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女孩的心思你别猜(6千大章)
程立走出县衙,轻轻舒一口气。顶 点 X 23 U S然后便看见街道对面处,一家茶坊的屋檐下,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分别是黄磊和小青。
两人看见程立,也流露出轻松笑容。小青高高举起手,拼命摇晃道:“喂,喂,小哥哥,这边这边。”
程立点点头,迈步穿过街道,走到茶坊大门前,道:“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了?”
小青抢着道:“还能怎么样?看见霹雳堂的人抱着尸体,灰溜溜地离开衙门,各处城门私设的关卡也都撤了,大家只要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霹雳堂肯定是碰上硬钉子啦。
哼,姓雷的这么多年来,在杭州横行霸道,闹得好好一座西湖乌烟瘴气,简直天怒人怨。他们倒霉,大家只会拍手叫好罢了。”
黄磊也接口道:“没错。就我们沿路过来所看见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不过霹雳堂始终树大根深。杭州城里的人,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暂时还没有人胆敢公开庆祝。”
程立笑笑,道:“现在不敢,到晚上肯定就敢了。”
小青奇怪地道:“咦?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今天晚上,在西湖上的万花舫,将会有一场宴会。到时候,杭州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赴宴。霹雳堂究竟发生什么事,很快全杭州便都知道了。”
说话的不是程立,而是**。他恰好也在这时候离开衙门,并且走到了茶坊大门前。看见是他,黄磊连忙行礼,叫道:“秋师兄,你来了。什么宴会?什么万花舫?”
虽然并非同一个师父,但**的师父当朝太傅,和黄磊的师父天逸居士,却是货真价实的同门师兄弟。所以**和黄磊,也算是师兄弟关系。按年龄算的话,其实黄磊年纪比较大。但如果按入门顺序算,则**居长。
**点点头,道:“黄师弟,你好。一个晚上跑完这么几百里路,好马也累死了七、八匹。嗓子都干得冒烟了。正好这里有家茶坊,咱们进去喝杯茶,润润嗓子再说吧。”
黄磊点头称是。当下和程立、小青、还有**三人一起走进茶坊,让茶博士送上来满满一大壶龙井茶。又送上了瓜子、果仁、以及几碟其他的小点心。
龙井茶是天下十大名茶之一。向来是茶中珍品。最正宗的西湖龙井,专指西湖西边的龙井茶村所茶茶叶。另外又有钱塘龙井,越州龙井等不同品种,各有优劣。
正宗西湖龙井,按照产期先后及芽叶嫩老,分为八级,即“莲心、雀舌、极品、明前、雨前、头春、二春、长大”。在清明前采制的叫“明前茶”,谷雨前采制的叫“雨前茶”。向来有“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的说法,
真正的雨前和明前龙井,产量极稀少,属于皇家贡品,珍贵异常。区区一两左右,往往便好几千两银子,而且从来有价无市。
这家茶坊虽然也有些档次,但自然不可能有雨前或明前龙井拿出来供应客人饮用。所以尽管已经吩咐店家,把最好的茶端上来,却也不过是头春龙井而已。
程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感觉有股非常特别的香气,在唇舌间回荡。刚开始的时候,感觉那香气很淡。但香气持久不散 ,始终萦绕不绝,令人口舌生津,心旷神怡。即使程立向来不懂什么品茶,可是这时候,也忍不住脱口赞叹了一句:“好茶。”
黄磊摇头道:“算不上什么好茶。程少,几时你来沧海月明楼,又或者去我师父所住的‘留园’作客。到时候好好尝尝真正的明前龙井,那才叫好茶呢。”
程立笑笑:“好。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
小青随意一杯茶下肚,不耐烦地道:“别说茶了。说说晚上的宴会是怎么回事吧。”
**放下茶杯,又吃了两块点心,这才缓缓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黄磊听得惊叹不已。小青则拍掌道:“哟,小哥哥,原来你当官儿了。那块锄奸玉玦呢?我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呢。快拿出来让人家见识见识?”
程立不在意地拿出玉玦抛了两抛,交到小青手里。小青左看右看,嫌弃地道:“原来就是这样?太敷衍了吧?先不说那个一塌糊涂的雕工,就是玉玦本身的质地,也普通得很啊。”
**有些哭笑不得:“小青姑娘,这玉的质地确实不算最顶级,但它却出自大内司珍坊,是天下一等一的能工巧匠所雕琢。一塌糊涂这个评语,有点过分吧?”
小青撇撇嘴,把玉玦还给程立,道:“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珍品。到时候你就知道,说这个东西的雕工一塌糊涂,我还是客气的呢。不谈这个了。小哥哥,晚上那场宴会,你去不去啊?”
程立道:“知县和乐老板,他们都请我一定要去。那就去喝杯酒也无所谓。”
小青下意识嘟起嘴巴,道:“画舫上的花酒,有什么好喝的?不然,小哥哥你别去了吧?”
程立摇头道:“其实我也不太想去。但为了防止雷家暗地里搞什么动作,还是非去不可。”
**接口道:“今天晚上这场宴会很关键。虽然杭州满城士绅都很讨厌雷家,但没人领头,也斗不过雷家。现在由知县领头,通过分配衙门里空缺的职位,把杭州士绅都团结在一起。那么以后不管雷家想要对付谁,都等于和全城所有士绅为敌。姓雷的再嚣张,也万万不敢这样做的。”
黄磊点点头,凝声道:“但假如今天晚上这场宴会,出了些什么差错。有哪位杭州城的头面人士——比方说乐家两父子,突然出事的话,那么杭州满城士绅就会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再出头担事。雷家便依旧可以横行无忌了。所以今天晚上,程少必须到场。因为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场子。”
小青鄙视地向这两师兄弟分别瞥了一眼,不屑道:“程少程少程少,没了程少,大家就都不活啦?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啦?你们两个,一个是名动天下的四大档头之一。一个是沧海月明楼的副楼主。难道你们两个联手,还怕了那帮姓雷的家伙不成?”
**从来不善言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小青。黄磊则看看小青,再看看程立,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他笑道:“小青姑娘,我知道妳为什么一定不准程少去万花舫了。哈哈,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好好看住他,不让他乱来的。”
**也明白了。一时之间,不禁同样觉得有些好笑。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道:“唉哟,这茶博士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觉得这茶水味道有些不对啊。”
程立奇道:“什么不对?”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皱眉道:“没什么不对啊。不是和刚才一样?”
**一本正经地道:“肯定不一样。你舌头不行,品不出那个味儿来。小青姑娘,妳来尝尝看?”
小青莫名其妙,于是也端起茶杯沾了沾唇,道:“没分别啊?”
**大笑道:“怎么可能没分别?这茶水分明就是酸的。喝下去就和喝醋一样啊。小青姑娘,妳说是不是?”
小青脸上一红,随即咬着自己下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茶杯对准**扔过去,大声道:“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去去吧去吧去吧,要去喝花酒就尽管去。可别怪我事前不提醒你们,花舫上可不干净。想要寻花问柳?哼哼,小心被吸成一具干尸!”
**侧身躲开扔过来的茶杯,哈哈大笑道:“不干净?那是有女鬼呢?还是有狐狸精啊?说实在的。这两样我都没见过。万花舫上真有这两种东西的话,我倒真想见识见识呢。”
黄磊也笑道:“是狐狸精就麻烦一点。女鬼的话,还真不用怕。我师父对三教九流的学问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我跟着师父,也学了几手画符的本事。用来镇一镇冤魂厉鬼,还是办得到的。”
小青啐了一口,气鼓鼓地回头望向程立,问道:“小哥哥,你也想去看狐狸精和女鬼?”
程立摇摇头:“我对这两样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不过,万花舫还是非去不可。因为我已经答应乐老板和知县了。”
小青直接怒了。她一下子推开桌子站起来,叫道:“臭男人,那你们就去被狐狸精吸干吧。不管你们了。”转身就要走。
程立吃了一惊,完全不明白小青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叫道:“小青,妳别生气。坐下来……”
话还没说完,忽然“啪~”的一下清脆声音响过。程立伸出去的手,被小青一下子打开。紧接着,小青头也不回,赫然展开轻功,动身飞奔。不过眨眼之间,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太阴真经九大绝技之一的“螺旋九影”,本来就是天底下第一等一的轻功。以小青的修为,一旦全力施展的话,绝对可以把三个男人甩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她一口气奔出好几条街道,这才逐渐放慢了速度。却依旧嘟着嘴巴,满面不快的模样。一面走路,还一面不断地用力去踢路边的小石头。就仿佛踢的是程立一样。
“哼,死程立,臭程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提醒你们还不当一回事,去死啦!”
嘟嘟囔囔,边走边踢。半晌之后,小青东转西拐,走进杭州城的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上有家药铺,大门上挂了“保安堂”的招牌。
店虽不大,客人却多。坐诊的医师面前,有四、五名客人在排队看病。两名负责分拣药物的小伙计满头大汗,正在替客人配药。
小青不管不顾,径自走进药铺。医师和两名伙计都立刻停下,恭恭敬敬地问候道:“东家,您回来了?”
小青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嗯,回来了。不用管我。该干啥干啥,继续。”也不理会其他人,穿堂入室,走进了药铺的后院之中。身后处,那些来看病的病人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哟,这位小姑娘,居然就是保安堂的东家呀?真瞧不出来哦。”
“没错没错,这位就是保安堂的东家谢姑娘。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也好。不但经常义诊,而且真正的贫苦人家来看病,还免费赠药,一个铜钱也不收的。唉,真是菩萨心肠啊。”
“这位谢姑娘人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居然也能在这边平平安安地开药铺,没有人上门闹事?那还真稀罕啊。”
“也不是没有人想来闹事。比方说那个牛二,还有王二麻子,张大胳膊,你们都知道吧?全是城里有名的泼皮地痞。他们也都想过打谢姑娘的主意啊。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还没动手呢,就开始倒霉了。不是喝醉酒摔断腿,就是欠了赌债要跑路。又或者冲撞了什么大人物被打个半死,总之都没个好下场。”
“阿弥陀佛。天佑善人,好心有好报啊。”
“不过话说回来,谢姑娘今天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在外面,吃了亏,受了气?”
“不太像。依我看啊,倒像是和小情郎闹了别扭。赌气来着。我家那丫头啊,最近也是这样……”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众人越说越是起劲儿,更不免越来越离题万里。一时间口沫横飞,倒把正主儿给忘了。
这些议论,小青当然是都听不到的。这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药店后院,自己独居的小楼之内。
这里是个好地方。小楼的二楼,就是小青的寝室,也是一间密室。
淡淡的灯光里,更似乎永远弥漫着一股淡淡幽香。放眼四顾,没有梳妆,没有绣被,没有锦帐流苏,也没有任何华贵的陈设,庸俗的珍玩,或者眩目的珠宝。这屋子的精雅,正如天生丽质,若添脂粉,反而污了颜色。
这间精雅密室,是美丽而温馨的。不管任何人坐在这里,都只会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在密室墙角处,垂着一面天青色的布幔。拉起这布幔,便露出一面晶莹而巨大的镜子。镜框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因为它不必。用一块完整祖母绿翡翠所雕琢的镜框,毫无疑问,再不必以其他任何东西进行装饰。
但就算是这价值连城的翡翠镜框,也不能夺去镜子的光采。这镜子本身,就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无论谁走到这镜子前,几乎都会忍不住要站定了,向镜子里看进去。
小青在这镜子前,痴痴地站在那里,痴痴地发着呆。痴痴地看着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脸上渐渐泛起了可爱的红晕。
虽然乍看之下,她还是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模样。可事实上,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已不再是个孩子了。假如此时此刻,还有人能够站在这密室里的话,那么他绝对也会同意这一点的。
忽然,小青将身上披着的外衫脱下。只穿了贴身的小衣,就这么站在镜子前。于是乎,她那几乎可以和完美画出等号的**,也随之同样倒映进镜子当中。
灯光温柔地倾泻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看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就像西湖上吹拂的春风。
就连小青自己,都很难在这样一具躯体之上,找出些什么暇疵缺陷,就连她自己看着自己的时候,有时都仿佛有点心动。
那么……如果是小哥哥,是程立在看着的话,他心里会想什么呢?
小青的手,轻轻地,慢慢地,从自己圆润而纤细的腰肢上滑了下去。窗户紧紧关闭着,天鹅绒的厚重窗帘低垂。忽然间,小青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原本白皙的肌肤上,也悄然染上了片片如桃花般的红霞。
她向后退开几步,然后倒下,躺上了一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蜷曲身体,喃喃道:“几百年过去了。但这诱人身形,这精致容颜,始终还是和当年一样。作妖,有时候确实比做人要更加幸福的。姐姐,妳说是吗?”
镜子里的人影,仿佛向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她的话。
小青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边俨然泛起了,一丝丝带着幸福感觉的笑容。低声道:“但说到做人,其实我比姐姐妳更幸福呢。毕竟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我们的容颜哪怕再精致,身形再诱人,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当年,姐姐妳那位官人,就是这样丧生的呢。可是……
小哥哥他绝不会哦。因为说到吓人的话,其实他比我更吓人。所以,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个而瞧不起我的。”
镜中人似乎在叹息,为当年的事感到抱憾,又似乎为了今天而觉得开心。
但小青却默然半晌,这才幽幽道:“可是……小哥哥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唉~太难猜了。
当年师父曾经说过,只有人,才知道七情六欲的滋味。可我一直不明白。即使亲身陪着姐姐妳,一起走过了他的前世今生。但我还是不明白。七情六欲的滋味,究竟有什么好呢?值得用自己的一切去争取吗?”
镜中人也默然。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谁也无法回答的。
又过了半晌,小青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用力咬咬牙,握拳低声道:“无论如何,我总要试一试。因为……就像姐姐妳当年说的一样,那种感觉不同,真的很不同。虽说这次试了,可能我以后会后悔。可如果不去试试……我知道的,现在我就会后悔。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一定不会!”
说话之间,小青又用力跳了起来,打开了密室里的衣柜,拿出一件湖绿色的连衣长裙换上。
这条裙子的剪裁,比合身还稍微紧一点,恰好能将一位成熟少女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曲线玲珑,更加婀娜多姿。正是时下少女们最时新的款样。
小青的肌肤,原本已经如缎子般白皙细嫩。现在,她又淡谈地涂了些胭脂,淡淡地抹上了些粉。
是谁说“女为悦己者容”的?说这句话的人,一定还不太了解女人。事实上,女孩子打扮自己,一定是为了要给她喜欢的男人看。
而现在,小青喜欢的男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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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幙,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北宋大词人柳永的这首《望海潮》,可谓诉尽了西湖美景,说尽了杭州繁华。但柳永所没有说的,却是西湖之上,种种风月之事。
世人常说秦淮风月,天下知名。但其实西子湖畔的风月情事,并不逊色于秦淮河。
黄昏时分,程立和**还有乐大少,共同乘坐着一辆马车,来到西子湖边一处码头。从码头上望过去,只见湖面上合计停泊了十多艘大小花舫。每一艘花舫,都是灯火辉煌,隐隐传出阵阵丝竹琴韵、猜拳斗酒的热闹声音。
但其中最大的那一艘,单单舱面便有五层楼高的花舫,却没有像其它花舫般热闹,反而静悄悄地,没有什么动静。
程立和**两人先后下车。在乐大少引领下,走上泊在岸旁的一艘快艇。艇上艄公解缆操舟,轻巧自如地在花舫间左穿右插,最后在那艘最豪华的大花舫旁停下。抬头仰望,但见这艘花舫到处挂满了灯笼。每盏灯笼上都有两个字:万花。
才刚刚登上花舫,一位极具姿色、风韵可迷死所有正常男人的花信少妇,率着八名作仆人打扮的奴仆迎了上来。
这花信少妇未语先笑,热情加火地向乐大少打招呼道:“大少,你可终于来了。奴家的女儿们,不知等待你们等得多心焦呢!”
乐大少呵呵一笑,介绍道:“好说好说。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程少。还有这位是秋少。嫣娘,妳可要悉心伺候他们才好啊,明白了没有?”
72:风月无边(4千)
那位嫣娘眼珠子一转,分别向程立和秋夜雨两人扫了一下。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她阅人无数,立刻知道“秋少”肯定是官府中人,而且地位还不低。再看程立,却怔了一怔,禁不住暗暗惊叹这美少年如芝兰玉树,貌胜潘安。一颗美目也随之发亮。
所谓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这嫣娘却恰好处在两者中间。需知道她本是这西湖上的花魁,不过区区三五年之前,仍旧艳冠群芳。也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求为入幕之宾而不可得。
后来她自觉年纪大了,不适合再挂牌。于是便购置了这艘花舫,自己做生意。仗着当年的人脉,再加上八面玲珑的手段,生意越做越大。再加上又和乐老爷这位“富贵神仙”交好,于是万花舫竟成为了西湖上的第一号花舫。名气甚至隐隐压过了陆地上的偎翠楼。
若然嫣娘年纪再大几岁,一颗芳心自然便逐渐安静下来,很难会再想男女之事。偏偏她才歇了几年,心还未静。午夜梦回,也难免感觉寂寞。只是身份已经不同,不好再随意找人,唯有自己安慰一下自己罢了。
现在突然看见程立,再加上又是乐大少隆而重之介绍的客人,正好又有俏又有钞。嫣娘如何抵挡得住?一颗芳心登时便荡漾起来。
只不过乐大少还在这里,嫣娘暂时也不好表现得太露骨。她嫣然道:“乐大少贵人多福,这下子来得正好。前两天刚有人送了几名陕北米脂的甜姐儿小闺女来我们万花舫。去年订下的几名扬州瘦马也刚好到货。这还没正式招呼过客人呢。今晚奴家便特别要她们来侍候各位大人大爷。”
程立听到“到货”两个字,心里就有点不舒服,禁不住轻哼一声。乐大少则似乎没听见,轻松地呵呵笑道:“嫣娘当真善解人意。人来啊,赏一锭金。船上的姑娘们伴当们,每人一两白银。”
富贵神仙的儿子出行,身边自然前呼后拥,带了一大堆小厮。当下就有人抬过一口大箱子来打开,按人头打赏过去。霎时间,花舫上人人欢声雷动,个个千恩万谢。
嫣娘同样喜动颜色。乐大少又道:“待会儿我爹和知县大人,还有许多程立的达官贵人们都会上来。小心好好伺候。完事以后,本少爷还大大有赏。”
嫣娘娇声答应了,亲热地挤到程立和秋夜雨两人之间,同时挽起两人。丰满高耸的胸膛分压在两人手臂处,领着他们步进船舱,登上三楼的大花厅。
无论在哪个世界,这样一种风月阵仗,程立还当真是头回经历,难免很有些不习惯。只是这种环境,这种气氛下,也不好发作,只好暂且忍耐。
花厅之内地方十分宽敞,足够摆下几十张酒案。此刻花厅里灯火通明,四角均燃着了檀香炉,室内颇为温暖。八名娇俏丫环分立厅门两旁,看见客人进来,便上前服侍客人除去披风外衣。只穿轻装便服安坐。
嫣娘亲切地招呼三人,分别在其中一张酒案边坐下。乐大少和秋夜雨身旁左右,都各有一位媚态横生的姑娘在旁边陪坐。但轮到程立时,却嫣娘却向他飞了个媚眼,凑到耳旁低声道:“要是程少不嫌弃奴家人老珠黄的话,不如就由奴家陪程少坐坐?”
