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闲谈
太衍坐在厅堂上首,桌案上摆着各类珍肴佳果。
淡竹就跪坐在太衍一旁,专门为太衍端茶递水。
所有陈府内的婢女也都站在厅堂两侧,随时应对主人的招唤。
至于陈景武与马姜,则双双坐在下侧,陈章也闷着头靠着自己母亲,不时的用眼睛悄悄的看着太衍。
陈章有些好奇,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不比自己爹爹大的人为什么会让爹娘如此俯首帖耳,恭敬有加。
太衍饮了一口清茶,看了身旁的淡竹一眼,对陈景武和马姜道:“方才在外间,听淡竹说你们要把她嫁出去?”
马姜闻言,张了张口,话又咽了回去,转头瞪了陈景武一眼,意思是你自己跟兄长解释吧。
陈景武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太衍见状,放下茶盏,道;“这种事,为兄也不好说什么。淡竹不似普通的婢女,不能以常理对待。还需谨慎处置,不得无辜伤人。”
“是,是,兄长说的是。”陈景武连忙应道。
马姜扫了陈景武一眼,忽然直起身子,朝太衍道:“兄长,这件事我可以做主吗?”
太衍看着马姜,笑道:“你是家中主妇,这等事情你不做主,谁能做主?”
马姜有了太衍这句话,立刻就沉凝下来,然后看着陈景武道:“兄长的话你也听见了,那妾身就替你做个主,下月正好乞巧,你就在下月迎娶淡竹。也不纳妾了,就让淡竹做个偏妻吧。”
坐在太衍身旁的淡竹听了,顿时红了脸颊,心中又感激又惊喜。
但更多的却是羞涩,那种羞涩让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她却又不能离开,于是只能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陈景武正要说话,刚说出一个‘这’字,上面的淡竹心里就是一凉。
马姜一双凌厉的目光立刻看向了陈景武。
“这什么?”太衍脸上的笑容敛去,沉声问道。
陈景武看着兄长的脸色,顿时不敢再说,只能说道:“是,听兄长和夫人的。”
“娶了这么好的夫人,你要是不好好珍惜,为兄可不会饶过你。”太衍看着陈景武说道。
陈景武连忙笑道:“兄长,夫人是真的好,可我也没有不珍惜啊。”
太衍点点头,指着马姜道:“你这夫人精明有决断,以后家中的事情多听听她的话,不会有错。人常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有如此贤妻,就要好生对待。”
陈景武坐正身体,满脸严肃地对着太衍道:“兄长教训的是,小弟记住了。”
“兄长折煞小妹了,夫君他在家中事事都对我言听计从,平日里也关怀备至,能嫁给这样的夫君,也是我的福分。”马姜柔声说道。
太衍笑了笑,目光落到了马姜身旁昏昏欲睡的陈章身上,叫了一声:“陈章。”
本来靠着母亲昏昏欲睡的陈章此时听到脑中一个声音陡然响起,顿时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立刻就坐直了,然后一双灵动的眼睛到处乱看。
“这边。”太衍笑着叫道。
陈章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太衍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叫大伯,快。”陈景武朝陈章说道。
陈章有些怕生地看着太衍,脖子缩了缩,也不开口说话。
这时马姜在一旁说道:“章儿,快叫大伯。”
陈章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满脸严肃的盯着自己,顿时不敢再畏缩,只能开口叫道:“大...大伯...”
“怎么叫的这么生呢?那是你大伯,不是陌生人!”陈景武有些不满地朝陈章说道。
“好了。”太衍摆摆手,“别难为他,再说他叫的生,也没错。”
的确没错,因为太衍本就不是真的陈景武。
陈章对太衍如此生疏,着实让陈景武两口子头疼,不过还好太衍不介意,反而还拿出三块银章。
“这是护身长寿牌,一枚给章儿,另外两枚给未出生的孩子。”太衍将印章放在桌案上说道。
“两枚?”陈景武看了看马姜的肚子,脸色有些变化地道:“难道夫人肚子里的是双胞胎?”
就连马姜心头也是一跳,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恐惧,生一个都疼得受不了,更何况两个?
“不。”太衍笑道,还有一个不在她的肚子里。
马姜与陈景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疑惑,但很快,马姜就反应了过来,她立刻朝上面的淡竹看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陈景武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失笑道:“兄长,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太衍摇头一笑,然后指着三块银章道:“这护身长寿牌,可以保护这三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马姜与陈景武闻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小儿夭折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两口子都不敢大意。
“多谢兄长。”两人齐声朝太衍感谢道。
随后,陈景武问道:“兄长,此次回雒阳来,还要回南方去吗?”
