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胡不归,虬髯儒袍两宽刀
可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了履行不过一个约定,命陨渊暮山。www.uu234.net
话虽如此,可洛惊鹤知道,那钓鳌客江火是活活被某赵姓侯爷逼死的,两上放尘山,两逼钓鳌客。
普通人不知道钓鳌客修为是怎么废的,她可知道的清楚。
只是此事有一点疑论:他赵太上又不是打不过钓鳌客,为什么非要逼死他呢?难道真的就为了让钓鳌客多受天下人五年的白眼,然后看着他去自杀?
那这赵太上对待仇人的方式也忒狠了,钓鳌客被折磨的也忒惨了。
但赵太上堂堂一方王侯,真有那么无聊?
反正洛惊鹤是想不明白。
就算钓鳌客江火没死,那他也没可能悄无声息的从极北的遗族境内,来到这相距万里之遥的南地金陵城。
不过联想到自己身边这家伙,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嗯……
不如等出去问问他便是,如果真的是钓鳌客,那可再好不过了,说不定能帮她解决一桩大麻烦呢。
洛惊鹤有洛惊鹤的想法,江火有江火的考究。
江火看着桌上的银票,心里微微安定,他现在一身是伤,如今想要修回五脉,没有药材的帮助,根本没有可能。
五脉分内外两种。
外三进分别为:力体进,藏府进,静息进。第一脉力体进是最简单的锻外体,将筋肉练至大成,可精力入骨血之时,便能修得藏府;藏府第二脉,对应体内五藏六府,这一脉便是要从外到内,习得锻内体的方法,将气力化为内息,便可入第三脉;静息进是最后一脉,便如其名,只要能做到气息在内外两体,收放自如、涌于灵台便可。
外三进简单来说就是:精、气、神。
所以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修炼根本就是妄想,最简单的锻体都得拉扯起浑身的伤势。
唯今之道,只有药养。
就在二人各有心思的时候,杨菁薇已经说出了下一个题目:
“我前些日子观得一本上古残页,页中有一言,叫做‘地渺其北为胡,地渺其南为昭,地渺其东为月,地渺其西为黑,地渺其中为山河’,此言何解?”
江火听到后笑了笑,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吧?这问题能答上来的,这世间怕是不超过十人。
而他,恰在这十人之列。
所以在洛惊鹤一脸懵逼看着他的时候,他开口了:“这不难理解,说的是上古五大古神遗物,只是现在的人大多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罢了,分别为:遗落在北方的算筹,胡不归;东方的古琴,十二月;西边的指环,黑名;中原的古玉,山河。”
“以及如今唯一知道下落的妖伞,血昭。”
杨菁薇闻言表情不变,可心中一阵狂喜,少宗主算得不错,真能在这个小地方找到懂得上古秘闻的人!
花了片刻按下心底的波动,接着说道:“那关于这名为胡不归的算筹,残页中有一言提到‘赤旋两三,白野七八’,又作何解?”
说罢,满目已是藏不住的期待。
整个月兰馆里鸦雀无声,这根本就是天书嘛,哪怕是自诩胸襟如海的黄书生,也是一字都答不出来,更别说一旁的刘安,豆子眼都快迸出来了。
在场唯一安然自乐的,只有啃着鸡腿,闭着眼睛享受的岳瘸子,啃完鸡腿再抓起一把精致的糕点,乐的他那从破草鞋里钻出的黑脚趾都晃个不停。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江火想了片刻,再道:“在上古,赤是下的意思,白是上的意思,这前两句‘赤旋两三,白野七八’,应该是说,把这胡不归的下半部分顺时针转个两周,逆时针转三周,再把上半部分向外张开七八分。”
江火想了片刻不是因为不懂杨菁薇所说之言,而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些上古秘闻就这么随意地说出来。
他没有见过胡不归,所以虽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太清楚为什么一个算筹,会分成上下两部分?难道不该是一个龟甲,几根玉棍?
江火没见过,杨菁薇却是见过。
今天这结果,于她已是明了。
所以开口:“各位,这结果如今已是明了,这位”
这才想起来,竟是还未问过这为容貌堪比真仙的青年名讳。
可江火却摇了摇头,一把推出洛惊鹤:“这位洛公子。”
杨菁薇会意一笑,道:“这位洛公子已是解了两个困惑我多年的疑问,所以接下来就请诸位好吃好喝,馆内最好的花娘也会陆续出来。至于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洛惊鹤没有急着跟着杨菁薇上楼,而是对刘安说道:“刘左徒说话可还算话,这局我已胜了,是否该把剩下的银两交出来了?”
“这!”刘安一拍桌子,有些不服,但又不知说些什么,他本想说:这哪能算数,你只答了一个,剩下一个又不是你说的。但这话一出他堂堂刘左徒可就架不住了,以后怕是要遭人冷眼。只感觉胸中有一个气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极了。
瞧着洛惊鹤摇着扇子,伸着手的瑟样,刘安憋下那口不上不下的恶气,掏出剩余三千两银票,用力拍到洛惊鹤手中。
转身,拔起那对肥腿,一扭一扭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黄易龄也想走,却也想留下来向江火讨教讨教书中所学。
他天礼学宫有言:河不阔可澈,地不青可广,百道百行,皆有学问可问之;
可他天礼学宫又言:从仙者寡道,自以为上,实则为下,无从可学,见而避之。
那他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啊?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整整三年,直到他遇到位仙山上下来的小娘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就在江火二人准备跟着杨菁薇上楼,向着个来历神秘的花魁多讨些好处的时候,月兰馆门面处传来一声巨响。
嘭!
江火回头望去,挑眉。
好嘛,竟是把门都给卸了,这对青楼是要有多大的仇怨。
初春的和风,在此刻吹的有些发寒。
门外走进三人:
一人少年模样,一身黑衣,清秀的脸上满是傲气;
一人弓着腰,紧跟在少年身后,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但身上穿的远不如那黑衣少年华贵,只是一袭破了角的粗布衣裳,还有一双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厚实布鞋,对黑衣少年很是恭敬,该是仆人一般的角色;
最后一人迈着八字步,是个杂乱胡子编成大辫的虬髯汉子;
一袭黄色儒袍,两柄锃亮宽刀。
第九章 纨绔子弟,当如洛惊鹤
世间可穿黄色儒袍的人,唯有两类:
天礼学宫上师以上者、景寰王朝官至三等爵以上的文德府官。m.www.uu234.net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名为上儒遗风的山门。
这上儒遗风,说是山门,实则是扎在人、妖两族边境的一座山寨。而这取名颇有风雅的山寨平日做些什么?
杀人放火、拦路越货,所作所为跟藏在群山之间的马匪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寨子里有些不被三族所接纳的怪人,自称上儒;而这些上儒在这寨子里待了数十年,也教出了些各种各样、行为诡谲的小怪人,是为遗风。
上儒,大怪人;遗风,小怪人。
偏偏这些大小怪人还在这三族九州各处,都闯出了些名声。所以这名为上儒遗风的山寨,在各处都有些名气,尤其在这江湖气颇重的城里坊间。
所以刚待那黄袍宽刀的虬髯客走进门,就有数人惊讶出声:“儒刀虬髯,夏桀。”
人族三州比较出名的是一大两小三怪:青玉州的‘方头怪医’,东瀚州的‘描衣人’,以及这遥亘州的‘儒刀虬髯’夏桀。
这三人中这‘方头怪医’极其好认,因为他的头实在是方到离谱,其次就是这夏桀,长到编出七八大辫的胡子,一身快穿破了的黄色儒袍,还有两柄叠起来比拳头宽的宽刀。
此刻他的两柄宽刀就捏在手上,高近八尺的厚重身躯挡在门口,虽然月兰馆的旧门被拆了,但反而多了一座比那木板厚实很多的“新门”。
江火看了看这虬髯客,有些忍不住笑,实在是因为那满脸七八根胡子扎成的辫子太具喜感了。
人家姑娘后首扎辫,你这大男人下颚扎辫。
扶起桌上了一杯清酒,品上一口,暗道一声:高手!
一语双关,因为除了那辫子世间罕见,虬髯客那八尺身躯里澎湃的魂火,江火用他双目神通,一瞧便知。
如今虽然没有了五脉七轮的修为,也没有了魂火,但双目神通还在,这还得好好感谢那以命换取气运的小道士七璇子。
可一杯酒喝下,江火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的洛惊鹤不见了,他再仔细悄悄,才发现一身男装的洛惊鹤僵立着身子,躲在一根馆中的梁柱之后。
莫非这破门而入的黑衣少年主仆二人,还有这虬髯客,是为洛姑娘而来?相知此处江火不由有些担心洛惊鹤的脑子,你说你躲也就算了,干嘛非要露出后脑勺那长长的马尾辫,莫不是生怕别人认不出她?
果然,这提着刀的虬髯客在左右观察了片刻后,就走在黑衣少年前面,向洛惊鹤躲着的柱子走来,使得一众青楼一游的玩客,让路的让路,跑路的跑路。
他们知道,这黑着脸卸门而入的‘儒刀虬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来的,说不准还得见血,所以两腿一溜烟,急着想念那家里的媳妇儿了。
江火干脆搬出一只雕着白鹤青鹭的方凳,拿起一壶好酒,再抓起一串葡萄,就地看起戏来。
这番作为换来两个白眼,一个是杨花魁的,一个就是柱子后面洛惊鹤的。
可他权当看不见,他江火无论走这江湖,还是跨那仙山,便是有景看景,有酒喝酒,其次才是用用那腰间三尺青锋。如今这窗外有景,手上有酒,屋内有戏,可算是否极泰来,待他不薄咯!
小山般的步子三两下就走到了柱子面前,高大的人影挡住窗牖外射进的阳光,一袭黑影笼罩在洛惊鹤长长的马尾上,颇有些霜雪压独枝的味道。
但这还没完,江火刚吃下一粒葡萄,暗道一声该是西边送来的上品,就看见虬髯客把两柄宽刀插在地上,两个蒲扇般的大掌一把抓住那根梁柱,往后一拉。
一根两人合抱的柱子,就这么碎成几块,砸在了地上。
来势汹汹。
得,看来他必须得想想办法救一把他这位洛世弟了。
就在江火放下酒壶,所有人以为夏桀的下一步是拿起地上宽刀砍向那小子的时候,虬髯客开口了:
“郡主大人啊,您就跟俺回去吧。”
嗯?
这剧情好像不太对头吧,你一个山寨来的莽匪,拆了人家的门面,还砸了人家的柱子,结果就来这么一句话?
只见得洛惊鹤也不躲了,走到虬髯客面前,仰起头看着比她高上许多的夏桀,瞪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回、去!”
接着洛惊鹤又做了一个让在座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一个动作,只见她倒退两步,抬起腿往后伸了伸,然后蓄起力气,用力使劲踢了那闻名江湖的‘儒刀虬髯’一脚。
大声道:“你们这些人一直追着我,把我害的从山上滚下来不说,我躲在这么个山里的破城,出也出不去,没吃没喝已经好几个月了!”
虬髯客挠了挠头,好像认了错一般低下了头。
就在夏桀准备开口的时候,身边一个有煞台面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这金陵城怎么就是个破城了,要再乱说话,我”
江火暗道:不知趣。
噗呲、
果然,这豆子眼刘安的下半句话,永远憋在了肚子里。
身上插了一柄宽刀,死了。
江火侧身看去,只见虬髯客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不顾馆内的尖叫声,低下头继续对洛惊鹤说道:“郡主,俺先道个不是,等您跟俺回去了,俺自会向老侯爷请罪。”
老侯爷?