程立感觉也无所谓。当下随意点头答应。嫣娘大乐。恰好这时候有婢女送上热毛巾,供客人抹脸插手。嫣娘竟亲自拿过毛巾来,无微不至地贴身细意服侍。却又乘机在程立面上摸了几把,大大揩了把油。
人还未到齐,所以三人也不谈正事,只是说些江湖上的闲话。
程立走过的地方不多,经历的事情也少。远比不上乐大少和秋夜雨的见多识广。他们两个一者做生意,另一个是大档头,天天都和形形*的人打交道。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这时候择其一二说出。不但身边陪坐的姑娘们惊叹连连,就是程立也感觉十分新鲜,听得出神。
再过不久,外面甲板上脚步纷杂。片刻之间,一位接一位的达官贵人分别进入花厅。为首者就是富贵神仙乐老板,然后就是杭州知县。
众人纷纷落座。紧接着,一位位年轻貌美的侍女们,在花厅里如穿花蝴蝶般来来去去,络绎不绝地奉上热酒美点。霎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如入众香之国,不知人间何世。
半晌工夫后,所有宾客面前,都已经名酒佳肴纷陈。乐老板率先举杯,向杭州知县祝酒。然后又向秋夜雨和程立分别祝酒。
那些杭州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听说秋夜雨就是名动天下的“**”,程立则是辽东黑煞神君,被册封为百户侯,执掌锄奸玦,七品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当下一个个争先恐后上来敬酒,口中谀词潮涌,马屁不断。
类似这种场面,秋夜雨经历得多了。所以应付起来,也显得挥洒自如。他喝几杯酒,便说几个笑话,引得哄堂大笑。不着痕迹,便把气氛调动得极是热络。不知不觉之间,更把话题引向了雷家退出之后,众人如何瓜分这些空白的利益。
乐老板更长袖善舞,三言两语之际,便把方方面面的利益都协调分配完毕。在场的绝大部分达官贵人,都从中分到了一杯羹,至不济也能喝到一口汤。
再加上乐老板的说话之间,不断暗示霹雳堂本身也即将完蛋。到时候还有一块更加肥美的肉在等着大家享用。
程立在城门之外,一招就把雷中铜和雷中铁两兄弟干掉。孤身进入被雷家所把持的县衙,雷大川等人匆匆赶去,然后便一去不返。雷家左右两位护法长老接踵而来,却同样灰溜溜离开。
桩桩件件,实施聚在,不容反驳。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程立怎么大发神威,但“黑煞神君乃霹雳堂克星”,却已经在杭州全城所有达官贵人心目中,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
现在程立在这里,还有“**”这位朝廷代表当后盾。所有人都相信,霹雳堂确实是快要完蛋。于是乎,就连那些这次没有分到多少利益的达官贵人,也都充满了憧憬,对于眼前的小小损失,便显得不太在意了。
利益划分完毕,接下来,便是享乐时间了。
忽地,管弦丝竹之音响起。一队全女班的乐师,拿着各种乐器,由侧门走进花厅,坐在一角细心吹奏。十多张俏丽脸庞作出各种动人表情。仙乐飘飘,音韵悠扬,一片热闹。
紧接着,侧门再开,合共三十六名盛装美女,同时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席前载歌载舞,演出各种曼妙无伦的舞姿,齐唱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三十六名女子,年纪都绝不超过二十,无论相貌身材,皆为上上之选,在座许多人,尤其是杭州知县,赫然看得双眼发光,口水直流。不断大声鼓掌叫好。看那模样,此刻就算有刀子架在脖子上,今晚若不好好享受过这些美人,那是打死他都不肯回去的了。
乐老板和乐大少两父子,虽没有杭州之先这样丑态毕露。但也都满面笑容,显得心情大佳。一曲唱罢,在一片喝彩叫好声中,乐大少立刻又叫打赏。这三十六名女子和奏乐的女班,每人都被赏了整整十两白银。
三十六位美女莺莺燕燕,向在座众宾客俯身下拜答谢。随之又如蝴蝶般飘入席间。在杭州知县、在乐老板和乐大少两父子,在秋夜雨,还有其余那些达官贵人身边坐下。一时衣香鬓影,艳光漫席,娇声软语,众人都看得开怀大笑,一片乐也融融。
其中一名美女,也想来程立身边坐下。却被程立挥手赶开了。嫣娘芳心暗喜。亲手替程立倒了杯酒,半边身子都紧挨着程立,小嘴凑在他耳旁娇声道:“程少,这些女孩儿们可都是我花坊上一等一的姑娘。程少还不满意吗?”
程立心里骤然一荡,侧头看去,见她媚眼如丝,身上幽香阵阵。虽然比不上胡玉姬的冶艳狂放,十足撩人**。但却又是另一种诱人食指大动的风情。
顷刻间,程立再忍不住,在她鬓发边低声道:“不错,都挺好的。但我觉得,他们还比不上妳。”说话之间,嘴唇有意无意,竟在嫣娘耳垂处触了一触。
尽管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接触,但嫣娘却仿佛被触及了某处最敏感的重要部位似的,轻开檀口,发出“啊~”的一声低呼。眉宇间同时现出颠倒迷醉的神色。身子一下子发软,整具丰满诱人的**,完全靠在程立身上,仿佛再也没力气动弹了一样。
乐老板看在眼里,忍不住向程立大笑道:“人长得英俊,那没办法,就是占便宜啊。嫣娘本乃西湖上艳压群芳的花魁。在最吃香时忽然退出,搞了这艘花舫,自己做起老板娘来。可这都好几年了。我还是首次见她肯给客人一亲香泽呢!”
嫣娘含羞道:“乐老板取笑奴家,奴家不依。得罚你一杯。但奴家亦陪饮一杯,以谢乐老板多年来照拂之恩。”
乐老板大笑道:“要罚便全体受罚,来,大家都饮!”
在座众宾客齐齐欢声哄笑,各自举杯,尽欢痛饮。笑声当中,嫣娘大着胆子,悄悄伸手探入桌子下,极大胆地在程立的重要部位处摸了一把。触手处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赫然让她如遭电击,半边身子都酥软了。再在脑子里想象一下,更登时惊觉双腿之间一阵凉意。竟是一股股滑腻浆液从花蕊间渗出,不知不觉,流了满腿都是。幸亏她穿着长裙。否则的话,这下子简直没法见人了。
程立回过头来,向嫣娘望过来。作为一名在荒野当中,和狼群一起长大的少年,他对待**的观念,就和对待食物的观念一样。饿了就要吃,想要了当然也会干。
所以尽管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立刻把嫣娘狠狠推倒。但程立的目光,却火辣辣地充满了**。简直要把嫣娘连皮带骨都吞下去一样。
嫣娘芳心荡漾,轻笑着伸出春葱般的玉指,在程立额头处点了一下。然后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告罪退了出去。
原本坐在旁边那张酒案处的乐大少,立刻腾身挤过来,贼忒兮兮地向程立眨眨眼,低声问道:“程少,你可要想好了哦。真要嫣娘服侍?她可是出了名厉害的啊!”
程立好奇地问道:“怎么个厉害法?”
乐大少低声道:“程少你是不知道。嫣娘她可不是一般人。据说她还小的时候,曾经遇过一位老道士。这道士会看相,看出了嫣娘日后将要沦落风尘。于是传授了一套闺房中的秘法给她。
凭着这套秘法,嫣娘可说纵横风月场中,从来未逢敌手的。她能够cheng为西湖花魁,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兼且这套秘法还有驻颜之功。所以她年纪都三十多快四十了,看着还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就是有一样不好。她这套秘法一但在闺房里使用出来,固然会让人*,如登极乐。可是也会让人累得够呛。
当年曾经有幸做她入幕之宾的人,出来之后无一例外,都形容枯槁,简直活像老了好几岁一样,至少得休养个三五月,才能恢复如初。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嫣娘才急流勇退,改行自己当老板娘的。程少,你可想好了啰。这牡丹花虽然不会弄死人,却和玫瑰一样,都有刺啊。”
程立笑道:“还有这样的传说?乐大少,你亲眼见过?”
乐大少怔了怔,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也是听说的。”
程立笑道:“那就是道听途说,不足为凭。不过……呵呵,如果嫣娘真有这种本事的话,那么我倒真想见识见识。反正我身体壮,不怕累的。”
73:旖旎风光
乐大少愕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着,向程立竖起了大拇指。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哈哈~程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胆魄,好气概!我服了你啦。不过程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我这里有种秘传大补丸,吃了之后保证你龙精虎猛,一夜十次也轻而易举。而且保证不会伤身。来来,收下收下,有备无患啊。”
说话间,乐大少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瓷瓶。不由分说,就往程立手里塞。
程立啼笑皆非,没好气地道:“什么大补丸?我需要吃药吗?赶紧收回去。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乐大少以为程立只是客气,还要再塞。却被坚决推了回来。这才把药瓶收回,赞道:“程少果然神勇。居然要不吃药去对付嫣娘。这就好比武松上了景阳冈,赤手空拳面对那头吊睛白额的大虫一样。我对你的钦敬,简直好像滔滔江水……”
“打住!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呢?”
程立不耐烦地一挥手:“赶紧回去你自己的席位,搂你自己身边的美女。别来这儿啰啰嗦嗦的。”
乐大少满面堆笑:“是是是。那么我就祝程少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又善颂善祝了好几句,这才回去自己的席位上坐着。
说话之间,嫣娘却又回转了过来。身边另外还带着四位女孩子。
这四位女孩子,其中两位身材高挑丰满,一看就知道必是北地胭脂。另外两位则娇小玲珑,正是典型的南国佳丽。四姝皆不施脂粉,却无减其清丽之色。行走间眉宇含羞,却又自有一股异样的撩人风情。
嫣娘带着这四姝来到席前站定,向介绍道:“知县大人,秋大档头,程少。乐老板。这四位就是刚才奴家所说,才送到花舫上不久的闺女儿了。这位叫玉浓,这位叫玉茹,这位是娇娜,这位是卿卿。你们看可能入眼否?”
杭州知县听了,登时两眼放光,在四姝身上巡视起来。其余宾客虽然知道自己无份,但也乘机瞪大眼睛望去,饱餐秀色。
那玉浓和玉茹两位乃是米脂姑娘,在江南比较少见,令人感觉十分新鲜。娇娜和卿卿则属扬州瘦马出身,色艺双绝。众人看得啧啧称赞之余,不禁都对程立等四人的艳福大感羡慕。只不过今天来这里的客人当中,就以他们四人的身份地位最高。故此倒也 无人胆敢与之争风呷醋。
杭州知县虽是心痒难忍。但也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风光,全靠了程立、**、乐老板三人支持。故此强忍冲动,含笑谦让道:“程少、秋大档头、乐老板,你们先挑吧。”
程立淡淡道:“有嫣娘陪我已经足够,所以不挑了。让给乐大少吧。”
玉浓和玉茹,娇娜与卿卿等四姝,眉宇间同时显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之色。她们虽然沦落风尘,但至今仍属完璧之身。只是既然上了万花舫,早知道不免有此一日,这也无可奈何之事。唯盼破壁之人,能是一位合自己心意的郎君。日后回想起来,多少也能自我安慰一番。
在场众多宾客,论相貌人才,当然数程立和**最高。两人都是年轻俊俏,风流倜傥,充满男性气概魅力。四位姐儿一见之下,已经芳心暗许。但程立又说不要,那么便只剩下秋夜雨可以选择了。四位姐儿难免要大绝失望。不过旁边嫣娘听了,却感觉神魂俱醉,也不知道有多么欢喜。
见程立不要,杭州知县大喜,他本身就是北方人,故此对北地胭脂兴趣不大。既然来南方做官,当然要好好尝尝南国佳丽的滋味了。当下连忙挑了娇娜今晚来陪自己。
秋夜雨逢场作兴,也挑了一个玉浓。乐老板和乐大少两人却谁也不选,只推说有身边的美女相陪已经足够。让嫣娘把另外两姝带回去。
玉浓玉茹两位米脂姑娘,还有娇娜与卿卿两名扬州瘦马,都是万花舫花费大价钱买下来的。乐老板两父子既然不要,其余宾客虽然也都是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嫣娘也不会随便让玉茹和卿卿去陪其他客人。
当下向嫣娘众人告了声罪,领着四姝退下。娇娜和玉浓会好好梳妆打扮,然后送进喜房,恭候杭州知县和秋大档头的梳弄。玉茹和卿卿则回去休息,等待下次机会。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情景,程立不禁大有醉生梦死的感觉。直至现在,他才稍微有些理解。为什么世人大多都如此恋栈权位和荣华富贵?眼前所有切特权和享受,正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了。
是位假如不是杭州知县和秋夜雨的权力地位,假如不是“富贵神仙”乐老板的钱财,则试问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们,又怎会如此曲意逢承,甚至主动献上女儿家最宝贵的完璧之身呢?
程立沉吟思索,一时之间不再说话。嫣娘则双手连拍,招呼道:“女儿们,都去准备啦。”
掌声当中,那些陪坐的女孩儿们娇声嬉笑着,一个个纷纷起身,重新出厅而去。程立一怔,抬头问道:“咦,她们怎么都出去了?”
