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剑出鞘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句话虽尚未出现在战国时期,赵亘却是明白其中道理。
眼看贼人势大,且各个悍不畏死,赵亘心中也是有些焦虑,若持续厮杀下去,纵然王城禁卫最终获胜,必然也会伤亡惨重。
观如今局势,王城禁卫也未必会获胜。
想要战胜眼前这群贼寇,赵亘只能奋勇上前,试图擒杀贼首才行。
为首贼人虽遮住面容,赵亘却也能够感觉到,对方年龄并不算大,几乎与自己相当剑出鞘。
同龄人厮杀,赵亘也从来不惧任何人。
“杀!”
心中有了计较,赵亘当即持剑朝着贼首杀去,身旁那些王城禁卫也非常有默契,替赵亘挡住了其余贼人攻势。
“铛!”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再加上对面贼首似乎打着相同主意,两人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
初次交锋,赵亘就感觉手臂发麻,利刃差点脱手,当即心中骇然。
“杀!”
就在赵亘震惊的时候,对面那名贼首发出了带着浓重秦腔的喊杀声,持剑朝着赵亘杀来。
“铛!”
“铛!”
“铛!”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二十余合,赵亘却被对面贼首打得节节败退。
反观对面贼首,却是越战越勇,那带着浓重秦国将门特色的战技,更是令赵庚心生怀疑。
“汝究竟是何人!”
赵亘挥剑挡住贼首进攻,强忍住气血的翻涌,厉声质问。
“要汝命之人!”
贼首也不过多废话,挥舞着手中长剑步步紧逼,赵亘一个躲闪不及,肩膀直接被利刃洞穿。
“啊!”
赵亘痛呼出声,手中武器亦是掉落在地。
“杀!”
贼首趁虚而入,就想要手起剑落将赵亘刺死。
“保护都尉!”
好在赵亘平日待士卒不薄,附近王城禁卫看到赵亘负伤以后,当即悍不畏死的扑了过来。
最靠近那人,直接用身体挡住了贼首刺过来之利刃。
“保护都尉!”
此时,王城禁卫们也顾不得继续杀敌,纷纷朝着赵亘围拢而来,将其护在了中间。
贼首带人奋力冲杀数次,却是始终未能冲破王城禁卫防线,己方反而伤亡不小。
贼首见状,居然也不强攻。
他呼哨一声,剩余爪牙居然全都忽然住手,而后迅速撤退。
“怎么回事?”
被护在中间,强忍住剑伤的赵亘,看着忽然退去的贼军,却是有些发蒙。
不过很快,赵庚就变了脸色,对着身旁士卒大喝道:“速速寻找小公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边城带着小赵政,在三十余人保护下,朝着远方一座山林逃去。
赵迁、郭开心生畏惧,亦紧紧跟随其后,甚至贴在边城身旁。
二人深知,边城以及所有人都护着赵政,也只有抱着赵政的边城身边,才最安全。
就这样,三十余人逃入山中,准备消无声息隐藏起来。
“啾啾啾!”
出人预料的是,山中居然埋伏着敌人,那些被指派过来的王城禁卫,在箭矢突然偷袭之下,很快就折损过半。
“有埋伏,隐蔽!”
“隐蔽!”
那位领头之人见状,当即大惊失色,厉声呼喊着,指挥属下躲在林中。
“噗嗤!”
可就在下一刻,那人只感觉背后传来剧痛,他低下头,正好看到一柄利刃洞穿了自己身体。
此人尚未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那柄利刃就已经被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身体也软软倒在了地上。
“噗嗤!”
“噗嗤!”
“噗嗤!”
与此同时,剩余的几名王城禁卫几乎同时遭劫。
本来跟在他们身边,协同护卫小公子赵政之人,忽然对着众人痛下杀手。
以有心攻无备,这些王城禁卫在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被偷袭致死。
“你们,你们……”
赵迁、郭开见状,仿佛想到了什么,当即吓得脸色发白。
唯有两名御医尚且满脸震惊,不知道眼前这些人,为何会对自己同伴下杀手。
郭开看着抱住赵政的边城,以及那十名杀机凛然的护卫,眼中带着浓浓的恐惧。
他根本没想到,赵嘉胆大若斯,居然想要杀掉赵迁以及自己。
要知道,赵迁可是赵嘉亲弟弟,也是太子赵偃最疼爱的儿子,更是赵王派遣出使申岐之地的使者。
无论哪个身份,赵嘉都要以礼相待。
相比起赵迁,郭开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若赵嘉连赵迁都敢杀,也就不会在乎郭开这个添头了。
“尔等,欲反耶?”
郭开挡在赵迁身旁,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他深知,赵迁绝不能出事,否则自己也会跟着陪葬,只有保住了赵迁,自己才有生还的可能。
边城左手抱住赵政,轻柔的用纱布裹住婴儿眼睛。
右手,却是缓缓摸向了剑柄。
而此时,赵迁面露惊恐之色,身体抖若筛糠,郭开虽挡在其身前,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奶娘与两个御医,此时也都面露惊恐之色。
“锵!”
久不出鞘的宝剑,终于出鞘了。
边城,本为江湖侠客,十年磨一剑,十步之内,出剑必杀人。
当年赵嘉名声鹊起,亲自前去拜访边城,二人意气相投,从此边城忠心耿耿跟随赵嘉左右,多年来极少出剑。
许多后来投奔赵嘉的剑客,仗着自己剑术超群,对于边城这位从不拔剑之人,多少有些微词。
此番护卫赵政的十位门客之中,就有这种顶级剑客。
今日,他们终于看到了边城出剑。
边城的剑,快到了无以复加,快到了让所有人都难以捕捉痕迹。
哪怕边城左手抱着赵政,出剑速度仍旧不受影响。
哪怕边城出剑快如闪电,抱住赵政的左手仍然稳如泰山。
“滴答!”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边城如何出剑,却看清楚了那缓缓从剑尖上滴落下来的鲜血。
“噗通!”
几乎同时,两位御医身体倒在了地上。
奶娘看着眼前一幕,死死捂住自己嘴巴,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那些对边城颇有微词的剑客们,此时也都面露惊骇之色,再也不敢轻视这位沉默寡言的亲卫统领。
边城没有理会众人反应,目光缓缓移到了赵迁以及郭开身上。
“噗通!”
赵迁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恐惧,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何谓无耻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可是平岐君亲弟弟,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血浓于水,你不能杀我!”
这些年,哪怕赵迁已经改变了许多,在面对死亡之时,仍旧难以平静对待。
此时的赵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族的骄傲。
他只想活命,不愿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哪怕丢弃所有尊严都无所谓。
赵迁跪伏于地,不断哀求着,身体抖若筛糠。
“踏踏踏!”
边城朝着两人走去,速度非常慢,脚步声却有点重。
沉重的脚步声,宛如阎王催命符,让赵迁、郭开两人,全都无比紧张害怕。
“有话好好说。”
眼看边城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郭开虽然害怕得要死,仍然强忍住内心的恐惧。
他吞了吞口水,忽然大声说道:“若我二人今日死于此地,汝等皆不能活命矣!”
此言落下,果真吸引到了所有人注意。
纵然是边城自己,也都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在郭开身上,眼睛却古井无波。
“有转机了!”
郭开见果真吸引到了所有人注意,当即信心大增,本来抖如筛糠的双腿,此时也不再抖动了。
他想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救下自己与赵迁性命。
深吸口气,郭开忽然指着赵迁说道:“这位身份,想必诸位知之甚祥。”
“尔等可知,杀王孙与邯郸使者,究竟是何罪名?”
众人都盯着郭开,并不发话。
边城也没有进一步举动,就这样静静看着郭开,想要看对方耍什么把戏。
郭开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喝道:“杀王孙及邯郸使臣者,乃谋逆大罪,哪怕是如今之公子嘉,亦不敢背负如此罪名。”
“今日尔等杀了我与公子迁,我二人固然会死。”
“然此乃灭族大罪,公子嘉为了保守秘密,又岂会放任尔等安然离去?”
“杀人灭口,就是最好选择!”
说到这里,郭开声音猛然拔高,而后挥舞着自己双臂,脸上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公子嘉可以将杀人罪过,推给藏于山中之秦国溃兵,再将尔等灭口,纵然大王及太子明知此事可疑,只要事情不暴露,仍旧奈何不得公子嘉。”
“公子嘉还会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以后甚至可能会继承王位,唯有尔等,在助其做下如此大事以后,不仅落不下好处,反而会被灭口。”
“诸位!”
郭开扯起了跪在地上的赵偃,喝道:“与其跟随公子嘉犯下谋逆大罪,而后再被杀人灭口,倒不如投入公子迁麾下。”
“只要公子迁能够顺利回到邯郸,以太子对公子迁之宠爱,公子迁早晚必能登上王位。”
“那时,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任由尔等挑选!”
赵迁眼中也燃起了希望,急忙点头道:“先生说的没错,只要汝等弃暗投明入我麾下,金银珠宝、高官厚爵,本公子都绝不会吝啬!”
言毕,他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在场众人。
不得不说,郭开虽人品低劣,却也的确有些才能,哪怕落入此等绝境,仍旧没有放弃,居然还想要以三寸不烂之舌,策反边城等人。
若这些人对赵嘉并非死忠,愿意为了赵嘉赴汤蹈火,说不得还真有可能会被其策反。
“啪啪啪!”
鼓掌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
赵迁、郭开循声望去,待看清楚鼓掌之人面容以后,都是脸色狂变。
郭开急忙跪伏于地,大声喊道:“平岐君贤明远播、功勋卓越,郭开早就仰慕久矣,今愿弃暗投明,入君上麾下,为君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吾于邯郸之内,还结识许多朝中勋贵,今君上军威大振,名扬四海,唯有朝堂势力略微有所欠缺。”
“开愿尽绵薄之力,以助君上成就霸业!”
鼓掌之人正是赵嘉。
当郭开看到赵嘉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在郭开脸皮足够厚,良心也是大大的黑,为了活命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准备改换门庭。
到了后面,郭开甚至不称呼赵嘉为‘公子’,反而直接以‘君上’相称,已经自顾自带入到了赵嘉臣子的身份中去。
郭开如此无耻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赵迁更是不可置信的盯着郭开。
不过很快,赵迁也回过神来。
他再次跪倒于地,而后不顾地上细碎的石块、树枝,缓缓爬到了赵嘉身前,死死抱住赵嘉双腿。
“伯兄啊,以前弟不懂事,处处与伯兄为难。”
“然这些年来,伯兄为了赵国东征西讨,威名赫赫,已成弟心中之楷模。”
“夜深人静时,弟时常在想,若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伯兄此等英雄,纵死无憾矣!”
“为此,弟勤学苦练,望才能堪比肩兄长一二。”
“怎奈弟天资愚钝,虽有兄长之志,却无兄长之才,时常嗟叹自怜。”
“此时弟终于想通,似伯兄此等不世之才,纵观九州八荒,亦难寻出第二人。”
“吾因身为伯兄之弟而自豪,因吾二人身怀同样血脉而骄傲。”
“弟此生不能望伯兄项背一二,惟愿跟随伯兄左右,为伯兄牵马执蹬。”
“弟深信,以伯兄之才,未来定能继承赵国王位,定能振兴大赵,定能击败秦国,定能横扫天下,流芳百世。”
“弟别无他求,只愿成为村托伯兄辉煌之绿叶,只愿守护伯兄身旁,至死不悔!”