太衍道:“先帝已经入葬皇陵,我自然还是要回南方去的。”
陈景武闻言有些失落,“我们一家人永远都是离多会少。”
太衍笑道:“你珍惜好眼前的妻儿就是,我自有仙路要走,又岂在意凡尘纠葛。”
“那兄长何时回南方呢?”马姜开口问道。
太衍想了想,道:“在你们这里住三天吧,三天之后便回南方了。”
马姜闻言点点头,然后心中盘算起来,她准备将近来三个月雒阳城内产业所赚的所有钱全部拿出来招待太衍。
但马姜还没想好,就听太衍道:“不可铺张浪费,朴素节俭才是持家之道。您今天为了我就耗费铺张,以后章儿言传身教看在眼里,岂不是要把家业败光?”
马姜抬头看着太衍,见他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就好像能看破世间万物一般。
“是,兄长,我明白了。”马姜一脸郑重地道。
“嗯。”太衍点点头,端起茶盏开始饮茶,不再说话。
马姜这时朝周围的婢女们说道:“把先前准备好的菜肴美酒都端上来。”
“喏。”婢女们恭身应道。
第一百七十章 指引
三天之后,太衍在陈景武与马姜念念不舍的送别之后,坐上了羽林军派来迎接的马车,一路前往雒阳南宫。
太衍在洛阳南宫辞别了当今皇帝刘庄之后,又到了玉常宫见了严懋德三人。
三人见到太衍十分激动,不住地请教太衍一些修行上的道理。
太衍也耐心地一一解答,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三人才感激不已地对太衍叩拜感谢。
离开了玉常宫,太衍脚踏虚空飞天而起,但他并不是要立刻回南方,而是来到了秦岭在洛阳的余脉处。
太衍恢复了原本的面容,落到苍翠松岭的山顶上,看着日升而起,满山氤氲,他找了一颗古松,并在古松下盘坐下来。
太衍这一坐便是五天,五天之后的一个傍晚,山顶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阴风习习,天黑暮沉,太衍缓缓睁开双目,然后剑指朝前一点。
只听一道轰鸣声在山巅谷壑中响起,随后一面泛着灵光的墙壁将整座山脉通往洛阳的出口都给封住了。
‘嘶!!’
一阵尖利的嘶声在山岭中响起,然后太衍站起身来,目光看着上下漆黑的丛林中,一片片树木依次折倒。
在树木折倒的同时,一道道路痕在山中被压了,满山都是。
同时,那灵光墙壁不时的闪烁出一道道灵光,并不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
很明显,这灵光墙壁挡住了什么。
一条白色的蟒蛇,虽然还不算很大,但在凡人的眼中,这的的确确是一条大蟒蛇。
那条白色的蟒蛇在山谷之间胡乱游走着,想要突破眼前的灵光墙壁。
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那灵光墙壁始终都绕不开,突不破。
最后,那条白色的蟒蛇快速的游窜到了山顶,当她的脑袋从树丛中穿出来的那一刻,正好与山顶的太衍四目相对。
‘嘶!!!’
白蛇吐出长长的腥红蛇信,然后猛然止住了向前的身体。
于是一人一蛇,就这样平静的对视着。
太衍看着白蛇,指着那片灵光墙壁道:“这道‘巽风壁’是贫道设下来的。”
白蛇脑袋一摆,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太衍。她并没有如其它妖类那般动不动就龇牙咧嘴,她很冷静,或者说,她很柔和。
太衍盘坐下来,然后抬起头对白蛇道:“可以低一点吗?”
白蛇不知道眼前这个道人就是当年在山中差点掐死她的那个人,因为当时太衍的模样是陈景文的模样,而现在太衍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白蛇盯着太衍,然后将自己的上身放低了一些,长长的身躯盘在山顶的空地上,就这样和太衍面对面、平等地相对而‘坐’。
太衍看着白蛇道:“你能听懂人言,但你还不能口吐人言,是因为你的横骨还没有炼化。”
白蛇听到此言,长了张嘴巴,但发出的却是一声声的‘嘶鸣’。
太衍继续说道:“将法力本源,汇聚在你的上丹田,也就是你的七寸。然后连通浑身窍穴,以周天往复循环,生生不息。如此即可炼化横骨,淬炼法力,也可保护七寸丹田,不致成为你的致命软肋。”
白蛇听了,顿时此言如醍醐灌顶一般,令她十分舒畅。原本修炼中令她迷惑不解的一些问题此时也迎刃而解,无比通透。
随后,白蛇安静的盘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太衍为她讲道。
这一讲就是七天七夜,白蛇周身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盈盈琼光,额头上也开始泛起灵光氤氲。
讲到最后,太衍收身停歇。
正听的津津有味的白蛇突然惊醒过来,周身的琼光也瞬间消散,额头上的灵光也没入她的灵台之中。
白蛇湛蓝色的双眸疑惑地看着太衍,不明白他为了突然就不讲了。
于是白蛇张口轻‘嘶’了一声,像是在询问太衍。
太衍看着白蛇,笑道:“你想化形成人吗?”