江火手上的酒壶微顿,如此,他大概已经猜出这几日天天跟他算账的英气姑娘是谁了。
景寰王朝三位异姓王侯,一人姓王、一人姓李、一人姓赵,唯独没有姓洛的。但能叫做侯爷的,还姓洛,这天下便只有一人:
二十五年前被景寰人皇逼出三州,拔刀立戈自封疆的侯爷,洛横戈。
于遥亘州边境自立洛北将军府,三十万虎贲军威名天下,无人敢侵、无人敢犯。
而这洛惊鹤,估计就是那洛侯爷的宝贝女儿。
相传景寰皇城里的所有的天潢贵胄,加其来也比不上她,就如那言:
“纨绔子弟,当数洛惊鹤,天下第一!”
第十章 张小侠客和傻楞小子
洛惊鹤,也就是洛北将军府的郡主,现在有些恼,她就想不明白了,她爹为什么就这么想要她学武,甚至干脆想把她送上仙山,过那寡淡清冷的寻仙日子。www.uu234.netm.www.uu234.net她说退了天礼学宫的上师,赶走了玄观的臭道士,还吓跑了大衍仙宗的仙客。
可还是有数不尽的人来,只要她在那府里待着,耳边就没有一个清净时候。所以她干脆卷着银票,溜了出来。
偏偏这个山寨里来的大胡子,直追着她不放,从洛北将军府的府城,一直追到这赤泽边的金陵城。
刚开始还有点意思,不差钱干脆就当出游了,但这美好的想法自她从这金陵城外的山上掉下来之后,就幻灭了。
天天没饭吃,看着平时自己身上一天换个三四件都不嫌多的绣锦楼贡品,一件件变成那花白的大馒头,别提有多心酸了,最后她想清楚了,干脆花钱找个能打的,把那大胡子赶走不就行了?
所以才有那卖簪子的一幕,和如今这青楼赚银子的歪方法。
就在洛惊鹤没话说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是那第一个迈门而入的黑衣公子,一身细纹金丝黑袍,脚踩镶玉细锦靴,五官俊朗,鼻梁高挺,双目眼角微挑,平添三分孤傲。
他先是走上去对洛惊鹤行了一礼,显得颇有风度,然后再退后两步开口道:“在下张怿,见过洛郡主。”
洛惊鹤瞥了他一眼,直道:“没见过,没见过。”
但躲在人群里的黄易龄见过,暗道一声:这不就是那个被金陵太守逼出城的张小侠客,张怿吗?走之前还撂下狠话,说修成仙身之后必要一雪前耻。
说来他对这张怿,也算是有几分仰慕。
据说这张小侠客,十岁就懂得存下秋收的粟米,散给城里没有饭吃的流民;十五岁听闻隔壁的猎户死在荒郊野外,生是自己跑出去找了一夜,将他的尸体入土,还搭了石头、建了坟头;十八岁更是为了一姑娘打抱不平,找上太守府,可惜惹恼了大人,被赶出城去。
我辈读书人,就该有这般浩然正气!
那名为张怿的黑衣少年不慌不躁,平静道:“我本不该说话,但是夏师传授我数年的武义,所以我只能顶着这性命,来劝洛郡主回府。”
洛惊鹤冷笑一声:“凭你?那你倒是说一说,我有何理由回府?”
但她心里清楚,今日被这大胡子追上,就算她一万个不愿,也得被硬抓回去。所以干脆跟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白面傻蛋聊一聊,拖拖时间。
张怿拱了拱手,说道:“南边的妖族、西边的荒族,早就按耐不住了,就单说这边境,我一路行来,已是除去共计三十有五的妖人;何况还有北边的遗族,自三百年被打退之后,就一直在等一个日子,所以这天下并不太平。”
洛惊鹤还是没有正眼瞧他,接着说道:“那是他景寰王朝要考虑的,跟我洛北将军府有何干系?”
被噎了一句,张怿依旧不恼,平静道:“王朝为官者更是阴险,名刀易躲、暗箭难防啊,郡主此言也算是一语中的。再说了若是郡主可习武自保,日后出去游玩岂不是可以更随意些许了?”
江火听到这话,不由瞥了这张怿一眼,其实江火方才坐下来喝酒的时候,便观察过这张怿,还有他身边那憨傻的少年。
就在太守左徒刘安被夏桀一刀劈死的时候,江火很清楚从那个黑衣少年眼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以及几分阴狠毒辣的嗜血,算不得什么善茬。反倒是他身边的痴傻少年,手上微紧,眼中先是不忍,再是哀叹,分明是个心思纯澈的赤忱少年。
怎么会跟了这样一个主子?
洛惊鹤懒得跟张怿争辩,她何尝听不出那三言两语的恭维之意,你当我是那些没出过闺房的肥腻小姐?那故作大度的潇洒姿态摆给谁看?
江火、洛惊鹤看的明白,可这大胡子就是颇喜欢他这个徒弟,一直跟着点头,还有那痴傻奴仆,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张怿嘴上劝得越盛,洛惊鹤拒绝就越快,那‘儒刀虬髯’便越着急。
干脆,宽刀一横,再走近两步,对着洛惊鹤道:“俺知道郡主的性子,所以俺扛也得给您扛回去,老侯爷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就要一把抓起洛惊鹤,洛惊鹤心下一慌,左右看了看,发现离自己不远的江火,居然还在吃着葡萄,喝着美酒,心里暗骂一声不讲义气,走上去一把拉过他,推到‘儒刀虬髯’夏桀面前,说道:
“这是我大哥!你若是打得过他,我就跟你走。”
洛惊鹤可是经过考虑的,这江兄十有**就是那钓鳌客,但她可不能明说,这要是传出去惹来那烦人的赵侯爷,她可就算是害了江兄,所以干脆就不报名姓,直接打跑了这大胡子完事。
江火手中捏着的葡萄掉在了地上,有些没缓过神来,抬着头跟大胡子夏桀对上了目光。
一人手中倒提一盏酒壶,一人手中举着一柄宽刀。
相对无言,沉默半晌。
倒是江火先开口了:“‘儒刀虬髯’,为何而来?”
“带郡主回去。”
“为何回去?”
“学刀。”
江火闻言笑道:“那你觉得是你的刀利,还是雪越山的剑快。”
夏桀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的刀刃,沉默了片刻,眼中有些不甘,说道:“雪越山的剑,更快一些。”
听得虬髯客此言,江火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仰头对着二楼一直沉默看戏的杨菁薇说道:“杨姑娘,不知你们雪越山收不收我们两个闲客。”
杨菁薇先是一讶,暗道一声为什么江火会知道她自雪越山而来,但很快就笑了,酒窝浅浅,这是要她当挡箭牌呢。不过也无甚关系,反正根据宗主所言,这该等的人也等到了,不用费一番口舌就能把江火请上雪越山,也算是省了不少功夫。
所以她干脆从她怀里取出一枚精致的小剑,丢了过去。
雪越山不像玄观、九州星宫道那般道观有所信奉的道统,为传道证道而生,也不像尽还山那般年纪尚浅,它更多的和放尘山有些相似,是一个上古所传下来,只为修炼的古老仙门,历史悠远规矩繁多,甚至不同身份级别的弟子,都有可以象征身份的腰牌,这枚小剑便是其间之一。
据江火所知,雪越山分为杂役、外门、内门、亲传子弟四种,分别对应白、青、紫、黑四种颜色,其上便是有些身份的金色腰牌,和唯宗主所有的赤红色。
而这枚便是有不低身份的金色。
大胡子夏桀接住小剑,端详了片刻,眉头皱了又皱,反复思考了足有半柱香后才挤出了一个字:“好。”
就在洛惊鹤准备高兴的时候,大胡子又说出了一句话,让洛惊鹤有了神采的俏脸瞬间垮了下来,甚至她那高马尾都垂低了些许。
大胡子道:“俺知道雪越山颇险,只有一条山道,俺会一直等在那里,什么时候郡主仙法大成,俺什么时候放郡主离开。”
“……”
倒是江火心情不错,这雪越山已是方圆数千里最具乾坤的仙宗,雪越一座险峰,一座深谷,不比那九州星宫道的九十二大道来的逊色。
甚至更多几分磅礴大气。
大的宗门里好物什当然也多,岂会缺他那固精气神三基的药材?
如此,行程也就可以快上许多,提早回到放尘山,守着那小女孩择峰。
也可以更早的赶到无生寺,拿回那该让天地失色的,
山河玉。
第十一章 许黛舒
阳光铺在京城入门官道的青石板上,已经磨得锃亮的老旧石头,又焕出该有的神采,愿再伴着这座已有了太久岁月的老城,再经几多风雨。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官道两边是近些年才盖起来的新房,皆有两对镇邪走兽立于屋顶,比数百年前的房屋样式多出了一对脊兽,房顶的横脊之间还多了两尖相似宝刹的小剑柱,据说可以防那天雷降罚。
人族,一直在向前走。
就在这些新户之中,夹着一座极为老旧的院子,还围着篱笆墙,种着凤尾竹,甚至这竹林之间还有一座茅草亭,有些不入格调。
茅草亭下一张断了角的石桌和一方浇筑在地上的石凳。
此刻石桌上左边摆着一摞书,有的是大开着的文德府谏言剑典、有的夹着几片竹叶的剑典、有的干脆被撕只剩下几页残纸的道经,总之是新旧不齐、五花八门;
石桌最右边,则是一封书信,细细看去……细细看去因为字着实太过难看,只能勉强认出信的开头和结尾。
一句提称:许先生如晤。
半句署名:江火,酒叩。
至于石桌的最中间,是一张字帖,铁画银钩、笔意雄浑,跟那张泥鳅爬过的书信恰成天渊之别。
提的是一只硬毫笔,而握着这笔的手分明白皙修长,再往上看去,这笔走龙蛇的大气竟是来自一位女子。
一身素衣,眉如远山,也恰有不动巍峨的大气自在眉间;眼睛是一双冷冽凤眸,不似秋水动人,却如一瀚汪洋广阔无边;鼻梁嘴唇也是一般恰到好处,不施粉黛,清隽永顾。
素,雅。
想来她就是江火书中提到的许先生了。
许先生还是临着字帖,没有要理会那封书信的意思。她早在五日前就已经收到了这封书信,但一直没有打开,直到今日,听说有位客人说要来拜访她,她才拆了这封书信,不甚耐心的扫了两眼。
临了大概七八副书帖,这位许先生才端起石桌上,一盏凉了许久的清茶品上两口,而后犹豫了片刻,才拿起那封书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过了晌久,默默说道:“你的弟子,与我有何相干?而且早在五六年前,我就该跟你说过,那率罚七道我是不会去的。”
声音很好听,清透动人,只是此句语调太过平淡,根本听不出该是疑问还是惊讶,或是不满又或是喜悦。
然后她就那样坐在石凳上,看着手上的书信,一言不发。
直到竹林外传来一声娇喝:“小姐,客人到了!”
