：“既然同盟尚未破裂，那孙权此番接受曹贼封王，便是背弃盟约，助纣为虐！”
法正说到这里，看向刘备笑道：“主公当兵伐东吴！”
“兵伐东吴！？”刘备，愕然的看着法正。
“不错，作为盟友，本该共抗曹贼，却接受曹贼册封！”法正微笑道：“主公有充足理由伐吴！”
“只是……”刘备有些头疼，我只是想称王，没想过伐吴啊？
“当然，不是真的讨伐东吴。”法正笑道：“只是让那孙权知道，他吴王之位主公并不承认！”
“如果吴主足够聪明，他一定会愧疚，然后请主公晋位称王，如此一来，就算曹贼不允，也无可奈何，吴王亲自请主公封王，当不会自食其言，主公也可向天下诏告吴王位置的合法性。”
法正笑眯眯的看着刘备，这样一来，称王合法化，比自立为王强多了，而且原本已经背叛的盟友，也重新回到了统一战线，一举两得啊。
“能行？”刘备看着法正，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心中却有些意动，早就看那碧眼贼不顺眼了，你来打我被反杀，还有逼脸怪我，现在更是联合曹贼想要孤立我，不打你打谁？
“却需缓称王！”法正笑道：“此番可直接调蜀中兵马顺江而下，另外赵云，文聘两位将军自江夏、长沙威逼柴桑，江东自会派人来找主公和解。”
“好，便依孝直之计！”刘备拍板道。
第三百四十章 孙权的烦恼
“出兵？打江东？”当刘备的命令传到荆州时，刘毅正在江陵工地上督工，江陵的建设没有襄阳那么麻烦，而且紧靠长江，水力资源丰富，而且如今江夏都已经拿下，江陵的经济意义要比军事意义更大一些，在刘毅的预计中，虽然比襄阳建的晚，但完工可能比襄阳要早些时日，刚刚从江夏回来，定好了一条驿道的工程，刚刚抵达江陵，却得知如此劲爆的消息，让刘毅多少有些愕然。
“什么原因？”惊讶过后，看着一脸淡然的崔州平，刘毅反应过来，刘备不可能无缘无故下这个决定，蜀中人才济济，不可能出昏招，事出必然有因。
“孙权公然破坏盟谊，接受曹操册封！”崔州平看着刘毅道：“先是无故相攻，主公仁慈，不但未有责怪，还放回了吕蒙、甘宁两位大将以及两万江东将士，就是有意继续结盟，孙权不思感恩，反而勾结曹贼，受封吴王，背信弃义，伯渊以为，这些理由够否？”
“是足够。”刘毅点点头，孙权受封吴王，等于是孤立了刘备，这个真不能忍。
“但如今去攻江东，不是逼江东联合曹操？”刘毅坐下来，仔细思索其中利弊，皱眉摇头道：“恐怕主公此番动兵，威慑更多吧？”
崔州平给了刘毅一个你很聪明的眼神，点头道：“不错，如今孙权封王已成定局，此战便是胜出亦难以占据江东，何况论及水战，我军终究差江东许多，真打起来，胜负难料。”
“但若曹操趁机与江东联手……”刘毅皱眉沉吟，随即摇了摇头：“似乎不太可能。”
道理很简单，如果真的联合曹操击败刘备，那接下来就是江东，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孙权应该懂，更何况曹操就算跟孙权结盟，也未必就会真的动兵，对曹操来说，最好的结果，显然是刘备孙权狗咬狗，两败俱伤，然后曹军出面收拾残局。
崔州平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抿酒看向刘毅。
“所以此番出兵该另有所谋？”刘毅看着崔州平那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突然把双手一摊：“呵，有你们这些高人在这里，何须我来操心？”
诸葛亮、庞统、法正、崔州平这些顶尖人才，再加上刘巴、李严、黄权、董和那一大票蜀中收拢的人才，这种事情何须自己来操心。
“伯渊所言，基本属实，何不继续推断下去，真相已然不远。”崔州平笑着摇头道。
“哦？”刘毅冷笑道：“我不过一匠人，国家大事这种事，还是留给你们去做吧，既然蜀中大军不日南下，至少江陵水寨须得先修好，这大事也得从小事做起。你说此番主公亲自率军前来，孔明会否随军？”
“不会，孔明更善内政，如汉初萧何一般，所以主公出兵，必会叫孔明留守后方，你若是想见士元，倒是有可能。”崔州平摇头道。
“那可得躲躲！”刘毅笑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进度。”
江陵水寨已经建起了一半，以眼下进度来说，刘备大军抵达之前水寨建起是没问题的。
还有一段时间，刘毅准备将当阳到江陵这段路的工程再赶一赶。
刘毅在这边加紧开工，整个荆州的兵力调动确是越发频繁起来，先是下隽，八千精兵随时准备走陆路攻入潘阳。
文聘的三寨水兵汇率于夏口，整日操练，厮杀之声直冲云霄，关羽虽要防备曹军，却也派周仓率领五千兵马抵达江陵，迎接刘备大军。
刘备主力大军尚未抵达，长江上下却已是一片风声鹤唳。
江东，柴桑。
“刘备这是什么意思，想打？”程普怒气冲冲的回来，破口骂道：“那江夏水寨的水军说是训练，但这里是他们的船都快开到我们水寨之中了，那文聘什么意思？”
“不止如此！”黄盖叹了口气：“赵云屯兵于下隽，他们的斥候最近也是越来越嚣张了！吴王，我等不能再忍了！”
一众武将也多是义愤填膺，虽然没有动手，但这摆明了是不怀好意，故意挑衅。
孙权没有说话，见黄盖问到自己，摇头笑道：“公覆将军稍安勿躁，相信孤，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诸位可信？。”
“这……”黄盖闻言皱眉道：“这荆州军想要干什么？”
孙权没有回答，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众将见状，只感觉一股压抑的气息在大厅中蔓延，让人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终于，就在所有人都开始焦虑之际，阚泽快步走进来，对着孙权躬身一礼:“主公，蜀中有确切情报传来，刘备亲自领兵，以张任、黄忠为将，率军十万顺江而下，不日将抵达江陵。”
十万大军！？