嫣娘重新飘然落座,娇躯紧挨着程立,自然而然地伸出玉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腰背,低声笑道:“是乐老板吩咐,特别准备的节目,保准程少欢喜。”
过不多久,乐声再度扬起。那三十六位美女,再由侧门踏着舞步走了出来。花厅里众宾客乍见之下,禁不住齐声哗然,一个个登时眉飞色舞,神态极是兴奋。
原来,这三十六位美女,俨然全披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内里则只有抹胸和小胯,仅可遮掩身上三点重要部位。手里则各拿了两把轻罗小扇。随之纤腰微转,放声轻歌,整齐曼舞。眉梢眼角,俨然都充斥了春意。
和刚才演唱的西湖诗不同。此时此刻,花厅中竟没有人能够听得出,她们所唱的究竟是什么。又或者,那根本不是什么歌,只不过是声声短促的,断续的*罢了。但这*,却比世上所有的艳曲还要令人动心。
歌声**,舞姿更**。粉臂**,妙相纷呈。羽扇忽掩忽露间,香艳诱人至极点。只要是男人,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听到这*,瞧见这舞姿,若不动心,就必定是生理有了毛病。
花厅之中所有这些客人们,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一个个死死盯着眼前这场歌舞,甚至有人张大了嘴巴,垂涎欲滴。
歌声越来越**,舞姿也越来越急迫。这三十六位美人儿们,额上已泛出了汗珠,面上也红得像火。这**的汗珠,竟仿佛能挑逗起男人身体里一种原始的本能,正可满足男人本能上残酷的虐待**。
所有人都直着眼睛,已经看得痴了。
突然,这些美人儿们的娇躯,竟起了阵阵痉挛。她们四肢扭曲着,颤抖着倒在地上,柔腻的肌肤,在光滑地板上拼命的磨擦,挣扎,扭曲,颤抖……就好像好像一条条被人压住的鱼,要将自己身体撕裂。
最终,她们不再挣扎了。美人儿们伸展开四肢,躺在地上,胸膛起伏,不住喘气,仿佛连最后一分力气也被压榨出,已不能再动。
但她们依旧火烫的俏丽面庞上,却都带着种出奇的满足。仿佛就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间被彻底毁灭,她们也完全不在乎了。天地之间,也只剩下她们娇喘的声音。
良久良久,这些美人儿们才终于以手肘支起了身子,喘息着向众宾客们行礼。霎时间,花厅之内掌声雷动,喝彩不断。人人都感觉方才这场表演,其香艳精彩之处,果然是生平所未见的。万花舫不愧是杭州风月场中的魁首。
需知道在今日以前,杭州城中提及风月之地,必然把陆地上那些场子,和西湖上的花坊分开谈论。万花舫只是西湖上花舫第一,陆地上却以偎翠楼称尊。可现在,至少在现场所有这些宾客心目中,偎翠楼已经被万花舫所超越,而且是被抛出开好几个身位那么远。
要知道,今天到场这些宾客,基本上已经囊括了杭州城九成左右的头脸人物。他们认定了谁是第一,那么即使没有什么公开认定,但实际上,谁也确实就是第一了。
看着四周宾客们的神情,嫣娘不禁大为满足。深觉自己辛辛苦苦去*这帮女孩儿,现在终于开花结果,努力有了回报。
一想到这里,嫣娘下意识间更加情动如火。她站起身来,向杭州知县还有乐老板等人告声罪,引领着众美人儿们又都退出去了。临行之前,却悄悄伸出玉指,在程立掌心处写了几个字。
程立愕然一怔,随即会意过来。等嫣娘和其他美人儿都出去之后,再饮了几杯酒。便也长身站起,向秋夜雨和乐大少打个招呼,说自己要去小解。然后独自走出花厅。
花厅之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之外,就是无遮无掩的西湖。此刻的回廊上,却并没有其他人迹。
程立沿着回廊迈步而行,片刻之间,已经走到了船楼的另外一侧。抬头观望,只见这边合共有十几道门户。其中一道门户之上,挂着个翠绿色的灯笼。程立完全不假思索,伸手把门推开,闪身进入其中。
门内一片黑沉沉的。可是程立刚刚踏过门槛,立刻便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随即便是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虽然没有燃点灯烛,也没有打开窗户。但也并非绝对黑暗,只不过以普通人的双眼,无法在这黑暗中看得清楚而已。但如果是秋夜雨和水龙吟,还有霹雳堂左右护法长老雷腾雷铮这些内功深湛的高手,则完全可以虚室生白,在黑暗中视物而无碍。
程立没有修炼内功。但他却是一位劫者。劫者吸纳宇宙中无处不在的“劫力”,以强化自身。而所谓的劫力,归根究底,也是一种能量。和内功真气相同。只不过在质量之上,两者高下有别而已。
所以利用劫力强化之后的眼睛,即使在这黑暗当中,也同样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此刻程立便知道,扑进自己怀里的人,正是嫣娘。
事实上,连嫣娘自己也不明白,多年来早已安静的芳心,为何在这美男子面前,竟显得完全不堪一击。以至于心中春情狂涌,到了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
但事实上,现在也并不是去考虑“为什么”的时候。强烈欲念已经充斥至娇躯的每一寸。她死死搂紧程立,眼眸半闭,献上了香吻。
程立深深吸一口气,反手搂住了嫣娘。倒提右腿,轻轻一勾。房间门扉立刻“呯~”地关上,把一切都掩盖于黑暗之中。
撞击声,喘息声,木板摇动的嘎吱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先后传出。整整过了大半炷香的时间,房间内才重新安静下来。又过去片刻,房门打开,程立迈步走出,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他整理一下衣服,沿着走廊重新回到花厅里坐下。厅中众宾客都正各自高谈阔论,倒也没人注意到他。只有秋夜雨淡笑着抬起头来,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程立刚刚重新就座,花厅侧门再开。那三十六位美人儿,已经换过另一身衣物,列队盈盈走出来。显而易见,她们是刚刚沐浴完毕,薄施脂粉,一身香气。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此刻在她们的薄纱衣裳里面,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穿的。半遮半露,欲拒还迎。比最初时的盛装打扮,更要诱人百倍。
这一众美人儿,纷纷归回到众宾客身边入座。亲手给身边陪坐的达官贵人敬酒。一杯酒尚未饮完,同样重新打扮过了的嫣娘,也婀娜而至。在她眉宇眼梢间,俨然充盈着一种慵懒的动人风情。只要是真正有经验者,便能够看得出来。这样一种风情,唯有在**过后,得到极度满足的女子身上,才能显现。
要说能有这种眼光者,在场这些宾客当中,其实还真不少。乐老板和乐大少等都在其中。两父子呆了一呆,随即都似笑非笑,向程立眨了眨眼。
其实程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当下也笑了笑,向乐老板两父子举起酒杯。嫣娘则俏脸一红,咬着下唇,恨恨地横了程立一眼。那种轻嗔薄怒的风情,更让人整颗心都酥酥软软的。其程立,因为刚才在小黑屋里发生的事,赫然感受更深。
74:世袭天师
美酒饮过,佳肴尝过,美色观过,歌舞赏过。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这样一场纵情欢乐的宴会,现在俨然已经到了尾声。
大部分客人们都心满意足,分别向杭州知县和乐老板,还有秋大档头与程立告辞。然后乘坐快艇离开。小部分客人则拉着心仪的姑娘们,在龟奴的引领下,前往姑娘的闺房留宿。
送走所有客人后,嫣娘又回转来,向杭州知县以及秋夜雨嫣然道:“两位大人,喜房都执拾好了,娇娜和玉浓两位乖女儿,已经换上了喜衣,正等着和两位大人一起喝合卺酒呢。现在就过去了,如何?**一刻值千金,可莫要让奴家的乖女儿们等得太心急了哟。”
杭州知县欣然起身。秋夜雨则打个哈哈,回头望向程立,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却有阵阵曼声吟哦,越空传送而来。在场所有人众,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物物拈来,般般打破,惺惺用,玉匙金锁;沥沥澄源,炎焰焱火,盈盈处,上下倒颠换过。
妙妙神机,玄玄性果,清清做,静中堪可;现现虚空,灵灵真个,明明衮光,光莹宝珠一颗。”
吟哦之声入耳,程立和秋夜雨随之相互对望一眼,瞳孔内均有惊诧之意一闪而过。两人不约而同走到花厅的窗户前,拉开窗帘,往外面望去。
却见西湖之上,一艘乌篷船缓缓驶近。船内灯火通明,隐隐可见有两道人影相对而坐。除此以外,船头处立着一名童子,身穿道装。船尾处则是名老艄公,正在“吱吱呀呀~”地用力摇动橹桨。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秋夜雨微微冷笑,低声向程立问道:“你问,还是我问?”
程立摇摇头,伸手作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自便。秋夜雨也不推辞,当即潜运真气,扬声问道:“白玉京绣春楼,秋夜雨在此。敢问船上是哪一位朋友?”
“原来是**大档头。在下张玄静。”
朗声一笑,乌篷船内走出一人,背负双手,屹立船头。但见他同样一身道装打扮,月光之下,但见他眉清目秀,肤色润白如玉。神态洒脱,一派恂恂儒雅。看上去就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模样。
这张玄静三字,别人听了,都茫然无所觉。只有秋夜雨微微一怔,眉宇间随之带了几分肃然。再凝神观望,发现果然是记忆中那副模样。拱手道:“原来是演道灵应,冲和玄静真君在此。夜游西湖,好兴致啊。”
那道人笑道:“今晚只有张玄静,没有什么玄静真君。秋大档头,今天是来办案吗?怎么居然办到花舫上去了?”
秋夜雨答道:“真君说笑了。这西子湖畔天下太平,哪有什么案子要办?不过和朋友借地欢聚一晚而已。”
那道人又笑道:“朋友?该不会是风月场中的红颜知己吧?”
秋夜雨尚未开口回答,另一把斯斯文文的声音,已经从乌篷船内传出,代替秋夜雨作答道:“知己或许不假,但肯定和红颜没有关系。江湖中都知道,辽东黑煞神君容貌之美,虽然堪比潘安宋玉,却是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呢。”
程立目光一闪,若有所思。那道人则微现讶异之情,问道:“秋大档头的朋友,居然是辽东自在山庄的黑煞神君?这倒要见识见识。”随即一挥手,吩咐艄公更向万花舫这边加速驶近。
程立从窗口处退回去,问道:“这个张玄静是什么人?”
秋夜雨还未开口,乐老板已经抢先道:“程少,我先问问你。普天之下,哪一家哪一姓的人,最为显赫富贵,底蕴最为雄厚?”
程立沉吟道:“应该是当今天子的百里家吧?难道不对?”
乐老板摇头道:“当然不对。百里家虽然是宗室,但在前朝的时候,百里家不过是寒门而已,谈不上什么底蕴。纵使本朝立国,至今已经一甲子。但哪怕富贵显赫到了极点,终究还是稍嫌积累不足,浅薄了一些。”
秋夜雨颌首道:“乐老板这话说得不错。其实论显赫富贵,底蕴深厚,则普天之下,非南张北孔两大世家莫属。
所谓北孔,不用多说,就是山东曲阜,儒门孔圣人一脉了。孔夫子是至圣先师。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天下间的人若要做官,都必须读儒家典籍。故此历朝历代皇帝,都会册封孔家后人为衍圣公,世袭不断,千年不变。
至于南张,正是龙虎山张家。张家始创于张道陵,为天下道门之宗。之后历朝历代,张家家主都被朝廷册封为天师,掌管天下道门。待遇和孔家相等,也是世袭千年。所以这两家底蕴之深厚,天下间再没有第三姓可以与之相比。”
程立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南张北孔这两大世家那么厉害,怎么江湖中的八大世家,没有他们在内呢?甚至三大源流中的道门和儒门,好像也不是由张家孔家说话吧?”
乐老板笑道:“所谓八大世家,只是江湖中玩意儿。程少,你也和雷家打过交道了。想想他们,再想想张家孔家,便知道一方是金马玉堂,世代富贵。另一边顶破大天,不过地方豪强而已。这两边根本没得比的。张家孔家也不屑于与江湖武夫为伍,所以八大世家当中,自然没有他们。”
秋夜雨又道:“富贵千年不变,历经朝代变迁而不倒。这样的事,说起来其实也有好有坏。好处当然是安稳。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都影响不到他们。坏处则是历朝历代对于他们的态度,都只会是利用,绝不会把他们视为心腹,更不会加以重用。
就以当今朝廷为例。宁愿去册封白沙书院、龙华寺、真武宫,立他们为三教源流,掌管天下三教之事。也不会把三教大权交给孔家张家。”
程立点点头,道:“那么这个张玄静呢?”
秋夜雨道:“张玄静就是当今张家家主,世袭天师。朝廷册封他为‘演道灵应,冲和玄静真君’。说起来,这位张玄静张真君,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引人非议的张天师了。
他十二年前继承了家主大位,却从来没回去过龙虎山一天。总是半年在外行游,另外半年在白玉京里流连厮混。京中上至王公贵胄,下至普通百姓,都和他混得熟了。虽然大错没有,小错却总是不断。白玉京的府尹,对他头痛得不得了。却也始终对他无可奈何。”
程立笑道:“听起来倒是个很有趣的人。好吧,既然他专程上船来见我,那么我便出去迎一迎吧。”
秋夜雨道:“那也好。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也是张天师,就当给当年的张道陵真人一个面子好了。”
当下程立、秋夜雨、乐老板父子等几人,都离开花厅,前往甲板迎接这位世袭张天师。杭州知县则对天师什么的没什么兴趣,总觉得自己一个文官,和道门没什么要打交道的地方。于是干脆不去见了。径自由嫣娘引领,去那位扬州瘦马娇娜的闺房当中,享受当一夜新郎的温柔香艳滋味了。
程立他们走上甲板,便看见乌篷船已经紧挨着万花舫停下。花舫上放下舷梯,搭在乌篷船上。那道童挑着盏灯笼,当先走上万花舫。紧接着,这位玄静真君也摇摇摆摆地登船。可是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人,却似乎很害羞似的,总是低着头不肯见人。
程立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开口询问。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世间的人千奇百怪,什么性格都有。有些天生自来熟,也有的明明是男子汉,偏偏比大姑娘还害羞。只要与人无害,那都无所谓的,何必多管别人闲事呢?
乐老板和乐大少两父子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八面玲珑,更加不会多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只是和张玄静客气寒暄。
彼此见礼过后,张玄静笑道:“没想到今晚一时兴起,夜游西湖,不但碰上了秋大档头,兼且还结识到程庄主和‘富贵神仙’乐老板两位。实在是幸运。不过话又说回来,各位遇上我,虽然也不算什么。但可以遇上和我一起的这位朋友,那才是真正的好运气呢。”
乐老板惯例打了个哈哈,顺着张玄静话头问道:“这位朋友原来如此了不起的吗?不知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张玄静向旁边走开两步。让花舫甲板上的灯光,能够洒落到他身后这个人的身上。
霎时间,秋夜雨面色一变,眉宇间笑意僵住,目光凝重,右手下意识就往腰间探去,紧紧按住了当作腰带使用的那口软剑之剑柄。他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翟飞惊,是你!”
张玄静接口大笑道:“没错没错,秋大档头法眼无差,看得一点不错。白玉京中常言有道: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翟飞惊。这位正是八斗堂大堂主,翟飞惊。”
75:求情
八斗堂的大堂主翟飞惊!这句话才出口,花舫甲板之上的气氛,登时为之肃然。顶 点 X 23 U S因为人人都知道,八斗堂的总堂主雷无咎,就是出身自江南霹雳堂雷家。
雷无咎并非雷家嫡系血脉,所以尽管天才横溢,依旧没有机会修炼雷家最高深的绝学。他不忿一辈子在雷家低声下气,被嫡脉弟子使唤。于是破门出走,白手起家,自创八斗堂,声势反而更凌驾于霹雳堂之上。
但尽管如此,终究一笔写不出两个雷字。所以八斗堂和霹雳堂,两家势力藕断丝连,私底下多有联络。就以日前之事而论。指使霹雳堂出手谋夺琉璃宝刀,污蔑程立杀害了锦鲤镖局满门上下者,很明显就是八斗堂。
虽然还没有实质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当时,八斗堂的四名堂主——雷滚、雷狠、雷暴、雷动天——同时现身,并且出手企图杀人灭口,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
再且,今天晚上众人在万花舫这里聚会,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霹雳堂雷家。然而现在八斗堂的大堂主翟飞惊,却在这里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霎时间,乐老板乐大少,还有秋夜雨等人,面上神色各异,暗地里则各作盘算。只有程立,却根本没去想那么多。
霹雳堂也好,八斗堂也罢,其实对程立来说,都没什么分别。是雷万钧,雷无咎,抑或翟飞惊,全都不重要。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凭着自己的“地藏劫”和暗黑战体,还有暗物质蜕变武器,别说区区一个八斗堂大堂主,哪怕“封刀天下”和“论剑春秋”这两大圣地的尊主来了,自己又何惧之有?
相比之下,程立对于翟飞惊本人更感兴趣。他向前走出两步,问道:“你就是翟飞惊?”
翟飞惊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地道:“不错,在下正是翟飞惊。见过黑煞神君。”
程立摇头道:“我不是什么神君,就别用那个称呼了。嗯……为什么你总是低着头?”
不是程立故意要揭人伤疤,实在是他真的不知道原因。也就是翟飞惊,假如换了其他人,被他这样当众一问,多半就要翻脸。
可是翟飞惊非但没有翻脸,反而很认真地回答道:“我的脖子受过伤,几乎没命。虽然侥幸救回来了,但从此没法子再抬头。所以,还请程少见谅。”
刚才称呼黑煞神君,被程立拒绝。翟飞惊也是知机,居然马上改口称呼程少。可见其体贴之处。江湖上传说“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翟飞惊”,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纵然明知对方和自己只可能是敌非友,但程立还是自然而然,就对翟飞惊产生了不小的好感。他叹气道:“这样啊?那还真可惜。”
翟飞惊微微一笑(当然,因为他低着头的缘故,别人也不大清楚他的笑容,只是看见他面颊处肌肉略略牵动了一下),随口道:“没什么,我也习惯了。”
秋夜雨接口,冷冷道:“其实脖子断了低着头,也有好处。那就是别人永远看不见你的脸,自然也猜不透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不过翟大堂主,你好端端的不在白玉京待着,和玄静真君一起跑到西湖上来干什么?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只是想要游湖。”
翟飞惊又笑了笑,道:“在下为什么而来,秋大档头当然明白的。”
秋夜雨冷笑道:“那么你也应该明白,那件物事现在已经归属朝廷所有,不是你们八斗堂能够染指的。是聪明人,就该立刻放手,乖乖回去白玉京。否则的话,恐怕将会输干赌本,甚至倾家荡产啊。”
翟飞惊淡淡道:“要说朝廷的话,秋大档头固然属于朝廷一员。但张真君何尝不是朝廷中人?而我们八斗堂,也不是单纯的江湖草莽啊。”
秋夜雨双眼瞳孔陡然收缩,缓缓问道:“这是颜相爷的意思?”
翟飞惊又笑了笑,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倒让人感觉很有些莫测高深。
张玄静目光一转,鼓掌大笑道:“好了好了。这里又没有和尚,何必相互打机锋?既然咱们上了这条船,那么秋大档头,你总不好意思就让我们站在这里喝风吧?我虽然是个道士,却还未修炼成仙,不懂得餐风饮露的。”
秋大档头嘿声轻哼,道:“又没人请你。是玄静真君你自己好奇心起,说要上来见见程兄。现在人已经见过,你可以走了。这里是烟花之地,你好歹也是个出家人,在这种地方待着不合适。”
张玄静打个哈哈:“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道士我对于程少,可是一见如故,恨不得和程少坐下来,一起痛饮三日三夜呢。再说,我虽然是个道士,可符籙派不比丹鼎派,他们要守身戒色,我们用不着啊。不然的话,咱们张家如何能世代相传至今?”
秋夜雨冷哼道:“你要和人家痛饮三日三夜?问过别人意见没有?再说,人家程少现在正赶着要入喜房,享受温柔滋味,哪有时间和你个牛鼻子胡说八道?”
说起来,秋夜雨也是有个性。刚才未明张玄静来意,讲究客客气气,一口一个玄静真君。可现在已经知道了,张玄静居然和八斗堂勾结在一起,更隐隐和白玉京中的颜相爷有关系,则敌我之势已经分明,于是秋大档头便干脆直接喊出“牛鼻子”这种称呼。什么真君假君的,再也不肯出口了。
张玄静也不以为忤,笑道:“程少要入喜房吗?那正好。我这里有套龙虎山秘传的采战秘术。学成之后,保证你能够金枪不倒,夜御十女而不疲。程少要不要学学?”
程立有些啼笑皆非。再也想不到这位龙虎山的世袭天师,居然活脱脱一个市井中的无赖。非但没有半分道家高人的气度,反而很有些混不吝。
且不说张玄静这样死缠烂打,单看翟飞惊这幅架势,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即使避得过初一,也避不开十五。那么便听听他们究竟想说些什么,也是无妨。
程立摇摇头,道:“龙虎山的秘术,就让它留在龙虎山吧。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喝一杯酒。这个我还请得起。”随即伸手出去,在嫣娘背上轻轻一拍。
嫣娘点点头,笑道:“那么诸位贵客,这边请。”当下引领众人又进入船楼,却在另外一座小厅里入座。然后出去招呼侍女,张罗酒菜。她知道程立等人有事要谈,所以也没有再唤来花舫上的女子陪坐。
张玄静在酒案前盘膝而坐。端起酒杯慢饮一盏,赞道:“是正宗的女儿红。看来至少都有二十年陈了。好酒啊好酒。”赫然不再用酒杯,直接拿起酒壶就往口里倒。
秋夜雨也不去搭理这个酒鬼。径自向翟飞惊问道:“翟大堂主,你这次过来,有什么话要说的,那就直接说了吧。”
翟飞惊微微颌首,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打开天窗,说几句敞亮话吧。秋大档头,程少。你们都知道,八斗堂和霹雳堂同出一脉。所以无论在情在理,八斗堂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霹雳堂陷入绝境。还请两位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好歹放霹雳堂一条活路。”
秋夜雨冷冷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霹雳堂自己做的好事,当然由他们自己来承担后果。现在要我们高抬贵手?哼,翟大堂主,要不要我把绣春楼里面,关于霹雳堂的档案都拿出来,给你仔细看看?霹雳堂把别人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时候,又何尝高抬过什么贵手了?”