说到激动处,就连赵迁都仿佛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涕泪纵横,显得无比诚挚。
在场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郭开的无耻,已经刷新了众人三观,觉得对方脸皮比城墙还厚。
却没想到,这位王孙赵迁,其无耻程度甚至还在郭开之上。
边城那始终紧绷的脸庞,忍不住跳动了几下,眼中不屑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本就是豪侠,崇尚信义、勇气。
对于这种为了生存,而低声下气跪地求饶之辈,边城有着天然的厌恶与鄙夷。
赵嘉亦目瞪口呆。
从小到大,他都有些瞧不起自己这个纨绔弟弟,也从未将其当做真正对手。
却没想到,赵迁居然能够如此忍辱负重,能够如此厚颜无耻。
若只是与其比这些,赵嘉自愧不如也。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吐露
“绑了!”
赵嘉看着卖力表演的二人,除了觉得他们厚颜无耻以外,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伯兄,伯兄,伯兄……”
正极力表忠诚的赵迁,看到那些手持利刃的门客,想要上前绑了自己,当即大叫着,脸上满是焦急。
反倒是郭开,却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公子莫要挣扎,若平岐君真要我等性命,就不会下令将我二人绑起来了。”
郭开看着激烈挣扎的赵迁,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小声提醒着。
说话的时候,郭开还小心翼翼打量着赵嘉的脸色。
赵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任由那些门客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眼中亦是露出希冀之色。
“带着他们跟我走。”
赵嘉见二人都被捆住,对着身旁门客吩咐过后,就朝着一个僻静的地方走去。
没过多久,门客就押解着赵迁、郭开两人,跟随赵嘉来到一个山坳处。
“堵上他们嘴巴,尔们都离去吧,顺便将尸体都处理一下。”
“谨诺!”
十名门客以及埋伏在暗中之人,全都朝着王城禁卫尸体方向走去,山坳内只留下了赵嘉、赵迁、郭开三人。
“呜呜呜!”
被绑得严严实实,嘴巴又被堵住的赵迁,奋力甩了甩自己脑袋,嘴里发出呜呜声,好似想要说些什么。
赵嘉却没理对方,自顾自坐在二人对面。
他抬头看着悬挂于空中,那无比炽热的太阳,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我如果说,自己知晓未来两千年天下大势,你们信吗?”
正在‘呜呜’不停的赵迁,闻言却是瞪大了眼睛,眼中露出了诡异之色。
很显然,他不相信!
始终安安静静的郭开,却是忽然脸色大变,眼中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
赵嘉苦笑一声,仿佛早就料到了二人反应,再次微微叹息,然后开始侃侃而谈。
“你们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世界吗?”
秘密憋在赵嘉心中太久,他需要找人倾述,却又不敢透露给任何人。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赵嘉终于吐露心中了秘密。
死人,永远不会泄密。
“未来啊,城市内到处都是人,繁华的街道、商场内,几乎人挨着人。”
“高楼大厦耸入云端,平坦、宽阔的道路四通八达,比千里马更快的汽车不可计数。”
“太空中,有卫星围绕地球旋转,人们生活忙碌而充实,虽十分辛苦,却不用再担心挨饿受冻。”
“那是一个,浮躁、蓬勃而堕落的时代。”
赵嘉微微眯起眼睛,思绪飘得很远,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后世。
赵嘉已经很久,没有再如此清晰的回忆那个世界了。
他甚至有些担心,当自己在这个时代待太久以后,脑海中对于未来的记忆,会不会被逐渐磨灭。
“无比庞大、宛若一座城市的航空母舰,在没有边际的大海中遨游,能够装载数百人的客机,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带着乘客跨越数千公里路程。”
“威力巨大的核武器,能够瞬间毁灭一座城池,让数百万人灰飞烟灭!”
“那穿着清凉的小姐姐们啊,会对着手机晃着脑袋、扭着臀部,记录下自己的青春与活力。”
赵嘉声音很轻柔,喋喋不休的述说着,描绘的事情仿佛很遥远,又仿佛很虚幻。
被堵住嘴巴的赵迁、郭开两人,却是听得瞪大了眼睛,看向赵嘉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赵嘉癔症了,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杀人灭口。”
两人脑海中,都不自觉浮现出了这种想法。
赵嘉说这些话,仿佛是在回忆,也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终于,赵嘉停止了回忆。
他低头看着面露恐惧的二人,忽然叹道:“史书记载:战国时期有四大名将,分别是白起、王翦、廉颇、李牧,赵国拥有其二。”
正满脸恐惧与懵逼的赵迁、郭开两人,眼中终于露出了些许异色。
赵嘉前面讲的那些,他们几乎都听不懂。
可战国四大名将,两人却也明白字面意思,应该就是说战国时期最厉害的四位名将,就是白起、王翦、廉颇、李牧。
白起、廉颇两人,不愧为名将之称。
可王翦又是谁?
李牧那个贪生怕死、畏战如虎的家伙,又怎会被进入战国四大名将之列?
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耳朵也不自觉竖了起来。
“可惜的是,这两名倚为赵国支柱的名将,都都被郭开你这佞臣间接害死!”
却没想到,赵嘉忽然指着郭开,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郭开闻言,拼命挣扎着摇头,口中发出‘呜呜’之声,仿佛是在出言反驳。
赵嘉冷笑数声,喝道:“别以为某污蔑与你。”
“历史上太子偃刚刚即位,就是在你郭开的谗言下,以乐乘代廉颇为将,想要夺其兵权,以致廉颇不堪其辱,叛逃入魏。”
“后来赵迁继位,赵国在秦国进攻下岌岌可危,有心召回廉颇,也是你郭开从中作梗,才导致廉颇将军未能返赵,克死异乡。”
“就连生平未有败绩,乃赵国最后支柱的李牧,也因你郭开被秦国收买,于赵迁面前进谗言,而被冤杀。”
“廉颇、李牧这两位赵国支柱,先后被你们二人害死,以致赵国被秦所灭。”
“吾为赵国王长孙,岂能看着历史重演!”
赵嘉按剑起身,双目宛若鹰隼般盯着二人,吓得两人脸色狂变,拼命摇头挣扎。
“与其将王位交给太子,最终让汝三人将赵国葬送,倒不如吾今日心狠手辣一次,送汝二人上路!”
赵嘉缓缓上前,眼中已经杀机毕露。
或许是代入了赵王长孙这个身份,赵嘉对于眼前葬送了赵国的两人,有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与痛恨。
以前,他虽痛恨两人,却不能做些什么。
可是现在,两人性命却掌握在自己手中,赵嘉在吐露心中秘密之后,又怎会留下二人性命?
“锵!”
利刃出鞘。
赵嘉先是来到郭开面前,也不顾对方如何极力挣扎,利刃猛然刺入了对方心脏。
“噗!”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赵嘉衣襟。
赵嘉却恍然未知。
拔剑之后,他转身看向赵迁,眼中除了杀机以外,还带着些许复杂情绪。
“呜呜呜!”
赵迁惊骇欲绝,剧烈扭动着身体,眼中露出祈求之色。
“吾杀汝,并非仅仅为了私仇,乃是不愿看到赵国被汝葬送耳!”
言毕,赵嘉仿佛没有看到赵迁眼中的祈求之色,反手一剑割破了对方喉咙。
烈日悬于天际。
赵嘉抬头仰望天空,忽然感觉长期压在自己心中的石头,瞬间被挪去了大半。
没有了这两个直接导致赵国灭亡之人,赵国的历史,至少已经发生了改变。
“是时候,与前世说再见了。”
“从此以后,我,就是赵国王长孙赵嘉,将为赵国而战!”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质问
“咔嚓!”
杂乱的脚步,踩断了树枝,发出了‘咔嚓’声响。
“快点!”
赵亘带着残存王城禁卫,顺着边城等人留下的痕迹追去,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逃离的队伍中,不仅有赵迁这位王孙,还有赵嘉儿子赵政。
赵政,不仅仅代表申岐之地未来,还是雄踞南方的楚王外孙,关系到赵王室与申岐之地乃至整个楚国的关系。
若二人有失,哪怕赵亘乃宗室子弟,亦难辞其咎。
最为重要的是,逐渐走向中兴的赵国,根本禁受不起折腾,故此赵政绝不容有失。
“再快一点!”
赵亘没有在意被震裂的虎口,也没有在意被荆棘丛划破的衣服,纵然被藤蔓绊倒数次,仍旧迅速爬起来往前赶去。
这次遇袭,赵亘隐隐感到有些蹊跷,敌人来的突然退却,也是莫名其妙。
赵亘担心赵政等人安危,这才不顾一切行军。
“都尉,你看!”
众人刚刚抵达边城等人逃去的那个山头,就有眼尖士卒看到了袍泽的尸体,不由惊叫出声。
赵亘脸色狂变,抽出武器厉声高呼:“警戒!”
众王城禁卫亦不敢有丝毫大意,结成防御阵型缓缓朝着尸体方向而去。
“启禀都尉,是被乱剑刺死!”
赵亘低头看着浑身伤口密布的袍泽,在感觉心中愤怒之余,也开始担心起赵政、赵迁安危。
“都尉,那边还有尸体!”
众人循着血迹,先后找到了几十具尸体,除了王城禁卫以外,居然还有不少衣着破烂、身穿秦军甲胄之人尸体。
只不过,赵亘看着这些尸体的伤口,隐隐却是感觉有些不对。
“莫管这些尸体,速速寻找公子迁与小公子!”
赵亘强行按捺住心中不安,带着众人循着痕迹追去,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山谷外面。
“都尉快看!”
有视力较好的士卒,忽然指着远处惊呼,赵亘循声望去,待看清楚状况以后,顿时吓得冷汗淋漓。
只因山谷内的大树上,吊着两具尸体,正是赵迁与郭开。
“哇哇哇!”
就在此时,婴儿哭声从山谷内传来,赵亘顿时感觉柳暗花明。
“全军警戒,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回小公子!”
既然赵迁身死的事情已成定局,哪怕只能拼死救回赵政,亦能给邯郸乃至赵嘉一个交代。
“赵都尉,若想这婴儿活命,尔等最好放下武器!”
就在此时,带着浓重秦腔的声音,却是从山谷内传来。
赵亘抬头望去,正好看到婴儿被一位大汉高高举过头顶,做出摔下状。
“住手!”
赵亘见状大骇,急忙出声阻止。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就将这个婴儿摔死!”
赵亘厉声道:“那又如何能够保证,我等放下武器以后,汝会放婴儿!”
不曾想,那人闻言却是不屑道:“我秦人虽热衷于斩敌首级,却有三种人不杀。”
“老人不杀!”
“妇女不杀!”
“孩童不杀!”
“杀此三者,非但不论军功,反而会被军法处置。”
“且此婴儿身份吾亦知晓,留之对我等更有益处,若尔等愿意放下武器,此婴儿绝对能够活命!”
赵亘听到这里,脸上却是露出纠结之色。
放下武器意味着什么,赵亘非常清楚,可眼睁睁看着赵政被摔死,他却又做不到。
就在赵亘陷入两难之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接连不断的弓弩上弦声。
他举目望去,只见四周都有蒙面人手持弩箭,暗中瞄准自己等人。
“居然有如此多弓弩手?”
赵亘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就算不放下武器,尔等也休想逃走一人,还犹豫什么!”
听着那人大喝,赵亘捏紧了拳头,哪怕心中十分不愿,最终也只能颓然扔掉了武器。
正如那人所言般,就算自己等人极力反抗,又能如何?
“放下武器!”
对于赵亘的命令,王城禁卫们犹豫不决,可是看到四周那森冷的弩箭以后,终究还是按照命令行事。
就这样,剩余数十王城禁卫,以及赵亘都被生擒。
山林幽静清凉。
赵嘉背着双手,静静眺望着远方奔腾的溪流。
“沙沙沙!”
脚步声由远及近,赵嘉却始终没有回头,眼神却变得有些飘忽。
赵亘被人押解着,来到了赵嘉所在树林。
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之时,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积攒在心中的疑惑,仿佛瞬间被解开。
“怎么,是你!”