厅中众将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江东自上次荆州之败折损了不少兵马，最近两年山越闹腾的挺欢，江东也不得不将兵力派去镇压，如今能调动的，也就两三万人马。
若刘备真的挥兵十万而来，再加上荆州水军，赵云在下隽的八千精兵，光是兵力，就足以对江东军形成碾压。
黄盖看向阚泽：“可知原因？”
阚泽点点头：“只因吴王接受了朝廷封王之事，说主公背弃盟约，行不义之举，是以讨伐！”
“混账，这吴王乃是朝廷所封，关他何事？如何就是不义之举？他刘备自命汉室宗亲，如今倒好，竟说受天子封赏乃是不义？”众将闻言，群情激奋。
吕蒙更是直接，上前一步躬身道：“吴王，末将愿领兵出战！”
荆州之败，绝对是吕蒙的耻辱，如今刘备既然敢来，吕蒙自然想要戴罪立功，重新树立自身威信！
“末将亦愿往，好叫那刘备知晓，这水仗可不是比人多。”程普怒哼一声，上前一步道。
孙权闻言微微皱眉，正欲说话，却见一名侍卫不顾其他侍卫的阻拦快步走进来，对着孙权躬身一礼道：“王上！”
“放肆！”凌统皱眉喝道：“此是何地，汝安敢擅闯？不惧死耶？”
“卑职愿意以一死换与王上一言！”那侍卫昂然道。
此言一出，令在座众文武都有些动容，以一死换取说话的机会，这叫众人很好奇究竟是何事让他甘愿以死相谏？
第三百四十一章 老实人发怒
“何事？”孙权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脸慷慨的侍卫，他并未动怒，不管如何，对这样一个愿意以死相谏的人，孙权还是欣赏的。
“回王上，都督病危，遣家人来抬架而来，求见王上！”那侍卫并未说什么惊人之语，只是跪在地上，低沉道。
孙权闻言默然，此番接受曹魏好意，鲁肃是极力拒绝的，只是孙权当时急于挽回荆州之败，并未听之，后来发生一些争吵，孙权一气之下，彻底削了鲁肃都督之位，而鲁肃也一病不起，孙权虽然派人去送些药物，但自那以后却再未相见。
如今听得鲁肃让家人抬着来，孙权以及一众江东文武纷纷动容。
或许政见不同，但没人能否定鲁肃对江东的贡献和忠诚。
吕蒙嘴唇蠕动了几下，上前一步道：“吴王，都督他……”
“莫要说了！”摆了摆手，孙权站起身来：“子敬为人孤岂不知？当时不过气言尔，孤当亲迎之！”
当下，孙权起身，带着江东群臣出迎鲁肃。
只是当孙权再度看到鲁肃时，确是心底莫名一酸，此刻的鲁肃，骨瘦如柴，眼窝深陷，面色暗沉，不只是孙权，不少人看到鲁肃此刻的模样，都觉鼻子发酸，有些感性的，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臣参见吴王。”鲁肃看到孙权，挣扎着想要起身见礼。
“子敬不必多礼！”孙权连忙扶住鲁肃，遥想当年，曹军大军南下，江东臣子尽皆言降，唯独只有鲁肃一直坚定支持抗曹。
这次鲁肃坚决阻止孙权接受朝廷册封，虽然政见不同，但孙权相信鲁肃是忠于自己的，原本对鲁肃不理解自己的那股怨气，在此刻见到鲁肃的瞬间烟消云散。
原本鲁肃阻止孙权受封吴王，也同样是为江东着想，自己的做法，的确有些过了。
“快，将医匠寻来，为子敬……”
“吴王，肃咳咳……”鲁肃打断孙权的话语：“肃自知时日无多，今日前来，望能为吴王再献一计！”
“子敬，你……”孙权本想让鲁肃先养好身体只是看到鲁肃目光的那一刻，叹了口气：“来人，请子敬入堂议事。”
“我来！”吕蒙上前，推开鲁肃带来的下人，亲自去抬担架，甘宁、朱然、凌统等人见状，也连忙上前相助，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鲁肃抬入大厅。
孙权也没回自己的主位，抓着鲁肃的手默然不语。
“吴王，刘备来犯之事，肃已知道。”鲁肃抓着孙权的手道。
“都督，您不会还要让我等妥协吧？”一旁几名将领闻言皱眉道，却被孙权一眼瞪回去。
“臣还是以为联刘抗曹不可破，但是联盟，并非我江东附庸刘备！”鲁肃咳了两声，嘶哑道。
众人这才发现，以往鲁肃不管何时，都对刘备保持几分敬意，始终以皇叔相称，但这一次，确是直呼其名，而且其语气也前所未有的硬气，让不少人忍不住喝彩这才像我江东都督。
“呃……”孙权看着鲁肃道：“子敬之意是……”
“与曹军联手攻刘备，不啻与虎谋皮，若刘备败亡，我江东安有幸礼，然此番刘备来势汹汹，吴王可派出使者要求曹魏相助，明言我军不敌刘备，若曹军不助，我军便与刘备再度结盟！”鲁肃道。
“这……若曹魏执意不肯该如何？”孙权皱眉道，曹操可不是吓大的，怎会如此轻易被威胁？
“咳咳~”鲁肃咳出一口血，摇头道：“刘备此番来犯，在臣看来，并非真的有意吞并我江东，若曹操不肯，主公只需上表天子，为刘备封王即可，不过这等事情刘备只需遣人来说，如今却以这般方式胁迫我江东，非不得已，吴王切莫同意。”
喘了喘，鲁肃沉声道：“但臣量那曹操刘备此番便是开战也未必会尽全力，主公只需在两家相持之际，与刘备言说，愿助他称王，但条件便是江夏之地！”
“恐刘备未必会应。”孙权听鲁肃分析的头头是道，并未病糊涂，目光不由一亮，只是听到最后，黯然叹息道，江夏之地是刘备好不容易拿回去的，怎会轻易再送回来？
“若他不肯，便要他为我军拖住曹军主力，让我军得意趁机袭取江淮之地，只要能掠得江淮人口，我江东便认刘备封王！”鲁肃笑道，他原本就没指望刘备还江夏，而助刘备称王也的确有助于两家关系，但绝不能是现在这样被刘备逼着称王，刘备这次太过分了！
孙权怔怔的看着鲁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实人怒了！
……
好似回光返照一般，鲁肃重新接掌了都督之位后，立刻开始组织水军开始针对江夏水军演练，虽是演练，但长江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战争的阴云。
“子明，我知你对刘备不满久矣，然此时我江东……”鲁肃叹息一声：“上次荆州之事，若能成，确是我江东机会，只是唉……如今江东式微，子明太过急躁了一些。”