翟飞惊淡淡道:“霹雳堂以往也确实是做得过分了一点。所以八斗堂也不奢求太多。各位已经拿到的利益,大可以继续持有。八斗堂只求能让雷家有一口饭吃,不至于被赶出杭州就可以了。这样一个小小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秋夜雨略觉犹豫,抬头望向乐老板。要知道,霹雳堂退出之后的利益,就属他这位“富贵神仙”吃下最多。所以这事归根究底,还要看乐老板的意思。
乐老板打个哈哈,道:“翟大堂主言重了。雷家也是在杭州土生土长的,大家乡里乡亲,怎么说也有一份香火情在,咱们又怎么会赶雷家离开杭州呢?
倒不如说,是我们这帮生意人,要向翟大堂主求个情才对。”还请雷家高抬贵手,等程少和秋大档头离开杭州后,可千万不要来个什么秋后算账啊。我们这些老实本份的商人,可敌不过雷家的霹雳铳呢。”
秋夜雨也回过味来了。冷笑道:“乐老板说得没错。翟大堂主,霹雳堂的人都是什么德性,不用我说,相信你自己也都明白。向我们求情?有点多余了吧?”
翟飞惊叹了口气,道:“霹雳堂百年家业,实在已经植根于杭州,无法离开。一定要逼他们离开,那等于逼他们全家去死。。秋大档头,程少,这又情何以堪?
不如这样吧,咱们双方各让一步。你们放过霹雳堂一马,我翟飞惊则为霹雳堂做担保,保证霹雳堂不会秋后算账,如何?”
76:面子
“你翟飞惊为霹雳堂做担保?”
秋夜雨冷冷道:“这种担保,毫无意义。m.www.uu234.net要是霹雳堂真来个秋后算账,大开杀戒的话,到时候又怎么办?难道绣春楼还真能把你翟大堂主捉去,以命抵命不成?”
翟飞惊沉默半晌,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翟某只不过一名残废的白身而已。”
秋夜雨嗤之于鼻:“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说说就好了。谁要当真,谁就是傻瓜。我在绣春楼这么多年,难道还能不明白?
你翟大堂主这样的身份地位,上午绣春楼能把你拘进去,顶多到下午,替你求情的条子便至少能叠起三尺高。真要把你杀了,别说我这个档头,哪怕是‘世叔’,也未必撑得住。所以还是大家都省口气吧。”
翟飞惊自然知道。秋夜雨口中的“世叔”,就是当朝太傅,也就是现在的绣春楼楼主。虽然收下四大档头为弟子,悉心指点教导。但他却不许四名弟子喊自己师父,只准他们称呼为“世叔”。
这是因为太傅精通相术。知道自己亲缘浅薄。命中注定要刑克至亲。师徒如父子,假如直接认下四大档头这几名徒弟,那么对于他们的命格,恐怕是一种妨害。四人办案的时候,说不准就会凶险大增,甚至危及生命。
所以太傅才吩咐四名徒弟,以世叔称呼自己。这叔侄之间的关系,就比父子要差得远了。如此一来,或可把太傅命格中刑克至亲的影响力,减少到最低限度。
心中念头一转。翟飞惊淡淡笑笑,道:“秋大档头过奖了。要说翟某本身,其实什么都不是。即使能有人帮忙说说情,看的也不是翟某自己面子,而是八斗堂的面子。
至于说八斗堂的面子哪里来的?那自然是雷总堂主撑起来的了。而现在,替霹雳堂求情的人,也不是翟某,而是雷总堂主。所以秋大档头,请三思。”
秋夜雨冷笑一声:“怎么,拿雷无咎来压我?不好意思,办不到。别说雷无咎不行,就是他背后的颜相爷,也一样不行。琉璃宝刀关乎大魏朝江山社稷的安危,这事已经通过世叔,直接禀告给天子知道。霹雳堂要是交不出霹雳珠,那就是欺君之罪,就是大逆不道。我倒要看看,颜相爷敢不敢包庇这种反贼!”
翟飞惊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并未被“欺君之罪”和“大逆不道”这两个罪名给吓倒。他道:“琉璃宝刀确实要紧。但天子的意思,只是要琉璃宝刀重新复合完整,却未必一定要由绣春楼来掌握此刀的。换做由颜相爷掌握,相信天子也不会有意见。所以,不如请程少交出琉璃子刀和母刀,那宝刀不是一样能恢复完整吗?”
平心而论,翟飞惊这句话虽然说得只是歪理,偏偏也能自圆其说。一时之间,秋夜雨也不禁为之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立却及时接过话头,开口问道:“翟飞惊,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承认琉璃晶珠就在霹雳堂手里?”
翟飞惊略一犹豫,终于凝声道:“没错,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程立平静地道:“承认了就好。据我所知,琉璃晶珠本来在锦鲤镖局手里,是沧海月明楼委托他们押运的。但是现在,锦鲤镖局上上下下,满门死绝。沧海月明楼的阳无斜大总管,还有他麾下那些兄弟,也都不明不白,全部死于非命。我倒想问问翟大堂主,这些人究竟都是谁杀的?”
翟飞惊皱了皱眉,道:“这些人是谁杀的,很重要吗?程少,你和锦鲤镖局似乎无亲无故,和沧海月明楼也没有什么瓜葛吧?”
程立道:“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别人来给我做主。”
翟飞惊也不生气,只是淡笑道:“程少,这就难免有点强词夺理了吧?”
程立冷道:“你要我交出琉璃子母刀,又何尝不是强词夺理?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哦,我倒忘记了。就在今天,我已经被册封为百户侯,执掌锄奸玉玦,七品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也就是说,现在我才是官,反而翟大堂主你是百姓。我可以放火,你不准点灯才对。”
翟飞惊默然半晌,道:“大家都是为天子办事。严格说起来,宝刀在太傅手里,和在颜相爷手里,也没什么区别。强行要谁交出自己所持有的宝刀部分,似乎都有些强人所难了。一定要硬来的话,也未免太伤和气。
程少,不如这样。我和你打一个赌?谁赢了,就能拿到完整的琉璃宝刀。败者则主动退出,怎么样?”
程立摇头道:“不怎么样。琉璃宝刀三分,我手上已经有其二,凭什么还要和别人打赌?翟飞惊,换了你,肯不肯赌?说到伤和气?呵呵,我倒不知道自己和霹雳堂之间,还有什么和气可说。”
翟飞惊凝声道:“或许程少和霹雳堂没有和气。但和八斗堂呢?”
程立嘿声轻哼:“昨天出手要杀我的人之中,一个叫雷滚,一个叫雷狠,还有一个雷暴和一个雷动天。这几个人是什么身份,翟飞惊你不是比我还明白?我要是顾忌和八斗堂之间会伤和气,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白痴了。翟飞惊,你看我像哪样?”
翟飞惊凝声道:“那么颜相爷又如何?”
程立冷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姓颜的人。”
翟飞惊道:“程少你不认识没关系。但秋大档头总不至于也不认识吧?”
秋夜雨凝声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五楼是五个机构,但十二城却不是实实在在的城池,而是十二个人。严格来说,应该称呼他们为‘十二干城’才对。
颜崇颜相爷,就是十二干城之首。当年太祖皇帝起兵,他是最早跟随的从龙功臣之一。之后经历三朝,不断升迁。终于在先帝去世之后,被任命为顾命大臣,丞相,录尚书事。当今天子能够稳坐龙座至今,颜相爷确实居功至伟。”
翟飞惊吃了一惊,问道:“这个颜崇颜相爷,今年多少岁了?”
秋夜雨道:“颜相爷今年八十有二。但仍然精力充沛,体魄壮健。每日审核各种奏章文书,不但下笔如飞,而且事事处理得恰到好处。太医诊断过,说颜相爷即使再活二十年,也不在话下。”
程立笑了笑,道:“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长命百岁了。再活二十年……嗯,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再活二十年?”
这话出口,秋夜雨和翟飞惊两人,都各自面色一变。霎时间,谁也不敢接口。
大魏朝立国一甲子,太祖皇帝自己就坐了三十年龙椅。接下来的太宗皇帝,只坐了十二年龙椅。高宗皇帝更只有短短八年。当今天子八岁登基,至今有十年了。
十八岁虽然还算年轻,但再怎么算,都已经是成年人。既然成年,当然希望自己亲政做主。可是颜崇这位顾命大臣,虽然交还了大权,但凭借他四朝老臣的老资格,在朝廷中依旧说一不二。有很多事情,只要颜相爷不点头的话,那么就无论如何都办不成。甚至连天子亲自开口,也都不好使。
这种情况下。要指望天子心中完全没有怨言,一点想法都没有,根本就不现实。所以现在朝廷里局势看似安稳,实际上暗流汹涌。假如一个不小心卷入其中,便随时都要粉身碎骨,甚至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这种微妙的局势下,又是六十年一甲子的前提,琉璃宝刀出世,自然挑动各方关注,并且纷纷在棋盘上下子。颜相爷是一个,太傅是一个,天子又是另一个。另外明里暗里,还有多少棋手准备下子,那就数不过来了。
暗地里下子是一回事。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程立不说刚才那句话还好,现在既然他已经说了,那么假如颜相爷还坚持要拿到琉璃宝刀,那么也未免太犯忌讳了一点。翟飞惊是万万不敢承认的。
翟飞惊叹一口气,道:“程少确实有个性。不愧是当世英杰。好吧,那么我再退一步。琉璃宝珠可以交出,但霹雳堂在杭州的基业,必须得到保存。这是最后底线。假如程少还不答应,那么没办法,八斗堂只好联合霹雳堂,向程少请教一下了。至于到时候杭州会变成怎么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可以作出任何保证。”
程立森然道:“霹雳堂在杭州能不能得到保存,那不关我事。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杀害锦鲤镖局满门上下,还有加害阳无斜总管的那名凶手,霹雳堂必须交出。”
翟飞惊叹道:“这样的条件,太过强人所难。请恕翟某无法答应。”
程立耸耸肩,无所谓地道:“不答应,也没关系。那就十天之后,在霹雳堂总堂,大家干干脆脆打上一场好了。毕竟道理这种东西,不是用嘴巴就能讲得通的。谁拳头更硬,谁就有理。古往今来,都是这样。”
翟飞惊叹道:“这样一来,恐怕死伤必重,有伤天和啊。玄静真君,你说是不是。”
张玄静放下抱在怀里的酒坛子,点点头,道:“确实有伤天和。程少,做人又何必做得这么绝?须知道话不可说尽,势不可去尽。凡事若然太尽,缘分势必早绝。不如就给我个面子,拿了琉璃宝珠就算了吧?”
程立反问道:“给你个面子?你我交情很深厚吗?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张玄静打个哈哈:“就当给龙虎山一个面子,成不成?”
程立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从来没上过龙虎山,也不信什么和尚道士。所以,不成。”
77:电龙水魂
张玄静面色一变,肌肉都仿佛僵住了。m.www.uu234.net双眼异光闪动,显得十分复杂。其中带了三分惊诧、三分愕然、三分愤怒,还有最后一分的不知所措。
顷刻之间,张玄静面上笑容全无,只剩余一片阴沉。他缓缓道:“我张玄静不过是个落拓道士。程少不肯给面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龙虎山乃道门万流之宗。哪怕是天子上了龙虎山,也要恭恭敬敬,绝不敢有半分失礼。程少,你刚才这样说,过分了。”
程立淡淡道:“是龙虎山的面子重要,还是锦鲤镖局上下几十条人命重要?”
张玄静冷哼一声:“当然是龙虎山重要。”
程立衣袖一拂:“那么你我之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吧。”
张玄静沉声道:“好。程少你和霹雳堂的事,我不再过问。但你对龙虎山无礼,本真君作为龙虎山当代天师,却绝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程少,请你道歉。”
程立冷道:“我可不觉得,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需要道歉的。所以张天师,你要失望了。”
张玄静喝道:“会失望吗?恐怕未必!”陡然圆睁双眼,目光如无形利剑,暴射而出。坐在程立身边的嫣娘,只是稍微与这目光一触,便觉心惊肉跳,赶紧闭上眼帘,再不敢看。
龙虎山千年世家,能够坐上天师宝座的,岂有平凡之辈?纵然平时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但此刻张玄静牛刀小试,却已经立刻让人领略到了这千年世家的不凡之处。
弹指刹那,张玄静身周凌厉之气犹如千刀万剑,四面八方地迸射。秋夜雨但觉肌肤如遭针刺,隐隐作痛。乐老板和乐大少两父子,更感到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气。
可是无论这目光如何凌厉,张玄静的武功终究练不到眼睛上,也不可能单凭目光伤人。说到底,不过是一种精神气势而已。偏偏程立便从来不吃这一套。不管是谁,都休想能够单凭在精神上施加压力,便把他压倒。
所以程立便笑了笑,问道:“张天师,你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干什么?是里面进了沙子,还是在扮演牛马?”
张玄静气极反笑,喝道:“没错,本天师就是在扮演一匹喝醉了酒,正在撒酒疯的劣马!劣马要撅蹄子了,看着!”
话声未落,张玄静陡然霹雳大喝,左脚犹如绑上了一块千钧巨石,极慢极慢地从酒案之下踢出。“呯~”一声剧震,整张花梨木酒案被当场踢成两半。酒案上的杯盘碗筷,则全冲着程立当头泼洒过去。
程立嘿声轻哼,右手食指和中指屈曲起来。在自己面前的酒案上轻轻敲击。声犹未落,若有若无的极淡薄一层黑气,凭空升腾而起。那些杯盘碗筷遇上黑气,登时一头撞得粉碎。碎片四面八方地胡乱飞出,秋夜雨和乐老板父子,还有翟飞惊,都连忙起身向后跃开。
一击无功。张玄静立刻双掌紧抵,快错摩擦了几下。阵阵噼啪声响起,雷光闪烁,电弧跳跃,声势非同小可。张玄静蓄势已足,陡然暴喝道:“去!”双掌同时向外一推。
霎时间,一道雪白雷光矫若神龙,横空激射。旁边的翟飞惊则赞叹道:“好一个天心五雷**!”
声犹未落,程立陡然伸手出去,冲着那条雷光电龙一抓,登时把电龙抓个正着。五指再用力一捏,只听得“噼啪~”爆响过处,整条电龙全被捏爆,丝丝残电化作莹莹光点,散落四周。除去把地面铺着的草席灼出几点焦痕之外,竟再无任何威力可言。
龙虎山张家嫡传的“天心五雷**”,性质奇特,介乎于武功与咒术之间。威力高下,并不纯看内力深厚与否,更要看施术者的心力。所以他这条雷光电龙,与心脉相连。出招之后转折如意,随心所欲,就仿佛是一条真正的神龙。
如果是霹雳堂家主雷万钧,又或者左右护法长老雷腾和雷铮,要放出这样一条雷光电龙,那么凭他们的内功修为,当然也办得到。内力离体外放,虽然不能如“天心五雷**”这样转折如意,但与心脉无关。即使被破了,也对发招的本人无损。
但张玄静就不同了。雷光电龙被破,他登时感觉活像在心窝上被重重锤了一拳。面色煞白之余,更不由自主,张口喷出大蓬鲜血。身体向后就倒。
“天师!小心!”
尖声惊叫当中,那名跟随张玄静一起上船的道童,身形陡然急晃。不过眨眼,已经出现在张玄静身后,并且出手扶住了他。伸手按上张玄静后背的同时,这道童也回过头来,愤怒地死盯着程立。看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把程立煎皮拆骨,大撕八块。
这道童上船之后,便一直跟在张玄静身后,循规蹈矩,一言不发。甚至和翟飞惊一样,连抬头看人都没有。当然,翟飞惊即使不抬头,照样也像块磁铁,天然就吸引目光。但这道童身份低微,却谁也不会主动与之攀谈说话。故此直至此时此刻,程立等人才第一次看清楚这道童的庐山真面目。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这道童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胸前更明显隆起,哪里是什么道童?分明就是名美丽女子。
这道装女子小心翼翼,把张玄静放下,扶着他坐好。张玄静随即紧闭双目,运气调息。道装女子则挺直身子,怒视着程立,喝道:“侮辱龙虎山,伤害当代天师,你罪大恶极,百死莫赎!立刻跪下,向天师磕头谢罪。”
程立嘿声轻哂。道:“不知所谓。赶紧离开吧。”
道装女子柳眉倒竖,双目之中厉芒暴盛,喝道:“不敬天师,死罪!既然你自己不肯跪,那么我就帮你跪!”更不由分说,随手从旁边拿起个酒壶,打开盖子,向程立一泼。
酒水如箭,匹练般冲着程立冲过来。旁边的秋夜雨目光一凝,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随之面色大变,脱口叫道:“千万小心!别让这酒水沾身!”
程立点点头,又再屈曲手指,在酒案的桌面处轻轻一敲。黑气应声涌动,又筑成一度看似虚无缥缈,实质坚不可摧的防护墙。气墙刚刚筑就,如箭般的酒水已经直截了当,撞了上来。登时“哗啦~”四散飞开。半点也沾不上程立身体。
可是紧接着,便怪事乍现。只见那些四散飞出的酒水,落地之后竟各自一颤,然后便活像某种无数只小蚂蚁一样,自动活动起来,迅速汇聚融合。不过眨眼工夫,已经重新凝聚成约莫婴儿脑袋般大小的一团。却又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所冲击,笔直如线,冲着程立着地流淌。
这样古怪的情况,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程立也不敢怠慢,当下五指收拢,向掌心一握。黑气卷动,顷刻间活像一大块包袱布,把酒水包裹起来。但酒水却又激烈挣扎,在黑气包裹之下左冲右突,要突破困锁,卷涌上程立的身体。
挣扎冲突的力量极大,程立一个不小心,几乎就被这团酒水挣开。他连忙加强力量,竭力困锁。但就在此时,那道装女子却又冷笑一声,伸出右足,在地板上用力一顿!