赵亘声音有些沙哑,双目充血的盯着眼前之人。
赵嘉闻言,终于缓缓转身。
他对着那些士卒摆了摆手,而后微微叹气:“你不该随赵迁入申岐之地。”
押解赵亘的士卒,非常识趣的离去,树林内只留下了赵嘉、赵亘二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亘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出声。
他双目死死盯着赵嘉,仿佛要洞穿眼前之人内心。
曾几何时,他也崇拜眼前比自己还小的族弟,也为对方不公平遭遇感到愤慨。
可惜,赵嘉今日所为,还是让赵亘感到了震惊与心痛。
赵亘猜到赵嘉可能会心有不甘,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胆大若斯,杀了邯郸使者以及自己亲弟弟,就连百余王城禁卫都要被灭口。
究竟是多么心狠之人,才能做出此等事情!
“那么兄长以为,嘉当如何做?”
面对赵亘的质问,赵嘉没有去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的出言反问。
“政儿回邯郸绝不会出事,纵然太子不顾忌汝,亦会顾忌楚王,将其带回邯郸虽看似质子,实则安全无比。”
“汝哪怕心有怨恨,亦不当如此行事!”
能够成为赵国王城守卫统领,赵亘对于王室的忠诚毋庸置疑,哪怕同情赵嘉遭遇,也不会容许对方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赵嘉静静看着赵亘,笑道:“今日吾若随太子心意,令政儿前往邯郸,可能明日申岐之地就会易主。”
“吾亦知,政儿前往邯郸不会有生命危险,亦深知,太子忌惮吾之功勋久矣,绝不会就此罢手。”
“与其被动招架,不如主动出击。”
说到这里,赵嘉目光变得深邃而凌厉,猛然抽出了腰中佩剑,遥遥指向赵亘。
第一百四十章 难以抉择
看着赵嘉拔剑指向自己,赵亘没有畏惧,只是感觉痛心。
可以预料。
赵嘉今日使出如此激烈手段,待赵王驾崩以后,邯郸城内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不畏惧死亡,只担心赵国经过内乱以后,会不会国力大损。
曾经的崇拜者要杀自己,赵亘也感觉心中十分难受,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噗嗤!”
利刃脱手而出,扎在了赵亘身前土地上,剑柄在动能的压迫下,不停颤抖着。
赵亘没有感到死亡来临。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空手站在自己身旁的赵嘉,以及那扎在地上,仍旧不停颤抖着的剑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兄长可以杀了我,或者将我绑回邯郸。”
骤然听到赵嘉之言,赵亘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想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杀了他?”
赵亘心中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可想到后果以后,却很快就摇了摇头。
此前,赵偃的确偏爱幼子赵迁,对于赵嘉处处提防。
如今赵迁已经被杀,赵偃只剩下赵嘉这一个儿子,赵王也只剩下赵嘉这么一个孙子。
除非两人,想把日后的赵国交到其余人手中。
否则,哪怕明知赵迁死的蹊跷,他们也绝不会置赵嘉于死地。
现在的赵嘉,不仅仅是申岐之地的平岐君,还是整个赵国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无论是哪种身份,赵嘉都不能死。
赵嘉若死,申岐之地必乱,其余宗室也会因为觊觎王位,而给赵国带来动乱。
“绑他去邯郸?”
赵亘心中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先不说他不可能绑赵嘉去邯郸。
就算真能将其绑去邯郸,赵亘又以什么罪名绑住赵嘉呢?
杀邯郸使者?
还是杀王孙赵迁?
无论那种罪名,都无可饶恕,赵嘉必死无疑。
如此,也就绕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
如今的赵嘉不能死,哪怕赵偃心中愤恨,也不会让自己这个独子死去。
“哎!”
想通了其中关键,赵亘深深叹了口气,而后脸上露出了苦笑。
“赵迁既死,赵嘉就不能死。”
“此次截杀乃秦国溃军所为,迁公子死于秦贼之手,吾亦无脸活于世间。”
“公子,动手吧!”
赵亘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悲愤,高高扬起脖子,哪怕死也要骄傲的死去。
“动什么手?”
赵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出言质问。
赵亘睁开了眼睛,苦笑道:“我既然知晓公子之事,又岂能活着离开?”
赵嘉微微叹息,道:“你把政儿带回邯郸吧。”
赵亘闻言,脸上顿时充满了疑惑。
赵嘉之所以使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不就是为了留下赵政么,为何在杀了赵迁、郭开以后,反而放自己离去,还要将赵政送往邯郸?
对于这些,赵亘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宗室之人,与吾关系亲近者不多,能担大任者亦是寥寥。”
“赵国,需要宗室子弟,特别需要像兄长这般有才能的宗室子弟。”
“此番连累兄长,嘉之过也。”
“带政儿回邯郸,料想也能给王父及太子一个交代,稍微减轻兄长罪责。”
赵亘思虑许久,这才回过神来。
赵嘉在杀了赵迁、郭开以后,还愿意将赵政送回邯郸,其实就是在变相告知赵王以及赵偃,赵嘉自己没有谋逆心思,仍旧乃王室中人。
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保全自身而已。
只要杀人这件事情不被挑明,纵然赵王、赵偃都猜到事有蹊跷,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把事情推到秦国溃兵身上。
当然,前提是赵亘要为赵嘉打圆场,率先将这件事情推到秦人身上。
否则,纵然赵王、赵偃没有了选择,碍于宗室压力以及律令,也只能咬牙对赵嘉下手。
赵偃深吸口气,深深看了眼赵嘉,忽然问道:“公子就那么确定,吾会为汝遮掩此事?”
赵嘉脸色变得肃然。
“吾知兄长忠于赵国、忠于王室,绝不会看着赵国乱起来,也绝不愿意给王父制造麻烦。”
“若今日之事泄露,王父哪怕不愿,亦会起兵征讨申岐之地。”
“兄长难道以为,嘉及申岐之地军民,会束手就擒?”
“申岐之地若乱,秦国必然趁虚而入,嘉纵不敌,亦可亡奔入楚,再不济亦能成为一个富家翁。”
“只是赵国日后当如何,兄长可曾想过?”
赵亘闻言,牙齿紧咬,继而无奈的叹了口气。
赵嘉此举,算得上是阳谋。
杀了赵迁,赵嘉首先就断了赵偃念想,令其只剩下一个儿子。
最为重要的是,赵嘉此举也是在警告赵王以及赵偃,莫要打申岐之地注意,否则赵嘉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赵国真要内乱,赵嘉说不得会直接引秦军入申岐,那时赵国非但抓不住赵嘉,反而会失去西部屏障,整个赵国,也将重新暴露在秦国兵锋之下。
至于送赵政前往邯郸,更是神来之笔。
有了赵政在邯郸,也能表明赵嘉心向赵国之意,变相告知赵王以及赵偃,若非迫不得已,赵嘉绝不会反。
如此阳谋,把赵王以及赵偃都逼上了绝路。
除非两人置赵国大局于不顾,除非两人真想要让王室后继无人,否则哪怕猜到赵迁之死有蹊跷,也只能咬牙暗中妥协。
不过如此一来,赵嘉拥兵割据就成了既定事实,赵王以及赵偃二人,想要再收回申岐之地,再也没有可能。
而这,也正是赵嘉目的所在。
赵亘死死盯着赵嘉脸庞,忽然说道:“真不知道,赵国有你,究竟乃大幸事还是大不幸!”
赵嘉沉声回答:“若吾不争,赵国必被秦国所灭。再不幸,未来之赵国,也不会被亡国更不幸了。”
“嘉在此起誓:此生绝不负赵国。”
“吾今日之所以如此,乃是不愿重蹈信陵君之覆辙也。”
听着赵嘉提到了信陵君,赵亘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还记得,当初在邑驻防大破燕军,见到信陵君带着门客救助百姓之时,心中的崇拜与悸动。
特别是后来,信陵君魏无忌率领六**队击破秦军,兵临函谷关之事,越加令赵亘对其感到崇拜。
只是没想到。
拥有如此贤名、且为魏国栋梁之魏无忌,却因为魏王的猜忌,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这些,赵亘似乎感觉,赵嘉今日所做下的此等大事,似乎确实情有可原。
否则,赵嘉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魏无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姬
邯郸,王宫。
赵亘怀抱着婴儿,跪伏于地,涕泪纵横。
“末将保护不周,以致迁公子殒命,请大王责罚!”
王座上。
赵王猛然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目光却仿佛能够洞彻人心,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赵亘。
赵偃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申岐之地不是已经平定半年有余么,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秦国余孽,将百余精锐王城禁卫都彻底击溃!”
“吾儿既然被杀,为何汝仍旧带着婴儿安然回返!”
赵偃素来宠爱赵迁,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死讯,当即感觉天旋地转,对着赵亘大声咆哮起来。
“闭嘴!”
赵王却是开口斥责,声音虽不算大,却让有些失去分寸的赵偃,瞬间平息了下来。
“赵亘护卫不利,除去官职爵位,羁押待审!”
赵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示意宦官将婴儿抱过来,也顺便决定了对于赵亘的处罚。
赵亘没敢为自己辩驳,小心翼翼将婴儿递给宦官以后,就被甲士带走了。
“咯咯咯!”
赵政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富丽堂皇的王宫,忍不住挥舞起了胖乎乎的手臂,咯咯笑着。
“这长相,和公子嘉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宦官将赵政递给赵王,细细打量过后,轻声说道。
赵王闻言,微微颔首,而后接过赵政,看着对方的那张笑脸,本来阴郁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父王,此事定有蹊跷,为何不好好审问赵亘?”
赵偃尚未从悲痛中走出来,看到赵亘如此轻易就被带走,再也没有忍住,出言询问。
“迁儿被秦国余孽所刺,难道汝方才没有听清楚吗!”
赵王闻言,却是再度出声呵斥。
声音虽不那么中气十足,却也带着一种大威严,吓得赵偃不敢再说什么。
“记住,迁儿乃秦国余孽所刺。”
“从此以后,申岐之地归赵嘉统辖,汝莫要再起什么心思。”
“此乃汝之孙,汝便带回府中好好照顾吧,若有失,寡人必不饶你!”
赵王明显有些精力不济,抱了赵政没多久,就感觉身体乏力,当即示意宦官将婴儿递给赵偃。
赵偃失魂落魄的接过赵政,看着对方脸上所洋溢的笑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汝且回去吧。”
赵王摆了摆手,示意赵偃离去。
赵偃抱着赵政缓缓退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赵王那略显疲惫的声音。
“从此以后,汝只有赵嘉这么一个儿子,寡人也只有赵嘉这么一个孙子。”
“汝且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室传承不能断!”
听到这番话,赵偃身体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转身对着赵王遥遥一拜,而后抱着赵政离去。
只不过,赵偃抱住赵政的双手,却是用力了些许。
目送赵偃离去,赵王那本来看似浑浊的眼睛,却是变得凌厉起来。
“带赵亘入寡人书房!”
太子府内。
赵偃抱着婴儿坐在客厅内,回想着赵迁的种种,却是隐隐感觉心脏抽痛。
“君上,迁儿,迁儿他怎么了!”
就在此时,浑身充满诱人韵味的骊姬,却是忽然闯了进来,那俏丽而又丰润的脸庞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赵偃抬头,看着自己这个最宠爱的美姬,再想起赵迁之死,悲痛顿时涌上心来。
“迁儿他,归途中被秦国余孽所刺。”
哪怕心中仍有疑惑,赵偃却牢牢记住了赵王之言,如是回答骊姬。
“秦国余孽?”
“申岐之地已经平定半年有余,哪来的秦国余孽,能够击溃王城禁卫,将迁儿杀死!”
此时的骊姬,哪里还有往日的妩媚动人,简直就化身成为一个愤怒的母老虎,居然对着太子赵偃大吼大叫。
赵偃见状,却是脸色微沉。
好在他也知道,儿子赵迁的死对于骊姬打击很大,这才强忍住了心中恼怒,没有去责备骊姬。
“赵嘉那畜生向来与迁儿不和,迁儿此番命丧申岐之地,定与那畜生有关。”
“君上定要为迁儿做主啊!”