看着吕蒙，鲁肃叹道：“此番你都统水军，是为威慑！刘备此番东进，亦有顾忌，切记不可鲁莽行事，关乎我江东安危。”
“都督放心！”吕蒙点点头，肃容道：“蒙必不负都督所托！”
“子明不必如此，你我皆为吴王效力，只是政见不同尔，凡事莫要心急。”鲁肃呼吸突然有些急促起来，摇头道：“水军之事便拖于子明了。”
“喏！”
江东就如一台高效机器在鲁肃的指挥下快速运转起来。
凌统、徐盛在鲁肃的调令下率军进逼长沙，一副与刘备决一死战的架势，反倒叫刘备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江陵，刘备皱眉看着前线战报，眉头微蹙，目光看向法正、庞统以及崔州平，他可没准备真打。
“此乃虚张声势尔。”崔州平苦笑道：“但却非简单虚张声势！”
“哦？”刘备看向崔州平。
“逼得太狠，江东显然明白主公之意，但却做出这番态度。”庞统摇头道：“这是向主公示威，还需费一番周折。”
如今天下三分，怎么说也是赤壁之战的功劳，刘备如今这番态度，让江东出现逆反心理，庞统估计江东也一样不想打，但结果恐怕不会如开始想的那般简单。
“诸位可有计策？”刘备有些无奈道，既然是虚张声势，自然不可能真带十万大军而来，实际上这次带来的只有两万，打是不会打的，但也不可能轻易退兵。
“主公，此事乃正谋虑不周所致，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出使江东，说服吴主！”法正起身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谈判
按照原本法正的计划，是孙权派人前来求和，然后由刘备这边开条件的，但这次江东方面的表现过于硬气了一些，让法正的计算有些失误，不过对法正来说并无太大区别，孙权那边肯定已经体会到刘备的意思，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双方体面的重归于好了。
“哼！”柴桑港口，前来接法正去见鲁肃的将领冷冷的看了法正一眼，随意的伸了伸手到：“先生请随我来吧。”
那神情、那语气，很让人不爽，法正突然不走了，默默地站在港口，仪态从容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说真的，这长江上游跟下游的景色，还真的是有区别的。
“先生这是何意？”那将领皱眉看着法正，压抑着怒气问道。
“何意？”法正瞥了那将领一眼道：“此也是正所想，此番出使，正所代表者，乃我家主公，不说你我双方盟谊尚未破，便是此刻已然撕破了脸，正所代表的也是我家主公，一方诸侯，兼牧两州之地，阁下从接我上船开始，不但冷言冷语，姿态甚为不公，呵~”
轻笑一声，法正上下打量着那武将：“莫非，这便是江东的待客之道？”
“我江东对待客人，自然是以礼相待，但尔等无故来犯我江东疆界，乃是恶客，恶客来了，某未亮刀剑，已是我江东礼数！”武将冷哼道。
“这话从何说起？”法正一脸不解的看着对方：“我军几时犯你江东疆界？”
“这……”那武将一时间哑口无言，论口才，法正怕过谁来，何况他说的本就没错，我们是屯兵夏口、下隽，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儿，又犯过你们一寸土地么？怎么就是侵犯疆界了？
“那你待如何？”武将有些恼羞成怒道。
“不待如何，只是正感觉不到吴主之诚意，深恐有负我主所托。”法正叹息一声，看着那滚滚长江，一脸悲壮道：“不若就此投江而死，也免得在这世上白白惹人耻笑。”
说完，竟是真的要往江里跳，那武将虽然对刘备这边的人颇有不满，但若真的让法正在自己眼前跳江而死，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说不定两家直接开战呢。
连忙上前，一把抱住法正，苦笑道：“先生恕罪，是末将无礼，还望先生莫要计较！”
一般来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才是世间大多数常理，但遇上法正这么一个滚刀肉的角色，武将也只能默默地把自己的苦果给吞下去。
“带路！”法正有些厌恶的推开那武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整了整衣襟，而后对着那武将道，看那样子，哪有半点之前那寻死腻活的架势。
“……”片刻后，武将才躬身道：“先生请。”
法正也不再发言嘲讽，只是一路欣赏着这江东景色，一面跟着那武将缓步去了柴桑大营，没有见到孙权，坐在帅案后的，是一名病容满面的中年文士，见到法正过来，微笑着颔首道：“孝直先生之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子敬先生同样令人敬佩。”法正看着鲁肃那形容枯槁的面容，微笑道：“只是看先生身体似有不适，为何还要让先生前来主持大局？”
鲁肃挑了挑眉，看向这位锋芒毕露的年轻人，虽然法正说的轻描淡写，但这话却是有些讽刺江东无人的意思。
摇了摇头，鲁肃笑道：“我主麾下人杰辈出，只是大都忙于公务，接见先生这等事……”
找个最差的来接待你就行了。
“子敬先生言重了，不过也是，先生虽身为江东都督，但终究病容在身，吴主让先生来待我，莫非是觉得封王了，位在我主之上？”
找个最差的来接待我？孙权你是不是飘了？不会真以为有了吴王这个称号就能凌驾于我家主公之上吧？
鲁肃看着法正，突然笑了，摇头道：“今日的孝直，让我想起当年的孔明来江东时，也是如孝直这般锋芒毕露。”
赤壁之战那段时间，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戏码可是刘备一方少有的精彩之举。
“正德才浅薄，怎敢与军师相比？”法正见鲁肃放下了试探，当下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对着鲁肃微微一礼笑道。