这一脚踏下,仿佛整艘花舫都震了两震。厅里所有酒壶酒杯,同时应声破碎。十几道水箭四面八方地腾空飞射。如灵蛇出洞,怪蟒猎食,一起向程立扑过来。要教他抵得住东,挡不住西,瞻得了前,顾不了后,无论如何都要非要中招不可。
眼看形势危急。嫣娘花容失色,忍不住叫道:“程少,危险!”脑子一热,更不假思索,扑上去以自己身子护住了程立后背。声犹未落,旁边的秋夜雨更不假思索,伸手往腰间一按,“嗡~”龙吟之声响彻四方。软剑出鞘。剑化万点寒星,破空激洒。
可是剑光与其中一道水箭才稍稍一触,秋夜雨已经浑身剧震,不由自主倒退着向后飞出,“呯~”重重撞上墙壁。五脏六腑随之翻江倒海,浑身气血紊乱,也不知道多么难过。
程立面色微沉,大手一挥,把自己用黑气包裹的那团酒水撒出去,同时反臂搂住嫣娘腰肢,带着她斜斜滑开几步,让过水箭锋芒。
“嘭~”又是一声大震,十几道水箭相互撞击,随之迅速融合成一团足有车轮般大小的水球,凭空悬浮,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显得极其诡异。
那道装女子放声大笑,意态骄狂。喝道:“什么四大档头?什么黑煞魔君?在‘水魂之剑’面前,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斩!”
其实“水魂之剑”虽然厉害,但以真本事而论,也未必就能胜得过四大档头之“**”。秋夜雨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不济,还是因为他昨天晚上赶路太急,消耗太大,元气未曾恢复的缘故。
但那道装女子并不知道这事,见四大档头之一的**,居然也挡不住自己一剑,更加意气风发。她双臂一起,那团水球立即“哗啦啦~”迅速拉长,顷刻之间,竟凝聚成一柄长约丈八的巨大水剑,冲着程立当头狂斩!
78:护法八部
以水聚剑,看似柔弱飘渺,实质竟是无坚不摧,强悍霸道至极点!这里地方虽然不算狭窄,可毕竟还是在船舱里,空间有限。UU小说
水剑一旦举起,赫然“喀喇~”震声大响,天花板早被水剑撞破。紧接着,水剑当头斩劈。剑锋过处,俨然连带着把船舱天花板也一分为二,碎木断梁,还有上一层船舱里的无数杂物,霎时间统统“哗啦啦~”如冰雹般疯狂砸下,到处一片混乱,一片狼藉。
程立眉头一皱,面色一沉。无须任何动作,心念到处,黑气狂涌,瞬间凝聚成一只暗黑大手,向上一托。
旁边正盘膝打坐,不断运气调息气血的张玄静,察觉到巨手成型的动静,本能地睁开眼睛去看,却登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混元一气,玄黄擒龙大手?!怎么可能!”
声犹在耳,立刻又是“噗~”一下轻响。暗黑大手不偏不倚,把那道水剑稳稳接住。
水剑巨大无匹,这一下劈击也足有千钧之力。暗黑大手即使接住了剑,但剑上的雄浑大力,也绝难轻易化解。刹那间,道装女子嘴角微往上牵,俨然流露出一分得意的浅笑。
下个瞬间,剑掌火拼,两股巨力彼此挤压,终于被压缩到极限,以至于酣然爆发。一股堪比百斤*爆炸的磅礴巨力,就要以山崩海啸之势,疯狂扩散开去。冲击所过之处,厅内各种杂物,什么杯盘碗筷之类,全都离地浮起至半空。随即就要夹杂在冲击之中,化为足以杀人的弹片,四面八方横飞倒射而去。
杯盘碗筷之类倒还是小事。在场这么多人,几乎都有一身本事,要自保不难。但这花舫却不过是木制,哪里承受得住如此恐怖威能冲击?不出意料之外的话,非得被炸穿个大洞不可。哪怕当场沉船,也大有可能。
然而就在此刻,小厅里的空气,却骤然为之一凝,在场所有人都同时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大团浆糊当中,空有一身力气,却几乎无从发挥。
人固然如此,甚至连剑掌火拼时爆发出来的那股冲击,也同样被禁锢了,根本破坏不了什么。
但这种奇异状态,也只持续了一眨眼的短促光阴。一眨眼结束,四周环境又再恢复了正常。就仿佛刚才的奇异变化,仅仅是场幻梦,根本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所有杯盘碗筷之类杂物,统统跌落地板,摔得粉碎。除此以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能破坏掉。道装女子却面色苍白,两眼发直,喃喃惊道:“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当然有可能。爆炸的冲击波,必须借助空气作为介质,才能把那股破坏力完整地发挥出去。可是“地藏劫”的重力操控,却能让空气也被禁锢住。哪怕再强烈的冲击,也照样能彻底封锁。
冲击波无形无质,只是一种能量的运动状态,并不能长久保持。被“地藏劫”封锁了一瞬之后,那股能量也就此消散,再也不复存在。
道装女子的“水魄之剑”能借水生威,越是在江河湖泊之类地方,威力便越盛。一旦花舫沉没,她自己当然是淹不死的。但程立和秋夜雨等人落入水中,一身本事恐怕发挥不出十之六七。到时候,这道装女子简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稳操生杀之大权。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水魄之剑”明明有更加灵巧迅捷的打法,那道装女子却偏偏不用,硬要这样大开大合。就是打着顺便把花舫毁掉的主意。
程立并不知道“水魄之剑”是什么类型的技能。但既然自己人在船上,那么自然不能让人把船给毁了。所以发动暗黑大手的同时,他也同时稍微调整了一下四周的重力。却在无意间避过了一劫。
道装女子的计谋虽为得逞,但“水魄之剑”仍在。剑掌仅仅相互火拼了这么一下,也看不出胜负谁输。既然双方已经动手,那么程立更老实不客气,绝不会看她是位美女,就此手下留情的。
当下暗黑巨手五指收拢,死死抓住了水剑,发劲一捏。“啪嚓~”水花四溅,剑身被捏得粉碎。那道装女子则娇躯剧震,面上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她脚步虚浮,再也站立不住,不由自主,接连往后踉跄着倒退三步,陡然一张口,吐出一道清凉水箭。
水箭并不落地,反而被暗黑巨手一捏四散散落的酒水,在水箭召唤下迅速汇聚,似乎又要再一次凝聚成巨剑。
但程立却那容许水剑再度成型?他冷哼一声,暗黑巨手如闪电般伸出,一下子把那道装女子抓个正着。正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道装女子本身,那么任凭她再花样百出,也无所施展其技了。
那道装女子一入巨手掌握,登时满面惊惶,尖叫着拼命挣扎。可是单凭她自己本身的力气,却那有可能挣脱得了?只要巨手再用力一捏,她非得浑身骨骼尽数粉碎,然后整个人也被捏成一团肉酱不可。
惊惶之下,道装女子也没有能力再继续以心念去操控水箭。弹指之间,空中那道水箭无以为继,颓然坠落地板,随之从地板缝隙之间渗下去,只剩下一滩水迹。
“程立!你敢动她,龙虎山和你不死不休!”
“程少,手下留情。这女子不能杀!”
一瞬间,张玄静和秋夜雨两人,同时出声阻止。程立自然没把那位什么龙虎山的世袭天师放在眼里。但秋夜雨还算自己人,居然也来阻拦自己,那便肯定有原因了。
心念一动,暗黑巨手立刻停止下来 ,不再加劲挤压。但仍然像个铁钳似的,牢牢钳住那道装女子不放。程立也不去搭理她,回首向秋夜雨问道:“这女人怎么就不能杀了?”
秋夜雨凝声道:“假如我没看错的话,那么这女子该属于龙虎山上的护法八部之一。职责是卫道降魔,保护当代天师不受外邪侵扰。换句话说,就是张天师的贴身护卫了。看这女子运水成剑,多半就是坎水部。
是护法八部世代相传,分别是乾天、震雷、坎水、艮土、坤地、巽风、离火、兑泽。各具奇能,鬼神莫测。据说八部合一,天下无敌。当然,或许这只是夸张。但程少,咱们也没有必要平白多树一个强敌啊。”
张玄静大声喝道:“没错。程立你若敢杀害坎娘,八部势必出手报仇。到时候,任你有通体本事,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程立心中一动,笑道:“好吧。反正我也不喜欢杀女人。既然秋大档头替你们求情,那么就放她一马好了。接着。”
话声才落,暗黑巨手猛然用力一捏。清脆的骨骼断裂粉碎之声,登时如炒豆般接连炸响。道装女子嘶声尖叫,声音撕心裂肺,直教人为之毛骨悚然。
张玄静面色大变,气急败坏地咆哮道:“程立,你找死!”腾身跃起,就要扑上来拼命。
程立不闪不避,淡淡道:“接住吧。”暗黑巨手一抛,把那道装女子抛向张玄静。
张玄静连忙停下,把那女子接在双臂之间。只见她面色苍白如雪,双眼紧闭,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
伸手探她脉搏,感觉脉搏虽然弱,好歹还没断。张玄静不禁心中一喜。可是再伸手摸索,却又是一惊。只因为那女子浑身骨头几乎都给捏断了。伤势奇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得好。但即使能保住性命,下半生也肯定只能躺在床上过活,再也不能自由行动。程立虽然没杀她,可是这样一个下场,却绝对要比死更惨。
张玄静怒火攻心,之前那放诞不羁,万事不萦于怀的潇洒模样,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回过头来,双眼充满怨毒,狠狠盯了程立一眼,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黑煞神君,好一招混元一气玄黄擒龙大手。张玄静今天领教了。”
程立淡道:“刚才那不是什么擒龙大手,你认错了。不过你还站在这里讲什么废话?赶紧带了她去找医生吧。若然因为救治不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可不能怪我。”
张玄静恨恨道:“好!这回算本天师认栽了。黑煞神君今日所赐,本天师绝不敢相忘。日后自当有所回报。请。”更不多话,抱起那道装女子坎娘,纵身撞破船楼墙板,冲到外面甲板上去。片刻之间,便踏上来时所乘坐的乌篷船,放船而去了。
翟飞惊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被撞破的墙洞旁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乌篷船离开。他轻轻一笑,道:“程少,你虽未杀坎娘,但就眼前结果看来,和杀了似乎也区别不大啊。这下子,玄静真君可要把你恨之入骨了。唉~平白招惹一名大敌,这又何苦来哉?”
程立笑了笑:“这不是翟大堂主你最希望出现的结果吗?一切已经如你所愿,又何必再长吁短叹。再说……要说招惹,他昨天也已经招惹过了。反正最终结果也是一样的,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翟飞惊默然半晌,道:“无论如何,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益了。既然如此,那么翟某只好十天之后,在霹雳堂恭候程少和秋大档头两位大驾。今日就此告辞,请。”衣袖一拂,同样纵身从墙洞处跃出,轻若鸿毛飘然落地。他转身走上一艘花舫用来接送客人的小艇,吩咐艄公开船。顷刻之间,也去得远了。
两人才刚离开,秋夜雨已经大步走上来,向程立问道:“你说张玄静昨天已经招惹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立神色冷峻,沉声说出六个字:“阳无斜,蛇牙荆!”
79:月下西湖
蛇牙荆,是一种以吸血为食的怪异植物。www.uu234.netm.www.uu234.net八百年前,永州异蛇出没,伤人无数。有高人为护百姓,于是费尽苦心,培养出蛇牙荆,用以猎杀异蛇。
后来异蛇被赶尽杀绝,蛇牙荆也随之销声匿迹。很多人都以为,这种怪异植物已经和异蛇一起消亡。八百年后的今天,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原来世上还存在过这样一种植物。只有极少数人,比方像天逸居士之类博学多才者,才通过阅读古籍,了解到关于蛇牙荆的事。却也不过只看作是某种荒诞不经的山野轶闻,并不当真的。
但就在昨天,程立却和小青一起,亲眼看见了活生生的蛇牙荆。这种凶残的吸血植物,不但杀死了锦鲤镖局凶案当中,硕果仅存的生还者李明霞姑娘。甚至还把沧海月明楼的大总管阳无斜,以及其余几十名沧海月明楼弟子的浑身精血,全都吸得一干二净。更企图把程立和小青,也一起化为口中之食。
要说对蛇牙荆的了解,世上或许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超过小青了。因为她就是八百年前,永州异蛇与蛇牙荆大战的亲身经历者。
在小青的指点下,程立击散了铺天盖地,汹涌生长的大群蛇牙荆,更把隐藏在暗处操纵这种凶残吸血植物的幕后黑手,狠狠加以重创。这才平安渡过一劫。
可是操纵蛇牙荆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有什么来历?这样做是为什么?以上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尽管事后程立和小青,还有沧海月明楼三楼主黄磊,一起进行商讨推测,却终究对此事无法下一个确定的结论。
黄磊的师父天逸居士,和四大档头的师父当朝太傅,属于师兄弟关系。所以黄磊和秋夜雨也算同门。尤其现在,沧海月明楼和绣春楼两家,在对付霹雳堂这个问题上站在同一阵线,于是黄磊和秋夜雨的关系,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故此关于蛇牙荆的事,黄磊毫无保留,都告诉了秋夜雨知道。
正因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程立一旦说出“阳无斜,蛇牙荆”这六个字,秋夜雨马上便明白了。他眉宇间神情一凝,沉声问道:“程少,你怀疑那个操纵蛇牙荆杀死阳大总管和李姑娘,又企图暗算你的人,和张玄静有关系?”
程立沉吟着,缓缓道:“一开始,我只是隐约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张玄静,他来得未免太巧合了一点。霹雳堂的后盾是八斗堂,那么张玄静和翟飞惊之间,明显不是普通的泛泛之交。之后你又说了关于龙虎山护法八部的事,我就更有把握了。昨天操纵蛇牙荆暗算我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护法八部之一。”
秋夜雨凝重地点点头:“以五行八卦而论,水能生木,土也能生木。如果真是护法八部暗地里操纵蛇牙荆,那么出手的人,若非坎水,必是坤地。不过……这也仅仅只属猜测,不算确凿证据。在官面上来说,是不能做准的。”
程立缓缓道:“洞天福地何处寻?月下琉璃登仙匙。琉璃宝刀关系着飞升登仙的秘密,又和洞天福地有关。从古至今,对于长生飞升最为着迷的,绝对不是历朝历代的皇帝,肯定是那些道士。龙虎山张天师,更是道士中的道士。要说他对琉璃宝刀一点也不动心,嘿,即使我信,你信不信?”
秋夜雨皱眉道:“虽然说得通。但这也只是推测而已。还有其他的吗?”
有没有其他的推测?当然有。当年培养出蛇牙荆的那位高人,实际上就是一度被公认为道门至尊的“道尊”。同时,他也是“太阴真经”的始创者。
虽说八百年前,道尊和蛇族之长“蛇母”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双双同归于尽。但既然龙虎山是道门万流之宗,那么龙虎山会得到一些关于道尊的东西,便绝不奇怪了。
龙虎山作为张家的世袭封地,外人不得入内。数百年来,早已成为一处法外之地。里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根本没有外人会知道。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类似蛇牙荆的凶物,才有可能一直被保存至今,不至于绝种。
不过关于道尊,关于蛇母的事,由于牵涉到小青的真实身份,所以程立是不会对任何人随便说起的。即使面前只有秋夜雨一个也不会。更何况,现在还有乐老板和乐大少父子,以及嫣娘等其他人在,程立更不会多说了。
所以程立笑了笑,淡淡道:“秋大档头,你有一点搞错了。这不是官府办案,也没有什么宁纵勿枉的规矩,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确凿。我看他不顺眼,推测到他会对我不利,那么我就能动手。江湖之上,不都是这样的吗?”
秋夜雨愕然一怔,随即叹道:“江湖上确实都是这样。不过,我们作为官府中人,总还是希望大家都能知法守法,不要随便动手伤人杀人。假如大家都能在动手之前多想想,再多顾忌一点的话,那么这个天下,就太平得多了。”
程立道:“我也希望能够这样。不过在此之前,别人既然已经动手在先,那么我也决不会自绑手脚,诸多设限。”
秋夜雨摇摇头:“唉~也不知道这个让天下人人都知法守法的希望,究竟有没有实现的一天……算了。程少,现在怎么办?你是留下来,还是回去?”
程立道:“船上闹得乱糟糟的,今天晚上还是回去吧。”
秋夜雨道:“那也好。”当下和乐老板父子俩一起,向嫣娘告辞离开。
程立正想也跟着走,却感觉衣袖一紧。回头看看,原来是被嫣娘给扯住了。她楚楚可怜地道:“程少,你还会再来的,对吗?”
程立拍了拍她那似乎吹弹得破的脸蛋,笑道:“只要有空,我就会再来。等我吧。”
嫣娘喜出望外,挽着他往外面甲板走去,深情至近乎无从自拔地道:“那就好。程少,嫣娘会每天都盼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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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之下,湖水如镜,月色如银,晚风当中,仿佛带着某种清新花香。
程立孤身走在湖岸上,脚步轻柔,仿佛已醉了。但能让他醉的却不是酒。而是这西湖。
暮春三月的月下西湖,岂非本就是比酒更醉人?
忽然,程立又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便发现于柳荫深处,有双大眼睛正在瞪着他。
是小青。她穿了一件崭新的湖绿色连衣长裙。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真好看。
小青远远的看著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已经看了很久。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相互一触,然后小青便笑了笑,动身向这边走过来。
起风了,柳絮在空中飞舞,就象是初雪。小青分开柳枝,慢慢地走着。一步走出,纤腰便是一扭,柔若柳枝。尽显妖娆。更加好看极了。或许,男人的眼睛,本来就是为了看这种女人而长出来的。
可是认识了小青这么久,程立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走路的时候会这么扭,而且还可以扭得这么好看。
她是不是故意扭给程立看的?好证明自己早已经不是个小姑娘,而是女人?
事实上,无论任何人都可以发现。纵然眉宇之间依旧稚气未脱,但她的身段之上,却存在着一种完全成熟的醉人风韵。这两者乍看之下,似乎相互矛盾。但在小青的身上,却又得到了某种和谐的统一,反而益发彰显出某一种完全只专属于小青的美。
像她这样的女人,天生下来,就是为了要让别人看的。要是你不肯看的话,那么你简直就是在对自己犯罪。
但如果你再多看两眼呢?那么很有可能,你就会忍不住,真的要去对她犯罪了。
就在程立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事的时候,小青已经走过来了。那温柔如月色的笑容陡然一敛,她板起了脸.冷冷道:“从万花舫下来啦?还以为你要在上面留宿呢。怎么样,上面那些狐狸精的滋味,好不好?”
程立有点想笑,但不知道又为什么,有点感动。他笑了笑,道:“我倒是仔细看过了,其实也没什么狐狸精嘛。倒是从万花舫下来以后,又遇上了一个小妖精。非但不可怕,而且还很可爱呢。”
小青的脸蛋上红了红,继续板着脸,冷冷道:“是吗?可我怎么 总觉得有股子狐狸精的骚味?”