许先生这才放下书信,但她也不急,慢慢把字帖整理再一起,然后收拾好那些各种各样的书,喝罢最后一口茶,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出茅草亭。
不过刚待她走出去两步,便又回头了,走回石卓前,仔细收拾好那封信,然后慢慢揣进怀里,道一声:
“人都不在了,还操心这么多。”
这一句倒是有些温润。
说罢便走出竹林,向连着篱笆墙的客府走去。
……
来到小院的外府,已经有两人侯在那里,一人是方才叫她的丫鬟,另一人则坐在客椅上,安然的喝着刚端来香茶。
唇上一字胡,两鬓落长发,看上去虽然已有三十余岁,不过眼底是运筹帷幄的深沉,嘴角是百战不殆的自信,最该吸引未出家门的豆蔻女子。
一袭蟒纹绛袍披身,许先生见之低了眸子,好似不想看他,倚在门口直道:“赵太上?所谓何事。”
她听到的可不是这位赵姓王侯要来拜访她,而是学宫里的一位上师。
赵太上,景寰王朝最年轻的异姓王侯。十八岁还在候卒部队押运粮草,没过几年便已经当上了校尉;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本该官生至三等爵的征东将军,奈何深入荒族屠戮寻常百姓近万人,落了个被文德府弹劾的后果,这征东将军也就没能坐上;可在三十二岁那年,白马绛袍赵字骑,踏过赤泽三百里,直逼得妖族三十万大军躲进登百野之中,数年不敢露头。
好一个白马绛袍赵字骑,从前是踏异族,现在是仙门也想踏了。
当、
赵太上放下茶盏,他的脸比常人要白一些,好似几分病态,咳嗽了一声,说道:“孤今日来,有两个问题请教许姑娘。”
“讲。”惜字如金。
赵太上也不在意,他与这天礼学宫最年轻的上师,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接着道:“这第一个问题,孤要踏平这旁左仙山,还得需要几年?”
许先生还是不看他,自道:“百年无成,千年亦无成,或可待万年之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之时,或可一试。”
赵太上皱眉:“何解?”
“既名为传承,岂是你踏平山头的点滴意志可磨平了的?放眼数千年前,仙门林立,万道争锋,那是只见百国臣服、皆求仙道;如今那百国早已不见,可放尘山、雪越山等仙门还屹立于这世间。”
赵太上闻言低头,不置可否。片刻后从袖中取出几页黄纸,递于许先生,说道:“这是我从钓鳌客的天昭峰上取来的东西,研究了数日,内容太过驳杂,看不太透,想了想这整个京城,也只有许姑娘你能给我解答一二了。”
闻得此言,许先生才抬起了头,走过来接过黄纸,也不看,只是同样塞进怀里,与那书信放在同一位置,说道:“明白了,过个把月,待我研究透了,自上贵府拜访。”
赵太上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多话,转身准备离开,最后道一句:
“有空去看看你爷爷吧。”
“……”
人走茶凉,许先生因为这句话愣了一刹,旋即三两步,又没入竹林。
竹林间,草亭下,许黛舒翻开了一页三百年前的黄历。
关于她的爷爷,关于她的许家。
第十二章 洛惊鹤的长发
“小二,给我拿两坛你们这里最有劲道的酒。顶 点 X 23 U S”
江火揣着花了不少功夫赚来的银子,先去金陵城里的药铺瞧了一瞧,买了三四味药,就立刻赶到了这巷坛酒楼,既然叫做巷坛,想来这酒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二先是看着江火面容恍惚了片刻,而后暗道一声现在奇怪的人真是越来越多,前些日子有个点了满汉全席,却不吃的姑娘,那姑娘长得比这城里很多俊朗少年,还要俊上三分;如今又有个提着月兰馆最好的三香酒,来买他们这不值钱烈酒的青年,这青年该是比他见过所有的人,都要好看,不论男女。
但再奇怪,这上门的生意,哪有不要的道理。
所以收了银子,立刻从窖里抬出两坛好酒,用粗绳那么一绑,挂在青年肩上,道一句:“客官,慢走。”
江火颔首,一边挂着两坛烈酒,一边提着两壶三香,乐呵着向城外走去了。
这一道是去雪越山,他可知道那山上清淡的很,深循老祖法,辟谷丹备齐,饭都不吃,更别提什么酒了。
犹记得那执拗姑娘,三百年前继承了雪越山宗主后,还因为江火在她山上烤肉,大闹一番生是赶他出山,送了他一酒罐子的辟谷丹,说五谷皆是浊气,食之犹如吞毒,什么时候待江火戒了这‘毒’,再上她雪越山。
可惜三百年前那一世到他闭眼,也没能再上去瞧瞧。
不知如今,故人可在?
三百年前活的仓促,修得了个大道,却丢了太多东西。
“快走了,江小子!”
岳瘸子一张满是胡渣的脸,满满的乐呵,朝着江火挥了挥手。
一群人等在城外,准备去那雪越山。
说来该上雪越山的只有杨菁薇和江火、洛惊鹤三人。
现在倒是稀稀拉拉跟了一大群人,比如要守雪越山山道,一直等到洛惊鹤修为大成的虬髯客夏桀,还有跟着他的黑衣少年张怿,然后张怿身边又跟了位打杂牵马的憨傻少年。
岳瘸子本是要吃够回他那城角的破房子里,打算窝囊一辈子的。
但洛惊鹤金口一开:
“跟小王走吧,还回你那破地方吃那喂猪的酱菜啊?”
得嘞,这算是岳瘸子咸鱼翻身,一下成了洛北将军府的家仆。所以今天他很是欢快,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一会就能坐上传说中的剑舟,这辈子真可算是活了个自在啊,哈哈哈!”
此去雪越山三百里,江火的意见是骑马不过三四天,还能看看路上的风光,岂不更好,可惜遭到了全员反对。
洛惊鹤可不想受那骑马之苦,好歹有个香车才勉强配得上她;杨菁薇也是急着回到宗门,打算好好请教一下江火,关于胡不归的一切;至于虬髯客夏桀,倒是不急,反正他还要在雪越山下候个些许日子,不差这两天。
何况就依照郡主那个性子,想要学有所成,怕是至少得有个三五年。
杨菁薇看人到齐了,说道:“那就走吧。”
说罢,拿出腰间一枚巴掌大的小剑,另一只手剑诀微掐,青色的魂火自掌中激荡而出,连带着那柄小剑也燃烧起来,只一瞬便飞上了天空,化作了一柄十丈大小的巨剑,浮在空中。
“嚯!瞧瞧这、瞧瞧这!”
岳瘸子睁大了眸子,两眼放光,连那眼角的褶子也不见了,
便是一旁的黑衣公子张怿也张了张嘴,他虽然行走江湖多年,自诩侠客,可毕竟走的还是凡尘道,能见过几次寻仙问道的修士?本以为自己这个师父已是一流高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心中渐生烦躁,艳羡着看这那柄剑舟。
从艳羡变成嫉妒,最后添上几分狠戾。
这一幕可是被洛惊鹤看在了眼里,暗自鄙道:“剑舟都没见过?”
她鄙张怿,但岳瘸子挠了挠头,畅快笑道:“在这周围都是山的小城里,哪能见到这么个稀罕玩意儿,我当……我当年虽然听说过,可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
洛惊鹤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走吧走吧。”
到地方了再说,反正那时候没人追她了,正好瞧瞧仙山里面什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
想到这里她对夏桀说道:“喂,大胡子,跟我爹说一声,让他派个千把来人在山下候着。”
免得这山上有人欺负她了。
大胡子挠了挠头,应道:“俺知道了。”
那便聊得火热,倒是江火摸着下巴,端详起这剑舟啦,暗道这雪越山用的竟还是阵法驱动的剑舟,有些老旧,亦有些怀念。
大世流转,不断有旧的东西被冲刷过去,又不断有新的东西生出嫩芽。
比如这剑舟,三百年前大都是用阵法驱使的,因为那时候,各仙门还有个少许阵法师,只可惜一场九州大战,让这本就不多的传承又凋敝了些许,至今除了他江火,怕是也只有些修得道门的老家伙们还会了。
所以如今就换了一种方法,令普通的灵剑自涵乾坤,可作剑舟,这种方法,便是化外神通。
神通分两种:一种是百折千磨修炼而来,称为道内神通,这种神通一般只行一道:比如九州星宫道那位的袖里乾坤,便是用尽毕生时光钻研乾坤演变,修出来的神通;再比如‘断剑’王不醒,手中无剑却可以祭出剑火斩断一切的神通;还有很多很多人,无生寺的僧人拳破万法、荒族的无魂者体若金刚、天礼学宫的儒士落笔成锋,这都是道内神通。
另外一种便是化外神通,通常是大修为者,也就是能修到三魂道境的修士,用自己的魂火,在死物上刻画的神通,比如玄观、九州星宫道等道门的符篆,尽还山、放尘山等剑仙派的剑书等等,通常为消耗品,所以现在人们的剑舟只能用个十来次,就要回山门请前辈们又刻上一次,不似杨菁薇这内蕴阵法的剑舟,只要此剑不坏,就算飞个天涯海角,也不是问题。
只不过,江火的神通,皆不在此两者之中。
叹一声岁月飘摇,江火缓缓踏上了这柄老旧的剑舟,望着身旁五成不情愿,五成又很期待的洛惊鹤,他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洛姑娘,你这头发留这么长,做什么?”
身为当年一路血拼杀出京城的洛横戈之女,仇家怎会少?可这标志性的垂臀长发,岂不是在脸上写着:我是洛惊鹤,你们都来杀我呀。
有些奇怪。
洛惊鹤听得此言,突然安静了下来,去了浑身浮躁,蹲下身子,用双手保住腿,然后把下巴抵在双腿间,低声道:“我的头发只能剪三次,第一次是我十四岁成年的时候,第二次要是我嫁人的时候,至于第三次,该是我继承这洛北将军府的时候。”
“洛北将军府没有男嗣?”
“有,我有两个哥哥。”
洛惊鹤埋着的头突然抬起,双目掺了血丝:“但他们都死了。”
死于景寰的山河之间。
第十三章 魂梦星海
至于为什么只能剪三次头发,江火就没有再问了。m.www.uu234.net
景寰王朝与洛北将军府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况还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该想办法哄好才是,所以江火摸了摸下巴,笑着多洛惊鹤说道:“人人都说你是个不二的纨绔子弟,我倒是好奇能有个什么方法,把散银子玩出花来?”
可并没有如他所想,洛惊鹤还是抱着双腿,低声道:“玩腻味的东西,不提也罢,倒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府见识见识。”
啵、
江火拔开一壶三香酒的酒封,暗道一声果然这聊天也是个技术活儿,哄人更是个技术活儿,他除了写字困难,这聊天也是一等一的难过,好在他会讲故事:“世俗道着了欲这个字就索然无味了,倒不如我给你讲讲其他东西,保准都是你没听过的。”
洛惊鹤无声笑了笑,她何尝不知道江火是不想看到她低沉的模样,所以抬了头,说道:“也算不错,我倒是对那些个奇也怪哉的物什颇感兴趣,那你就随便讲讲。”
江火喝了一口酒,问道:“你知道这青天之上是什么吗?”
“青天之上?不该是仙界吗,修仙的人都这样说,我爹爹也是这样跟我讲的,他说千万年前古神们都住在那里,还说那时候仙界和人界是有路的,哪怕普通人也可以走上去。”
江火摇了摇头,任由狂风拂面,抬起头看着天空,缓缓道:“你偶尔会不会做梦,梦到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全然不同的自己,可你却觉得很熟悉,连同它的喜怒哀乐,都无比真实。”
洛惊鹤睁大了眸子,回头瞧着江火说道:“有,甚至白天寻常的一个动作,我也会觉得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做过一遍,似真似假,让我恍若梦境。”
但是这跟青天之上有什么关系吗?