骊姬扑到赵偃身旁,涕泪纵横的大声喊道。
赵偃闻言,却是脸色微变。
赵迁被赵嘉害死这件事,他并非没有考虑过,然而正如赵王所说那般,如今赵嘉是赵偃唯一的儿子。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室传承不能断。
虽说除了赵王这个主脉以外,还有其余支脉,亦是流淌着王室高贵的血脉。
然而,无论赵王还是赵偃,都不可能允许,王位最终会被其余支脉继承。
哪怕赵偃不待见赵嘉,对方毕竟也是他的儿子,流淌着他的血脉。
赵偃也从未想过,真要将赵嘉置于死地。
故此,纵然心有怀疑,赵偃也不能将怀疑说出来,更不允许有人将这件事扩大化。
“放肆!”
“嘉儿乃吾骨血,汝居然敢骂其为孽畜,辱我王室血脉耶!”
赵偃拍案而起,左手抱着赵政,右手指着骊姬厉声呵斥。
此时的骊姬,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失去赵迁,也就意味着骊姬失去了所有依靠,现在满脑子都想着为自己儿子报仇。
她猛然站起身,指着赵政吼道:“若迁儿是被秦国余孽截杀,为何这个孽种可以活着回到邯郸?”
“啪!”
赵偃勃然大怒,上前狠狠扇了骊姬一个耳光。
他脸色森寒的说道:“政儿乃吾独孙,汝若再敢称其为孽种,休怪吾不念夫妻之情!”
赵偃这个巴掌打得非常狠,不仅将愤怒中的骊姬打醒,还让对方嘴角溢出了鲜血。
她看了看脸色森寒的赵偃,又看了看正好奇睁着大眼睛的赵政,贝齿死死咬住嘴唇,眼中却是闪过疯狂之色。
“既然不能杀了赵嘉那孽畜为迁儿报仇,那么就让对方也尝尝丧子之痛。”
“这个孽种既然在太子府内,早晚有机会令其不知不觉死去!”
骊姬如是想着,脸色有些扭曲,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噗嗤!”
然而,骊姬刚刚走出两步,却是感觉腹部一疼。
她低头看去,发现一柄利刃穿透自己身体,剑尖还滴着鲜血。
“为什么?”
她吃力的转过脑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赵偃面露复杂之色,低声叹道:“我太熟悉你了,以前迁儿在,任你如何折腾都行。”
“可如今,政儿乃王室独苗,汝既心怀叵测,那就留不得你!”
骊姬面露凄然之色,出言质问:“难,难道十几年夫妻之情,还,还抵不上一个婴儿?”
“噗嗤!”
赵偃拔出离间,骊姬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在了地上。
“汝不过一介娼妓玩物耳,如何能与王室血脉相提并论!”
弥留间,骊姬听到了赵偃的回复,泪水从眼角滑落,死不瞑目。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请伐魏
时光,总在不经意间流走。
金秋九月,天气适宜,赵国也迎来了罕见的丰收与安宁。
与此同时,秦国朝政风波尚未完全平息。
吕不韦与蒙骜,这两个站在秦国巅峰的男人,携手所能展现出来的力量,无与伦比。
更不用说,还有嬴政这位秦王支持。
那些质疑秦王出身之人,全都被以叛国罪论处,吕不韦在咸阳城内掀起了腥风血雨。
事实上,此番秦国宗室参与其中,不仅仅因为那些流言。
自从秦王子楚继位以来,由于吕不韦这个外国人执掌相位,再加上蒙骜这位齐人担任上卿职位,秦国朝堂文武大权基本都被外国人把持。
王本来乃秦国本土武将领袖,可惜数次统兵攻打赵国,战绩都不太好。
若是换做其余将领,早就因数次兵败而被治罪了。
王却因为乃秦人脸面,非但没有被革职,反而继续在秦国担任要职。
饶是如此,面对位高权重的吕不韦与蒙骜,王根本难以预料二人抗衡,秦国宗室感觉如鲠在喉。
事实上,自秦国变法以来,由于鞅、张仪、范睢、吕不韦这些外国贤才先后入秦,更是在秦国执牛耳,秦国宗族的话语权越来越小。
好在之前秦国本土名将辈出,以本国名将平衡外国权臣,双方倒也势均力敌。
可自从白起死去以后,秦国本土名将唯有王能堪大任,却又比不上蒙骜这个外来户,以致秦**政大权都被外国人所把持。
两者之间的争权,历史上就已经有些苗头。
当年因为韩国派水工郑国,游说秦王嬴政倡言凿渠溉田,企图耗费秦国人力而不能攻韩,以实施疲秦计划。
事被发觉,秦王嬴政听信宗室大臣进言,认为来秦国客卿大抵都想游间于秦,就下令驱逐客卿。
秦王嬴政也经历过吕不韦把持朝政,祸乱宫闱之事,对于别国客卿多少有些戒备心理。
当初秦王嬴政也正是靠着宗室之力,才能拨乱反正,执掌大权。
秦国宗室得势,自然想要除去后患,这才以郑国之事为借口,想要将别国客卿全部驱逐出秦国。
正是发生了此事,李斯才写下流传千古的《谏逐客书》,继而得到秦王器重。
当然,那些都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
如今秦国宗室疲软,别国客卿把持朝政,面对如此窘境,秦国宗室感到了深深的危机。
故此,哪怕流言只是空穴来风,秦国宗室也想以此为借口,趁机发动政变夺权,让秦人重行掌控实权。
却没想到,吕不韦居然如此大胆包天,联合蒙骜给了秦国宗室狠狠一击,不少宗室之人都被扣上谋反罪名,身首异处。
饶是如此,吕不韦想要彻底平定这场动乱,也并不那么容易。
说到底,秦国终究还是秦人的秦国,若吕不韦做得太过分,哪怕执掌秦国大权,亦会被秦人所屠灭。
为了稳定朝政,吕不韦在杀了一批人之后,也在尽力安抚其余秦国宗室,作为妥协的结果,吕不韦还提拔了许多秦国本土人氏。
那些被吕不韦提拔的秦人,未必会与其一条心,吕不韦虽暂时度过了难关,终究还是埋下了祸端。
至少在吕不韦没能真正排除异己,掌控秦**政大权以前,秦国不太可能继续东进攻赵。
东西两边都没有了威胁,再加上今年丰收这个喜讯,整个赵国朝堂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邯郸,王宫大殿。
“启禀父王,前去魏国讨要繁阳之使,已被魏王驱逐回返。”
经过数月调整,赵偃已经从丧子之疼中走了出来,反而将更多精力,都注入了朝堂之内。
“魏国出尔反尔,且不计昔日赵国助其攻秦之义举,实乃无耻之极,某请出兵伐之!”
赵迁话语刚落,乐乘就已经大步走了出来,请求伐魏。
乐乘弃暗投明,相助李牧大破代郡燕军。
李牧此时尚在韬光养晦,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立下多大功劳,故此功劳几乎都被乐乘所得。
再加上如今的赵国,廉颇威望太高。
哪怕赵王相信廉颇不会有异心,仍旧想要寻到一人对其进行掣肘。
很显然,乐乘就是被选中之人。
他出身将门,又立下大功,赵王就顺势册封其为武襄君,地位仅在廉颇之下。
纵然是乐毅之子的乐间,也没有办法与乐乘相提并论。
“伐魏!”
听着这两个字,赵王目光有些闪烁。
当初魏国攻燕,为了鼓动赵国出兵伐燕,向赵王许诺,若魏国能够占据燕国城池,魏愿与赵国平分,就算最终无功而返,魏国也会割让繁阳给赵国作为补偿。
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秦国,最终出现了规模庞大的合纵攻秦之战。
战事结束以后,由于信陵君魏无忌尚在魏国朝中掌兵,赵王忌惮魏无忌名声,也感激对方昔年窃符救赵之举,这才没有向魏国索要繁阳。
及至后来,魏王忌惮魏无忌而夺其军权,赵王也替魏无忌感到不值,准备索要繁阳。
却没想到,秦国正好发兵攻打申岐之地。
赵王畏惧秦国之强,不敢在那个时候得罪魏国,这才拖延至今。
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魏国在那场战争中也没有获得任何好处,哪里肯将富庶的繁阳割让给赵国?
魏王先是敷衍了赵国使者月余,最终烦不过赵国使者再三索要,只得彻底撕破脸皮,不承认自己当初说的话,反而将赵国使者驱逐出大梁。
“魏国出尔反尔,欺人太甚,吾等亦请求伐魏!”
乐乘话音刚落,其麾下那些将领就纷纷出声应和,所有人脸上都战意澎湃。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昔年燕将,被俘以后投降赵国。
他们非常渴望发动战争,获取战功,而后在赵国彻底站稳跟脚。
不仅仅是这些燕国降将,哪怕赵国本土将领,亦有几人蠢蠢欲动。
这几年,赵国先破燕再破秦,算得上是风光无限,不少人都有些膨胀了。
只不过,赵国将领几乎都以廉颇为首。
他们见廉颇没有发表意见,哪怕有些心动,却也无人出班请战。
“不可!”
就在此时,廉颇却是走了出来,目光先是扫过那些请战之人,而后朝着赵王躬身行礼。
“臣以为,武襄君伐魏之举,大谬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建言北伐
“上将军何出此言?”
乐乘被廉颇如此当面斥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亦毫不退让的出言质问。
廉颇只是瞥了乐乘一眼,并没有过多理会,反而对着赵王再次施礼。
“秦虽有两场大败,国力犹在。”
“赵与魏盟,若毁约伐之,失信于天下,假如魏国不肯善罢甘休,以致赵、魏两国征战不休,于国无利。”
“关东六国今唇齿相依,贸然伐魏,必给秦国可趁之机,还请大王三思。”
乐乘却是冷笑道:“上将军此言差矣,魏国毁诺不割让繁阳在先,天下人又岂会说我赵国背信弃义?”
“且秦国朝堂不稳,六国士人与秦人争权夺利,更兼秦王年幼,未能执掌大权,如何伐我!”
廉颇反驳曰:“魏割让繁阳只是口头承诺,我等虽心知肚明,天下人却不知,贸然伐之,众皆会以为我赵国故意寻找借口伐魏耳。”
“秦虽两派相争,若有可趁之机,吕不韦、蒙骜二人,未尝不会领兵东出以夺功勋,继而转移秦国朝堂矛盾。”
说到这里,廉颇顿首再拜赵王,曰:“三晋本为一家,为一城之地而恶魏国,令两国从此心生仇怨,此乃不智之举也,还请大王三思!”
廉颇这番话有理有据,哪怕才开始蠢蠢欲动的赵国将领,此时也都出言符合。
赵王虽想要得到繁阳,却也知道不能因小失大。
“话虽如此,然魏王出尔反尔于先,逐寡人使者在后,若听之任之,魏国上下岂不会以为寡人可欺耶?”
廉颇奏曰:“大王可放出风声,就说欲起兵伐魏,魏王必然得知必然惶恐,随后遣使赶往楚国,令楚人说和,大王亦能保住颜面矣!”
就在此时,太子赵偃却是说道:“如今国内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若不趁着秦国蛰伏之际扩张发展,待秦朝政稳固以后,如何能敌?”