白蛇点点头。
“你想修炼成仙吗?”太衍问道。
白蛇继续点头。
太衍道:“好,那我给你说个不大不小的事吧。”
白蛇双眸好奇地看着太衍,然后安静的将脑袋趴在地上,听着太衍的讲述。
太衍说道:“此界气运宏广,灵气足够此界的所有修行之人修炼百万年。但正因为这气运无比宏广,就有仙神打起了这里的主意。从这些仙神的实力看来,不说百万年,只要两千年,此界的气运就会被取走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也只能维系此界的运转,但再也无法维系此界的修行之道。也就是说,两千年后,此界的修炼之道当会彻底没落,最后彻底消亡。”
白蛇疑惑的看着太衍,它不是很懂。
太衍道:“假如你化形成人,在之后的两千年内未曾修炼成仙的话,你的修为就再也不能有丝毫寸进,最后与这方天地的修炼之道一起消亡。”
白蛇听完,巨大的身躯一抖,她现在明白了,这和自己也有很大的关系。
“你知道你的来历吗?”太衍朝白蛇问题。
白蛇摇摇头。
太衍笑道:“其实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你的来历在此界无法对你有丝毫的帮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拼搏、争夺。”
太衍对白蛇道:“我们订个约定如何?”
白蛇看着太衍,毫无犹豫地便点了点头,她此时并没有经历过世间的尔虞我诈,只知道太衍是个好人。
太衍笑了,随后说道:“这个约定就是,我给你指一条化形的路。但你以后要以修炼成仙、以及承负此界修行之道延续的目的走下去,一旦你被凡尘纠葛羁绊、牵扯,贫道就会强行使你来完成约定,如何,敢接吗?”
白蛇歪了歪脑袋,尚还有些犹豫。
太衍笑道:“其实你也不必犹豫,你身为妖,本身就要化形成人,然后蜕去妖身修炼成仙。我为你指的这条路是一条极其光明宽阔的道路,比别的妖怪多了无数的捷径。而我要你做的也和你修炼成仙的目的完全相合,不会有任何冲突。等你日后化形成人,修炼成仙,就是天高海阔,任你施为。”
随即,太衍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说出了最后一句让白蛇彻底无法拒绝的话,“化形成人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和谁做朋友就和谁做朋友,想见谁就见谁,再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东躲西藏,不敢露面见人。”
白蛇湛蓝色的眸子里亮起一道璀璨的光芒,随后立刻点头如捣蒜地答应了下来。
“好!”太衍一拍手掌,白蛇冥冥间感应到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烙印在她的元神中,她不知道那是她与太衍定下的约定,受到了天道的监察。
白蛇没有过多的去理会这些,反正她现在也不明白。
随后太衍起身,对白蛇道:“你随我来。”
白蛇跟着太衍来到山巅,只见太衍指着山下黑夜中巍峨的洛阳城外的洛水道:“那是洛水,你本身就是吸取了水龙王的灵珠才修炼到这一步。那洛水里面曾经有一条龙被锁了数百年,里面的龙气足够你修炼到练化神的境界。”
“但此时不要化形,别的妖怪早早的就化形成人,这其实是浪费了天资。你在洛水中潜隐修炼,等到一百五十年后,自有一次机缘给你,届时你拿了这次机缘,就能修炼到练化神巅峰。然后你再向西去,沿着大江一路往上,到白帝城下潜隐修炼,等数十年后,再会有一次机缘给你。你拿了这一次机缘,修为就能触摸到练神返虚的门槛,这时你就只差一次小小的机缘就可以全妖之身化形,无论天资还是修为,都是别的妖怪的数倍之多。”太衍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信息送入了白蛇的脑海中。
白蛇闭上双目,接收着来自太衍给的指引。
等她完全融合明了这些指引之后,睁开眼睛再看时,眼前哪还有太衍的身影。
她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太衍已经不见了。
清风吹拂着山巅,天空升起一轮弯月,照耀着山巅上那一条孤独的蛇影。
白蛇低下脑袋,朝先前太衍讲到的地方望了一眼,她并不是舍不得太衍,而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但是这个朋友又很快的离去了。
白蛇再转过头来时,发现那巽风壁已经消失了。
她牢记着太衍的话,迅速游窜下山朝着洛水而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佛入中土
次年,大汉正式将年号建武改为‘永平’。
永平二年,钱塘县方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个人气质不凡,谈吐间彬彬有礼,而且学问高深。
他带着一位妻子,两个孩子,在方家府前静候。
方龄经仆人通报后,特地见了这一家人。
只是这一见面,方龄就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不是一个寻常之人,看他的气质仪态就不是普通的百姓该有的。
但男子开口说的话,却让方龄有些意外。
“你说你要来我家做工?”方龄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
男子起身行礼道:“是,做长工,我们一家人从北方到南方,尚无安家之处,所以想在主公府上讨一份差事,养家糊口,还请主公成全。”
方龄点点头,看着男子问道:“你是否读过书?”