“孝直，不知此番前来，所为者为何？”鲁肃看着法正，笑问道。
“子敬先生不知？”法正看着鲁肃反问道。
“肃愚钝，真的不太明了。”鲁肃摇头道。
“看来子敬先生并不受吴主重视，此事不能与子敬先生说，烦请子敬先生秉明吴主，正此来又要事，就算吴主不愿见我，也请吴主能够请来一位高望之士！”法正身子往后一靠，有些失望的道。
鲁肃：“……”
这货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话中带刺儿是什么操作？好想砍人！
鲁肃摇头道：“孝直放心，肃自然不能全权代表吴王，但孝直先生，恐怕也不能完全代表皇叔吧？”
法正看向鲁肃，两人对视片刻之后，突然相视一笑，法正坐下来道：“我主对于吴主接受曹贼封王之事，颇为忧虑，此番正前来，也是想知道，吴主此番接受封王，是否代表吴主与曹贼结盟，欲撕毁你我双方盟约？”
“孝直这话从何说起？”鲁肃摇头道：“我主受封吴王，乃是天子诏书敕封，怎会呗皇叔看做是要撕毁盟约？天子乃天下共主，皇叔也是汉室宗亲，难不成，皇叔不愿我主遵从天子之意？”
“那倒不是！”法正看着鲁肃，摇了摇头道：“但如今曹贼挟天子而令诸侯，所谓天子诏，若非曹贼授意，焉能发出，尊主接受此敕封，岂非是接受了曹贼封赏？”
“先生此言，肃不敢苟同！”鲁肃摇头道：“便如先生所言，陛下受曹贼迫害，然我主若是不受，便是不重天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便是非天子之意，但曹贼若借天子之名再伐我江东，我江东又该如何？”
“你我两家乃是盟友，若曹贼来攻江东，我主自是不会坐视不理。”法正理所当然的道。
“但孝直是否想过……”
鲁肃与法正的谈话，从上午一直谈到傍晚。
两人绝口不提此番刘备屯兵边境之事，只是围绕着孙权封王的问题开始争论，不过对于吕蒙偷袭荆州的事情，法正也没提，那并不是一件愉快的过往，对双方都一样，提起来伤感情，烂在肚子里是最好的。
基本上，法正和鲁肃都不希望双方开打，但诉求不同，江东无法拿下荆州，需要另外开辟一个发展空间，而刘备需要称王，按理说，两家各取所需便是，但问题不是这么来的。
首先，刘备称王，得获得江东的支持才行，而江东要获得更大的纵深空间，同样需要刘备的帮助，毕竟就算孙权要攻打江淮之地，若无刘备帮忙牵制，孙权是真的无力以一己之力对抗曹军。
当然，第一次接触，双方并未真的就要得出个结果来，而且鲁肃也并没说自己要攻打江淮，而是希望刘备能够把江夏给还回来。
这个不需要问刘备，法正直接就给否决了，江夏的位置太重要了，若无江夏，江东兵马不声不响的攻过来，再来一次偷袭，我们那什么挡去？上一次侥幸成功了，但不代表下一次还能挡住啊，这个真的没商量，法正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江东的最终要求，若真的非要江夏不可，这根本没法儿谈。
不过第一次谈判，双方也没有就要把事情最后拍板确定，更多的，还是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聪明人之间，很多话不需要点的太透，点到即止，对方能明白自然是好的，若不能明白，说明对方并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孙权或是刘备早点儿换人来吧。
这第一个回合的无形较量，基本上鲁肃和法正能够确定对方的本事以及刘备和孙权双方对于这次事情的态度，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报知各自主公，下次来谈判的话，就是带着双方的诚意真正开始为利益谈判了。
“孝直不再住几天？”谈判结束，鲁肃在家将的搀扶下，把法正送出来，临别之际，对着法正笑道：“这江东与蜀地别有不同，孝直可多盘桓几日。”
“不了。”法正看着鲁肃佝偻的身子，迟疑了片刻后道：“子敬先生的身体……”
虽然分属敌对，但鲁肃实在是一个让人很难讨厌的人物，看着鲁肃的样子，法正有些不忍的道。
“很久了，不碍事的。”鲁肃飒然笑道。
“那正便先告辞了。”法正对着鲁肃躬身道。
“好生护送孝直。”鲁肃看着那名将领道。
“喏！”
法正在哪将领的邀请下，登上了船只，小舟飞快的驶出。
鲁肃默默地看着法正的船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道：“刘备麾下，果然是人杰辈出啊。”
先有诸葛亮、庞统，如今又有法正，江东在人才方向，如何跟刘备相抗？
第三百四十三章 定计
“伯渊，主公传召！”高高的水轮旁边，刘毅正在尝试水力传送的过程力量流失，是否能够支撑起整个体系的运转，简雍站在远处，对着高台上的刘毅喊道。
“哦！”刘毅记录了几个数据，然后跟几名工匠商讨了一番之后，把事情交代给几名工匠继续测算，测算好了，才能动工。
“孝直回来了？”从高台上下来，刘毅一边走一边询问简雍道。
“嗯。”简雍点点头道：“看样子，事情还算顺利。”
“但愿吧。”刘毅点点头，这次法正做的有些过于嚣张了，江东这次反弹很大，若不能好好解决，接下来的局势就有些不容乐观了。
两人一路并肩去了水寨，刘备已经端坐在上首之处，见到刘毅进来，微笑道：“伯渊其实不必如此劳碌。”
“既然开始了，便不能怠慢，这水力机关传输若有一分差错，到时候出了问题，后果会非常严重，修缮起来也颇为麻烦。”刘毅跪坐在刘备左方下首的位置，他如今实权没有太多，但地位可不低，在刘备麾下，已经算是仅次于关羽、张飞，能跟诸葛亮、庞统这些人并列的人物了。
“能得伯渊相助，实乃备之幸也！”刘备对于刘毅的这种严谨的工作态度，十分欣慰，叹息一声道。
“主公言重了。”刘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刘备看向法正道：“孝直，可以了。”