“依儿臣之见,关东六国既然唇亡齿寒,不能妄动刀兵,不若起兵北上攻打匈奴,以绝后患。”
“李牧将军于北疆驻守多年,士卒们养精蓄锐,料想可堪一战。”
廉颇闻言,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匈奴之患由来已久,平定匈奴也是廉颇生平志向,且赵偃说得也没错,赵国的确应该趁机扩张。
更何况,乐乘属于赵偃派系,廉颇已经反驳过一次,若再次出言反驳赵偃,恐怕会让两人关系越发恶化,此举非智者所为也。
赵王却是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当初赵王因李牧畏战如虎,将其征调回到邯郸,以他人代将驻守北疆,抵御匈奴。
新换之将改变李牧被动防守策略,发觉匈奴入境则大肆捕杀。
才开始,的确有所斩获。
可到了后来,匈奴人仗着骑兵速度优势能够来去如风,不仅将北疆守军戏弄得团团转,还趁机杀死不少赵国守军,掠夺到了许多钱粮。
直到那时,北疆军民才发觉李牧驻守边塞的好处,极力上书请求赵王令李牧重返边疆。
赵王无奈,只得再三请求李牧官复原职,最后甚至答应李牧,可以继续以往被动防御的策略,这才让李牧重返北疆任职。
赵王今日若同意赵偃请求,必定会出尔反尔,让李牧改变以往对待匈奴之策略。
只不过,如今的赵国兵强马壮,的确适合对外用兵。
好似看穿了赵王心中所想,赵偃再次建言:“李牧将军虽为国之良将,却只擅长防御,今朝中有上将军、武襄君这些良将,父王若欲出兵匈奴,不妨更换主帅。”
“如此,既不会失信于李牧将军,亦能让更擅长进攻之将领统兵,可谓两全其美之策也。”
赵王听到这里,不由怦然心动。
乐乘亦上前说道:“太子之言大善,然匈奴多为骑兵,若以步卒击之,纵能破之,亦难有太大斩获。”
“依臣之见,大王不若令公子嘉统帅申岐之地骑兵,前往北疆助战。”
廉颇听到这里,猛然惊醒。
起初,廉颇并不反对出兵匈奴这个建议,只是当赵偃说到欲换掉李牧以后,廉颇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直到此时廉颇才惊觉,赵偃这是想要以攻打匈奴为借口,先夺与赵嘉亲善的李牧兵权,再将赵嘉诱出申岐之地。
赵嘉若领兵出申岐之地,就失去了最大依靠,粮草、辎重都要依仗邯郸,赵偃就可以随意揉捏赵嘉。
赵偃也有极大可能会,将赵嘉麾下骑兵夺走。
想到这里,廉颇脸色略微有些阴沉。
李牧虽与赵嘉较好,却没好到能够为其赴汤蹈火的程度。
饶是如此,赵偃都想要夺其兵权。
那么从小看着赵嘉长大的廉颇,对赵嘉而言亦师亦父,两者之间关系亲密无比。
假如李牧被夺了兵权,赵偃下一个目标肯定会是廉颇自己。
想到这些,廉颇急忙上前说道:“臣以为,此举大为不妥!”
赵王浑浊的眼睛有些闪动,出声问道:“有何不妥?”
廉颇深吸口气,道:“对匈奴用兵,乃国之大计,臣自无不可。”
“然太子欲换掉李牧将军,却是万万不能。”
“李牧将军统兵之才,不在臣之下,昔年代郡能够拖住二十万燕军,为臣击破栗腹争取到足够时间,亦为李牧将军之功也。”
说到这里,廉颇瞥了乐乘一眼,继续道:“就连击破二十万燕军之役,李牧将军亦功不可没。”
“臣虽不知李牧将军为何不邀功,却也深知其统兵能力。”
“且李牧将军驻守北疆数年,对于麾下士卒指挥如臂,对于匈奴各种事宜亦知之甚祥。”
“若贸然换将与匈奴战,恐怕会重蹈昔年覆辙啊!”
乐乘听完廉颇的话,脸色阴沉如水。
他之所以被封为武襄君,的确是李牧让功之故,否则决不可能揽下击破二十万燕军之功。
此乃乐乘最忌讳别人谈论之事,今日却被廉颇当着众朝臣面说出,乐乘自然心怀怨恨。
赵王思索许久,问道:“那么上将军认为,极力主张被动防御之李牧,能否担起进攻匈奴之重任?”
廉颇郑重道:“对于匈奴,没有人比李牧将军更了解。”
“彼若认为可伐,定能尽全功;彼若认为不可伐,臣以为时机尚未到也。”
“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贸然而定,请大王先征询李牧将军意见,再议北伐匈奴之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助我也
邯郸,太子府。
“咿咿呀呀!”
小赵政在奶娘怀抱里,看到赵偃走进来以后,小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他张开双臂,对着赵偃咯咯笑着,显然是想被亲亲抱抱举高高。
“乖政儿,王父抱!”
赵偃看到孙儿这般模样,脸上亦是露出喜悦之情,伸手将其抱了过来,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在屋内旋转了几圈。
“咯咯咯。”
小赵政显然很喜欢自己爷爷,哪怕被举得很高,仍旧没有丝毫畏惧。
爷孙两人玩闹了一阵,小赵政有些困乏了,就躺在赵偃怀中沉沉睡去。
赵偃抱着自己孙儿,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眼中也露出了罕见的慈祥。
“汝父若有汝这般让我省心,那该多好啊。”
轻轻抚摸着小赵政的脸蛋,赵偃微微叹息。
他本以为,有了乐乘这位武襄君相助,再加上自己太子的身份,应该能够压制廉颇才对。
却没想到,廉颇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代表了整个赵国的武将集团。
毫无疑问,这次朝堂争斗,赵偃又落入了下风。
说到底,还是赵王人老心不糊涂,知道怎么做对赵国有理,这才听从了廉颇的建议。
“廉颇素来与我不睦,待父亲离去以后,赵国兵权尽被其得矣,不得不防啊。”
赵偃眼中的慈祥消失,继而变得无比冷酷。
“上下皆有求战之心,就连父王也想在临终之前,做下一番大事业。”
“料想李牧也不敢违逆众人之愿。”
“只要北征匈奴,必然要从申岐之地调兵,我倒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雁门郡,善无。
李牧内穿甲胄,外面裹着厚厚衣服,感受着呼啸北风带来的寒意,目光却是投向了北方。
“将军,今年似乎特别冷。”
亲卫统领李洽搓着被冻僵的双手,略显抱怨的说道。
如今虽不到十月,位于北方的太原郡已经寒风呼啸,士卒、百姓们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相比起往年,今岁显得越发寒冷。
李牧闻言,嘴角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善无就已经如此冷,你说更北方的塞外,匈奴人今岁会冻死多少牛羊?”
李洽却是忧虑的说道:“每到天冷时节,匈奴人都会入侵略北疆,今岁天气寒冷若斯,恐怕匈奴人会大举入侵啊!”
虽说这些年来,李牧防守匈奴非常严密,匈奴人每次南下几乎抢不到什么东西。
然赵国北疆九原郡、云中郡、雁门郡、代郡四个郡,都与匈奴接壤,李牧终究有顾不着的地方。
特别是匈奴大举入侵之际,对于各郡县房屋、田地的破坏,亦是不容估量。
“四郡守军可都征召完毕?”
李牧却没有接下李洽话茬,反而严肃的出言询问。
李洽答道:“这些年来,北疆守军虽不与匈奴人交战,却都训练不懈,更兼将军时常杀牛宰羊犒赏各郡士卒,士卒们对于将军亦感恩戴德。”
“故此,士卒们得知将军有召,无有不从命者!”
“只要将命令下达,不到十日时间,四郡兵马以及辎重都能云集雁门郡。”
李牧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与之相反,李洽答完话以后,眼中却是带着些许忧虑。
犹豫半晌,李洽终究还是咬牙道:“自将军驻守北疆以来,从不主动与匈奴交战,哪怕匈奴人侵入北疆各郡,将军也只是喝令各郡士卒据城而守。”
“今岁天气异常寒冷,匈奴为了冬季少冻死、饿死一些人,肯定会不惜代价大举入侵,将军此时征调兵马,可是想要与匈奴人交战?”
李牧瞥了李洽一眼,道:“匈奴不灭,北疆难定,汝难道以为,吾真准备守在北疆一辈子?”
李洽得到答案,并没有露出踊跃之情,脸上担忧之色反而越加浓重。
匈奴人的强悍善战,李洽跟随李牧在北疆这么多年,自然知之甚祥。
按照惯例,冬季越是寒冷,匈奴人就越会频繁的入侵北疆。
今年未到最冷的时候,雁门郡就已经冷成这样,李洽完全可以预料,处于更北方的匈奴人,究竟会被这种寒冷的天气折磨成怎样。
他们为了生存,甚至可能会倾尽全力入侵赵国边境。
李牧在这种情况下出战,绝对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稍有不慎都可能让整个北方四郡沦陷。
“汝跟随吾多久了?”
李牧好似看穿了李洽心思,忽然出声问道。
李洽先是有些发愣,继而回道:“十二载矣!”
李牧叹曰:“十二载啊,汝还是没有学进太多东西,亦不知吾心意也。”
李洽闻言,当即面露惭愧之色。
“你觉得,匈奴比之赵国,孰弱孰强?”
李洽略作犹豫,当即答道:“无论人口还是钱粮,匈奴都远不及赵。”
李牧再问:“若两者举国而战,正面交锋,孰强孰弱?”
李洽答曰:“匈奴所擅长者乃骑兵袭扰、长途奔袭,纵我赵国骑兵数量比不上匈奴,若两者正面交锋,吾等亦可以车阵、弓弩、长矛破之。”
“然,匈奴每与我赵国大规模交战,都是先避锋芒,再以速度优势四处骚扰、劫掠,纵我赵军能击败匈奴,亦难歼灭。”
李牧继续问:“既如此,大王为何不派兵出塞扫灭匈奴,以绝后患?”
李洽摇头道:“塞外人烟稀少,多草原、戈壁、荒漠,若起兵万余,则至少需要五万民夫运输粮草补给,起兵十万余,则需百万民夫运输粮草补给。”
“以匈奴之强,起兵十万亦难灭之,再不济,匈奴人亦可逃走。”
“反观我赵国,出兵一次耗尽国力,得不偿失,故不主动出塞扫灭匈奴也。”
听到这里,李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显然对于李洽的回答非常满意。
“既不能扫灭匈奴于塞外,何不诱其入北疆,再围而歼之?”
“天时、地利、人和都已齐聚,只待公子调兵前来,吾等即可立不世功勋!”
李牧眼中露出惊人神采,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看得李洽目瞪口呆。
“报!”
就在此时,忽有信使纵马而来。
“启禀将军,大王诏令!”
李牧不敢怠慢,接过诏书看完内容以后,却是大笑道:“天助我也!”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抉择
“踏踏踏!”
战马奔驰而来,李牧从雁门郡日夜兼程返回邯郸。
他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将战马交给属下以后,径直朝着王宫而去。
王宫内,赵王在书房中静静等待着。
“大王,李牧将军来了!”
赵王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牧在宦官带领下,缓缓走进书房,待看到伏于案前处理公务的赵王以后,急忙上前行礼。
赵王摆了摆手,示意李牧莫要多礼,而后放下手中公务,问道:“寡人咨卿以匈奴之事,卿为何不以书信作答,反而亲自奔波数日,连夜赶回邯郸?”
李牧答曰:“臣此来,因大王书信耳!”
赵王脸色微沉,暗暗想到:“李牧莫非是想质问寡人,为何出尔反尔,再次插手北疆事宜?”
不曾想,李牧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王有些震惊。
“臣欲一战而平匈奴之患,不知大王可愿助我。”
赵王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听错了,再次问道:“卿方才所言为何?”
李牧深吸口气,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臣欲一战而平匈奴之患,不知大王可愿助我!”
赵王这回听清楚了,却反而越发诧异。
“卿以往不是从不与匈奴交战,只是被动防御么,为何忽然有此转变?”