男子略一犹豫,答道:“读过一些,但并不精深。”
“嗯。”方龄应了一声,然后道:“只是府上暂无闲职可替...”
男子笑道:“无妨,若是主公这里不方便,我再去别处看看。”
方龄道:“且慢。”
男子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方龄。
方凌说道:“你稍待,老夫帮你问问就是。”
“多谢主公。”男子恭身拜道。
然后方龄唤来一位仆人,对仆人说道:“你去小姐那边问问,善堂还缺不缺人手。”
“喏。”
不多时,一名身穿素衣,玉带束发的美貌女子从外间走进了方家的厅堂,正是方家小姐方娇。
方娇面色从容宁静,她进入厅堂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那一家人。
首先是那名男子,男子气质始终沉稳不凡,而且容貌俊秀,让人一看就知道非等闲之辈。
而男子身旁的妻子则是容貌丑陋,但却始终静静的坐在男子身旁。
就连他们的那两个孩子,也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不声不响。
方娇走入厅堂内,朝方龄拜道:“父亲。”
方龄笑了笑,然后指着男子一家道:“他们刚从北方来,如今正无安身之处,你那里是否还缺人手?”
方娇看了男子一眼,男子起身朝方娇拱手一拜。
方娇微微一怔,她似乎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礼的人。
“有。”方娇说道,然后方娇对男子道:“我那里有几处善堂,平日里为穷苦之人施粥放药,救济贫困,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到我那里去做工,每月给你十钱工钱,茶饭住房全由我来安排。”
男子连忙说道:“在下愿意,先生行善积德,救济贫困,实乃我辈模范。”
方娇摇头一笑,然后说道:“那好,你明日便来上工吧,我还有些事,就先不奉陪了。”
方娇说完,对方龄道:“父亲,家中还有许多空闲的院子,就给他们住吧,明天让仆人带他到我善堂来就是。”
方龄宠溺地对方娇笑道:“好,好。”
最后,方娇离去时,转头对男子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说道:“在下姓梁,名鸿,字伯鸾,多谢先生收留。”
“嗯,好。”方娇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
时间一晃,又是七年过去了。
永平七年春天的雒阳正是百花盛开,百川争流的美丽时节。
就连夜晚的熏风,都带着一丝丝清恬的花香。
皇帝刘庄白天忙碌了一天,已经十分疲乏,于是便夜宿南宫之中。
是夜,刘庄在南宫里面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在梦里,刘庄正在上朝议政,忽然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之上飞绕。
但这个梦做了并不久,刘庄便被一阵风给吹醒了。
醒来之后的刘庄回忆着那个梦,然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守在御榻旁的宦官说道:“回陛下,快三更了。”
刘庄点了点头,将那个梦牢牢记住,然后又躺下来睡了过去。
翌日朝会之时,刘庄向群臣说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
群臣们听了也有些迷茫不知所然,只有太学博士傅毅站出来说道:“陛下,臣知那金人的来历。”
“哦?”刘庄眼睛一亮,朝傅毅道:“爱卿快快讲来。”
傅毅禀奏道:“西方有神,称为佛,典籍中对佛的描述,就像陛下您梦到的那样。”
刘庄闻言大喜,“佛?西方有神,名曰‘佛’?”