“喏！”法正点了点头，随即思索道：“此番出使江东，在下并未见到那吴主孙权，不过依鲁肃态度来看，显然也是希望两家和好，只是如今江东上下，对我军颇有排斥，而且更是要求主公把江夏割让出来。”
“呵~”一旁的庞统闻言摇头冷笑道：“想来，那鲁子敬也没指望真的要让主公把江夏割让给他吧？”
“的确。”法正点点头，看向庞统道：“不过此番若想与江东重新结盟，我军若不能展现出诚意，很难。”
其实刘备称王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重新与江东达成盟友，调整方向共抗曹操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荆州全境皆被我军所获，江东要发展，只能向江淮一带发展。”刘毅沉吟道：“他会要我军配合他们打江淮？”
“大抵如此，但具体想要我军如何助他不好说。”法正点点头，眼下江东要与刘备结盟，发展方向就只能从江东网江淮、清徐一带来打，老实说，并不容易，就算打下了，以江东军陆战的水平，也很难守住。
“依在下看来，攻占江淮暂时不可能，江东之地，地广人稀，若是要江淮人口的话，尚有可为。”崔州平思索道。
“人口？”庞统和法正目光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江东现在缺的不是底盘，而是人口，刘备这些年来荆南开发，归化了不少山越，使得荆南之地逐渐繁华，人口也是年年递增，江东倒是很有可能走这条思路。
“若是如此，我们能帮什么？”简雍疑惑道。
“牵制曹军啊。”刘毅叹了口气，这要真打起来，襄阳可就必须尽快建起了，那边的工程进度来看，年底之前能够建起是最快的了。
“就算我军不主动寻衅，我看曹军也快来了。”庞统笑道：“那鲁子敬看着实诚，但终归并非无能庸才，依我看，此刻江东恐怕已经开始挑拨曹军来攻伐我军。”
“需得在此之前，与孙权谈好？”刘毅看着庞统笑道。
“不错！”庞统点点头道：“孙权此时是我三家之中最弱的，但也因此，会最为强势，曹操不得不来！”庞统给了刘毅一个赞许的眼神：“若真等到曹操来攻，我军会相当被动。”
众人对于这个说法也比较赞同，真等到曹操攻来的时候，谈判筹码可就少了不少，倒不如趁现在曹操还没有攻过来的时候，先把事情给定下来。
“但此事不能太急。”崔州平笑道。
庞统和法正、刘毅点点头，太急了，容易暴露需求感，让对方拿捏住，在谈判桌上可就很不利了。
众人一番商议之后，最终敲定由法正继续负责跟江东谈判的事情，刘毅跟庞统去往襄阳配合关羽准备跟曹操动兵，而且这次刘备准备亲自去襄阳一趟，毕竟很久没见自家二弟，而且听闻关羽受伤，刘备心中很急。
……
“怎样？伯渊此番见到我，就一点都不意外？”散会之后，刘毅跟庞统、崔州平走在一起，庞统有些得意的看着刘毅道。
“早就猜到你会来，有何意外？”刘毅没好气的道，你又不是美女，要什么意外？
“伯渊，告诉你一件事情。”庞统对刘毅的表情有些不爽，突然嘿笑道：“你在成.都外建的那座庄园，可是被翼德给霸占了。”
刘毅不懈的看了他一眼道：“恐怕还有你吧？翼德将军可是跟我通了书信，是你撺掇的。”
“额……”庞统表情有些尴尬，同时暗骂张飞，这种事儿，怎么也跟刘毅说。
“你们说，这次再跟曹军作战，有没有机会将南阳拿下？”众人闲话一会儿之后，还是讲话题引到了眼下的局势上来，南阳这块盆地可是很富饶的，既有大量平原可以耕种，四周又有山势险要可为依仗，若是能够把南阳给拿下，接下来进兵关中可就容易许多了。
庞统和崔州平闻言，思索片刻后，都是摇了摇头：“颇为不易，如今蜀中根基还不是太稳，不好抽调太多兵力，只凭荆州兵马，还要防备江东，就算能够将南阳攻下，也难守住，所以此番我等以牵制曹军兵力为主，伯渊莫要再想太多。”
刘毅点了点头，他也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曹军开始大量启用匠人，从整体上提升自己的军工水平，这让刘毅有些许的危机感，谁知道对方会研究出什么刁钻的武器，这不是属性的问题，有些东西就是能让你防不胜防，战争的模式或许会彻底开始改变也说不定。
所以，刘毅希望能够尽快壮大刘备这边的影响力，南阳这块地方战略意义很重要，在曹操手中因为兵力运输的缘故，治理起来有些费事，但对刘备来说，可是一块优秀的跳板，若是能够握在自家手中，刘备的胜势就更足了。
“此战之后，回蜀中吧。”庞统瞥了刘毅一眼道：“如今蜀中初步平顶，但犍为、朱堤等地常年有当地豪族勾结蛮人作乱，主公希望你能出震治理南中之地。”
“我？”刘毅愕然的看着庞统，不明白这事情怎么会落在自己头上？
“对啊。”庞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我、孔明都觉得南中之事，伯渊你是最合适的！”
“为何？”刘毅愕然的看着庞统道，自己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
“南蛮呐，不通兵法，仗着地利总是降而复叛，若派大军征讨，他们见势不妙，立刻便会躲入呐十万深山之中，但我军一走，立刻便去而复返。”庞统帮刘毅总结道。
“所以呢？”刘毅看着庞统，为什么最合适的是自己？
“但那些南蛮，事实上打仗多事一哄而上，不通兵略，却多有些稀奇古怪的物什令我军颇为头疼。”庞统摇头道：“他们不难对付，重要的是，不能派太多人马去征讨，容易让这些南蛮直接遁走，伯渊可在那边建成，做些物什，引那南蛮来攻。”
所以，因为敌人本身并不强大，只是比较缠人，你们这些大人物不愿意去做，所以把南蛮这块地方直接丢给我对吗？
刘毅看着庞统那朝天鼻，有些想帮他整容的冲动，最终还是以自己良好的修养克制住了。
“我得跟主公说，老婆孩子我得带过去，败他们不难，但想要治理，也得几年吧？”刘毅想了想道：“另外主公得给我配几个将领，钱需要照常发放……”
“停！”庞统连忙打住喋喋不休的刘毅：“这只是个意向，至少也要等主公封王之后，才会将你派去，不必着急，你可以慢慢想，然后与主公说。”