程立笑道:“骚味我倒没闻到。不过却闻到了一股子醋味。不然,妳再仔细闻闻。”说话之间,他赫然举起衣袖,凑到小青近前。
小青脸蛋更红了,一把打开这衣袖,气呼呼地道:“醋你个大头鬼。拿开,臭死了。”随即又瞪大了眼睛,质问道:“别打岔,我分明闻到了胭脂的味道。是不是在船上鬼混来着?哼,那些船上不三不四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好?难道还能比得过我不成?”
程立恍然大悟。原来小青心里真正不舒服的,是这件事!可明白归明白,真要说清楚究竟为什么,又实在难说得很。不,应该说,这种事是根本解释不清的。所以有些时候,不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
80:千言万语
程立打定了主意不解释。www.uu234.net,所以根本不开口说话。
可即使如此,小青还是不肯放松,大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知道理亏自己是不是?”
程立还能怎么办?他也只有苦笑了。
小青瞪了他好半晌,忽然又媚然一笑,道:“自己知道理亏的人,倒还有药可救。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跟我来吧。”
不由分说,小青转过身当先就走。程立没办法,也只好跟上去。
两人沿着湖案走了半晌,忽见前方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小小渡头。渡头上泊了另外一艘小船。小青自然而然地伸出柔荑,握住了程立的手,然后轻轻一纵,两人双双跃上船头。
小船轻轻一晃,随即恢复稳定。小青解开缆绳,随之把把一支木桨递给程立。等程立接过桨之后,她自己拿起另一支桨,无声地坐到程立身边。
两只桨同时滑下湖水,同时翻起。湖中的月亮便碎了,化成一道道的银光,支撑着小船向前荡出去。
翻起的水珠,在月光之下看来,就象是片片碎银。湖水也碎了,碎成圈圈涟漪,碎成个个笑涡。
夜深人静,程立一边坐在船上划桨,一边放眼远眺。但见岸上长满了杨柳。间中才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阵阵淡淡香气,不住随风送来。那到底是岸上的花香?抑或小青身上的芬芳?
忽然间,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笛声。小青静静地听了那笛声一阵,自然而然跟随着乐韵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堪与何人说?”
唱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遍。到最后就连小青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唱了多少遍。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立已经停下了划桨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听着这歌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立和小青的两双手,竟似已紧紧握在一起。
良久良久,笛声远去,小青也不再哼唱。但她仍然没有说话。
程立也没有说。但他却觉得,自己从未和一个人如此接近过。
两心若是同在,又何必多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青方才轻轻地叹息了—声,道:“这首曲子,当年姐姐经常唱的。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姐姐已经找回了许宣,生活也这样美满了。为什么她还要唱这曲子?而且,还唱得这样凄切?”
程立道:“妳可以问她啊。”
小青怅然道:“我问了。可姐姐说我不懂。我又问,什么时候才会懂?姐姐说,到了应该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
程立道:“真像打哑谜一样。那么,后来妳过了多久才懂的?”
小青幽幽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懂。哪怕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依旧还是这样。可是现在,就是刚刚!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
程立一颤,抬头看着小青。小青也看着程立。突然,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轻轻一触,又缩了回去。但就是这轻轻一触,或许已胜过千言万语。
没有人划桨,小船随波逐流,在西湖上飘荡着。良久良久,一道阴影忽然投下,遮住了皎洁月光。程立和小青同时举目观望,禁不住各自一颤,原来这道遮挡月光的阴影,赫然就是西湖断桥。
程立回首,和小青相对一笑。两人再度拿起桨,用力划了几下。小船缓缓驶入断桥靠岸处的一个桥洞之下。小青又动手把小船缆索系在桥旁杨柳枝上。湖畔杨柳茂密,几乎将整座桥洞都遮满了。月色从柳枝缝隙中透进少许。小船停在桥下,真像是间天然的小屋。
小青钻入船舱,取出一张草席放在船头。又拿了两副杯筷,一把酒壶,更有四碟精致小菜。分别是龙井虾仁、腌笃鲜、虎跑素火腿、清汤鱼圆。每碟小菜都别具天然清香。夹一筷子尝尝,更觉鲜美爽口。
小青替程立斟满了酒,笑道:“今晚上你肯定大鱼大肉,吃腻了。来点素的调理调理。来,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糯米酒,清爽得很,不上头的。”
程立笑道:“好啊。那我可要尝尝。”举杯饮尽。但觉入口甜丝丝的,又有一股桂花清香,确实爽口怡人。
两人相对而坐,谈笑对饮。小青饮了几杯,脸上自然泛出几分酡红。忽然笑道:“小哥哥,我也吹笛子给你听吧?”
程立笑道:“好啊。尽管吹呗。”
小青又动身钻进船舱,当真拿出来一根笛子,调了调音,接嘴吐气,吹了起来。俨然又是刚才那首“杨柳岸,晓风残月”。但此时再吹,曲中已不见分毫哀怨之意,反倒带了丝丝欢快。
笛声轻柔流荡,声声挑人心弦。程立一边听曲子,一边回首凝视小青。月色下,但见佳人如玉,不觉心神俱醉。
“好曲子,好曲子。娘子,原来这首‘杨柳岸晓风残月’,居然可以这样吹的。今天可是见识了。”
“曲本哀婉,可是乐由心生。心中既然喜悦,那么再哀婉的曲子,照样也能吹得欢快喜庆了。”
“哦,是这样啊?娘子果然博学多才。为夫佩服。”
一男一女的两人对话声,透过下垂的杨柳枝,飘进桥洞之中。程立向小青笑笑,站起来拨开柳枝,向外张望。
月色之下,只见另一艘小船正从不远外飘过。船上共有三人。一人在船尾,做艄公打扮,正手持竹篙撑船。船头处却又有两人并肩而立,分别是一男一女。
女子看来约莫三十出头左右,打扮得雍容华贵,气质则优雅脱俗。男子年纪应该大了几岁,但应该还不到不惑之年。身材魁伟,虎背狼腰。浓眉大眼,国字口脸。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小青也走出来站在程立身边,向对面船上张望。目光对那男子只是一扫而过。但却在那美妇身上不住流连。下意识道:“小哥哥你看,那位姐姐好漂亮呢。”
声音不大,但对面那美妇还是立刻听到了。她回首过来,嫣然一笑。道:“小妹子,你也很漂亮啊。”
小青高兴地道:“谢谢姐姐夸奖。姐姐也是来游湖的?”
那美妇笑道:“是啊。杭州以前也来过几次。可是月下的西湖,这还属头一回见。果然美得教人心醉。再配上小妹子妳的笛音,更令人感觉如在梦中。小妹子,谢啦。”
小青双眼笑得眯成两弯蛾眉月。道:“姐姐太夸奖了。相逢即时有缘,姐姐不如过来我这边,一起喝杯酒如何?”
那美妇看看程立,笑道:“只怕会打扰你们啊。”
小青欣然道:“不打扰不打扰。姐姐请过来。”
美妇嫣然道:“如此,我们夫妻俩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随手一挥,吩咐船尾的艄公调转方向,往断桥桥洞这边驶来。
片刻之间,小船也驶进了桥洞。两艘船相护泊在一起。那大汉挽起美妇一条手臂,走过来小青这边。那美妇笑道:“小妹子,这位是我夫君,姓李。我自己则姓宋。”
“原来是李大哥,宋姐姐。”小青笑道:“我叫谢小青。姐姐不嫌弃的话,直接喊我的名字得了。这位是程家小哥哥。”
那大汉点点头,道:“程小兄弟,谢小姑娘。坐吧。”赫然率先大马金刀,在船上席地而坐。看那架势,倒感觉他才是这艘船的主人一样。紧接着,那美妇也在大汉身边坐下。
小青也不以为忤。进船舱又拿出两对杯筷,替他们分别倒满一杯。
那大汉仰首饮了,意态甚是豪迈。一杯下肚,忍不住脱口道:“好酒。”竟不等小青动手,径自拿过酒壶,连饮三杯,这才放下酒杯。又拿起筷子,四碟小菜都分别尝了一口。点头道:“不错。哈哈,小兄弟,你有福,可是也有祸了。”
程立怔了怔,问道:“怎么有福又有祸?”
那大汉道:“这小姑娘能做得如此一手好菜,以后你每日三餐,可谓享用不尽。怎么不是有福?可是天天这样吃,很容易发胖的。到时候你变成个大胖子,眼下的容貌想必将要尽数毁了。那又岂非有祸?”
这话一出,程立和小青都同时笑了起来。之前还以为这大汉的为人,肯定十分严肃。没想到现在看来,原来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那美妇则妙目流盼,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那大汉,嗔道:“喂,这是怨我天天做菜,把你塞得胖了吗?”
大汉轻轻搂住了美妇腰肢,笑道:“能吃到娘子做的菜,简直三生有幸。别说我现在还算不上胖。即使真胖了,那也是心甘情愿的。这一辈子吃不够,下辈子,再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想吃娘子做的菜。”
美妇用春葱般的玉指,在大汉眉心处一点,道:“你呀。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口。旁边还有年轻人在呢。你不害羞,我可害羞啊。”
81:风云汇聚
“肉麻?”
大汉哈哈大笑道:“衷心之言,那有什么肉麻的?再说,我们也还年轻得很啊。m.www.uu234.netUU小说娘子,为夫还没害羞呢,哪里就轮得到妳了。”
美妇笑着摇摇头,似是拿这大汉没办法。她回首过来,笑道:“谢家妹子,如此美景良辰,不如我弹奏一曲,妳吹笛子伴奏好不好?”
小青双目一亮,道:“姐姐妳会弹琴?”
美妇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很少弹的。或许都有些生疏了。妹妹包涵一下吧。”
那美妇站起来,回到自己那艘船上,从船舱里捧出一架古琴。在面前摆好了,“铮琮铮琮~”弹奏几下试音。随即抬首巧巧一笑。
流水似的琴音,当即自十指弹捺下淌出。音声欢快,竟是一艘《凤求凰》。
小青面色微红,但也拿出笛子,跟着旋律吹奏起来。音声当中,那大汉赫然挺身站起,旋身而舞。在月光下,他衣袂飘飞,直欲乘风归去,姿势爽朗,不似凤凰,却似翱翔长空,搏击九霄的雄鹰。
程立见了这舞姿,忍不住也站起来,挥袖轻舞。优雅翩然,竟当真似一头非梧桐不栖的高洁凤凰。
就在这样的湖上、月下、风中、船里,一萧一琴酣歌舞。风色、月色、乐声和舞影相互交映,留下了开心欢颜,以及不尽的风情。
一曲既罢,众人都相视一笑,感觉彼此关系亲密了许多。那大汉欣然道:“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能够认识程小兄弟和谢家妹子,实在教人高兴。不过夜色已深,娘子,咱们也该回去啦。”
那美妇点点头,忽然褪下自己皓腕上的玉镯,握着小青的手帮她戴上。笑道:“这里是当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子不要推辞。”
小青抬起手腕看看,只见这玉镯晶莹洁白,细腻如羊脂牛乳,触手生温。显见属于极罕见的羊脂玉。
这样一件首饰,至少价值好几千两银子,而且可遇不可求,基本上有钱也没地方去买。,那美妇不过和小青萍水相逢,便随手送出这样一份厚礼,出手之大方豪爽,就是许多男人都比不上。
不过小青亦非常人。自不把这些世俗珠宝看得多么重要。只是觉得雕工还算精致,于是便收了。又回去船舱拿了一小罐自己酿的桂花糯米酒,当作回礼相赠。
那美妇欣然收下。随之和小青还有程立告别。两夫妇上了自己那艘船,挥手道别。
目送着他们夫妇远去,小青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宋家姐姐人长得漂亮,气质又这么好,琴又弹得那么好听,真是极难得的。就可惜这次没时间和她多聊聊。下次再见,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了。”
程立曼声吟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载修得共枕眠。嗯,只要有缘的话,日后肯定有机会再见面的。”
小青低头缓缓咀嚼着这两句话,忽然扬首一笑,道:“那么小哥哥,你看咱们之间,究竟是十年之缘,还是百年,千年呢?”
程立心中又是一荡,回首过来,向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只不过我却知道,在这里,已经有妳的位置了。”抬起手指,在自己胸膛处轻轻点了两点。
小青面颊飞红,心中却活像喝了蜂蜜一样。随之向程立挪了挪,半边娇躯依偎在他身上。感受着那灼热的男子气息,一时只感觉无比舒适,不愿再动。当下打了个哈欠,赫然缓缓闭上眼睛,就这么坐在程立身边,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青忽然在朦朦胧胧之中,感觉强光洒在脸上,很不舒服。她嘟囔着动了动,想要避开强光,却怎么都避不过去。无奈睁开眼眸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原来外面居然已经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屁股了。
再看看程立,居然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坐姿没有动。小青禁不住摸摸鼻子,觉得很是不好意思。道:“我……我没想着睡的,就是想眯一会儿。没想到……没想到……”
程立若无其事地道:“没关系。不过既然醒了,咱们就回去吧。对了,小青妳住哪里的?我送妳。”
小青眼珠子一转,道:“小哥哥你又住哪里啊?”
程立道:“乐大少名下宅子很多。其中有套小院子,一向丢在那边空着。现在他临时找人打扫了一下,就给我住了。”
小青讶异道:“你自己一个人住?也没人帮忙?那不行。小哥哥,干脆我也和妳一起回去吧?做个饭,洗个衣什么的,我都行哦。”
程立也无所谓。道:“那也行。咱们就一起回去好了。”
当下两人再度握起木桨,驾驶着小船回到岸边。然后程立在前面带路。两人在杭州城里东转西拐,过不多久,便走进一条干净整洁的小巷当中。
巷子里只有一道门户。程立推门进去,立刻就有位五十来岁的老仆出来迎接。正是乐大少派来打扫的下人。他交下钥匙,然后带着其余那些下仆离开,院子里面,便只剩下了程立 和小青两个。
两人折腾了一个晚上,虽说都非常人,但也觉得有些倦了。当下就在院子里的水井处打来两盘清水,各自擦洗了身子,然后便回房休息。
这一觉睡下来,再度睁开双眼时,俨然已近黄昏。程立换了件新衣,起床洗簌。忽然听到外面“呯呯呯~”到有人敲门。
程立踱步出去,却发现小青已经抢在头里出来开门。门外却是秋夜雨和黄磊这两个同门师兄弟。
两人看见出来开门的是小青,眼眸里都同时闪过一丝诧异。但随之又各自释然,下意识相对一笑。黄磊率先道:“小青姑娘,程少在里面吧?”
程立施施然走过来,道:“在呢。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了?”
黄磊提起手里拿着的两个篮子,笑道:“这个时辰,你们肯定还没吃晚饭。所以我去买了些东西回来,咱们坐下边吃边说。”
程立笑道:“那正好。进来吧。”
众人进入客厅,在八仙桌旁坐下。黄磊打开手里两个食篮,大包小包地摆满了一桌子。
第一包打开,赫然是虾!楼外楼的油爆虾。
第二包打开,是知味观的蜜汁火方。
第三包,奎元馆的“片儿川”。
第四包,味道庄的叫花童鸡。
还有张生记的东坡肉。王润兴的盐件儿。新周记的炸响铃。高长兴菜馆的蛋黄青蟹。太子楼的稻草鸭。丰灶年间的小笼包子……全是杭州城内著名食肆的招牌菜。再配上一壶正宗的陈年女儿红。各种美味佳肴琳琅满目,赫然构成了一副足教天下间所有老饕为之疯狂的画面。
四人也不多话,纷纷提起筷子动手。不过半柱香时间,已经如风卷残云一般,把这满满一桌子的美食,扫荡得七七八八。
对于食物,程立向来是最尊重的。但即使他再怎么尊重食物,这时候也已经饱得再吃不下去了。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道:“老听人家说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我还没去过。不过这杭州当真名不虚传。”
黄磊笑道:“你可别以为随便什么人到了杭州,都能有今天晚上的享受。这一桌子菜,可是楼外楼、知味观、还有奎元馆他们的掌厨大师傅亲自动手,使尽浑身解数才办下来的。
大家都说,程侯爷和秋大档头两位代天巡狩,为杭州除暴安良,铲除了霹雳堂雷家这个毒瘤,造福一方,功德无量。所以想要籍此聊表心意呢。”
秋夜雨接口叹道:“老百姓总是最淳朴善良的。谁对他们好一点,他们总会百倍回报。再说,这事其实都是程少做的,我是受之有愧啊。”
程立笑笑,道:“要说铲除雷家,现在还有些早。,黄兄,你们楼主那边怎么样?”
黄磊收起笑容,凝声道:“已经通过秘密渠道。把信送回去沧海月明楼通知大哥了。大哥接到信之后,自然会立刻动身。是十天期限届满之前,肯定能来到杭州。”
秋夜雨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要对付的只是霹雳堂本身。至于背后的八斗堂,便交给沧海月明楼去应付。相信朱楼主不会让我们失望。”
程立笑道:“小小杭州,居然风云汇聚。绣春楼、霹雳堂、八斗堂、沧海月明楼,全都到了。不知道迷天盟和金龙帮,会不会也乘机凑个热闹呢?”
“呯!呯!呯!”
话声才落,突然间,屋外便炸开了三下惊天动地的巨响。桌边众人同时为之一惊。各自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推开椅子站起,大步走出厅堂,站在院落中抬头仰望。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夜空之上不见星月,却有三朵灿烂火花正在盛开。众人才刚站定,猛地又是“嘭~”震声巨响炸裂。一点流星呼啸着直冲云霄,然后轰然炸开。烟火四散,竟然隐隐凝聚成一条神态威猛的五爪金龙!
81:天下第一风云碑
所谓五爪金龙,并非龙身上长了五个爪子,而是指龙的爪子上,有五根指头。www.uu234.net自古以来,皇帝皆自称为真龙天子,故此只有皇帝的袍服及各种随身物品上,才能绘制五爪金龙形象。其余人等,即使属于宗室成员,比方说亲王或皇子等,顶多也只能使用四爪龙图案。否则的话,就有僭越之罪。
可是现如今,夜空中烟火所凝聚而成的图案,却明明白白,就是五爪金龙,并非四爪。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居然视天子为无物?