说到这里,刘庄立刻下了决心,“这一定是佛对朕的指示,是西方的神给朕托梦!朕要派人到西方去请佛来中土!”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纷纷说道:“陛下圣明,自有神灵垂青。”
数日之后,刘庄下诏,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
永平八年,蔡、秦等人离开雒阳,踏上西行之途。
历经万里,终于在大月氏国(今阿富汗境至中亚一带),遇到身毒高僧摄摩腾、竺法兰,见到了佛经和释迦牟尼佛白毡像,于是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土弘法布教。
有大汉的使者相邀,纵然钟无艳的五行阵再厉害,也无法拦住摄摩腾和竺法兰。
就这样,又在两年之后,摄摩腾与竺法兰用白马驮着佛经,一起随着大汉使者回到了雒阳。
刘庄见到了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并在之后的数日内聆听两位高僧**,并见到了佛经与佛像,果然与梦中的金人毫无二致。
刘庄大为兴奋,在两位高僧**完毕之后,并敕令在雒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为“白马寺”。
就这样,这个迥异于中土文明的文化,第一次以完整的形态进入中土,并且将在此后的数百年内迅速兴盛并融入华夏文明之中。
而白马寺,也就成了第一座伫立在华夏大地之上的佛寺。
对于这一切,玉常宫的三位护国真人看在眼中,但却无能为力。
皇帝是天子,天子之意,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
只要大汉天子一天没有失去民心,一天没有失去天道认可,他们就无法违抗天子的诏令。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间自古伤别离
永平十五年,梁鸿与家人来到钱塘已经十三年了,这十三年他就在方府做着长工,过的十分安然舒服。
没有功名利禄的牵绊,也没有在北方那么大的名气,让朝廷来征召自己出去做官。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梁鸿与妻儿虽然感觉平淡,但却十分美满。
不过梁鸿在这十三年里,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学识以及德行,让方龄对他十分敬重。
也正因为如此,方龄也并没有把梁鸿当一般的仆人对待。
而至于方娇,看到梁鸿与丑妻和和美美,平日里并无任何吵闹,对梁鸿也颇有好感。
但这好感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而是出于尊敬的那种好感。
这一天,已经六十一岁的方龄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散步。
“主公。”一身布衣的梁鸿从门外走了进来,远远地就朝方龄行礼。
方龄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立刻挤在了一起。“伯鸾啊。”
梁鸿上前扶着方龄,道:“主公身体一如往常那般硬朗。”
方龄摇摇头,道:“不行了,不行了,老了。”
说着,方龄抬头看着梁鸿道:“你还没吃饭吧,善堂里不是有饭吃吗?”
梁鸿笑道:“午饭是在善堂吃的,晚饭和夫人一起吃。”
“好,好,那你快去吧,我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方龄缓缓说道。
“好,主公小心。”梁鸿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松开方龄,拱手行礼之后便朝自家居住的小院走去。
方龄看着梁鸿的背影,忽然有些好奇眼前这个人和他的妻子究竟是如何过的这样平淡恩爱的。
于是他拄着拐杖,悄悄的来到了梁鸿住的院外,然后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梁鸿的长子已经十七岁了,幼子也十五岁了,两子如今都在县衙里找了一个文书的差事。
虽然梁鸿不想做官,但两个儿子的事业梁鸿却任由他们自己选择。
所以如今也只有梁鸿夫妻住在这里,两个儿子过几天会回来看看他们。
方龄来到院中,看到院内的小屋的门并没有关上,还漏着一丝小缝。
方龄从房门的小缝里看了进去,只见梁鸿进屋后跪坐在桌案左侧,静静的看着在一旁忙碌的孟光。
不多时,孟光将准备好的饭菜摆在一方小木案上面,小木案很薄很宽,四角各有四条小腿。
孟光端着饭菜来到梁鸿面前,然后将小木案高高举起,举到与自己眉毛相等的高度,然后慢慢跪在梁鸿面前。
梁鸿此时也起身,也对着孟光跪了下来,然后伸出双手,从孟光手中接过小木案,也举到自己眉毛的位置,然后将小木案放在桌案上面。
“吃饭吧。”做完这一切之后,梁鸿笑着对孟光说道。
于是两人就开始一起和和睦睦的用起餐来。
在外看着这一切的方龄大为震动,他静静的走出小院,感慨地道:“相敬如宾,世间竟有这样的夫妻。”
从此以后,方龄对梁鸿更加的敬重,对梁鸿一家也无比的厚待。
但尽管如此,仍然不能阻挡厄运的降临。
永平十七年,梁鸿病重,孟光彻夜守在梁鸿身边照顾,方龄与方娇请了所有的好郎中来为梁鸿治病,但仍旧回天乏术。
永平十七年秋,梁鸿病死。
所有与梁鸿熟识的人都来到了方府吊唁,方龄亲自为梁鸿置办葬礼。
在众人商议该将梁鸿埋在哪里的时候,有人说道:“要离烈士,而伯鸾清高,可令相近。”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吴郡的要离是壮烈之人,而梁伯鸾品性清高,可以让他靠近要离。”
于是,梁鸿便被葬在了要离墓的旁边。
在埋葬完梁鸿之后没多久,孟光便辞别了方龄,辞别了这个呆了十多年的地方。
孟光带着两个儿子,最后来到梁鸿墓前祭拜过梁鸿之后,便准备启程返回关中的扶风老家了。
就在方龄等人送孟光出城之后,孟光与两个儿子三人坐着方龄赠送的马车出城没多久,就看到一名身着羽衣的道人站在路中央。
孟光的长子停住马车,并走了下来,来到道人面前问道:“拜见道长。”
桓恕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笑道:“你是梁伯鸾的儿子吗?”