只听得江火再道:“青天是一面镜子,镜面之上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称其为:魂梦星海。”
“魂梦……星海?”
“佛门有轮回、道门有飞升、俗世有兵解、可去处皆是这一处。”
“你是说,人离开这个世界后,魂魄会在那里活着?!”洛惊鹤张嘴惊道,但看得杨菁薇等人纷纷回头,又赶忙捂住嘴巴。
她长这么大,奇书异录看过不少,可从没听过这么个玄妙的说法,当真算是匪夷所思!
江火笑了笑,看来这妮子悟性不算差嘛,接着说道:“但魂梦星海与这方世界不尽相同的是,那里是先有的人,再有的世界;而不像是这青天下面,是先有的世界,再有的人。”
洛惊鹤竖起耳朵,直点头:“嗯嗯嗯!你快讲!”
“不论是死,还是圆寂轮回,或是飞升兵解,魂魄都会到魂梦星海,然后把他们这一生走过的路,再现在魂梦星海之中,倘若他去过京城,那里便会形成一个他记忆中的京城,风格或许迥异与现世,可一定万分精彩!诸如此般,无数人、无数魂域形成了那片广瀚无垠的魂梦星海。而当他们的记忆完全再现于魂梦星海之时,那里就会出现一刻闪烁着的光芒,我们称之为,星子,而无数魂域的交错连接,便成为了,星空。”
“竟是这样!!”洛惊鹤又没有收住自己的声音,瞪了转过来看她的几人一眼,喝到:“再看小王,全给你丢下去!”
然后坐近江火,摇了摇他胳膊,道:“接着讲,接着讲!”
江火笑了笑,喝着酒继续道:“星子结成,就证明魂梦星海中的人,要开始他们的一生了,而青天下他们的另一世,也恰在此刻出生。魂梦星海的人,一生与我们相反,我们是在不断地增进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他们是在不断的忘却凡俗中的记忆,看这青天下自己的转世,记忆不断地开始消散。”
“入夜,星空出现,我们睡去之时,若他们思念强烈,这魂梦星海经历的一切,便会经那颗星子,传给梦中的我们。执念越深,情感便越强烈,因为梦中的人,本就是我们。当他们忘得赶紧了,便算是结束了魂梦星海的一生,永远的,消散了。至于我们,也就不会在做与之想干的梦了。”
江火说罢,喝干这壶三香,看了看洛惊鹤:小姑娘双手搭在圈着的双腿上,捏着小爪子,眼睛里满是光芒,偶尔眨巴眨巴,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笑着摇了摇头,再如何,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
江火放下这顶好的窑子里烧出的酒壶,最后道一句:“这不过是寻常魂魄,魂梦星海中还有其他的,比如游魂、执念、残火、古居者等全然不同的东西。”
“游魂?执念?残火?古居者……?快讲讲看!”
江火拍了拍她的脑袋,指了指剑舟前方。
洛惊鹤先是有些不满的甩了甩脑袋,然后随着江火指着的方向看去。
怔住了:
一座下望不到低,上往不到顶,左右只顾得山壁,看不到其他的巨峰,就这呈现在眼前。
云雾缭绕,但她依旧可以勉强辨出,这座山的山下是一片新绿,往上是生机的盎然青葱,再往上便是雁过留声的萧萧枯黄,最后便是天地寂静的皑皑白雪。
一座山,春夏秋冬。
可惊讶绝不止于此:这座高峰旁有座石剑,该是斜插在看不到低的山脚处,可这有了形状应是出自人手的石剑,竟足足有千丈之高,与高山的秋色同齐,一道丈宽的铁索,一直从石剑的剑柄处连向高不见顶的山峰之巅,再从剑柄的另一端,低落至左边的一处深谷之中,山脚本就难以看清,跟别说这黑洞一般的深谷。
不过那谷中虽然黑暗一片,但竟是有不少白色的萤火不断的自其中升腾而出,围绕在剑锋之上,让石剑上那古朴的三个字,添了色彩,愈发的生辉:
雪越山。
一山一剑一谷。
千年岁月的仙门,当得起天下真无双!
第十四章 两千年雪越山
半个时辰的剑舟之行,落在山脚时,却是先见到了千余马骑。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步兵、越骑、盾垒各七队;长水、射声、候卒各三队;最后剩下的辎骑也有足足五队。
一千五百人,不多不少。
江火瞧之哑然,这从上午月兰馆消息传出,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时辰,洛北将军府的铁骑就赶到了这雪越山下?
虽然洛北将军府与雪越山同处遥亘州,可相距也有二百余里,看来这所谓的横戈虎贲,名不虚传。
千人阵前是匹棕紫毛色的马,马上一为黑色甲士,见到洛惊鹤跳下剑舟后,一等马镫翻身而下,快步走到洛惊鹤面前,单膝下跪,高声道:
“卑职陈庆,拜见殿下!”
洛惊鹤瞥了他一眼,说道:“当不起,陈都统,快快请起。您今日不在府城练兵,找我这苦难儿作甚?我可劳驾不起,赶紧回去看您的城门去。”
九万洛北后军的统帅,手上陪着万余冤魂的陈庆,额上冷汗渐出,连忙双腿一跪,叩下恼道,低声道:“三个月前,不开城门是老侯爷的意思,卑职也不是有意不放殿下进来。”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瞧不见在这这么多人?还跪着做什么,一边儿去。”
“郡主稍等,王爷还让卑职带了句话来,卑职说完了就退下扎营。”
说罢,陈庆站起来挺了挺身子,走到江火一行人面前,眼中多了锋芒,问道:“何人来自雪越山?”
杨菁薇嘴角无奈扬起,心下叹了一口气,她虽只求江火所知,但这位小郡主欲拜师雪越山,于她雪越山可说是一大机缘,亦可说是一大灾难。
活是位小祖宗。
杨菁薇走上前应道:“在下雪越山,轻微道道主门下,首席弟子杨菁薇。”
陈庆拱了拱手,也不嗦直接说道:“可问苏仙长门下,可收得弟子?”
“师伯云游多年,已有半个甲子未曾回来了。”
“杜仙长可在山门?”
“在的。”
“如此甚好。”
说罢陈庆点了点身后的辎骑五队,说道:“黄金三万两、锦缎三千匹、登堂剑典一百册、传世宝录四十册、上古遗物一十一件。”
其中意味,不必言明。
江火见之笑了笑,不由想到了数年前某人提着十万大军,两上放尘山。
杨菁薇却是扬起酒窝,应道:“我想小师叔会很乐意。”
此言倒是实话,雪越山人谁不知道,恣肆道道主杜老头儿,因为嫌山门穷跟宗主发了多少牢骚,说什么干脆也在山上立个像,学人家道门收香火钱,否则靠千年前的那一套,穷都要穷死了。
陈庆点了点头,向洛惊鹤行了一礼,便慌张带着队伍扎营去了,他可不想再替郡主带什么话回去。
每次郡主让他带话给王爷,回去就免不得一顿胖揍。
所以办完事,溜了才最省心。
包括大胡子夏桀也深谙此道,所以看着陈庆跑了,自己连忙要拱了拱手,对洛惊鹤说道:“俺就不上去了,俺同陈庆他们一块在这下面扎个营,等郡主回来。”
说罢领着张怿和那个憨傻小子离去了。
洛惊鹤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这大胡子执著倒是执著,可就没有想过,我上了雪越山,想走的时候借柄剑舟,或者让人送我出来不就行了,又不是非要走这山道。
洛惊鹤能想到,夏桀可不然,他在这遥亘州纵横了四十年,如今已经五十有六,只觉得赶路,便得用脚下双腿,骑那西荒好马,如日升月落,已成亘古不变的道理。
最后只剩下江火、洛惊鹤、杨菁薇、岳瘸子四人。
岳瘸子方才一直不敢开口,杵那满是杀气的陈庆,但那陈庆和大胡子一走,他便跳了出来,眯着眼睛说道:“殿下,咱走吧?”
改口倒是该得快,早上还在叫洛小丫头,现在就叫上殿下了,约莫也是从那陈庆口中学来的,不过叫江火还是叫着江小子。
江火也不在意,这样反而更舒心一些,就像在放尘山,他最厌别人追着他峰主峰主叫个不停,所以他就成了放尘山最年轻的师叔祖。说道这里,他就想到方才陈庆提到的,所谓苏仙长和杜仙长,多少岁月之前,也该是叫他师叔祖的。
放尘山峰主便和雪越山道主一般辈分。想不到这一晃眼,倒是成平辈了。
洛惊鹤仰头望着高峰,也高兴道:“那便走吧。”
也算是换了个新环境,听着江火给她讲的趣闻,这仙山也就没了个清淡味道,反而像是一个藏满惊喜的世界,等她探上一探。
……
一千五百年放尘山,两千年雪越山。
纵使来此求仙的人再没有千年前多,但依旧是这处天下间,最有底蕴的仙门。
便如这山门出的千阶青玉山道。
巍峨的山道前站着四位雪越山门下弟子,与背后的高山相比,他们虽然渺小如芒,可身姿挺拔,犹如青松扎在山道之前,观飞鸟走兽、闻风吹草动。
山道左近共有十多丈高的石剑九柄,皆和那座最大的石剑一般,其上有点点白芒闪动,不断跳跃,像是有着生命一般,很奇特。
可江火知道,这是雪越山大阵的一部分,一个承了千余年的大阵,就算千年之间有妖族来侵、遗族复仇,仍旧不影响它永远的伫立在这里,守着这座山,静静望着百代兴衰。
看着这熟悉的山脚,江火摸了摸腰间的三香酒,笑了笑:
这世俗道的浊气,我终是戒不掉咯。
只是三百年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找你讨两句骂?
第十五章 九千阶
雪越山由山脚至山顶分别是春夏秋冬。www.uu234.net
春光处搭着三十二座石台,以及一座处在最中间的近百丈青玉台,名为:试剑台。其间小比切磋皆在石台之上,只有到了雪越三道大比等盛会开始之时,才会在试剑台上比拼拳脚。
恣肆道、轻微道、万古道既是修行中的境界,也是雪越山不同派系的名称:杜道主所统恣肆道、苏道主所统万古道、还有杨菁薇师尊叶姓道主所统的轻微道。
再往上便是夏虫鸣、百花盛的弟子居处,不过住在这里的皆是内外门弟子,像杨菁薇这般亲传弟子,都是住在离剑林更近的山巅。路上江火好奇问了一句:现在雪越山有多少内外门弟子?杨菁薇的回答是外门弟子四千人,内门弟子六百人。
终是比不上千年前的万人拜山的盛况,但这五千人决计不算少的,很多仙门传道今日,也就一个山头也不过几十人的现状,就像那江湖门派:一个祖师爷,三五六个师叔伯,七**个师兄弟,再多个十几人的门下弟子。
如今放尘山弟子也不过五千之数,但就是这五千人,足得让他赵侯爷倾巢而出,才堪堪胜出半筹的阵仗。
山道很长。
当然杨菁薇不会让洛惊鹤这位小祖宗受这苦,在山门处让几位弟子通报了宗主后,便驾着剑舟先带江火三人来到弟子居,给他们找了了幽静处:
三面山壁环绕,虽不成谷可却别有一番静谧,山壁下是潭碧波,此处无风,碧波便是一片明镜,映着天空层云漫漫,伴着阳光透着潭下石成五色;
潭前不多不少,刚好三座木屋,朴素是朴素了些许,但比一路走来看到的弟子住处,不知大过多少,最后便是木屋前的一棵大树。
有多大?树干成桥,连接此处幽静与外界通往。
“哟呵,仙门不愧是仙门,随便找个住处都是城里城外难得的好风景!”