也怪不得赵王会有如此反应。
李牧前些年驻守北疆,哪怕只有少量匈奴人入侵,都不敢出去捕杀贼人。
纵然赵王再三降诏令其出击,李牧始终做着缩头乌龟,宁愿违背王命被撤职,也不肯出去与匈奴人交战。
故此,所有人都以为,李牧胆小畏战,只敢据城死守。
李牧这种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故其说出欲一战平定匈奴之患的时候,赵王才会如此难以置信。
李牧见状,却是笑了,笑容非常灿烂。
“就连大王都以为,末将乃胆小畏战之徒,多年来屡次袭扰北疆,却来去自如,从未遭遇挫折的匈奴人,又会怎么想?”
赵王先是有些发愣,继而说道:“彼自然以为卿畏敌如虎,不敢出战。”
李牧再道:“匈奴人若抱着如此心思大举入侵,末将设下圈套,以倾国之力击之,能否一战而平匈奴之患?”
赵王听到这里,已经目瞪口呆,苍老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了红晕。
哪怕强盛的赵武灵王之时,对于来去如风的北方匈奴,都没有太好办法。
近百年来,赵国更是不堪其扰,纵然在北疆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都不能真正解决匈奴之患。
若真如李牧所言那般,先诱匈奴人入彀,再以倾国之力围而歼之,纵不能彻底灭掉匈奴,亦可令匈奴从此一蹶不振。
赵丹最大败绩就是长平之战,乃是其此生不可磨灭的污点。
哪怕后来廉颇以劣势兵力大破燕国,也不能彻底抵消长平之败带来的影响。
“如果,如果真能大破匈奴,彻底解决北疆祸患,寡人能否功过相抵!”
想到这里,赵王呼吸有些急促。
赵丹并非昏庸君主,相比其子赵偃以及其孙赵迁,绝对算得上是明君。
若非有长平之败,赵丹的历史成就甚至不下于赵慧文王。
身为赵王,赵丹不愿遗臭万年,也不愿因为长平之败,让赵国从此走向末落。
“大王令臣北击匈奴,此事并非不可。”
“然匈奴可战之兵数以十万计,更兼骑兵来去肆虐纵横,破之易而灭之难。”
“数年来,臣驻守北疆却一再龟缩退让,大王、满朝公卿以及匈奴人,皆以为臣怯弱不敢战,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灭匈奴,纵耗费钱粮破之,亦难伤其筋骨,倒不如避而不战,养精蓄锐,以怠其心。”
“匈奴见臣数年不敢与之交战,必然心中鄙夷,南下劫掠越发肆无忌惮。”
李牧滔滔不绝,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全都告知赵王。
赵王越听眼睛越亮,苍老的脸上也是红光满面。
此战若果真能够尽全功,再加上这两年的功绩,赵王或许能够稍微洗刷长平大败的耻辱。
史书上,或许也能对其评价稍微好点。
“大王,愿战否?”
李牧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王,声音激昂。
“需要寡人做什么?”
李牧深吸口气,道:“若欲平定匈奴之患,必须发动举国之战,仅仅依靠北疆守军,难以做成如此大事。”
“臣筹谋已久,此战需车1300乘、骑兵2万人、步兵5万、弓箭手10万,除了北疆原有兵马,大王还需调遣车1300乘,骑兵1万,步卒5万、弓箭手5万。”
“除此之外,粮草辎重都要备齐,弓弩、箭矢必须充足,如此方能一战而除匈奴之患。”
本来还斗志昂扬的赵王,听到李牧要求以后,脸庞却是有些僵硬。
如此多兵马、战车,再加上后勤辎重、民夫,纵不算倾国之战,亦相差不远。
赵国虽然能够凑齐这些兵马,却也会消耗甚巨。
此战若胜,出动如此多兵马自然不亏,假如兵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刚刚恢复些许国力的赵国,也会因为兵败而再度陷入颓势,赵王不得不慎重。
“依卿之言,此战应该会爆发于冬季。”
“今岁尚未入冬,就已经无比寒冷,冬季与匈奴人交战,若做不好御寒准备,恐怕会冻死许多士卒。”
“若准备足够衣服、钱粮,对于整个赵国而言,将会是无比巨大负担。”
“不如,换个时候开战?”
李牧却是摇头道:“臣韬光养晦数年之久,令匈奴人以为吾不敢战,又趁机训练士卒、巩固边防,士卒皆有向战之心。”
“以有心算无备,吾等占据人和。”
“天气寒冷,匈奴必然举族南下劫掠,此乃天时也。”
“双方交战于赵地,吾等身为赵人,吾等比匈奴人更了解地形,此乃地利也。”
“天时、地利、人和皆已齐备,自当举国而战,毕其功于一役,万不可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真要待天气转暖,匈奴人未必会举族南下劫掠。”
赵王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
他想起了前些年因为长平之败,百姓私下对自己的指指点点,想起了自己所背负的种种骂名。
赵王脸色忽而变得狰狞,忽而又变得患得患失。
胜,则可以在离世之前,再建一个伟大功勋。
败,则会将刚刚开始中兴的赵国,再一次推向深渊炼狱。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谋国者
申岐之地。
中阳,平岐君府。
赵嘉看着手中书信,眼中露出振奋之色,脸上亦是跃跃欲试。
李牧成名之战,终于要来了。
赵国北疆,那漫长的边界线,给了匈奴以及各部胡人,许多南下劫掠的机会。
面对来去如风的胡骑,赵国只能疲于应付。
然而,局势很快就要大逆转了。
如果说,长平之战后赵国于代之战大破燕国,乃是赵国重新崛起的开端,那么李牧北击匈奴,就是赵国中兴的延续。
历史上,正是因为这两场战争的大获全胜,才让经历过长平大败的赵国,能够一扫往日颓势,开始了短暂中兴。
可惜的是,中兴刚刚开始,赵王就已经去世。
继承赵国王位的赵偃,除了穷兵黩武、破坏与邻邦的关系以外,也将赵国支柱廉颇排挤到魏国,赵中兴之路就此断绝。
待其子赵迁继位以后,秦始皇嬴政已经成年,磨刀霍霍杀向赵国。
乃赵国最后支柱的李牧,也因为赵迁的猜忌,而被秘密捕杀。
李牧死,赵国亡。
李牧被杀没多久,赵国大军就被击溃,秦军更是连战连捷,三月内攻克邯郸、俘虏赵迁,赵王从此宣告灭亡。
虽然在此之后,赵嘉带着宗室以及各路逃亡之人,在代郡重建赵国,赵嘉更是自立为代王。
可惜大势已去,赵嘉苟延残喘数年以后,终究还是被秦所破。
如今的赵嘉,并非历史上那位只会忍耐,眼睁睁看着赵国灭亡,才奋起做困兽之斗的赵嘉。
他不仅想要延续赵国的中兴,更想要赵国始终兴盛下去!
“诸位,李牧将军想要从申岐之地借兵一万,相助其北击匈奴,诸位以为如何?”
赵嘉心中虽然激动,却很快掩饰住了自身情绪,先是环顾在场众人,而后出言询问。
众皆默然,并没有人敢贸然回话。
赵嘉目光放在了李斯身上,出声问道:“先生以为,申岐之地是否要出兵相助李牧?”
李斯沉吟半晌,道:“申岐之地虽看似独立,实则依靠赵国而存,赵国强则申岐之地强,申岐之地强则君上强。”
“若事关乎赵国生死存亡,君上自当不惜代价相助赵国。”
“然今岁冬季寒冷,并非用兵之际,贸然出兵,必然伤亡不小,若太子再趁机从中作梗,恐怕一万精骑,从此不复为君上所有矣!”
“故依臣之见,君上不妨作书给李牧将军,令其暂缓攻匈奴,待时而动。”
赵嘉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将目光放在了范增身上。
范增亦是上前答曰:“李先生所言有理。”
“若此战能大获全胜,自可令赵国再无后顾之忧,然战事凶险,胜负难料,贸然开启战端,事有不逮必然满盘皆输。”
“且冬季的确不适合出兵,望公子作书力劝李牧将军,伺机而动。”
赵嘉看了看两人,却是微微叹息。
李斯、范增,都算得上是当世顶级谋士,考虑问题自然也十分全面。
若站在二人角度上来看,赵嘉拒不出兵,甚至力劝李牧莫要开启战端,的确乃是上策。
毕竟,没有人能够肯定,这场北击匈奴之战能否获胜。
胜了还好说,哪怕一万申岐之地精骑被赵偃借故夺去,赵国没有了北方匈奴之患,国力亦会大增。
赵国强,申岐之地亦能跟着沾光。
若是败了呢?
不仅已有中兴苗头的赵国,中兴之路会胎死腹中,申岐之地所派出去的一万精骑,亦必定难以收回。
于国,于申岐之地,都无益处。
故,两人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在不了解李牧的情况下,所献之策都有些保守。
赵嘉却知道,此战李牧必然大获全胜,亦会名留青史。
若自己能够参与中,不仅会再趁机镀金一次,大破匈奴之后,亦会让赵国开启飞速中兴之路,于国于己都有大利。
哪怕因此葬送一万精骑,也绝对值得。
赵嘉目光扫视着屋内文武,发现就连司马尚等武将脸上,也都露出赞同之色。
很显然,经历过击杀赵迁、郭开之事以后,这些人的身家性命与利益,都已经彻底与赵嘉绑在了一起。
此次北击匈奴之战,在众人看来,对申岐之地并无太大利益。
纵然最终获胜,亦是赵国以及李牧受益最多。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必要冒着天大风险,前去相助李牧攻打匈奴了。
更何况。
赵偃这位素来忌惮赵嘉的太子,难保不会从中作梗,甚至借机夺取申岐之地。
众人有了私心,自然不愿出兵相助。
赵嘉目光继续在屋内游走着,最终落在了闭目养神,始终不发一语的王翦身上。
“王都尉,对于此事,汝有何见解?”
李斯、范增因为时代、身份的局限性,没能做出最佳抉择,乃情理之中的事情。
司马尚等人大局观不强,赵嘉也不奢望太多。
唯有王翦,这位历史上几乎一手灭掉关东六国的名将,赵嘉却是寄予厚望。
或许,同为武将的王翦,更能够理解李牧。
或许,拥有大局观的王翦,能够从不同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赵嘉眼中,也露出了期待之色。
面对赵嘉的正面询问,王翦终于睁开了眼睛,而后微笑道:“末将以为,李先生之言大善。”
赵嘉听到这句话,期待之色却是缓缓退去,心中也是微微叹息。
“终究,还是我期待太高了么?”
赵嘉暗中苦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自己麾下文武,都将申岐之地利益看做首位。
赵若没有亡国之祸,他们并不愿意冒着申岐之地被削弱的风险,相助李牧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大仗。
“先生言:赵国强则申岐之地强,申岐之地强则君上强。”
“此话翦深以为然。”
“只是翦心中有些疑惑,近些年之赵国,东破燕国、西拒强秦、南和荆楚,国势可谓蒸蒸日上。”
“唯有北疆,匈奴、东胡、林胡连年寇边,不堪其扰。”
“若欲使赵无后顾之忧,李牧将军北击匈奴之建言,乃谋国之策,大善也。”
“既然赵国强则君上强,君上为何不舍区区申岐之地,而竭尽全力助李牧将军北击匈奴乎!”
王翦话锋骤变,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赵嘉眼中却是露出惊人神采。
这,才是赵嘉心目中,能够纵横睥睨,相助秦始皇横扫天下的绝世名将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塞外
塞外,寒风凛冽,小头曼躲在羊群中间,仍旧感觉瑟瑟发抖。
今年的冬天,实在太过寒冷,小头曼所在部落,已经有不少牛羊冻死。
头曼现在虽只有十五岁,却已经非常成熟,对于如今恶劣的天气,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寒冬的提前到来,让水草过早枯萎,草原上食草动物几乎都饿得瘦骨嶙峋。
塞外狼群,本来并不太愿意袭击人类豢养的羊群。
奈何今岁生活环境太差,为了不至于被饿死,它们也开始铤而走险。
狼群的袭击,让挛部落损失了不少羊羔,就连部落中的勇士,亦有三个被饿狼咬死。
本就生活拮据的挛部落,因为寒冬的提前到来,因为羊群的接连损失,生活变得越发艰难。
“咩咩咩!”