程立抬头看着烟花,忽然道:“这道烟花,是从前面那座院子里发射上去的。”
秋夜雨点点头,凝声道:“另外那三道焰火,分别从我们所在这座院子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发射上天。”
小青蹙眉道:“这一带我很熟的。这座院子前后左右,都只是普通人家,并非什么江湖人物的居所啊。”
程立凝望着夜空上的焰火,道:“以前是普通人家,不代表现在也是。”
黄磊深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道:“金龙帮!”
这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仿佛蕴藏有某种魔力一样。霎时间,院落中变得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半晌之后,程立忽然冷笑一声,向前走出两步,陡然纵身一跃,跃上院落墙头,居高临下,放眼四顾。
这一眼扫过去,看之下,程立禁不住登时一震。要知道,院落四周,原本只是普通的民居。可现如今,这些民居全部都不见了。甚至就连存在过房屋的痕迹,也都完全消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片平整白地。这篇空荡荡白地上,就只剩下程立他们所在的这处院落。
不,也不能完全说是空荡荡的白地。因为程立看得很清楚。在院落东南西北,赫然起了八座巨大的帐篷。
这些帐篷的形式很奇特。有几分象是关外牧民用的蒙古包,又有几分象是行军驻扎用的营帐。
每座帐篷前,都烧起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整只的肥牛,用铁条穿起,慢慢地转动。每堆篝火前,都有一条精赤上身的大汉,正用刷子把已经调好的作料,仔仔细细地刷在肥牛身上,动作极轻柔,神情极专注,就仿佛是母亲为自己的孩儿洗澡一样。
“噗噗噗~~”
几下轻响过处,小青、黄磊、秋夜雨等三人,也先后跃上了墙头。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切,都禁不住为之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
黄磊结结巴巴道:“怎么回事?四周的房子,怎么就都被拆掉了?我和秋师兄过来的时候,一切还都好端端的呀?”
秋夜雨深深吸了口气,凝声道:“咱们吃这顿饭,顶多也就是吃了大半个时辰左右。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就把四周那么多座房子都给拆成平地,一切杂物全部运走。再搭起帐篷运来肥牛烧烤。
同时,所有这些事,全都进行得无声无息。以至于让我们都无从察觉。直至那些帐篷里的人放出烟火射上夜空,咱们方才如梦初醒……嘿,好厉害。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办成这么多事。那么当今世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到的了。”
小青眨眨眼睛,道:“这样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黄磊长长叹了口气:“不但有麻烦。而且,恐怕还是很大很大的麻烦。”
程立道:“这个麻烦,看来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秋夜雨凝声道:“严格说来,他们是冲着琉璃宝刀来。”
程立笑了笑:“有一点地方,我觉得很奇怪。琉璃宝刀分为子刀、母刀、还有晶珠等三个部分。子母刀在我这里,晶珠应该在霹雳堂手里。可是金龙帮为什么就只找上我,不先去找霹雳堂呢?”
黄磊猜测道:“或许……是因为程少手里有宝刀的两个部分。所以他们要先拿走宝刀的三分之二,然后再去谋取最后的三分之一?”
秋夜雨冷笑道:“不。我看多半是欺硬怕软而已。霹雳堂好歹也是历史悠久的江湖八大世家之一。而且背后还有八斗堂作为靠山。金龙帮再嚣张,要动霹雳堂,也得先掂量掂量再说。
可是程少嘛。呵呵~辽东自在山庄的黑煞神君,对于金龙帮来说,大概就像什么偏僻山旮旯里出来的乡巴佬一样吧?那自然会觉得,他们想怎么收拾,就能怎么收拾吧?”
小青嘟起嘴巴道:“真瞧不起人。哼,他们也不想想,霹雳堂从雄霸杭州,沦落到今天这个人人喊打的地步,究竟是为什么?如此小看小哥哥,有的是苦头让他们吃了。”
黄磊插口道:“小青姑娘,妳可不要太小看他们了。金龙帮帮主李焚舟,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风云碑之上,被列为天下第一拳。出道以来,一双拳头下还从未遇过对手。任何胆敢低估他的人,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程立问道:“风云碑?天下第一拳?”
秋夜雨答道:“风云碑立于泰山之巅。是什么时候开始,由何人所立,现在已经无从稽考。大家所知道的,就是风云碑上,合共铭刻着十个天下第一。分别是天下第一拳、天下第一掌、天下第一指、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枪、天下第一箭、天下第一器、天下第一毒、天下第一术。这十个天下第一,彼此排名则不分高下。”
虽然眼下形势古怪,随时有强敌杀到。分分钟就是一场生死血战。可是提及风云碑,黄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憧憬。
他接口道:“风云碑三十年开启一次。为了争夺天下第一之名,武林中几乎所有人,都会前往赴会。如果有人向上一任天下第一挑战,那么上任的天下第一不能拒绝。已经得到天下第一称号者,不能再向别人挑战。假若上任天下第一已经因为各种缘故身故,那么就由现场的高手们相互比试。最后得到胜利者,便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十个天下第一的称号,全部尘埃落定之后,风云碑之上,会自动浮现出这十大高手的名号。无论风吹日晒,刀砍斧削,都不能损毁这十个名号。直到下次风云碑盛会开始,这十大高手被其他人所取代了,其名号才会自动消失,然后显出新一任天下第一的名号。”
程立怔了怔,道:“会自动浮现名号,还能自动进行更替?当真如此神乎其神?不到三十年时间,就不能开启风云碑吗?”
秋夜雨道:“也可以。只要有五名现任的天下第一联手,向风云碑出招。那么风云碑就能再度开启。只不过这一次选出来的天下第一,名号保持的时间,要比正常开启风云碑的时间更短得多。
换言之,正常的风云碑盛会,是三十年一次。如果才过了十年就再次开启风云碑,那么这新一届的天下第一,便只有二十年时间了。以此类推。”
程立点点头:“这倒很有趣。我以往都没听人说起过这些。那么现任的十个天下第一,都有谁呢?”
黄磊不无自豪地道:“我师父天逸居士,正是现任的天下第一术。”
秋夜雨道:“世叔是天下第一枪。还有一位原师叔,他是天下第一箭。
此外,天下第一拳是金龙帮李焚舟。沧海月明楼的朱楼主是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掌是龙华寺的罗汉堂首座。真武宫‘七星剑’之首的天权星是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指是八斗堂的总堂主雷无咎。至于天下第一毒,是唐门的唐千毒。天下第一器是八大世家中,公输家的家主公输神钜。”
程立奇道:“朱楼主是天下第一刀,真武宫的天权星是天下第一剑?难道他们的刀法剑术,比论剑春秋和封刀天下的传人还要更高?”
黄磊接口道:“这就不知道了。因为风云碑的规矩,是要到场进行比武,然后才能得到天下第一的称号。如果不到场,那么即使你武功比留名碑上的人更强,也不会自动成为天下第一的。”
程立失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说来,风云碑的天下第一,也未必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黄磊笑道:“那是自然。不过由于风云碑存世已久,所以还是很有公信力的。三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会,很少会有江湖中人能够淡泊名利,不去参加挑战的——封刀天下和论剑春秋这两大圣地,算是例外之中的例外了。”
秋夜雨又道:“话说回来,风云碑上次开启,乃是十年之前。当时接受挑战的十位天下第一,几乎都保住了自己在风云碑上的名号,就只有两个例外。分别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拳。取代他们的,就是李焚舟和朱楼主。
他们两位,同时也创下了一个记录,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下第一刀和第一拳。”
程立点点头,道:“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李焚舟亲自带人过来找麻烦。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倒很想领教领教他的天下第一拳。”
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小青,忽然笑嘻嘻地道:“要知道李焚舟有没有来,那也容易得很。小哥哥你看,那边的帐篷里面,有人过来了。找他问上一问,就什么都知道啦。”
82:兵强马壮金龙帮
常言道:“福祸本无门,惟人自招之”。UU小说www.uu234.net
其实这话不对。因为很多时候,更可能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程立和小青、秋夜雨、还有黄磊等人,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坐着吃饭。忽然之间,就有麻烦来了。
归根究底,还是琉璃宝刀这面价值连城的宝物,所惹回来的祸。所以常言又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这句话程立也认为不对。匹夫既然本来无罪,那么不管他怀里有什么宝物,都不应该成为有罪的理由。所以说,这句话也不过是那些认为强权即公理,仗着自己拳头硬就肆无忌惮,到处强行索取他人宝物的强盗,为自己进行开脱的砌词狡辩而已。
所以程立已经打定主意。对付这种强盗,自己就要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拳头够硬!
程立纵身跃下墙头,重新走进客厅里。直接把吃饭用的八仙桌搬出来放在院子里。然后安然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坐等客人上门。
小青看得有趣,也笑嘻嘻的跟着走了过去,紧挨着程立就座。秋夜雨和黄磊这对同门师兄弟,也相互对望一眼,各自一笑,分别落座。
四人刚刚坐定,院子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是一种基本礼貌,代表着客人对于主人的尊重。同时也是提醒主人:客人来了,请出来开门。
对于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程立根本连想要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但站在门外的客人,也并不在意主人是否出来开门。所以三下敲门声过后,他就自己走进来了、
主人没有去开门,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照样也能进来。因为院子的大门忽然之间,就“没有了”。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既没有出手推,也没有起脚踢,更没有用什么东西撞。就那么随随便便的走过来,然后,这扇用上好木材造成,厚度足有三寸多的厚实大门,便突然间变成了用沙子堆砌的一样,“沙~”地散成飞灰,彻底粉碎。
紧接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便慢条斯理地跨过门槛,走进院子里、
这人很高,很瘦。身上穿着件颜色很奇特的长衫——竟是阴沉沉的惨碧色。
他脸上的颜色,也和衣裳一样阴沉。但他那双眼睛,却黯淡无光。象是两个没有底的洞,连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出。居然是个瞎子。
不过,这瞎子的脚步却十分轻快。便仿佛在他的脚底下,另外生了双眼睛。既不会踩石头,更不会掉进坑。只见他背负双手,施施然地走了进来。脸色虽阴沉,神态却很悠闭。
黄磊忍不住开口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咱们素不相识,如果阁下是不是来找人的,却恐怕走错地方了。”
这瞎子完全一副听而不闻的模样,对于黄磊这句问话,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小青眨眨眼睛,道:“难道这人不但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聋子?”
秋夜雨神色冷峻,淡淡道:“先别打扰他。看他究竟搞什么鬼。”
霎时间,众人不再说话,都只专心看着那瞎子,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这处院落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却十分精致。东边墙角之下,有个小小花圃。三月时分,春光明媚,花开得正灿烂。那瞎子不紧不慢,背负双手冲着花圃走过去,随之弯腰低头,深深呼吸。
看得出来,他虽然已经双目失明,却并没有失去对生命中各种美丽的热爱。纵然不能用眼睛来欣赏花的鲜艳,却依旧可以用鼻子来领略花的芬芳。也许,他所能够领略的,那些有眼睛的人,反而领略不到。
瞎子沿着花圃来回走了几圈,一句话也没说,又慢慢的走出去了。
黄磊愕然道:“这人居然走了?难道他当真只是到这里来闻闻花香而已?”
小青凝望着那片花圃,神情沉重地道:“当然不是。你们看看那些花。”
众人都跟着她,凝神向那片花圃望过去。一眼之后,脸色登时都变了。只见本来开得正灿烂的鲜花,就在这片刻之间,竟已全都枯萎。鲜红的花瓣赫然变成一片乌黑。一阵清风吹过,随即便簌簌落下。
程立深深吸一口气,凝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青缓缓道:“是毒。刚才那个瞎子下了毒,所以这些花才都给毁了。”
秋夜雨缓缓道:“不但这些花。甚至刚才那道门,也是因为中了毒,所以才突然粉碎的。”
黄磊倒抽口凉气,道:“这人简直是条毒蛇。只要他走过的地方,连花草都会被毒死。”
程立向小青看了一眼,摇摇头:“恐怕连毒蛇也没有他毒。”
黄磊奇道:“程少你怎么知道的?”
程立耸耸肩:“反正我就是知道了。对了小青,妳怎么看?”
小青苦笑道:“一般人用毒下毒,多半都得用东西帮忙。或者下在食物或水里,淬在兵刃和暗器上。但这瞎子下毒,却连点影子都没有。仿佛在呼吸间就能将人毒死。小哥哥你说得没错,他绝对比毒蛇更毒。”
黄磊眉头紧锁,缓缓问:“这瞎子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把我们的花毒死?”
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第二个问题又来了。脚步声响起,只见门外又有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很矮、很胖。身上穿了件鲜红的衣服。圆圆的脸蛋上满面红光,好像比他的衣裳还红。他也背负双手,施施然走进院子里来,神情看来也很悠闲。
这一次,没有人再问他是来干什么的了。但众人却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他又有什么花样可以玩得出来。
这个穿红衣的矮胖子,并不是瞎子。相反,他的眼睛很大,很亮。但他也和先前的瞎子一样,好像根本看不见程立他们。同样也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然后便扬长而去。从头至尾,非但没有说半句话,也没有玩什么花样。
但院子里却已多了圈脚印。每个脚印都很深,就象是用大刀巨斧刻凿出来的。
院子的地面,虽然没有铺砌什么砖块,但同样夯压得十分结实。即使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驶进来,又或者一群大水牛在院子里乱踩,也未必能留下什么痕迹。偏偏这矮胖子慢条斯理走了一圈,便留下了一圈脚印。那么,假如他踩在别人身上,那又会如何?
众人正在想着这件事,忽然,门外再来了第三个人。
这次来的,是一名白衣人。他一身白衣如雪,脸色也冷得象冰雪。别人都是慢慢地走进来,他却是飘进来的。阵风吹过,白衣人已如同风中柳絮般,轻飘飘出现在院子里。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又有道青色剑光冲天而起,横飞过树梢,一闪而逝。树上的叶子,随之如雪花般簌簌飘落。
白衣人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扬起袖子,向上面招了招手。紧接着,不但那漫天落叶立刻不见了。甚至连白衣人自己,也连带着不见了。假如不是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树梢,还活生生显现在眼前。简直要让人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候,忽然只听门外有人柔声问道:“请问自在山庄的程庄主,是不是在这里?”
透过已经不存在的大门,众人向外看去。只见两丈之外,有位相貌温文尔雅,打扮得十分大方得体,一看就知道极有身份,极有教养的青衣男子,手里正拿张大红帖子,微笑着向院子里看过来。
程立沉住气。扬声道:“我就是程立。客人请进。”
那男子微微一笑,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他目光如炬,冲着众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定格在程立脸上。彬彬有礼地道:“程庄主,你好。这里有张请帖,是专程送来给程庄主的。”
程立问道:“有人要请我吃饭?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青衣男子浅笑道“正是。就在今晚。就在此地。”
程立点点头,道:“那倒很方便。”
青衣男子道“不错,的确方便得很。程庄主只要一出门,就到了。”
程立问:“那么你家主人,究竟是谁呢?”
青衣男子道:“我家主人就在那边帐篷里相候,程庄主必定可以看到的。”
程立道:“既然如此,又何必专程送份请帖过来。”
青衣男子道:“礼不可废,请帖总是要的。就请程庄主收下。”
说话之间,青衣男子右手一抬,手上这份请帖,就慢慢的向程立飞了过来。飞得很稳很慢,简直就好像下面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托着一样。所以要接起来,也容易得很。程立简简单单一伸手,已经把请帖拿住了。
黄磊忍不住喝彩道:“好俊的暗器功夫。原来阁下专程送这请帖来。就为了要让咱们见识见识这手本事的。”
青衣男子微笑道:“雕虫小技,贻笑大方。过奖了。”
程立道:“刚才还有几位朋友,也都分别露了手很漂亮的本事。想必他们和阁下一样,都是同路人吧?”
青衣男子颌首道:“不错。他们也都是我家主人的麾下。”
程立问道:“那么,他们都是谁?”
青衣男子笑道:“程庄主又何必问我?”
程立道:“不问你,那要问谁?”
青衣男子笑道:“绣春楼监察天下,无孔不入,无所不知。放着绣春楼的秋大档头在这里。程庄主当然不必问我。”
程立回头看了看秋夜雨,见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程立当即明白了。然后便转身向青衣男子道:“好,那么这张帖子,我就接下来。不过还要等一等。我们准备好之后,就会出门赴约。”
青年男子浅笑着,有条不紊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秋夜雨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道:“金龙帮大总管,‘袖里乾坤’柳吟风,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可怕得很。”
这句话一出口,登时人人动容。黄磊脱口问道:“秋师兄,你说刚才那个人,就是‘袖里乾坤’柳吟风?”
秋夜雨点点头:“能够把那样轻薄的一份请帖,射得这样慢,这样稳。如此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普天之下,除去柳吟风之外,哪里还能再有第二个?”
小青眨眨眼睛道:“原来他就是柳吟风。嘻嘻,想不到金龙帮的大总管,不但这样年轻,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当然啦,还比不上小哥哥。对了,我听说金龙帮有八大天王,十九神魔。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人,究竟是这些天王神魔里面的哪一位呢?”
秋夜雨沉吟道:“八大天王,就是剑王、刀王、水王、火王、人王、鬼王、药王、毒王。至于、九天十地,十九神魔,分别有百毒神魔、无名神魔、神拳天魔、一洞神魔、铁腕神魔、三绝剑魔、长刀神魔、绝灭神魔、瘟疫人魔、血影魔僧、飞刀狼魔、独脚神魔、千手神魔、快刀神魔、飞腿天魔、铁骑神魔、无影神魔、暗杀神魔、佛口神魔等等。”
小青叫道:“哇,好多花样啊。”
秋夜雨笑道:“花样是多。但也不见得都是真正的高手。其中的十九神魔,大概都是霹雳堂的十二星煞,还有八大金刚这个水准吧。在江上,算是二流好手。但和真正的一流高手比起来,始终还差了一筹。以我看,刚才那几个人,应该都是八大天王。”
程立点点头,推测道:“那个瞎子下毒本事出神入化,应该是‘毒王’。白衣人轻功出众,如同鬼魅,那么就是‘鬼王’了。那道剑光一剑削掉树梢上所有枝叶,肯定非剑王莫属。
不见刀光,那么刀王多半没有出手。水王火王则应该擅长驾驭水火。而药王应该以医术为主。那么剩下的人王,肯定是那个红衣矮胖子了。”
黄磊倒抽一口凉气,道:“八大天王竟然都如此厉害。这样看来,金龙帮能压过我们沧海月明楼还有八斗堂,还真是实至名归……不对,眼下这么个架势,难道说,派人送来请帖的人,就是金龙帮帮主,气吞天下李焚舟?!”