岳瘸子背着一娄子从山下带来的好吃的,乐呵着赶紧给自己挑了个木屋:朝西,日暮处。
兴许是累了,三两步钻进去便没再出来了。
杨菁薇没从剑舟上下来,对江火二人说道:“门下弟子已经禀告宗主,还请两位休息一晚,各般事宜,我们等二位歇息好了,再来请拜。”
当然要请拜,一位是洛北将军府的小祖宗,另一位是懂得上古残录的大能。
虽不知名姓,但瞧着江火面相,杨菁薇内心已是有了猜测。
天下有得此般容貌的人,除了放尘山那位,她可没听过还有哪一位。不过这也是这一路上才想明白的,毕竟前不久才传来渊暮山一役的始末。只是倘若此人真是钓鳌客,那她以后可是要以师叔相称了。
所以躬身慢慢行了一礼,再道一句:“二位,请歇息罢。”
转身,驾着剑舟离去。
看着杨菁薇远去,洛惊鹤才把行李仍在地上,坐在一颗石头上,盯着手心,另一只手不断的点着手心,过了片刻后,抬头向江火问道:“江兄,你说这修仙之人,与那江湖高手有何不同?能比我府里的门客厉害?上山时的那柄山高的石剑,又是怎么来的?而且这么大个门派,是靠什么赚银子的?还有……”
好家伙,原来是坐在地上数了数,到底憋了多少问题,打算一股脑的全问出来。
江火直听得后背发凉,光是这问的话就有百多句,至少十多个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想了想说道:“真想知道?”
洛惊鹤忙不迭点头:“嗯、嗯!”
“那今天就不说了。”
“哈?”
江火也选了块石头坐下来,歇息了片刻,仰头望着青天,问道:“你想在这雪越山待多久?”
洛惊鹤上来是单纯的躲那个大胡子,他却不然。
一年后还有放尘山择峰要去,五年后还有两剑峰之约要赴。
所以,寄在无生寺的那块山河玉,他必须尽早取回来。
可在这之前,他必须保证: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万不可让那姓赵的知道他的行踪。
他现在是以‘身死’替老丞相正名,尚且还能让放尘山有个天下民拥护的理由,也就是说此时赵太上若是举兵放尘山,就是不义之举,是要站在天下民的对立面的。所以他的‘死’,只是换来了放尘山一段时间的安宁。
别人不知道赵太上和放尘山的仇怨,他可是知道的清楚。
那人一日不平放尘山,一日活不顺心。
而且他还有更担心的事情,既然如今没死,那渊暮山前的剑指赤阳天,必定有人看到,且知是他江火所为。
蛰伏二十八年,功亏一篑。
洛惊鹤用手拢了拢快要垂进小潭的长发,笑着说道:“玩够了,便回家。”
六个字,江火直觉得沉重。
世人皆知她是个天下有名的膏粱子弟,可却无视了这位膏粱子弟的前路,会有多么难走。
如得他担上放尘山,洛惊鹤的担上也扛着一座将军府。
江火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你怕是躲不了了。”
“为何?”
“因为有尾巴循着那一千五百人,已经入了这山中。”
洛惊鹤闻言嘴角微撇,少了三分俏皮、七分轻佻,眯了眼睛眉间多出十分将军府世子该有的威严,犹豫了片刻,认真喊道:“江兄。”
“嗯?”
“你教我剑法,如何?”
“不如何。”
“为什么?”
“因为我很忙。”
“……”
江火盯着洛惊鹤说道:“真想学?”
“想。”
“那也不是不成,每天下山给我打两壶酒上来。”
“就这么简单?”
江火笑着摇了摇头,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从山脚到弟子居处,共有山道:
九千阶。
第十六章 改变的剑阵,不复的故地
入夜。www.uu234.netwww.uu234.net
江火踩着时间,待到夜半子时,紧紧了衣裳从木屋内走了出来。
既然来了雪越山,有些个故人就不得不拜访了。他白天随杨菁薇一路走来,旁敲侧击问了很多东西,只是终是没有问出来故人的去向,毕竟杨菁薇不是宗主一脉,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只是想出去的话,须得避开两个人:一位是随着陈庆同来的沉默老者,就在昨日杨菁薇走后的不久,此人就抱着一把剑顺着山道找到了这里,该是洛北将军府的门客,遣来看顾洛惊鹤的安危。
毕竟洛惊鹤掉下山崖的三月里,那可是无人跟随的陷境,想必也是急坏了洛横戈。
至于另外一人,便是随着陈庆跟来的小尾巴了,隐匿功夫了得,甚至有手段毫无声息的潜进雪越山大阵,想必能耐也不一般。
避开他们其实不难,星定霜移连‘将九野’彭开昼都无破解之法,何况你小小的两个门客?
真正难的地方在于:他得共爬一万八千阶山道,还得上下一座山谷,这要如何在清晨之前赶回来?
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雪越山禁地:沉桑谷。
至于为什么要去沉桑谷,因为无论是死是活,她都该在那里。
雪越山一山一剑一谷,只有沉桑谷是除了宗主道主,任何人都不可以去的,因为那里是历代雪越山宗主的闭关之地,亦是他们的,沉眠之地。
下山九千阶,饶是他用尽如今身体的浑身力气,也用了两个时辰有余,然后七拐八拐走了许多个雪越山弟子都不知道的山路,终是望见了脚下的沉桑谷。
依旧是红霞铺满的秀丽模样。
沉桑,除了沉睡着无数先贤的魂魄,还开着艳丽的扶桑,从山崖开彻谷底,从初夏开至冬末,没有花期,永不凋零。
谷不算很深,即使不驾剑舟也可以攀爬下去,但既然是禁地,怎会没有大阵看护,而且是最狠最厉的杀阵。
就在江火走近山谷的一瞬间,红影闪动,没有天雷滚滚的异象,只有四柄赤色的巨剑,悬在江火头顶,片刻就压尽了他浑身气机,直觉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江火面色潮红,浑身血液开始逆流,连道一句糟糕的机会都没有!
为何糟糕,三百年过去,这沉桑谷的禁制居然换了阵法,这绝对算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这种大阵需要的不止多个阵眼,还要天象风水皆辅,可他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景致天象如何改变。
失算,到底还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魂火已灭,手中无剑,能依靠的也只有双眼神通了。
江火苦笑一声,道一句:
亏。
……
洛惊鹤一觉睡到正午,才拍了拍发昏的脑袋爬了起来,迷糊道:“绿水、翠山,更衣。”
竟是睡的太舒服,忘记自己已是数个月没有人服侍过了。
三两下穿好衣服,揉着眼睛,一脚踹开木门,低声喝到:“绿水、翠山,人呢?!”
天光刺眼,让洛惊鹤单手捂面,用力闭上了眼睛,这才回神,自己已经五个月没有回府了,有些想念。
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洛惊鹤睁眼左右瞧了瞧。
先是看到了一脸胡渣走上来点头哈腰的岳瘸子,其次就是昨日随她们上来的沉默老头儿,她最不喜有人一直跟着她,但凶险了这么些日子,加之有尾巴跟了上来,也就没有赶他走。
其实也赶不走,因为那是她爹手底下最能打的门客,据陈庆说,虽然此人排不进九州策,但若是以命相搏,那也相差不远。
最后洛惊鹤把目光放在碧波潭水旁的江火身上时,让她愣了片刻、睡意全无,然后大笑出声:“江兄,昨天上哪偷人了?搞得灰头土脸,哈哈哈。”
也怪不得她,江火是方才赶回来,瞧着水中的自己,他也是满心苦涩:束着头发的白石环丢了;衣服破的没有了袖摆、没有了尾裳,活像块缝厚实的破布;连脸上也是水渍未干的狼狈样。
好在面相足够镇住这一切,粗布野夫也成了谪世仙人。
江火苦笑,昨日凶险,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已是万幸。自己想知道的,还是抽空问问他们宗主罢。
“杨花魁呢,怎么还不见来。”洛惊鹤走过来问道。
一个名字叫习惯了,她也懒得改口,毕竟在她看来那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人物,杨花魁,亦或是其他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岳瘸子跛着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咧着一嘴参差不齐的牙齿,笑道:“杨仙长早上来过了,不过都因为那江小子到处乱跑,她找不到就说晚些时候再来。”
“晚些时候、晚些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啥时候。”说着一脸埋怨了瞪了江火一眼。
江火笑着摇了摇头,道:“便是这时候。”
话音刚落,一柄熟悉的剑舟出现在几人面前。
“几位,宗主已经在雪越大殿候着了,请随我来。”
那便走吧。
雪越大殿在山巅,剑林的左侧。
飞快略过雪越山第三层落叶秋色的时候,江火注意到了
原本雪越山的六座阁楼,如今只剩下了五座:剑典、道经、丹草、百易、悬帖。五阁均衡仙山的资源出入,借之运转这个偌大的门派。
唯独少了一座:剑火祭堂。
他很好奇,雪越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禁地剑阵改变、雪越山六阁最重要的剑火祭堂消失。
故地,已经物是人非了。
剑舟转瞬万阶山道,再停下时已是处在一座巨大的石殿之前。
殿门空开,没有门扉,只有十八座巨大的石柱立在殿门之前,虽然残破不堪,可伴着脚下刻着古字的巨大石板,岁月两个字依旧让人敬畏。
“请进。”
杨菁薇收起剑舟,低下头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倒是立在门侧,不再上前一步。岳瘸子也很识趣的站在门外到处晃悠,也不进去。
只有江火和洛惊鹤,点了点头进去了。
嗒、嗒、
殿很深也很昏暗,脚步声回落的清晰,唯有一盏灯火在大殿的最深处静静闪动,灯影前约莫有个人影。
再走近,再走近,终是看得清楚了,是个人影没错。
但坐在一架老旧的木轮椅上。
竟是残了。
声音却很好听,该是个青年:
“久仰了,洛世子。”
“久违了,江峰主。”
第十七章 剑穗,落英
江火皱眉,仔细瞧了瞧说话的人,并没有印象见过这个人。
既没有见过,何来的久违?
轮椅上是个青年,看之一眼,便有两个字跃然脑中:温和。
五官规规矩矩,既不惊艳也不难看,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甚至他眼角下的黑痣,都是左右成对,双眼下各有一颗,如果说唯一有些突兀的,便是他的皮肤显得过分苍白。该是和他的双腿有关。
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青色的小鸟,不鸣叫出声,只是从他的左肩跳到右肩,再跳回去,如此往复,似是无趣给自己找些乐子。
“你是雪越山宗主?”洛惊鹤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玄观、九州星宫道同为天下大派,执牛耳者皆已百岁有余,传统仙门就更不比,哪怕是新起的尽还山,掌教也有二百寿数。而这雪越山的宗主却只有三十岁左右?