梁鸿长子看着桓恕,疑惑道:“道长认识我父亲?”
桓恕道:“不认识,但有人认识,他听说梁鸿病故,你们要回北方,特地让我来送你们一程。”
梁鸿长子听了,连忙深施一礼,然后回到马车旁对孟光道:“母亲,父亲生前好友派人来送我们了。”
孟光带着小儿子走出了马车,一家人来到桓恕面前。
桓恕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对孟光说道:“这里面是我家祖师给你们的盘缠,这一路山高路远,你们拿着好作防身之用。”
孟光接过包袱,手中只觉一沉,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明晃晃的十个金饼和三块美玉。
“这...这我们不能收。”孟光将包袱递回桓恕的手中说道。
梁鸿的两个儿子也连忙道谢,并且说道:“道长来送我们,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道长替我们给那位前辈道个谢,但这些金子,我们不能收。”
桓恕笑道:“祖师知道你们不收,所以告诉我说,如果你们不收的话,就报上他的名字。”
说着,桓恕道:“祖师他姓陈,名景文,字伯云。”
“陈伯云?”孟光听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思绪一瞬间穿越数十年,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风雪漫天的霸陵山中,回到了那个下午。
太衍与陈景武从山上下来,来到她和梁鸿的小屋中喝酒。
当时他们三人饮酒赋诗,唱歌明志,那是她一生中永远也忘不掉的惬意时光。
但这一转眼就是十几年过去,陈景文这个名字已经被人们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太衍真君’这个威严的称呼。
而自己的夫君梁鸿,也已经故去。
孟光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桓恕再次递过来的包袱,她接了过去。
“别人送的,我不收。但伯云送的,我收下了。你回去替我谢谢伯云...”孟光说着,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桓恕点点头,道:“祖师说,希望你不怪他没有亲自来送你们...”
孟光摇摇头,说道:“不怪,不怪,这是伯鸾选择的生活,我是他的妻子,心中从无半分怨愤。你回去告诉陈伯云,他永远都是梁伯鸾的朋友。”
桓恕应道:“我会带到的,你们一路保重。”
随后,孟光一家人对桓恕拜别之后,上了马车,在齐整的马蹄声中逐渐远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桓恕身后飘下一片红色的枫叶。
桓恕看着枫叶道:“你不是要去人间走走吗?现在就可以去了,不过有一点你要做到,那就是护送他们平安到达扶风老家。”
枫叶中响起了红叶的清脆娇嫩声音,“好,我会办到的。”
说完,枫叶便无风自动,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孟光等人的马车顶上,然后落了下去,静静的躺在马车上面。
梁鸿虽然已死,孟光也回去了关中。
但关于两人的故事却在吴郡开始广为流传,并且被人们传颂。
后来梁鸿夫妻相敬如宾的故事越传越广,甚至第一次开始以一种文化向中原传播。
再后来,两人的美好故事被总结成了一个成语,千年万年的流传了下去。
它就是:举案齐眉。
第一百七十三章 花飘叶落是寒秋
永平十六年,班超出使西域,以超人一等的胆略,在鄯善杀死了匈奴使者三十余人,迫使鄯善国与大汉结盟,最后配合奉车都尉窦固打败了北匈奴。
永平十七年,班超再使西域疏勒国,以出奇制胜的手段杀死了匈奴所立的疏勒国王兜题。
并顺利的平定了疏勒国的局势,在西域大局势越发混乱的情况之下,班超以强悍的手段使鄯善、于阗、疏勒三国重新归附了大汉。
永平十八年,汉帝刘庄驾崩,新皇刘继位,同时为刘庄上谥号曰:明,是为汉明帝,并改元建初。
同年,焉耆国乘汉朝大丧的机会,围攻西域都护陈睦,并将其杀害。班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等国也屡屡发兵,进攻汉朝属国疏勒。