刘毅点点头：“也是，毕竟以你如今的地位，也做不了我的主。”
说着，还有些鄙视的看了庞统一眼，自己可是封侯的人物，庞统呢？不过是个军师。
“你……”庞统呗刘毅怼的没话说，事实如此，他确实没办法做刘毅的主。
“好了。”崔州平看的有些好笑，适时地插嘴道：“明日你二人便要随主公去襄阳了，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对付曹军吧。”
其实对付曹军，能怎么对付？稳守襄阳的情况下，最好把新野、邓县、育阳这几座城池拿下来，再想多要，曹操不会给，他们也守不住，双方打上几仗，最后相安无事最好，至于江东那边能借着这个机会获得多少利润，那就看孙权自己的本事了，我们帮你牵制曹操，你自己本事不行，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鲁肃之死
“子敬！”柴桑，送走了法正之后，孙权有些担忧的看向鲁肃，皱眉道：“真的答应他们？”
鲁肃神情有些疲惫，但双目之中，光芒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伸手，自有一名侍卫搀扶着鲁肃来到厅中一幅巨大的地图面前，指着地图，仔细看起来。
孙权起身，来到鲁肃身边，看着那巨大的地图，整个大汉地形被完美的勾勒出来，鲁肃指着地图道：“主公请看，两淮之地虽说地势平坦，但仍旧水道纵横，我军若能攻占合肥，则汝南、徐州乃至兖州，便尽数露在我军攻击范围之下！”
孙权点点头，合肥的好处，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想要攻取合肥可不容易。
“刘备军虽然强悍，但肃与子明、兴霸等人探讨过，刘备军这些年之所以能屡战屡胜，便是面对精锐如曹军，犹能战而胜之，固然有刘备得势而上之故，然刘备军兵甲之利亦不能忽视，我此前要求法正提供攻城船、攻城锤、云梯、井、投石车等利器，便是为此次攻打合肥做准备，此外刘备军的那破军弩亦要了三十架，只要能够攻陷合肥，这三十架破军弩，配合我军将士，稳守合肥不难！”
鲁肃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有些气喘，扶着侍卫喘息片刻后才道：“此外，那破军弩，主公可命人仿造，我军不能一直依仗刘备，虽为盟友，但他日必然为敌，肃听闻曹操如今正在大肆招揽天下名将，立神工坊，便是为破刘备兵甲之利，主公当效仿之，否则日久必被两国拉大差距！如今既然与刘备恢复盟好，可派人前往刘备处学之，以壮大我自身！”
孙权闻言点点头，事实上鲁肃就算不说，他也能感觉出来，如今派在曹魏方面的细作已经传回了讯息，曹操如今对匠人十分尊重，尤其是那有本事的匠人，便是士大夫之流，都得礼敬有加。
而刘备处更不必说，在尝到刘毅的甜头之后，刘备这些年来无论在荆州还是在蜀中，对匠人的态度那也是极为重视的，如今也唯独江东，因为各方面原因，尚未完全把匠人重视起来。
但结果吗……
之前与文聘几次摩擦，都被对方以攻城船给击溃，荆州水师原本是不及江东的，但如今，单是凭借这些坚船利器，便叫江东难以靠近，长此以往，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就算鲁肃不说，迫于曹刘两家的压力，孙权也不得不将匠人重视起来。
“法正已经答应，便是刘备答应的意思，此番有刘备军利器相助，破合肥不难！”鲁肃对于这次定下攻打合肥的策略，很有信心，只要刘备愿意拿出这些诚意来，支持他称王又如何？
至于答应曹操的事情，鲁肃并未在意，乱世，国与国之间，是不相信承诺的，日后若有机会，两家还是会联合，但不会是这一次！
“三国之势已成，荆州短期内不可图，吴王切记……切记……”看着眼前的地图，鲁肃握紧了拳头：“可惜……臣无法看到吴王雄霸天下的那一日……”
“子敬？”孙权正看地图，闻言皱眉看向鲁肃，却见鲁肃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看着地图，只是双目之中，却已然没了焦距，孙权大惊，连忙上前扶住鲁肃：“子敬醒来！子敬醒来！快，快传医匠！”
见鲁肃没有回应，再探鼻息，却已没了进气，孙权大惊，嘶哑道：“子敬！”
建安二十二年六月，鲁肃在促成了孙刘两家再度联合之后，恶疾发作，终究没能看到自己的计划实施，与世长辞，终年……四十七岁！
孙权在确定鲁肃死亡后，悲痛不已，几度昏厥。
“鲁肃死了？”襄阳，刚刚重聚，正在叙旧的刘备与关羽得闻这个消息之后，都不由一窒。
“嗯。”刘毅点点头，叹息一声，跟庞统跪坐下来：“鲁肃一死，接任的都督不知能否继续鲁肃遗志，继续联刘抗曹。”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江东最重要的职位，都督对刘备军的态度很多时候决定了两家关系未来的走向。
话说回来，这江东都督的位置，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好像每一个都督都活不太长。
关羽沉默片刻后，站起身来，对着刘备躬身道：“兄长，羽想……去祭拜子敬！”
刘备正要点头，庞统却摇头道：“此时去，怕是不妥，若关将军前往江东，曹操恐怕不会来了。”
刘备、关羽闻言一怔，随即有些遗憾的点点头，的确，如今两家基本达成了协议，汉中的兵马已经开始秘密往上庸调动，此番设计，为的就是请曹操中计，如果此时作为荆州最高统帅的关羽去了江东，而且还安然无恙的回来，曹操定然生疑，于大局不利。
关羽闻言，心中有股难言的郁闷，憋在心中，却无法发泄出来，站得越高，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哪怕是朋友死了，自己想要前往吊念都成了奢望么？
“非常之时。”刘毅见状叹了口气：“不止是因为封王，也是为了能让孙权在这件事情上，彻底站在主公这边，这样，我在襄阳，为子敬先生设一处庙宇，用以祭奠子敬先生如何？”