成不成啊?听说雪越山能上九州策的只有那苏姓仙长一人了。
青年闻声答道:“正是,若不见外,两位便叫我雪承吧。”
雪承是他的名字,承于雪越、为雪越而承。
江火没有急着问,这位雪越山宗主何时见过他,而是打算先替洛惊鹤解决了拜师事宜,再说也不迟,毕竟他还有些隐秘相问。
而这位名为雪承的宗主,似是知晓他所想,瞧了他一眼,转过头对洛惊鹤温和道:“不知洛姑娘此行来我雪越山求师,可是想明白了?”
洛惊鹤点了点头,道:“自然。”
这一拜师看似不过结个师徒名分,其实却是把洛北将军府跟雪越山绑在一起了。
雪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洛惊鹤:“这是你爹寄在此处的信,现在也该还回去了。”
信?什么信?
洛惊鹤接过来打开一看,挑了眉头,扭过头,马尾晃动,问道:“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怎么骗我上山了?这骗术还没怎么用,倒是我自己先撞上来了?”
雪承带着歉意说道:“有所隐瞒还请见谅,本该是我亲自上府带郡主上山,可不曾想竟会有如此巧合。大世将至,雪越山有八分之难,洛北将军府有大敌当前,郡主理应明白,安分日子没有多少了。”
洛惊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信上的最后一句话怔怔出神。
片刻后才说道:“杜仙长在哪里,我这便上门拜访。”
“大殿后五百步,涯洞居。”
折了信,洛惊鹤对江火说道:“江兄,三日后等你胖揍那张怿的时候,我再来找你看戏。”
说罢左右晃动着马尾出去了。
她知道江火和那人有话要聊,毕竟雪承方才说了是江峰主,那她又怎会猜不出,这位陪自己逛窑子的酒客江兄,就是三剑惊渊暮山的,钓鳌客。
天昭峰峰主,雪越山宗主,总该有些话是她不能听的。
……
“江峰主,你便不好奇我是怎得一眼就看出你的身份?”
江火找了根殿中的石柱倚靠,抬头叹息道:“我这般长相,聪明人该是一眼就瞧得出。”
“……”
雪承无奈摇了摇头,用手推着轮椅走近江火,然后拿出了一个近似圆形的古旧物什,上满刻满了细小到肉眼难辨的字体。
“这是,胡不归。传闻古神俟用它占卜天象,可通万古之前,预测千秋之后,可惜我不得门道,数年前只能算出,江兄会在这么个日子来到金陵城,再上我雪越山。”
所以雪承该是天底下第一个知道江火没死的人,凭借只懂了皮毛的胡不归,轻轻松松的胜过了那撰写九州策的老道士。
江火挑眉,站直身子走上前来,细细观起了这传说中,可逆万古气运的算筹,胡不归。
雪承干脆把胡不归塞到江火怀里,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个天下人求死,也求不到的神物,说道:“当年我要算的卦象,可不是钓鳌客江火会不会死,而是何人可解我雪越山大灾。”
江火摸着胡不归的手微顿,说道:“大灾?雪越山剑火祭堂消失,禁地剑阵改变,可是与这有关?”
雪承说道:“没错。”
“为何?”
“我雪越山的宗主一脉……快要传不下去了。”说着雪承从轮椅间取出一柄细致的雪白色长剑。
剑火遽起,可江火却愣住了。
因为这剑火的颜色,一会儿是青色一会儿又是赤色,飘忽不定,时强时弱。
雪承望着剑影,苦涩道:“雪越山的《千雪越魂契》已经快要传不下去了……因为在剑火祭堂的剑灵,不见了。”
江火慢慢放下胡不归,沉默了。
《千雪越魂契》很特殊,为何特殊?因为它可以把一人的魂火完全传给另一位修炼《千雪越魂契》的人,得魂火者得道前人五成修为,而传魂火者便会,命陨。不论这值不值得,历代宗主都要这样做,因为这是他们的责任:既是接管用《千雪越魂契》才能运转的护山大阵,亦是为往圣继绝学!
所以雪越山宗主,极少极少可窥得天道活着寿终正寝,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沉桑谷。
“所以你是希望我帮雪越山找回剑火祭堂的剑灵?”江火知道,没有那上古剑灵,就等于没有了桥梁,连通两位修炼《千雪越魂契》的人。
“是。”
“我若是不答应呢?”
雪承闻言并不惊讶,好似早就知道结果一般,笑了笑说道:“您会答应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剑穗,很精致,取白、赤、金三色,分别是用澜海千丈之底的晋兽、妖族登百野光明山的祸首、荒族夜阳州的魄光,然后再以抽魂化形的手段而编。
为了一个小小的剑穗。
江火早已怔在了原地。
剑穗上有两个小小的字:落英。
第十八章 红花海,青碑台
手里攥着从雪承那里接来的剑穗,提着最后一壶月兰馆的三香酒,江火出了大殿,下了山道,数着一阶又一阶。www.uu234.net
一万七千九十七、
一万七千九十八、
一万七千九十九、
一万八千,和三百年前一丝不差。
走过那几个鼬之径,江火再次来到了沉桑谷前,但这一次没有剑阵乍现,甚至连谷里吹来的山风都舒服了不少。
因为江火手里攥着的,是寄宿着上一任雪越山宗主魂火的剑穗。而他的耳边也还回荡着雪承的话:“说到底我并不能算是雪越山的宗主,因为上一任宗主在三百年前,就把魂火全部注进了这个剑穗中,而不是她的弟子。”
所以剑火祭堂的火也失了、剑灵才就走了,若不是雪越山发现了雪承,这样一个拥有半簇赤色剑火的人,《千雪越魂契》便要永远的失传了,雪越山立山的根本也将不复存在。
至于为什么上一任宗主会把魂火注入这个剑穗,而不是传给她的弟子。
江火苦笑了一声,因为这个剑穗来自他的佩剑,来自那柄随他深入遗族,用尽最后一口气送出的三尺青锋。
穿过丛丛扶桑花,江火走到了山谷深处的一座青玉碑前。
雪越山历代宗主的墓前,该有一座丈高的青玉碑,还有四座以作祭奠的烛台。这是眼前这座碑并不高,还不及江火脖间,而且它的四周只立了两座烛台,显得有些凄凉。
碑上有两个字:落英。
是她的名字,也是她送给江火那个剑穗的名字。
江火垂下眸子缓缓盘膝坐下,望着这块碑和身后的漫山红火,拨开三香酒的酒封,放到了嘴边,可是迟迟没有喝下,紧了紧手中的剑穗,又把酒壶放下,轻声说道:“你不让我喝,今日就不喝了罢。”
他有些累,既是面对赵太上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累过。
本以为三百年后自己能活过来,只需要感谢那个把他的剑,从渊暮山带回来的放尘山小修士,可不曾想……
“雪承说了,说他们雪越山的上一任宗主被划为罪人,能入沉桑谷已属奇迹。”
“我天天在你山上烤肉喝酒,你倒是不气?”
“还有一天,我记得该是九九重阳,你做了一个偃甲人,却叫我试新剑法之时一剑劈碎,你红了眼睛,我还笑你小姑娘气,可后来才知道,那是你要送给你师尊的礼物。”
“我这般劣迹,你又何必……”
“又何必用你的性命,替我养魂三百年?”
是了,三百年前他把残魂寄藏在剑中,被一个放尘山的小修士死命带出,又被落英用魂火固剑三百年,他才堪堪苏醒。
原来,为了让他多活这一世,那些个人搭进去了太多、太多。
“今日我不喝酒,也不猎这山上的鹿,你总不会再说道我了吧?”
只可惜无人答他。
故人,终归还是去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离别,可这样的离别,他当真不想要。
手中攥着剑穗落英,江火抬头轻声道:“落英,你那年送我的辟谷丹。”
“我弄丢了……”
所以这剑灵,不会再丢了。
这雪越山该有的一切,我都会替你找回来的。
做完这些,我就让他们给你多点几盏灯。
可好?
……
望着天上的风流云散,江火在这漫山红火之中,独自待了三天三夜。
直到洛惊鹤在谷中找到他。
洛惊鹤本来很高兴,那宗主雪承说腿脚不便,竟是开了禁地让她来找江兄。这般掺着神秘的壮丽山谷,她可从未见过。
只是一心兴奋在找到江火的时候,反而淡了。
万丈红花间,是一座小小的青碑,青碑前是一个单薄的身影。
再走近些,身影已被渐落的残阳紧紧笼罩。
洛惊鹤下意识的停了笑,也便那样站在那里,陪那抹白衣沐浴在夕阳下,想陪他送走最后一缕阳光。
孤独,凄凉。
可惜没有等到月出的时候,江火先开口了:“怎么?不用随杜仙长修行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来了,洛惊鹤回神说道:“那个老头儿又怪又烦人,眼里只认钱,随便给了我两本修魂的法诀,就张口四千两,我让他教我剑法吧,他说什么我身边有一个剑道大成者,干嘛来找他学剑,所以就打发我下山了。”
洛惊鹤着实不知道,哪位才是那老头儿说的剑道大成者?夏桀?江兄?还是她父亲手底下最好用的门客,那个一言不发的老者。
江火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么些年来,那个三百年前叫他师叔祖的小家伙儿,也长了不少本事。
如今天下剑道大成者,共有四位:妖族登百野的‘儒剑’童千里、遗族将九野之首的‘杀剑’少练、人族为情封剑的‘断剑’王不醒。
最后便是他‘剑重剑’,江火。
让他教洛惊鹤剑法,那雪越山可算是稳赚不赔。
“对了,先不要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找你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洛惊鹤说道。
“什么事?”
洛惊鹤扶额,叹了口气说道:“你忘了你与那个张怿定下的三日之约?那家伙已经在试剑台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直叫嚣你没有胆量跟他比斗,才缩头不出的。”
江火这才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儿。
“你身体行不行啊,我听说你在渊暮山三剑之后,可是修为尽失,掉入火海而死的。不去也成,我派人砍了他的狗头,也就没人扰你教我剑法了。”
江火把手中的剑穗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深深看了一眼刻着落英的青碑,再道一遍:你的雪越山,我会帮你照看好的。
然后转身,挺直腰脊。
“走,随我观他有几分斤两!”
第十九章 小伙子,用的什么剑法?
走往试剑台的路上,洛惊鹤感觉江火有些不一样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先前不管是在酒楼还是在其他地方,她总觉的这个人除了爱喝酒外,便是一身和年纪不相符的暮气,让人提不起劲来;但自打从那红花绿碑间走出,她就觉得江火身上多了不少精气神,眼中的除了雷打不动的巍峨,还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到底她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江火,至少显得跟她的距离,不远。
所以心底莫名的开心,也就没有想那惹人厌的张怿了,走在路上对江火说道:“听说你在渊暮山前,三剑破了遗族几十丈高的城门,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火本在思索到底要如何找那剑灵,听洛惊鹤这么一问,随口道:“假的。”
“我就说嘛,就算是你们修仙之人,又哪里会那么厉害。”
“不是三剑,是一剑。”江火再道,说罢步伐渐快,他得快些了结这试剑台的约定,然后借雪越山几株药草、几瓶丹药,早些去无生寺取山河玉才是。
洛惊鹤连忙小跑跟上,又问道:“那你们这么能打,为什么还怕那景寰的赵太上?”