班超与疏勒王忠互为犄角,首尾呼应,在盘橐城据守。虽然势单力孤,但仍坚持了一年多。
建初元年,朝廷认为陈睦已死,担心班超独处边陲,难以支持,于是下诏命班超回国。
但得知此消息的疏勒国举国忧恐,自国王到百姓,都跪下来哭着求班超不要东归,因为班超一旦东归,疏勒国就会被灭国。
此时班超也有在西域扬名立功的雄心壮志,所以也不愿东归。
疏勒有两座城在班超走后,已经重新归降了龟兹,并且与尉头国联合起来,意图造成大乱。
班超当机立断,将反叛首领逮捕,又击破尉头国,斩杀了六百多人,才使疏勒再次安定。
建初三年,班超征召各属国的士兵一万多人攻破姑墨国,斩杀了七百人,将龟兹孤立。
建初五年,班超上书给皇帝刘,分析西域各国形势及自己的处境,提出了平定西域各国的主张,而且班超在上书中还提出了“以夷制夷”的策略。
刘览表后,知道班超的功业有很大可能会成功,于是非常满意,准备增加班超的力量。
平陵人徐干与班超志同道合,请求奋身异域,辅佐班超。而此时已经官至羽林骑都尉的陈景武也向皇帝上书,表示自己也愿意去西域辅佐班超,为国立功。
很快,朝廷任命徐干为代理司马,派他率一千人去增援班超。任命陈景武为轻骑都尉,率领五百羽林奇兵增援班超。
五百羽林骑兵,看似很少,但在那个一汉当五胡的年代,五百羽林骑兵绝对是一股强大的战力。
建初七年末,班超得到了徐干和陈景武的支援,一举斩杀疏勒国判将潘辰,并杀死随潘辰一起叛乱的一千多人,平息了这次叛乱。
建初八年,拜班超为将兵长史,升任徐干为军司马,陈景武为亲军都尉。
建初九年,朝廷又派和恭为代理司马,率兵八百增援班超。班超调集军队,在军事与外交一连串的动作下,收复了乌即城。
元和三年,班超斩杀乱将‘忠’,击败其兵马,打通了西域南道。
元和四年,班超率领徐干、陈景武等将,调发于阗等属国士兵二万多人,再攻莎车。龟兹王发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兵五万救援莎车。
敌强我弱,班超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两国各个击破,并斩杀莎车、龟兹等国兵马五千多人。
龟兹王败阵逃跑,莎车王投降,归附大汉,从此班超名震西域。
永远二年,大月氏的副王谢率兵七万,东越葱岭攻打班超。班超的军队处于劣势,正在汉军担忧之时,班超料定大月氏军队跋涉千里粮草不足。
于是班超等人以逸待劳,再半路埋伏,一举击溃大月氏七万军队。
永元三年,龟兹、姑墨、温宿等国全部投降大汉。朝廷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徐干为长史,陈景武为司马。
永元六年秋天,班超调发龟兹、鄯善等八个属国的部队共七万人,进攻焉耆、危须、尉犁。
在大军到了尉犁地方之后,班超设下鸿门宴,在宴席间命令武士把焉耆王‘广’、尉犁王‘泛’等一举捉获,并在当年陈睦所驻的故城,把他们全部斩杀,传首京师。
之后又纵兵抢掠,斩杀五千多人,俘获一万五千人,马畜牛羊三十多万头。
班超另立元孟为焉耆国王,为稳定局势,班超在那里停留了半年。
至此,西域五十多个国家都重新归附了大汉帝国,班超也终于实现了自己立功异域的理想。
永元七年,朝廷为了表彰班超的功勋,下诏封他为定远侯,食邑千户,后人称之为“班定远”。
永元九年,班超派甘英出使大秦(罗马帝国),甘英至西海(波斯湾)而还。
章和二年,刘驾崩,新帝刘肇继位,为先皇上谥号为‘章’,是为汉章帝。
刘肇上台后,剪灭外戚窦氏,重新拥揽朝政大权,并开创了‘永元之隆’的盛世,大汉朝也在他的手中,无论是人口、经济还是政治,都达到了顶峰。
永元六年九月,刘肇以光禄勋邓鸿为主将,统帅骠骑校尉陈景武,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使匈奴中郎将杜崇征讨匈奴叛军,十一月,护乌桓校尉任尚率乌桓、鲜卑大破逢候单于,冯柱遣兵追击大破之。
战后,陈景武因此战功劳最大,再加之前辅佐班超安定西域,威名赫赫,被朝廷下诏表彰,封为‘威远候’,
永元十二年,班超上书皇帝刘肇,请求返回故乡,他的妹妹班昭也上书请求把班超召回。奏章送达后,刘肇被感动,于是召班超回朝,从班超初往西域算起,他总共在西域呆了三十一年。
永元十四年九月,定远侯班超在雒阳逝世,享年七十一岁。
至此,大汉帝国的铁血与荣光已经达到了顶峰,但也即将落下帷幕。
....