头曼抱着一只小羊羔,双方互相依偎着取暖。
可惜羊羔实在太饿了,在头曼怀中拼命挣扎着,想要寻到母羊那里吃******曼被羊羔弄的烦了,只得任由对方离去。
小羊羔找到了母亲,就在其身下寻找着鲜奶的来源地,想要大吃一顿。
“咩咩!”
然而,由于缺乏水草,导致母羊营养严重不足,**被小羊羔吸得很疼,直接一蹄子将其踹开。
“咩咩咩!”
小羊羔悲鸣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头曼见状,急忙上前将小羊羔抱在怀中,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被摔伤。
“这可怎么办?”
头曼感受着那寒冷入骨的呼啸北风,再看着瘦骨嶙峋的羊群,眼中充满了忧虑。
照这么发展下去,没有了母乳供应的小羊羔,许多都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就连这些成年羊,由于营养不良,或许也会有许多被冻死。
如此一来,明天开春绿草萌芽的时候,羊群就会变小许多,根本难以供给部落所需肉食。
“或许,又会有不少老人会被遗弃了。”
想起了自己年迈的祖父,小头曼眼中闪过忧虑之色。
“嗷呜!”
“嗷呜!”
“嗷呜!”
就在此时,凄厉的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正抱着小羊羔胡思乱想的头曼,顿时脸色大变。
“呜呜呜!”
与此同时,在四周警戒、巡逻的挛部落勇士,亦是吹起了号角声。
若是换做往常,当号角声响起的时候,狼群都不敢轻易袭击羊群,很可能会被吓退。
可寒冷的冬天,让狼群变得饥肠辘辘。
它们虽然畏惧,那些携带奇怪武器的两脚动物,却更畏惧饥饿与死亡。
两权相害取其轻。
狼群虽不知道这句话,却也明白其中含义。
它们绕过那些骑马的挛勇士,径直朝着羊群中间冲来
“咩咩咩!”
羊群惊慌失措,朝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小头曼却是拔出了腰间骨刀,略显紧张的寻找最佳路线,用以避开凶残的狼群。
他毫不怀疑,若是被狼群盯上,自己这个瘦弱的两脚羊,也肯定会成为它们的袭击目标。
羊入狼群,下场可想而知。
人类所豢养的羊群,速度根本没有办法与野生动物相提并论,也没有丝毫攻击力。
最为重要的是,那些饥饿的狼群,也不去招惹那些成年羊,专挑小羊羔下手。
基本来讲,小羊羔只要被狼盯住,绝对没有生还可能。
狼群冲入羊群没多久,小羊羔就已经被咬死大半。
“啾啾啾!”
与此同时,分散各处的挛勇士终于纵马而来,他们愤怒呐喊着,朝着可恶的狼群射出了仇恨的箭矢。
不得不说,这些挛勇士全都精于骑射。
奈何草原上的狼群,早就与这些两脚羊打过交代,也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它们叼着自己的猎物,追逐着那些四散而逃的羊群,居然以羊群充当自己掩护。
挛勇士射过来的箭矢,居然有不少误杀了奔跑中的养。
当然,狼群袭击羊群,自然也会付出惨痛代价,六头躲散不及的饿狼,被箭矢射中倒地,纵然没有当场毙命,下场也可想而知。
头曼混在羊群中,极力躲避着狼群的追赶。
“咩咩!”
忽然间,枯萎的草丛中蹦出一头花豹,快狠准的咬住一头成年羊,那头羊口中发出了咩咩悲鸣,却很快就失去了生机。
头曼就跟在那头羊身旁,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肝胆欲裂。
若方才那头花豹的目标是自己,头曼喉咙恐怕已经被锋利的牙齿咬断。
对草原上的部落而言。
他们不仅要应对寒冷的冬季,还要应付那些因为寒冷、饥饿,铤而走险的食肉动物。
如今的北方草原,可不像后世那般,大型食肉动物几乎都快要绝迹。
冷兵器时代,食肉动物凶残而可怕,纵然人类占据世界主导地位,在某些方面,仍旧畏惧大型食肉动物的凶残。
它们被逼急了,连人类都敢袭击,方才若没有羊这个猎物,头曼就被花豹咬死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头曼所照顾的羊群,羊羔损失了七成以上。
至于成年羊,由于被食肉动物当做次要目标,反而损失较少。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成年羊跑散,被潜伏的其余大型食肉动物所捕获。
当这个无可承受的损失被确认以后,整个挛部落都弥漫着诡异而又躁动的情绪。
虽然,头曼所照顾的羊群,只是部落众多羊群中的一部分。
可遭受袭击的羊群,也不仅仅只有头曼一个。
且随着寒冷冬季的持续,食肉动物们的袭击也会越来越频繁,部落除非将羊群都圈养起来,否则损失只会越来越多。
不过如此一来,就会有许多羊被饿死。
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这个问题,已经关乎着挛部落的生死存亡,所有人都要慎重考虑。
至于小头曼,此时却受到了严厉的处罚,根本无暇顾及大人们的抉择。
哪怕这场袭击,头曼本来就做不了什么,面对如此大损失的时候,仍旧会被追责。
草原上,不养闲人,哪怕似头曼这样的小孩,都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当头曼捂着疼痛的屁股,返回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向来多话的父亲,似乎有些沉默。
他转头看了看空荡的房屋,没有看到祖父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南侵(求首定!)
帐篷内气氛有些沉默。
头曼母亲煮着锅内羊奶,脸上带着塞外之人特有的沧桑。
“准备一下,三日后我就要跟随首领南下,前去劫掠赵地了。”
头曼父亲的声音,打破了屋内平静,头曼及其母亲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又要打仗了?”
老头曼却是叹道:“打仗倒不至于。”
“这些年赵人边塞将领胆怯惧战,哪怕百余守军见到我等两三人,亦只敢龟缩邬堡内,不敢出战,没有什么危险。”
“奈何赵人无比狡猾,虽胆小如鼠,却也防备严密,每次南下都很难劫掠到东西。”
“今岁如此寒冷,牛羊冻死无数,还有饥饿的猛兽不断袭击羊群,若不能劫掠到足够粮食,恐怕就只能放弃赵国,转而东进劫掠燕国了。”
“燕国?”
头曼母亲没什么学识,根本不知道燕国、赵国有什么区别,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头曼却是脸色微变。
“燕国以北乃是强大的东胡人,燕国北方更是东胡人的猎场,如果我们前去劫掠燕国,那些可恶的东胡人岂会善罢甘休?”
如今的匈奴,尚且没有完成统一。
匈奴虽然也有单于,可是整个匈奴王庭,却只是许多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而已。
部落联盟,终究显得有些松散,根本没有办法与东胡相抗衡。
不仅仅是东胡,如今匈奴部落虽众,奈何人心不齐,也不敢招惹西方的月氏。
历史上,直到眼前这位叫做头曼的男孩长大以后,匈奴才开始真正强盛起来。
匈奴的统一,几乎与秦国统一天下的时间相当。
待秦始皇死去以后,头曼更是趁机带着匈奴勇士大举南下,以头曼城为中心,建立了北方游牧民族第一个国家政权匈奴汗国。
其子冒顿,在杀死头曼继承单于之位以后,更是东灭东胡,西逐月氏,南吞楼烦,征服了北方的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诸国。
冒顿又收纳韩王信投降,且在白登围困汉高祖刘邦,更是多次逼迫西汉与其和亲。
那个时候,也是匈奴最强盛的岁月,汉王朝只能委屈求全,派人和亲。
匈奴未来的辉煌暂且不提。
至少在如今,以匈奴松散的联盟政权,根本不敢招惹强大的林胡。
正是为此,当头曼得知若南下劫掠无果,匈奴可能会进入林胡猎场以后,才会如此震惊。
“赵国北方很难劫掠到东西,若部落内粮食得不到补充,恐怕大半族人都熬不过这个冬季,那时也只能冒险入侵燕国了。”
“哪怕与林胡人交战,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里,头曼感觉内心无比沉重。
“阿翁,我要与你一同南下!”
沉默许久,头曼忽然起身,也不顾屁股上的疼痛,坚定的说道。
老头曼先是有些发愣,继而点头道:“你也快长大了,这次入赵国境内劫掠,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让你跟着长长见识,倒也是件好事。”
头曼闻言大喜,捂着屁股就欢快的跑出去,开始为南下做准备了。
赵国北方四郡,最西边的九原郡内,居住着数量庞大的楼烦人。
楼烦乃北狄,其民兵将强悍,善于骑射,骁勇善战,以前几乎是北方战斗力最强悍的游牧民族,对其邻国赵国带来的巨大威胁。
赵武灵王也正是看到了楼烦强悍的战斗力,才萌生了向楼烦等部落学习,推行‘胡服骑射’之构想。
赵国推行‘胡服骑射’成功以后,战斗力果然大增,为此还打破了华夏固有的种族观念,征召了许多勇武戎狄之人入伍。
赵武灵王此举,不仅让赵国力大增,也是变相加速了民族融合。
不久,赵武灵王就先后击败了林胡、楼烦,攻灭了中山等国。
赵武灵王击败楼烦以后,并没有屠杀他们部落之人,反而将其军队收编,令双方开始融合。
这么多年以来,楼烦人虽仍旧保持相对独立,却已经能够看作是赵人,盘踞于云中、雁门两郡,与赵人混居通婚。
反观林胡,当年被击败以后,却被赵武灵王往东北方向驱逐,最终盘踞于燕国北方,逐渐成为了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
李牧麾下很多善战之士,都是来自楼烦部落。
他们有着游牧民族的凶悍、善战,却也有着赵人的服从与纪律,可以算是最优质的兵种来源。
赵**队之所以战斗力强悍,也与楼烦人充斥其中脱不开关系。
雁门郡北方。
两个楼烦勇士身穿赵军甲胄,缩在草垛之内,脸上都有些意犹未尽。
“启,今天居然又分到了肉食,据说是李牧将军所分派。”
面容粗犷的楼烦士卒,对着略显稚嫩的启说道,眼中带着满足与感激。
“呼烈,下次别抢那么快,给我多留点。”
启那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是带着些许怨气,显然是因为分肉之时,呼烈吃的太多之故。
“哈哈哈,俺身体壮实,自然要多吃点,你这小崽子如此瘦弱,多让点给俺不行吗!”
呼烈看着宛如受气小媳妇的启,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启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踏踏踏!”
忽然间,地面开始轻微震动,呼烈和启见状都是大惊失色,急忙走出草垛朝着北方看去。
“匈奴人来了!”
呼烈大喊。
启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以火石点燃了旁边的草垛。
“速走!”
混杂着狼粪的草垛被点燃,滚滚狼烟顿时冲天而起,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能看到。
呼烈不敢有丝毫犹豫,对着启吆喝过后,就骑上了自己的战马,朝着南方奔腾而去。
启亦不敢怠慢,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踏踏踏!”
战马奔腾,两人脸上的紧张之色,却是削减了大半。
只要点燃狼烟提醒了其余人,只要自己两人骑上了战马,纵然匈奴人再多,他们楼烦勇士也丝毫不惧。
打不过,还跑不了吗?
不过很快,两人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只因身后喊声非常大,显然是匈奴人又在例行嘲笑,大肆讽刺楼烦人乃无胆鼠辈。
“可恶,若非李牧将军有令,不得与匈奴人交战,某早就让这些混账东西,见识到我楼烦人的厉害了!”