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一个普通的修士就可以御剑飞天,厉害一点的动辄劈山断江,就如江兄一般,那这足有数千人的诸仙山,岂不是天下无敌?何须怕那凡尘的兵马铁骑。
江火却说道:“仙山有剑仙,侯府也自有门客。千百年的日月变迁,大征小战无数,数千年前是仙门之间的斗争,普通国家只遭池鱼之殃,而每一次斗争,就会有无数门派灭门,又会有无魂剑典魂录流落人间。”
“这天下间,普通人终究还是大多数,千年之后,渐渐地有了世家,有了名门,他们既有世俗道的金钱,又有仙道的修炼秘笈,借此招揽门客、裂土分茅,再之后便分分合合,有了这王朝。”
洛惊鹤聪慧,明白意思后点头说道:“也是,仙门有的我们侯府也有,仙门没有的我们还有,那打起来,到底还是我们占便宜。这么说来,如今的仙门是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咯?”
江火点头,人族一统偏偏这些个仙门不受制约,这也算是大世之中的乱象,是他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何去何从?
雪越山脚的春花开的茂盛,不知是来赏花还是来观剑,今日这试剑台左近的门内弟子,比起往日要多出不少。
其中以女弟子占多。
江火远远的便瞧见了那坐在石台上的黑衣少年,只见他眉间有煞,一直不停玩弄手中的长剑,显得有些焦躁。
到底还是年轻人,没有沉下去的气度,也没有浮上来的实力。
张怿听到周围雪越山女弟子的惊叫,便知道那小白脸来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拿起长剑,走到试剑台边角处,先向洛惊鹤行了一礼,恭声道:“在下见过洛郡主,洛郡主今日能来观剑是在下的荣幸。”
说罢抬起头,俯身看着江火,然后冷笑了一声,向左右处来观剑的雪越山弟子高声道:“在下张怿,本想拜入雪越山门下,可奈何有这个白面小子横加阻拦!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此人是出自青楼那等肮脏之地,如今竟也想拜在贵派门下,实乃痴心妄想,小弟就现在这里献丑了,替诸位师兄师姐教训教训他!”
捧一贬一,这是他从江湖上学来讨好人的手段,向来屡试不爽。
果然,又不少女子大叹一声可惜,如此好的面相,竟是出自那风尘之地。
张怿见状心里暗喜,偷偷瞧了洛惊鹤一眼,正巧发现洛惊鹤面色不太好看,想来是那白面小子害她丢了面子,她才会如此不自在,想到这里,张怿更乐了,接着说道:“若非我识破他的面目,贵派的杨仙长就要被他骗去了!贼子,可敢上来领剑?”
原来这少年今天上这试剑台,还是为了他们的杨师叔。
可今天偏偏就有人不领张怿的情,只见一个瘦小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咧着有些尖的嘴巴高声道:“少在那给我发屁!老子最烦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他娘的比剑就比剑吧,嚷嚷什么?区区开元进境,占了这么最大的试剑台,也不害臊?”
说话之人尖嘴猴腮,眼睛是眯起来的,头发也很杂乱,加上瘦弱的身形,让人看上去就觉得不该是什么好人。
可他偏偏还是雪越山中撑得台面的内门弟子,李九一。
洛惊鹤闻言脸上微松,这个人说了她正想说的话,甚至还要粗爽几分。
转头朝江火问道:“名满天下的钓鳌客,被说成青楼小倌,不生气?”
江火闻言笑道:“生他的气,岂不是和他一般斤两了?”
其实他能理解,人们会为了渴求而歇斯底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歇斯底里的方式因人的本性而异,今日若是换作跟在张怿身后的那个憨厚少年,便又是一段赤忱少年数载求仙的佳话。
虽不生气,但计较还是要计较一下的,毕竟有人给他试剑,为何不试呢,所以朝着洛惊鹤说道:“你的剑,借我用上一用。”
“好哇,但你要保证,给我把台上那蠢货揍得鼻青脸肿!以前在王府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般聒噪。”
话是这样说,但还没等江火保证,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腰间的宝剑塞到江火手里了。剑是好剑,陈庆从府里带出来一等一的好剑,寒光逼人、纹饰巧致,选料极其讲究而且也是出自大师之手。
落在他手里,绝不算亏待了这把好剑。
笑了笑,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在张怿的挑衅下,江火没有选择纵身飞上试剑台赚个风光,而是选择一步步走上台阶,慢慢燃起在五脉中恢复了些许的魂火。
“小伙子,用的什么剑法?”
张怿讨厌这股轻飘飘,稳如泰山的平淡语气,恼道:“《眭氏剑谱》,怎样?”
“比一下?”
第二十章 恨意盈余
《眭氏剑谱》,江火约莫是听过的,不正是遥亘州边上,被灭了四五十年的一个小国皇族姓氏吗?眭氏仗着有一百余座靠山边城、十二个不大不小的仙门,认不清天下一统的大势,被灭了个干干净净。www.uu234.net
说来这剑谱倒也不差,习至大成,纵横世俗道足够了,可放在他的眼中,便是不入流了。
什么算是入流?剑谱中契合五脉七轮,练就可与魂火想通的,算是入流,也就是登堂入室;再往上谓之传世宝录,除去剑招法门、修炼步骤,还有大道意气各一分,习至大成开宗立派也不是不可能;至于最后一重阶称为大道真经,便是天下无双、已成大道的东西,流传至今的此类剑谱少之又少,仅握在一个人手中或是一个门派之中,譬如九州星宫道的《天谶运星录》、律罚七道的《上法真形图》、赵太上的《洞玄剑经》等等。
不过对付只有开元进境的张怿,谈不上用什么真经,何况江火也不会,他的剑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随心境意气而来,便如得三百年天下闻名的,一招剑指赤阳天、九式证道剑,还有如今的剑重剑。
所以对上张怿,不差剑法几何,只需要担心他是否修到内二脉,毕竟现在的剑火五脉全损,凭借的也只有剑招而已,若是张怿修炼到内二脉,能以内气化剑罡,便就难以对付了。
江火左右看了看,不远处就瞧见了杨菁薇,只见她眼里都是笑意,带着些许审视观着这场剑斗。
她的心思江火怎会猜不透,无非就是观他身份,可否对雪越山带来益处。不过也不在意,给杨菁薇观去了便是,自他从洛惊鹤的破屋中醒来,便没有打算藏着身份,哪怕寻个面罩掩上个把月,他还是得去无生寺,得回放尘山,得上两剑峰。
其实说到底他也不想戴个面罩、改个名字,像另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一般,为了多活些日子,丢掉了该背负的东西,到底是他所不喜的。
风雷所经,自有一剑横之;山倾天踏,还有一身血肉。
想着便抬起了剑,说道:“张小侠客,请吧。”
“哼,狂妄!”
张怿握住的剑紧了几分,脚下用了力气,一个健步就冲了上来,使的是一手最基础的刺剑,但角度刁钻,先快后慢再快,为得就是不让这一剑那么容易被架住,接快了讨不到好处,接慢了更是直接失了先机,只能被动抵抗,这是《眭氏剑谱》的第一式,取得先攻上风,无往不利,至于下一式,便是……
哪知江火根本不顺他的意思,干脆不接这一剑,一个侧身恰好与张怿的剑锋擦肩而过,但不算完,只见江火错身的一瞬间,伸手拉住张怿出剑的手臂,往剑势处一拽,张怿便是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好在他外三脉修行圆满,筋骨壮实,才避了‘平沙落雁’的丢人惨状,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没有修为也敢跟我叫板?哪怕你剑招再精湛,又如何能伤的了我?
张怿心中狂傲,江火却是没他那般杂念,避其锋芒赢了便是,这又不是比斗仙法,一个神通接着另一个神通,说开山就开山,说破城就破城,半招所差即命归西天。此间不过招式比斗,让他个两三招,又何妨?
是了,又非生死相搏,江火也就懒得动真,刚好瞧瞧着旧国遗物的《眭氏剑谱》,可有什么独到之处。
张怿见一招不成便有立刻使出一记狠招,剑影虚晃,仗着自己身法快、体魄强盛,稳住下盘连出十几剑,招招阴毒,或刺眼部,或撩下阴,看得李九一在台下拍手怒喝:“果然这等道貌岸然的小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剑招不如对方,就仗着屁大点的修为放些损招,要是爷爷上去,非得一招剑火雷,霹焦了他!”
身旁当即个少年笑道:“师兄你较什么真,不过两个开元进境都不到的俗人在比试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叫夏清云,出身平凡,天资却委实不一般,如今十五岁入得雪越山内门,颇以修仙为傲。
李九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平时叫你多下下山看看东西,你就不下,非得悟什么剑道,这红尘何其精彩,你不蹈上一回,还谈什么大道?光听山里论经哪能行,你不知道这只拼剑招的一招一式有多么好看,任你道法平天,一招魂火灭尽百人,哪里有拳拳到肉、一退一进来的精彩?”
在他看来,一剑破万法固然意气冲霄,乃修道人一生的所求,但一招一式比划个难解难分,同样酣畅淋漓,大快平生。
夏清云挠了挠头,似懂非懂,道一句:“我还是觉得山上的日子好一些,很简单,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练剑,练乏了就念经,山下很多人都难求个安稳。”
“得嘞得嘞,师父说你可化大道至简,我是瞧不明白,还是观剑吧。”
“哦……”
这便谈的清闲,那便打的惊险。
江火虽然有意试他剑招,但奈何此子根本不是为了比斗而来,分明是想让他丢了性命,不过这般险局,他经历过得可不算少。
既然对方这么想见个输赢,那他又何必藏拙,眼看着天色也要暗了,整顿整顿还要问问雪承,要去哪里寻那剑灵,又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想至此处,江火一直虚驾着的剑,突然往回一拉,剑如流水而出,好似过了山道转角,第一转,剑锋抵过,向后一抽随意卸了张怿一剑横来的力道,让他抽不回身;第二转,剑背横拍击中张怿的手腕,使得其手中长剑直直飞在空中,落了个手无寸铁的地步:第三转,也便是最后一转,剑尖回挑,直指张怿喉口,道上一句:
“你输了。”
剑招行云流水,胜负眨眼之间。
江火望着呆愣着的张怿,瞧了他片刻,便收了长剑,轻声说道:“执念太深,未必是一件好事,早些回头罢。”
此战的胜负对他无关紧要,输了赢了都不会带来什么改变,倒是若是能警醒一下这个小子,也算是此战为数不多的意义。
可江火所想,张怿又怎会明白,只觉得自己丢了前途、失了来路,而这一些全怨那白脸小子!
低下头,恨意盈余。
思索尽处,缓缓想到了此人姓江。
第二十一章 暗刀行
张怿走的快,黑着脸闷着声便走了,倒是跟着他的那位憨厚少年走了过来,向刚走下台的江火说道:“先生,我家公子历来性情烈,但绝无恶意,还请两位不要计较于他。www.uu234.net”
江火把剑递给洛惊鹤,闻言笑了,想不到这小子看上去憨厚,内心倒是如明镜一般。这句话表面上是说与他听,实际上是求洛惊鹤不要责罚他家公子。
难得张怿这样品性不正的人,手底下还有这样忠厚的家仆,也不知道是他修来多大的福分。
江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憨厚少年挠了挠头,说道:“我叫韩小虎,前些年大旱,公子见我活不下去才把我带出山的。”
这个时候还不忘替张怿说上两句好话。
江火接着说道:“那我问你个问题。”
“先生请讲。”
“我举荐你入雪越山,你可愿意?”