83:气吞天下李焚舟
“气吞天下李焚舟吗?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还真看得起我啊。UU小说”
程立双眼亮了一亮。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隐隐流露出几分亢奋。他一手按上酒桌,借势站起,凝声道:“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风云碑上的天下第一拳,居然纡尊降贵,兴师动众地来到这杭州城。不去见霹雳堂堂主,不去见八斗堂大堂主,不去见知县,更不去见天下第一有钱的‘富贵神仙’,反而先来见我这个辽东来的乡巴佬。当真给面子得很了。”
秋夜雨点点头,问道:“所以?”
程立笑了笑:“所以,我倒也真想知道,这位李大帮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在程立看来,显得相当落后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别说没有无线信号或有线网络,连电视、电话,甚至照相机都没有。所以很多时候,一个人尽管名满天下,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但这个人本身究竟是怎么样的,却也很少有人能够知道。
李焚舟就是一个好例子。
江湖之上,绝对没有人不知道李焚舟的大名。整个武林都清楚,李焚舟是金龙帮帮主。可实际上,即使在金龙帮内部,从来没机会见识过李焚舟之神采者,也属于绝大多数。
故此,江湖中人每当谈论起李焚舟时,最常说的一句话,肯定就是:李焚舟是个怎么样的人?
答案同样五花八门,多得不胜枚举。有些人说,李焚舟是个重情重义,赏罚分明的强势领袖。也有人说,李焚舟狂妄自大,霸道专横,根本是个恶棍。但有人则说李焚舟果断英明,气质稳重,天生是位独领风骚的王者。更有人说,李焚舟对权力有病态的迷恋,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实际上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但只有真正和李焚舟见了面,程立才会知道。原来这位眼神坚毅强悍,气派非凡的枭雄,其实还是一位深爱妻子,又温柔又体贴的好丈夫。他豪爽大气,他能歌善舞,兼且身上还带着某种强烈魅力,会让人不自觉就被他所吸引。
江湖中人所说的李焚舟,其实都只是李焚舟性格中某一个方面而已。所有这些特质全部综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李焚舟。
千锤百炼,绝世非凡。这便是“气吞天下”李焚舟。
此时此刻,环绕小院所搭建起来的那八座帐篷当中,最高大最华丽,帐篷顶上还装饰着一个黄金龙头的帐篷里。程立就站在其中,带了几分吃惊,去面对着李焚舟。
李焚舟坐在一张朴素,甚至是陈旧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成二郎腿,斜倚在椅背上,也同样凝望着程立。目光当中,俨然也有几分惊讶。
沉默了半晌,两人忽然异口同声道:“原来,你就是李焚舟(程立)?”
站在程立身边的黄磊和秋夜雨,以及站在李焚舟身后的柳吟风,都同时为之一怔。情不自禁问道:“怎么,程少(帮主),你认识他?”
程立回过神,笑道:“不算认识,但昨天晚上,在西湖上刚刚见过面。只是当时我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他就是李焚舟。”
李焚舟,也就是昨天晚上和程立还有小青,一起在西湖上饮酒谈笑,歌舞自娱的那条大汉,同样点点头。缓缓道:“原来所谓的辽东黑煞神君,居然就是程小兄弟。昨天晚上,我也看走眼了。”
小青撇撇嘴,道:“以貌取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普通人便算了。可你是李焚舟啊,居然也这样,实在让人有点失望哦。”
李焚舟笑了笑,也不和小青这小姑娘计较。
小青却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一拍手掌,叫道:“啊哟,我知道。既然你是李焚舟,那么宋姐姐肯定就是金龙帮的帮主夫人,外号‘风华绝代’的宋诗容啦。嗯,我早该想到的嘛。像宋姐姐这样的女子,她的夫君,又怎么可能是平凡之辈呢?”
世人都说,李焚舟是刚硬的,坚强的,冷酷的。但再怎么刚硬坚强冷酷的人,在他内心最深处,都永远会有一块地方,是柔软而温暖的。毫无疑问,占据了李焚舟心中这块地方的人,就是“风华绝代”宋诗容。
所以小青的说话,让李焚舟的冷硬目光,也稍微出现了一丝软化。他缓缓道:“谢姑娘,妳和拙荆也算投缘。看在这段情分,就给妳的小哥哥三个选择。”
程立皱皱眉,道:“三个选择?”
李焚舟点点头,向身后的柳吟风打了个手势。柳吟风当即微笑道:“大哥的意思是,程庄主你可以选择献上琉璃宝刀,然后加盟金龙帮。暂且列入十九神魔之中,称为黑煞神魔。”
程立从容笑笑:“八大天王,十九神魔。原来假如我加盟金龙帮的话,连个天王都混不上,只能当个神魔。嗯~这个待遇,恐怕我要谢绝了。”
柳吟风也不以为忤,笑道:“人各有志。假如不愿加盟金龙帮,那也无所谓。那么只要献上琉璃宝刀,本帮以黄金十万两,外加一门武功绝学作为交换。拿着这些东西,程庄主便回去辽东吧。中原乃多事之地,水深得很。今后没有事的,便不要再来了。”
程立摇摇头:“黄金我不缺。武功秘笈我也用不着。李帮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我这人向来自由自在惯了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来没什么人能够管束得了我。至于琉璃宝刀,我还想自己留着。”
金龙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李焚舟也等于是皇宫之外的武林皇帝。可谓生杀予夺,说一不二。金龙帮要别人做什么,别人就得做什么。哪里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说拒绝,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这次李焚舟居然肯开出条件,让程立能够有所选择,而不是直接命令他如何如何。在柳吟风看来,自己大哥已经极度宽宏大量,可谓十年难得一见了。
可柳吟风万万没想到,程立居然既不肯加盟金龙帮,又不肯要十万两黄金和武功秘籍,一点面子也不肯给。这样死硬顽固的态度,柳吟风都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遇到过了。一时之间,他感觉无比陌生,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焚舟嘿声冷哼,坐直了身体。冷冷瞪视着程立,凝声道:“那么你可以选取第三条路。死在这里。琉璃宝刀便由本座自取。”
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风云碑上的天下第一拳,气吞天下的李焚舟,威势岂同小可?这个“死”字一出口,骤然之间,帐篷里的温度竟似平白下跌了十几度,森森寒意刺骨涌现,赫然让小青、黄磊、秋夜雨等三人,都同时打了个冷颤。
所谓气势,无非是从心理上和精神上,对目标施加压力的一种方式而已。可是论意志之坚毅,论精神之强大,程立并不下于李焚舟。所以他并不受这股气势所影响。从容道:“李帮主假如真能杀了我,那么自然李帮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无话可说。”
李焚舟双目如电,逼视着程立。缓缓喝道:“莫非你觉得,本座这对拳头只是拿来吃饭用的,杀不了人?”
程立从容道:“假如说风云碑上的天下第一拳,居然不能杀人,那就笑话了。不过能杀人,不等于就能杀我。”
这话一出口,等于图穷匕见。霎时间,小青黄磊秋夜雨,三个人的三颗心脏,都同时高高提起,一直吊上了嗓子眼。
虽然,他们也都知道程立的本事。但面对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面对着天下第一拳,三人依旧下意识地感觉,程立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若然李焚舟因此而震怒出手的话,那雷霆一击轰过来,程立未必接得住。
程立接不住的话,又怎么办?既属同一立场,那么肯定不能坐视。顷刻间,小青黄磊秋夜雨等三人,全都本能地暗自运功,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手。
但事实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李焚舟并未震怒。他沉默半晌,忽然侧转半身,向柳吟风笑了笑,问道:“老五,你说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吟风淡淡道:“他的意思,就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大哥你杀不了他。”
李焚舟又笑了笑:“有意思。江湖上初出茅庐的小子,往往都是这样子不怕天高地厚。嗯,当年我们刚刚出道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子的,你记得吧?”
柳吟风轻轻叹一口气,道:“我还记得,当年咱们八兄弟结义金兰,相约要闯出一番事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到头来,名声有了,事业也有了。但八兄弟之中,便只剩下了大哥和我两个人。”
李焚舟不在意地道:“要在江湖上成名,本来就是个大浪淘沙的过程。若然害怕死伤的话,趁早别出来混江湖,不如回家种田去吧。”
柳吟风道:“大哥说得是。不过,眼前又该如何?”
李焚舟淡淡道:“还能怎么办?要在江湖上行走,要走得远,走得高,靠的可不是嘴头,而是拳头。”
柳吟风微微一笑:“拳就是权,握拳等于握权。出拳有力就是权力。男儿不可一日无权,所以拳头必须够硬,够强。说出来的话,才会有道理。大哥你的教诲,我从来牢记心中。”
李焚舟笑骂道:“柳五,你倒真会在外人面前替我长脸。像刚才这番说话,我可好久都没说过了。不过……”
顿了顿,李焚舟回首过来,双眼精光闪烁,钉在程立身上,缓缓道:“今天看见程小兄弟你,我倒觉得把这番话再说一遍,倒也无妨。”
程立从容道:“所以,李大帮主决定用拳头和我讲道理?”
李焚舟淡淡道:“或许你也可以用刀,用剑,用所有你喜欢用的武器。反正本座都是这对拳头在奉陪。三招之内还拿你不下,那么本座立刻转身就走。如何?”
程立颌首道:“公平,合理。既然如此。那么李大帮主,请。”
84:乾坤天罡变
手不动,足不抬,李焚舟依然懒懒斜倚在椅子里。UU小说www.uu234.net嘴角微牵,显露一抹浅笑。道:“请?这个请字,是什么意思了?”
程立认真地道:“这个请字,意思就是李大帮主请出手。”
李焚舟又笑了:“自从十年之前,在泰山之巅,夺下天下第一拳称号以后,本座便再未主动出手。”
程立问道:“哦?为什么?”
李焚舟淡淡道:“因为有资格本座出手的人,已经很少了。偶尔能遇上一个,绝对值得珍惜再珍惜。假如一下子就弄死,也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才能遇得上下一个。那也实在太无趣了。”
程立默然半晌,忽然也笑了笑:“虽然,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大实话。不过这番大实话听起来,也确实让人觉得很讨厌。甚至让我很想一拳打扁你的鼻子。”
李焚舟也不以为忤,仍旧淡淡道:“假如你办得到的话,那么我很欢迎你这样做。”
程立淡淡道:“很好。那么,我来了。”
话声落,黑气涌,身形动,重拳出。漆黑的铁拳,活像炮弹般破空呼啸,笔直冲向李焚舟的鼻子。
李焚舟若无其事地依旧斜倚在椅子上,懒懒抬起右手,随意一挥。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了程立的拳头。
“嘭~”
震耳巨响猛然炸裂,李焚舟无恙,他所坐的椅子亦无恙。然而椅子下面的地面,却陡然下陷,形成巨大凹坑。无数裂纹同时向四面八方放射开去,乍看之下,宛如蛛网。
若是寻常高手的攻势,凭着李焚舟无比深厚的内力,不但可以完全承受得下,更能彻底包容化解,根本不会有丝毫痕迹形诸于外。
但程立发动“地藏劫”,把暗物质凝聚起来覆盖在拳头上,这一击之力,绝对名副其实,足有千钧之重。李焚舟再也想不到,居然真有人能单凭血肉之躯,就爆发出如此恐怖巨力。所以仓促间难免聚劲不足。虽然仍能承受这一击,却无法包容化解,只能把那股巨力转嫁出去,以至于地面凹陷成坑。
不论生死,单论胜负,这一招可以说李焚舟已经输了半筹。假如是武林中一般的枭雄巨擘,肯定视之为奇耻大辱,立刻就要勃然震怒了。
但李焚舟不同。因为在他这一生之中,也曾潦倒过,卑微过,失败过,迷惘过。尝尽人间百味,经历千锤百炼,最终才浴火重生,得以扬眉吐气,成就绝世非凡。所以……
小输半筹而已。这种区区之事,根本不能撼动“气吞天下”的金龙帮帮主意志之万一。
弹指刹那,李焚舟五指一收,挥臂出拳,反守为攻。赫然反过来对准了程立的鼻子,也是一拳。
这一拳来得好快!这一拳来得好重!这一拳来得好怪!
铁拳破空,初时纵使风声飒然,却也不过如此,并不见有什么特别。可是拳出三寸,风声陡变,其锐利处猛地暴增逾倍。再出三寸,锐声又增一倍。拳风压面,更令人感觉睁不开眼睛,皮肤也隐隐生痛,如遭刀割!
三寸三寸又三寸,一倍一倍再一倍。电光石火之际,整座帐篷内尽是锐声刺耳,迫使小青黄磊还有秋夜雨等三人,都不得不紧紧堵住双耳。拳风压力的余波涌上,更让三人感觉呼吸不畅,仿佛胸口被压上了块足有好几百斤的大石头一样,不得不接连后退,以避其锋芒。
不过被余波所及,竟然已经如此难受难当。那么直接面对李焚舟这一拳的程立,感觉岂非更加恐怖?
刹那间,三人都面色煞白,只想叫程立干脆弃战算了。毕竟琉璃宝刀再宝贵,又怎么比得上性命了?
可是三人才刚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立已经提起左臂,对准了李焚舟的拳头一挡,一压。
“轰~”
轰鸣巨爆悍然炸裂,就似晴天里猛地打了个响雷。一股霸道无匹的冲击波似山洪暴发,四面八方地狂飙乱刮。帐篷里所有事物全被吹起,一股脑儿扫得乱七八糟。甚至整座帐篷都东摇西晃,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仿佛随时都要支撑不住,彻底塌下去一样。
狂风过去,小青他们好不容易才能重新睁开眼睛,立刻惊觉地面那个凹坑的面积,竟陡然扩张了整整三倍。凹坑中心处,李焚舟若无其事地站起,伸手在自己衣服上一扫。
李焚舟的衣服,本就片尘不染。可是这一扫之下,他身后那张椅子,却当场“沙~”地散碎成遍地木屑。木屑与泥土相混合,顷刻间早已分拆不开,就好像从来也不曾有一张椅子存在过。
“不错不错,真的很不错。程小兄弟,你实在让本座太惊喜了。”
李焚舟抬起头来,双眸之内精芒闪现,径直逼视程立。凝声道:“这算是一招。接下来还有两招。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啊。”
“……呼~”
已经退出凹坑范围之外,距离李焚舟足有两丈多远的程立,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终于能站稳脚步。但面上的潮红,却不是一时三刻能够褪尽的。看见他这副模样,旁边的小青忍不住焦声道:“小哥哥,你没事吧?”
程立回首过去,向小青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无恙。随之双手抱拳,凝声道:“李帮主这一拳,居然可以在眨眼之间,就把力量提升那么多倍。实在好厉害。原来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奇功。真让我大开眼界。”
柳吟风笑道:“天罡乾坤变,是天下绝顶奇功。能够领教一二,实在是你的运气。所以,好好享受吧。错过这次,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天罡乾坤变?这是什么?”
秋夜雨和黄磊都面面相觑,随之异口同声道:“李帮主的武功,不是‘翻天覆地十八奇’吗?当年泰山之巅,风云碑下,李帮主凭十八奇技压群雄,夺得天下第一拳称号,难道传言有误?”
李焚舟淡淡道:“传言无误。当年夺取天下第一拳称号时,我所使用的,确实是翻天覆地十八奇。可是这都整整十年之前的事了。行走江湖,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能翻来覆去,总是弹这些老调子?”
柳吟风笑眯眯道:“这十年以来,大哥潜心钻研,不但把旧有的十八奇去芜存菁,重新整理修改。兼且又新创出十八着奇招,前后呼应,相互贯穿,威力相比旧有的十八奇,简直有天壤之别。”
秋夜雨双眼精光一闪,道:“十八加十八,等于三十六,合天罡之数。左拳为天,天为乾;右拳为地,地为坤。乾坤操弄,生死在握。所以这套全新的绝顶奇功,就被命名为天罡乾坤变?李帮主,你倒隐藏得深。研新招创奇功这回事,就连我们绣春楼,竟然也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焚舟嘿声低笑,似是不屑与秋夜雨说话。柳吟风则悠然道:“绣春楼触手纵然遍及天下,却也未必就能渗透进金龙帮。但大哥同样未曾刻意隐瞒。只不过没有足够分量的高手,不能让我大哥尽展所长罢了。”
“老五,够了。”
李焚舟出声喝止。随即把目光转回到程立身上,沉声道:“天罡乾坤变,由我自己独创。炁为神,意为体,形为用,内含三十六变。虽有式却无招,并不存在那些死板的规限。和古往今来的绝大部分武功,都迴然有异。
刚才是第一变,‘大巧若拙乾坤藏’。这招一出,哪怕是河间双雄,点苍三煞,又或者风火连环寨的封寨主,都要当场粉身碎骨。接拳之后还能活着的,你是第一个。不过,你确定还要再接第二招?”
程立从容道:“李帮主,请。”
李焚舟喝道:“好!”
话音才落,身形瞬动,就仿佛施展出某种缩地成寸的法术一样,只在眨眼之间,已经把双方之间两丈多远的距离,完全抹平。
彼此呼吸相闻,触手可及。名副其实的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李焚舟紧握拳头,一拳轰出,狠狠打向敌人胸口。
距离太近,来势太快,程立完全闪不开,避不了,更来不及出手招架。可是心念一转之下,浓厚黑气立刻疯狂涌动,瞬间已经形成一面六角形护心镜,牢牢挡在胸前。
“轰~”
拳镜交触,闷雷滚动,郁结心头,教人听了之后,竟有说不出的难受难过。声犹未绝,身影两分。李焚舟被强行反震开去,双足铲地,俨然在帐篷里的地面处,划出两道长达两丈的笔直坑痕。
“乒乓~”
一下破裂粉碎之声,同时于在场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事实上,这纯粹属于一种精神上的感应,并非确实有什么物体,震动了空气而发出声音。
不过仓促之间,众人也难以分辨得出两者的异同。众目睽睽下,众人惊见程立凝聚于胸前的六角形漆黑护心镜,赫然已经四分五裂,到处也爬满了裂痕。
“地藏劫”所凝聚起来的暗物质护心镜,竟被天下第一拳的李焚舟,一拳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