呼烈怒从心起,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脸色无比阴沉。
启亦是紧紧抿住嘴唇,眼中带着怒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打破默契
雁门郡。
随着第一缕烽火的燃起,遍布郡内的烽火台几乎不分先后被点燃。
李牧驻守北疆多年,各地但凡有赵人聚集的地方,几乎都修建有坚固的邬堡。
只要烽火燃起,附近百姓都会带着财物躲入邬堡。
每个邬堡内,都有赵国守军带着强弓硬弩驻扎其中,负责保护百姓安全。
匈奴人不善攻城,哪怕只是低矮的邬堡,仍然很难攻破。
以往,匈奴人也尝试过不惜代价攻破邬堡。
可惜,匈奴人发现尝试过后,己方损失的勇士与所获得的利益,根本不成正比。
正是为此,匈奴人才不会攻打邬堡。
“踏踏踏!”
马蹄声由远及近,呼烈、启两人,受到了匈奴人的谩骂与嘲笑,哪怕心中十分恼怒,仍旧只能咬紧牙关,朝着最近的邬堡赶去。
先不说呼烈、启只有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千余匈奴战士的对手。
就算两人有能力在千军万马中冲杀,事后也会被治罪。
只因李牧这些年来,立下了十分严苛的军令,无论匈奴人如何挑衅,无论匈奴人数量多少,都严禁士卒与之交战。
否则,纵然出战获胜,亦会被军法处置。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边塞将士明明积攒了无边怒火,明明渴望与匈奴人决一死战,仍旧不敢贸然出战的原因了。
“快开门,让他们进来!”
负责固守邬堡的守将,自然认识呼烈与启,待看清楚二人纵马奔来以后,急忙下达命令。
众人对于此事,也是孰能生巧,待两人进入邬堡以后,大门再次被关闭。
“此次来犯之敌,究竟有多少人?”
邬堡守将见到二人进来,急忙上前询问。
“估摸有千余人。”
“千余人么?”
邬堡守将算了算,发现邬堡内守军有百余人,百姓千余人,不由松了口气。
赵国除了老弱病残,几乎人人能战,千余百姓可战者,亦有两百余。
再加上百余守军,三百余人凭借邬堡地利,哪怕千余匈奴人强攻邬堡,众人亦能挡住。
且匈奴人经过数次惨烈教训以后,纵然兵力远远多于邬堡,亦不愿冒着伤亡巨大的危险,采取强攻政策。
“踏踏踏!”
没过多久,挛部落的战士已经纵马奔来。
头曼哪怕只有十五岁,骑术却已经十分精湛,他左手拉住缰绳,右手死死握住骨刀,紧紧跟在老头曼身边,眼中有兴奋亦有紧张。
“莫要害怕,这些赵人胆小如鼠,哪怕我一人纵马于数百人前叫骂、挑衅,赵人也只敢龟缩防御,绝不会主动出击。”
“记住,只要不去攻打那些邬堡,整个太原郡北部都任由我等驰骋!”
老头曼小声叮嘱。
铁骑纵横,从邬堡附近席卷而过,丝毫没有去理会躲在里面的赵人。
挛部落首领让部落勇士分兵,在各个村落内搜刮,几乎卷走了所有有用之物。
奈何赵人早有防备,几乎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入邬堡,只留下匈奴人带不走的便宜货。
头曼跟在老头曼身边,与十几位匈奴人搜刮完了一个村落。
当头曼看到战利品数量以后,却是眉头紧皱。
“居然只掠夺到了这么一点东西?”
村落内除了房屋以外,几乎空荡荡,没有太多可以抢夺的东西。
不谈其他,就连锅碗瓢盆,匈奴人都没有看到。
当然,他们也十分幸运,搜到了一些食物,虽并不算多,却也足够十余名匈奴人来回的消耗了,甚至还有些许盈余。
只是看在头曼眼中,这些食物乃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部落冬天食物匮乏的问题。
“这些赵人实在可恶,居然只留下这么点食物,如何够我们部落所需?”
“要不直接放火,将整个村落烧掉!”
就在此时,头曼听到了气急败坏的声音,转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脾气暴躁的伍长。
“首领下过死命令,可以抢夺能带走的任何东西,绝不能焚毁房屋、践踏田地,否则会被贬为奴隶!”
十夫长闻言,却是瞪圆了双目,恶声恶气的威胁道。
伍长当即不敢再吭声。
“阿翁,为何会如此?”
头曼却是扯了扯老头曼衣袖,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想不明白,自己等人既然是南下劫掠,不是应该杀人放火百无禁忌么,首领却又为何禁止烧毁房屋、毁坏田地?
老头曼压低声音说道:“部落其实和赵人有种默契,那就是我们不烧毁房屋、田地,赵人也不会将所有粮食带走。”
“若我们今日烧毁了赵人田地、房屋,从此以后只要是我们部落南下劫掠,将得不到一颗粮食。”
头曼闻言,若有所思。
如今的赵人与匈奴人之间关系,就好像被收保护费与收保护之间的关系。
匈奴人烧毁房屋、田地,不仅得不到任何实惠,反而会彻底激怒赵人。
反之,若是老老实实只抢东西,对方还会留下粮食当做施舍。
头曼也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部落每次南下所劫掠的物资很少,却始终坚持不懈了。
部落南下虽劫掠不到太多东西,终究还是会有所盈余,且部落勇士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南下跑上一遭,就当做是舒展筋骨也好。
“今年冬天不好过,许多部落勇士心中烦躁,说不得会做出过激之事。”
头曼看着满脸愤恨的伍长,却是若有所思。
“踏踏踏!”
就在众人带上劫掠到的物资,准备离开村落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骑纵马而来。
“今年冬季天气寒冷,赵人所留食物太少,首领派人前往邬堡处索要物资,对方断然不允。”
“首领有令,不必再顾忌以往约定,掘地三尺搜刮任何可以用到的物资!”
本来还心有不甘的伍长,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嗷嗷叫着就转身朝着村中奔去。
随着那条命令的下达,附近几乎所有村落,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仅如此,甚至连这些村民先祖的坟墓,也都被匈奴人掘开,将里面陪葬品尽数掠夺。
十年难得一遇的寒冷冬季,已经让挛部落首领顾不得太多,哪怕打破双方默契,也要掠夺到更多物资。
一切,只是为了部落的延续。
第一百五十章 漫山遍野
站在挛部落首领的角度上,所作所为有没有错?
为了部落的延续,为了部落不被寒冷的冬天所吞没,他不折手段所做的一切,的确没有错。
哪怕为此打破了双方多年的默契,哪怕以后不能再轻易掠夺到物资,挛也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若不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部落将不复存在,又谈什么未来?
第一处邬堡,只是开始。
挛部落首领带着千余匈奴勇士,继续南下搜刮各处村落。
他们也不去攻打那些邬堡,只是先派人前去交涉,索要更多钱粮、物资。
毫无疑问,都被拒绝了。
如此一来,第一处邬堡附近那些村落的悲剧,也开始在其余各处上演。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的确有效。
挛部落勇士们,掠夺到了更多藏在地道内的粮食。
由于匈奴人连年南下掠夺,北疆赵人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性格,所以会在屋内挖掘隐秘地道,藏匿粮食、财物。
否则,每次匈奴人来犯,就将所有东西搬到邬堡内,也未免有些太过麻烦。
地道都修建的十分隐秘,寻常时分根本不可能被匈奴人发现,可惜当房屋被焚毁以后,那些地道也就不太难找了。
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陪葬品,还掺杂着不少值钱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挛部落又可以换取到足够粮食,能够极大缓解部落的生存压力。
“哈哈哈哈,还是首领有办法!”
“不错,以前我们怎么没想到,坟墓中居然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挛部落勇士满载而归,全都肆无忌惮的大笑着,显得非常兴奋。
“毁人房屋、掘人祖坟,这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啊,若部落之人还像往常那般懈怠,必有祸患。”
头曼年纪虽小,却非常爱思考问题,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奈何头曼人微言轻,在强者为尊的挛部落之中,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报!”
就在头曼心中忧虑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骑纵马奔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那骑径直朝着挛首领所在位置奔去,刚刚下马就眉飞色舞的汇报着什么军情,可惜由于距离太远,头曼根本不知道对方汇报的是什么。
“哦哦哦!”
没过多久,挛就开始振臂高呼,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其身旁战士也都跟着呐喊起来。
“呜呜呜!”
紧接着,就在头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号角声却是突兀响起。
听到了号角声,头曼就知道要跟随首领行军了。
不仅仅是头曼,所有挛都开始装载战利品,而后骑上战马跟在首领身后,朝着南方奔去。
“踏踏踏!”
战马奔腾,哪怕只有千余骑,声势也极其骇人。
“阿翁,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头曼骑在马上,跟随大部队往南奔驰,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
老头曼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看首领如此兴奋,应该是好事才对。”
千余骑纵马奔腾,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绕过了蛮汉山,众人才在首领的示意下,勒住了缰绳。
紧接着,头曼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前面乃是一个巨大儿狭长的盆地,盆地中央乃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湖泊。
头曼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牛羊,以及黑压压的牧民。
哪怕塞外牛羊成群,哪怕头曼从小就给部落放牧,却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多羊群。
“恐怕,整个匈奴部落联盟的牛羊加在一起,也不会有这么多吧!”
头曼如此想着。
如今的头曼,尚且不是历史上那位首次统一匈奴的草原霸主,只是一位没有见过太多世面的小伙子。
他根本不知道,整个匈奴部落联盟牛羊加在一起,究竟有多少。
他只知道,眼前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无边无际的牛羊群,以及许多驱赶牛羊的牧人。
它们或咩咩的叫着,或哞哞的吼着,或悠闲的吃着青草,或卧在地上休息,好不惬意。
每个牧群附近,都有两到三个牧民拿着长杆,负责驱赶牛羊。
此地乃是诸闻泽。
诸闻泽东西长二十五公里,南北宽二十公里,占地极广,蓄水十分丰富,乃是内陆咸水湖。
由于诸闻泽处于一个狭长的陷落盆地中,南有马头山,北有蛮汉山拱卫,使得诸闻泽气候十分怪异。
哪怕如今十分寒冷,许多地方的草都已经枯死,诸闻泽附近仍旧有着丰美的水草,适合放牧牛羊。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雁门郡几乎所有的牛羊,才会聚集在此地。
“如果能够夺走这些牛羊,我们挛部落将再也不惧寒冷的冬天!”
此时,哪怕聪慧如头曼,都感觉呼吸有些急促了。
其余挛部落之人,包括部落首领在内,眼中全都带着贪婪以及震惊之色。
“随我冲锋,抢夺牛羊!”
庞大的诱惑,已经冲昏了挛部落首领的头脑,他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居然一马当先朝着牛羊群冲去。
“冲啊!”
剩余的挛部落勇士,也好不到哪里,脑海中只想着将无数的牛羊据为己有。
“分割包围,莫要伤了牧民,还要依靠他们帮我们驱赶牛羊呢!”
眼看红了眼的挛部落之人,杀气腾腾朝着牛羊群冲去,头曼再也没能忍住,大声出言提醒。
头曼的话,让有些头脑发热的挛首领,稍微清醒了一些。
“分割包围,莫要伤了牛羊与那些牧民!”
挛首领看了头曼一眼,而后对着身后战士大声吼叫,自己却是率先调转马头,从侧翼绕向了牛羊群。
对于匈奴人而言,不仅仅牛羊代表着财富,赵人奴隶亦是巨大财富。
俘虏这些牧民,远比杀死他们更划算。
更何况,正如头曼所言那般,若没有这些牧民相助,挛部落也可能单单依靠千余战士,就能将这漫山遍野的牛羊群,驱赶到塞外部落内。
“哦哦哦!”
挛看着漫山遍野的牛羊,在马上大叫着,所有人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战马奔腾,奔跑起来十分卖力。
仿佛就连这些在草原长大的战马,也能感受到主人此刻兴奋的心情,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