韩小虎闻言愣住了,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呆滞,他方才还在想如果洛郡主怪罪下来怎么办,他又能为自家公子做些什么,可谁知江火先问出这样一句话。
很快回神,韩小虎没有犹豫立刻说道:“谢先生抬举,但是我只想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没有其他奢望。”
在他心里,很多东西都是虚的,在临死的边缘都做不得数。快要饿死的苦难边境,有人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对于他来说,那便是光,值得追寻一世的光。
江火摇了摇头,韩小虎的心思他大抵是明白的,有些可惜,也不再劝,毕竟人各有志。
“让他安心滚下山歇息,小王还没有跟贩夫走卒计较的习惯。”洛惊鹤心思通透,自然明白韩小虎的来意。
韩小虎闻言喜道:“多谢郡主!”
说罢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望着韩小虎远去的身影,洛惊鹤对江火说道:“你为何想举荐他入雪越山?张怿都没那本事,他手低下的部曲还能强过他不成?”
江火笑道:“倒还真比那张怿强,而且不直一点。”
“为什么?”
“因为那少年是罕见的通脉体。”
洛惊鹤闻言眉头微挑,说道:“我听府中教我礼法的谢师提起过,说是什么天生五脉通达,周身九百穴生来通畅。”
“没错,这样的人只要稍加修炼,便可五脉功成,立即接受魂火洗礼,入窥微千境修炼七轮。跟着那张小侠客,真可谓是明珠暗藏。”
这样的体质,放眼整个九州,江火也仅仅见过四人:最年轻的王侯赵太上、衡道君转世的七璇子、十几年前那个痴傻书生、还有便是他的另一把‘剑’。
洛惊鹤闻言有些不耐,说道:“什么窥微千境,你们老是这样讲,我烦都快烦死了。不就是个外境、内境、过度境、地境、天境吗?何必说得那么麻烦?”
江火闻言眼睛一亮:“难得有人跟我一般想法,我也觉得天地内外这样叫来省事许多。”
他可是个天生的起名难能,三百年前在证道峰上,他给自己的证道九剑起了几个名字,生是被人跟在身后笑了整整一月,好在下了证道峰遇到了落英,给他的九剑起了些雅致的名字。
落英……
想至此处,江火不愿耽搁,对洛惊鹤说道:“你先回去吧,明日起我授你剑法,今日我还有事得找一趟雪宗主。”
“成。”
……
韩小虎踏着一双破草鞋来到山下,大老远就看见自家公子灰着脸从夏桀的营帐内走出,猜着约莫是挨骂了,连忙走上先去,对张怿说道:“公子,您还好吧?”
只见张怿满脸煞气,一把推开韩小虎,寒声道:“好?山上比剑失利,废了万丈前程,如今又挨得夏师责骂,差些给我逐出门内,你说我能好,要换做是你,你又作何感受?”
韩小虎还没答话,张怿接着道:“也是,就你那低贱身份,也没有上那试剑台的资格,这话倒是我说岔了。”
张怿乐得多说些恶毒的话,管他是谁,毕竟眼前只有这一个可撒气之人。
韩小虎不恼,只是关心的说道:“我观公子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要不我下山去旁边的小镇子里买点东西?”
张怿冷笑:“买?你挣得那些个破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吧,不先去给本公子多赚些银钱,还想着吃东西?”
韩小虎地下了脑袋,心里着了急,自己的确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卖艺打杂赚钱了,吃喝都靠公子的,这哪能行?连忙说道:“公子说的是,我这就下山寻些活计赚点银钱。”
说着就要跑下山去,落在张怿眼里就是有些别的味道了,连忙拦住韩小虎问道:“你急什么,不如先跟我讲讲你为什么这么迟才下山。”
张怿现在是捉住驴子当马骑,不是事也是事儿了。
可他没想到,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点东西。
韩小虎老实交代道:“我替公子替洛郡主赔了不是,洛郡主也答应不找公子的麻烦。”
“还有呢?”
“还有……”韩小虎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说江火有意举荐他入雪越山的事情,毕竟说了会让公子下不来台:一个奴仆都有能耐入雪越山,他一个做主子的倒是不成器了。可若是不说,他家公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张怿两步上前撕住韩小虎的破旧衣领,质问道:“还有什么?”
韩小虎黝黑的皮肤满是汗珠,连忙说道:“还有那江先生有意向雪越山举荐我入山门。”
他从没骗过自家公子,这一次也是。
“什么!”
果然,张怿瞪大了眸子,眼里渐渐充了血,脑袋里的理智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屈辱两个字。
扯开韩小虎,张怿踏步向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喝到:“你他娘的也想气我?我竟然不如一个山里来的废物!去他的直娘贼,去他的直娘贼!”
边骂边踹,嘶吼声甚至让远处站着哨的陈庆兵属都看了过来。
踹了几十脚,直到渐有理智,张怿才停下来,嘴角咧过半抹畅快、半抹阴险,蹲身对韩小虎说道:“你没有骗我吧。”
韩小虎捂着脸的双手渐渐放下,嘴里含着血模糊不清道:“没有、没有……”
“很好!”张怿说着,走过去拉起韩小虎,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声音有意温了几分,说道:“从明天起,你就上雪越山找那姓江的请教。”
“……什么?”
张怿转过身子,说道:“什么什么,你只需要替我记下他的剑谱还有修仙法门。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替我探探他的来历,有什么仇家,家里几口人,可有什么老幼。”
“……!”
饶是韩小虎再迟钝,又何尝不明白,自家公子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怎么,不愿意?你可还记得,五年前若是没有我把你带出那座荒山,你会如何?”
“若不是公子的大恩,我、我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很好,那你明日会帮我上山的吧。”
“……”
“嗯?”
“是……公子。”
第二十二章 俟剑经
待到二分明月时,江火终是赶到了雪越山顶的大殿。www.uu234.net
山顶处没有树木,只有一些杂草在古老的石板夹缝中苦而求生,屹立了两千年岁月的十八根石柱彼此相伴,倒也算不得多么寂寞,除了守候这座孤殿,它们还在远远注视着大殿背后的剑林,那里是除了禁地外,雪越山最重要的地方。
江火踏步入大殿,看到的依旧是那盏青灯,还有便是灯影下映照着的轮椅身影。
不知他是一直待在这里,还是知道江火要来。
雪承今日穿的是一件通裁青白深衣,衣裳没有什么式样,便如他用草绳扎起来的头发一般,很简单,跟他肩上停着的青鸟形成鲜明对比:见得青鸟毛色呈三分,头顶为蓝白色,过了颈部其下通体为青色,而到了尾部则是晃人眼目的金黄。
想来也非凡鸟。
“江前辈,可是打算好了?”
虽然雪承没有从胡不归上看出江火具体是三百年前哪一位仙尊,但他清楚至少和雪越山上一位宗主,也就是他师尊的师尊,颇有渊源。所以叫一声前辈,也是理所当然。
“考虑过了,既然是故人所托,没有不办的道理,宗主便说上一说,这剑灵该去哪里寻?”江火走过来说道。
“江前辈如不嫌弃,以后就叫我雪承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递给江火,接着道:“这些年来竭尽我所能,一共算了九卦:前三卦算剑灵踪迹,皆没有结果;第四卦算何人可解我雪越之危,便算到了江前辈身上;根据上个卦象,算出的最后五卦,便是十五年内剑灵出现的地方,我皆遣人寻过,可没有得到一点收获。想来也只有江前辈可以给出一个结果。”
江火点了点头接过地图,细细一看便是一惊,这份地图是他两世以来见过最完整的,没有之一。
要知道三族九州也只是天丈原的一部分,人们除九州之外能知晓的,也不过东边是广阔无边的澜海,西北边是名为不归的沙海,至于东南边和遗族身后的极北有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这份地图清晰的标出了澜海中的无数岛屿,粗略一数也有百座之多;而且东南边那座无人可翻的山脉之后,也多出了一个名字:无名之国。
再看看标注出的五个地方,江火微微皱起眉头,默念道:遥亘州的白濒仙宗、死地失魂凼、胤北剑冢、妖族偶方城、还有青玉州的魂眼泽。
有些奇怪,这之中他去过三处地方,其中有两处都是难能再去的地方:一处胤北剑冢,十年前他去那里救出了被囚在剑冢底层的少女,因此结怨于胤北剑冢,往后十年几乎年年有人上天昭峰求战;还有一处偶方城,他更是斩碎了一座百丈妖塔,取出一件古玉,还无意伤了偶方城的老城主,人妖本就殊途,如此他更是偶方城的头号大敌。
单这两处就已是困难,更不要说无人生还的死地失魂凼。
雪承似是知道他的难处,主动说道:“我知前辈身体有恙,所以特地备了十三月葵、雾生花各三株,磔山荚一株,现已放在前辈居处。”
江火嘴角微扬,笑道:“如此甚好,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只是这十三月葵味道酸甜,不拿来泡酒有些可惜了,不如雪承你再多送几株来,我泡些酒水路上备着,如何?”
雪承也笑了,点点头说道:“这有什么不行,明日我便遣人再送三株过去,倒是前辈你,可还得在这山中待上些时日,不能过早出去。”
“为何?”
“因为前辈还缺一柄好剑,不是吗?”
江火哑然,心中苦涩。他这一世不仓促、不慌张,不在一个战火纷飞、仙道争统的时代,喝得了小酒,看得了风景,品得了江湖,闲得仙道漫漫。
可唯独缺一柄好剑。
雪承又道:“如果我没记错,江前辈在十年前去剑冢救出了一个女孩、借出了一柄剑,用了三载,让天下看到了一簇夺目的赤色剑火,可三载之后,那柄剑就因为钓鳌断江而折。”
不错,被赵太上逼得断江钓鳌,生是让他断了剑,灭了剑火。
“所以既然北剑冢能选出半把剑配得上前辈,我雪越山剑林,亦可以挑出这半把剑!”
江火心中一动,十年前借来的那柄剑是当世剑器榜第二,方才堪堪受用,但他并未听过剑林有什么榜上前十的好剑。只是……
剑冢万剑葬、剑林万剑生。
若是他运气够好,说不定真能找到一柄再契合他魂火的好剑,旋即说道:“剑林一甲子一开放,若我没记错距离下次剑林门启,还有八年之久吧。”
雪承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他轮椅上的胡不归,说道:“既有它,掩过天机并不算难,我打算把日子定在一个月后。而江兄只需要担心那名为白濒仙宗的门派,剑林既开,届时会有八方仙宗来同拜雪越山登剑林,其中这白濒仙宗既与我雪越山不交好,所以江兄若想寻得最好的剑,估摸要小心应付了。”
称谓从前辈变作江兄,江火也不在意,这样反而听着顺耳,点了点头,默默盘算接下来的行程,可忽闻一声低沉的鸣叫。
月落乌啼,天色竟已微两。
江火不由摇头苦笑,这一问便是一夜时辰,想来是五年悟剑青山,过得有些太闲适了,这陡然一忙,有些不适应。
不过忙了才好,酒剑所书便不止是风花雪月了。
道一声:“就应你所说,我就静候这剑林开启之日。”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倒是雪承追问了一句:“我一直想问江兄的剑火,为何只有那亟少数的剑,才可燃起?”
江火脚步一顿。
“因为,我修的是俟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