“如此，有劳伯渊。”关羽点点头，默默地站起身来，对着刘备一礼道：“兄长，我……”
“你我兄弟多年，云长如何想，我岂能不知，云长去歇息吧。”刘备叹了口气，鲁肃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尤其是作为朋友，对于鲁肃之死，刘备也很伤感，自家兄弟的性子，刘备最是清楚不过，关羽或许有很多缺点，但对朋友，关羽绝对称职。
看着关羽离开，刘毅看了一脸平淡的庞统一眼：“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什么？”庞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刘毅，管自己什么事？
“听闻当年你在江东时，子敬先生待你不错。”刘毅疑惑道，同样的事，放到两个人身上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鲁子敬确是君子，然其之所以拉拢我，是为江东拉拢贤才，并非只为私交。”庞统喝了口酒，淡淡的道：“这其中，功利之心太多，虽有感慨，但恕统无法如关将军这般。”
简单来说，鲁肃当初对他好，并非因为看上庞统这个人，只是觉得庞统可以为江东效力，所以对他好，这算是一种投资，不涉及私人感情，只是这般说法真说出来，感觉有些无情呐！果然，人越聪明，越冷血。
刘毅无语的摇了摇头，就算是这个道理，你至少演一下好吗？
“主公，臣以为，如今鲁肃既死，与江东之间的联络需得继续维护，派人前往悼念却是应该，统以为，可叫孝直再多去几次，联络一番。”庞统莫名其妙的看了刘毅一眼，摇了摇头，对着刘备躬身道。
“嗯。”刘备点点头，情绪也有些低落：“既然如此，便劳烦孝直这些时日多跑几次吧。”
总体而言，鲁肃之死，对于孙刘联盟来说，又多了几分阴影，毕竟一直以来，鲁肃都是维护孙刘联盟的关键人物，如今鲁肃一死，孙刘联盟未来还是否能够如现在这般继续保持盟谊，真的很难说。
鲁肃下葬当天，刘备派法正带了厚礼前去悼念，同时曹操也命人送上了一份厚礼，这其中，也有两家都想拉拢江东上自己战船有关，但作为江东都督而言，死后却能的道当今天下三大掌权者同时悼念，也算是另一种形势上的肯定，便是当年周瑜死时，也没有这般阵仗。
可惜便是如此又能如何？人终究死了，再多的辉煌又能如何？
十日之后，鲁肃下葬之日，刘毅也为鲁肃立好了庙宇，供刘备、关羽等人祭拜。
看着眼前的庙宇，刘毅面色有些古怪。
鲁肃庙宇：保境安民+38，民心向善+39，谦和有礼+38，忠义之乡+37
作为江东的臣子，死后保的却是刘备的地盘儿……而且孙权知道以后恐怕还得感谢，这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庙宇中，那栩栩如生的鲁肃雕像，刘毅叹了口气，对着鲁肃雕像拜了拜：若这个世界真的有阴曹地府的话，子敬兄泉下有知切莫怪罪，我也是出于好意。
要不……给周瑜也立个庙？
“伯渊，想何事？”庞统推了怔怔出神的刘毅一把，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叹这些英雄人物却多英年早逝，上天何其不公？”刘毅摇了摇头，有感而发，这是个辉煌的年代，将星如云，谋臣如雨，可惜，这些人才基本都是一生在内斗，若这天下人杰能够通力合作的话，这大汉会是怎样的结果？
关于这一点，刘毅真的不得而知。
“伯渊！”关羽祭拜完了鲁肃，来到刘毅面前，深深地一礼道。
是为朋友，也是为自己。
“君侯不必客气。”刘毅神色古怪的摇了摇头，说起来，这是好事儿啊，襄阳城一旦建起来的时候，这庙宇也会出一份力。
第三百四十五章 曹操亲至
南阳，宛城。
曹操有些疲惫的坐在主位之上，这年纪大了，已经有些受不得舟车劳顿了。
“魏王，您又何必亲自来此？”曹仁和李典进来，看到曹操，忍不住道。
“如何能不来？”曹操摇了摇头，这战机把握，稍纵即逝，上次汉中、襄阳两处失败，也让曹操渐渐无法再信任任何人的统帅能力，此番孙刘之间起了矛盾，刘备率军南下来攻，这样的机会更难把握。
“或许，这便是我最后一次出征了吧？”曹操没有去质疑别人的能力，这比较容易引起众将心中的反弹，反而装起了可怜，曹操征战一生，虽有输赢，但打下今日这般江山，曹操对自己的军事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曹仁等将领闻言心底不由一酸，曹仁躬身道：“末将有负魏王重托，罪该万死！”
“唉~”曹操摆了摆手：“子孝不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孤不也常打败仗么？只是啊，这些年那刘大耳朵正是顺势之时，气势正盛，我等未能阻拦呐！”
众人闻言，心中多少有些难受，若非刘备异军突起的话，就算当年的赤壁之战败了，如今的荆州也是他们的，说不定蜀中也归属于曹魏，哪还有现在这么多烦心事？
只是世事难料，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若非，事实就是，刘备崛起了，踩着曹魏和孙吴的肩膀崛起了，眼下的刘备，兼牧荆、益二州之地，已经是这天下无法忽视的一股诸侯势力了。
所以曹操年迈之际，本该颐养天年，却不得不亲自前来南阳主持占据，命也好，运也罢，但说到底，也有他们这些将领能力不足的原因。
曹操翻看着公文，如今的曹魏已经扩张到了顶点，无论向西发展还是向南发展，孙权和刘备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至少曹操有生之年，很难再有突破。
站在这个世界权利的巅峰，曹操很清楚，如果现在就是曹魏的顶点，那接下来，若再无建树，打不开局面，这顶点一过，无论怎么走，曹魏都将开始滑落，他已经有些征伐不动了，或许再过几年，这命就走到尽头了，所以曹操必须为子孙后代考虑，他需要打破这个局面，让曹魏还有更多的潜力去达到更高的顶点，只有这样，曹魏才能成为这三国之中，最后的胜利者。
所以，曹操希望通过这次封王之事，挑动孙刘之间脆弱的联盟，双方的联盟，本就存在裂痕，荆州之战，让这份裂痕扩大了，而这次封王之事，更是让这裂痕直接挑动了刘备最脆弱的地方。
大汉皇叔，却得不到大汉的封王，反而是他们这些异姓纷纷称王，想必那刘大耳会很焦虑吧？
但让曹操有些不解的是，以刘备的沉稳，不可能因为这个，就直接向江东开战的，所以当得知刘备出兵伐吴的时候，曹操就基本确定这是一个局，刘备想要逼迫孙权，让孙权将他送上王位！
至于出兵，威慑居多。
但那又如何？曹操有信心，让这威慑变成两家之间裂痕扩大为仇怨，让这次威慑变成两家之间的仇恨开始。
尤其是鲁肃这个孙刘两家之间的粘合剂在这个时候死了，虽然曹操派人前去悼念，但心中却很爽，真是天助我也！
在孙权和刘备之间，曹操选择了支持孙权，先灭刘备，孙权能力确实不俗，是个不错的诸侯，但在曹操看来，孙权的威胁，远不及刘备大，或许跟出身有关，曹操自己也是白手起家，所以他更明白同样白手起家的刘备，他们骨子里，都有着狼一般的侵略性，这一点上，接手了父兄基业的孙权，行事风格更偏向隐忍就看得出来。
别看刘备也同样在很多时候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真的需要做决断的时候，刘备骨子里，有着一个霸者该有的魄力和决心，这是孙权一辈子都学不来的，或者说，这种东西，靠学是学不来的，没有他和刘备这种力排万难登高的经历，一辈子都难以体会到那种感觉。
见众将情绪不高，曹操笑道：“子孝，与我说说襄阳吧，听说那刘毅在重建襄阳？”
“不错！”曹仁苦涩的点点头道：“末将和曼成曾试图破坏，但那刘毅事先在襄阳四周建了三座卫城与樊城互为犄角，数度攻伐未果。”
“刘毅此人……可惜了。”曹操有些遗憾，没能将刘毅收入麾下，这样的人，若能入曹操麾下，就算当年赤壁之战败了，对曹魏也有极大地帮助，只是现在再想此事有何用？曹洪、夏侯渊包括更早一些的乐进以及被俘的于禁，刘毅跟曹魏的私仇已经结了很大，就算曹操愿意不计前嫌，但刘毅如今在刘备麾下位高权重，凭什么来帮曹操？
曹仁闻言脸色有些古怪，最终没说什么，话说回来，谁知道当年那个小匠人，会有今日之成就，曹仁现在后悔的是，当时没有一刀砍死那混蛋，让对方现在助刘备成了这般大的事业。
李典躬身道：“如今那襄阳城虽未建成，但城墙已然建立起来，我军再想强攻却是不易。”
“建起来好啊，就当他是为我军建城了。”曹操闻言，并不以为意，此番他亲自前来南阳督战，为的就是借此机会一口吞下荆北三郡之地，彻底把刘备的根给打折了，只要把刘备赶入蜀中，刘备再大的野心也没有能力实现了，至于荆南之地会被孙权所获，曹操并不在意。
饭要一口口吃，荆南落在孙权手中，威胁可比在刘备手中轻多了，既然无法一口气将两家打下，那就先将二者分化。
“不说这个。”曹操敲击着桌面，看着一众文武道：“关于此番孙刘之间的矛盾，诸位以为如何？”
程昱颤巍巍的走出来，对着曹操一礼，躬身道：“魏王，臣以为，此番刘备虽然声势浩大，但至今双方之间颇为客气，臣以为，刘备伐吴是假，不过假借伐吴之名，令孙权支持其称王而已。”
曹操点点头，程昱跟他多年，很多时候，两人的想法其实差不多，目光向其他人看去，此番南下，曹操可不止带了程昱、钟繇这般老臣，年轻一辈中，杨修、司马懿等俊杰也被带在身边，为的就是看看这年轻一辈，有无能力在他走后辅佐新王。
司马懿在帐中存在感很弱，要不仔细去找，很难找到，反倒是杨修，给人的感觉却是锋芒毕露，很耀眼。
这两人，曹操其实更喜欢杨修多一些，司马懿给曹操的感觉，城府太深，什么事儿都藏在心中，这种人，其实最是难以把控，反倒是杨修，颇有才华，只是总感觉这才华的方向用歪了，尽是放在许多没用的揣摩上意，投机取巧的小道之上，像个弄臣，曹操想借着这次机会，把杨修掰正了。
“魏王，此事却也不难！”不等钟繇发表意见，杨修站出来，微笑道：“只需让那孙权知道魏王来了，想必那孙权会少许多顾及，届时刘备便是两面受敌，分身乏力，甚至魏王可以让人在蜀地制造一些混乱，何愁刘备不败？”
曹操微笑着点了点头：“德祖所言不错。”
虽是如此说，但心中对于杨修还是有些失望，看到的东西太表面，眼下的局势，孙权可未必会真的与刘备开战，尤其是刘备本身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孙权主动出击的可能性不大。
孙权也不是傻子，这种局势下，若真把刘备给撵进了蜀地，只剩下江东一家，他们能斗得过曹操？
“仲达，你怎么看？”曹操将目光看向司马懿，微笑道。
司马懿闻言，犹豫了一下，躬身道：“威望，德祖兄所言固然不错，然而臣担心，那孙权是否会在我军大军临近之下，与刘备开战？”
如果曹操真的大张旗鼓的把自己声势拉起来，恐怕孙权第一个反应不是跟刘备拼命，而是跟刘备联手吧？
就跟当初的赤壁之战一样，别看孙权想要得到荆州，但如果曹军这个时候南下，孙权第一个反应是自保而非夺地！
曹操点了点头，文才以及行政能力上，司马懿是不如杨修的，但在这份谋略和大局观上，杨修差司马懿太多，哪怕两人都没有任何征战经验也是如此。
曹操脸上表情倒没有太多的表情，这两人各有所长，但同样缺点也很明显，一个锋芒毕露，太过自信，另一个确实稳重的让人有些害怕，让曹操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曹操摆摆手道：“连日奔波，诸位也都累了，且先下去歇息吧，此事之后再议，不过孤到来之事，先莫要传开。”
杨修古怪的看了司马懿一眼，这无疑等于是认可了司马懿的话。
“喏！”众文武躬身一礼，开始纷纷退去，各自去准备，总之，曹操这次亲自前来南阳的事情，暂时是没有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