风铃声声响,落羽覆寒霜。
雒阳的天气已入寒秋,但红叶依旧穿着一身薄衫,长发束起,一根木簪斜插在长发之上。
她款步走在雒阳宽阔繁华的街道上,目光不停的扫过两旁的小贩摊位。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忽然一阵喧嚣传来,随后一队身着铠甲的兵士开路,两旁的行人纷纷让道两侧。
红叶也不例外,她避开兵士,站到了街道边,目光看着眼前一辆华盖遮顶的马车驶过,上面坐着两个老人。
这两位老人面目和蔼,但气度不凡,就算坐在那里,也是满身的威仪。
羽林军护送着车驾出城而去,但两旁的百姓们依旧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那辆离去的马车。
“那个老人是谁啊?”红叶好奇的问道。
旁边路人投来鄙夷的目光,但一看到是红叶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满目鄙夷立刻化作见多识广的炫耀,说道:“这位都不认识?那就是我大汉的威远候,陈公景武!坐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夫人马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劫
红叶得到了路人的解答,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陈景武,那不是祖师的弟弟么。
以前自己还在太一观的时候,天天帮着观主给他回信呢。
不过红叶虽然看见了陈景武,但也不准备去认他。
自从当初红叶将孟光一家人送回关中后,她就在关中住了十多年,又花了二十年走遍了陇上、巴蜀以及西凉。
她也是最近才到的雒阳,不得不说,身为帝国都城,雒阳壮丽宏伟的程度,是别的城市所比不了的。
唯一能够比拟的,也只有长安旧都,但长安皇城已经近百年未曾修缮,所以在很多地方是比不了如今的雒阳的。
陈景武的车驾离去后,街道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繁忙。
红叶也转身没入了人群中,她要好好体验一下皇都的盛景。
只是红叶刚走没几步,忽然眼前场景一变,周围过往的行人在一瞬间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随即,宽阔而繁华的洛阳街道上,只剩下了红叶一人。
红叶目光一凝,忽然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一片天空,“是何方道友驾临?”
“道友?哼,妖孽,谁跟你是道友。”一声冷哼传来,随后一道白光闪过,半空上陡然出现一名身穿白色僧袍,左手执着天盖,右手握着念珠,目光冰冷的看着红叶。
红叶见了僧人,眉头微微一皱,她打了一个稽首道:“太一观红叶,拜见道友。”
“大胆妖孽,见到贫僧还不伏法,竟敢冒充太一观道友,受死!”僧人二话不说,将手中天盖一扬,只见那天盖螺旋而起,迅速飞到了红叶的头顶。
红叶眉目一凛,看着飞到头顶的天盖迅速张开,里面垂下道道佛光。
她不再犹豫,轻点脚尖飞出天盖笼罩范围,然后凌空一掌对着天盖拍下。
只听一声轰响,那天盖瞬间被红叶给打落在地。
看到这一幕的僧人脸色一变,“你竟不怕天盖上的佛光。”
随后僧人仔细看了一眼红叶,惊讶地道:“玄门正法?”
红叶如一片飘叶一般凌空而立,她秀眉如剑地看着僧人道:“我都说了我是太一观的,你为什么还要打我?”
僧人闻言,目光一片沉凝,随即他看着红叶道:“妖孽,你定是从太一观里逃出来的大妖。哼,竟敢来国都逞凶,以为我白马寺不知道吗?”
做为已经在中土弘法几十年的僧人,他当然知道南方太一观的存在,也知道太衍真君的存在。
以他白马寺如今的地位,还无法在大汉帝国的层面上挑战太衍真君的威望。
这主要是自从刘庄死后,后面的大汉皇帝就再也没有派使者去西域请佛门弟子和佛经了。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刘庄之后的皇帝都对此表示毫无兴趣。
所以如今中土唯一支撑佛门大局的,只有摄摩腾与竺法兰和他们的弟子。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也感到独木难支。
不为其他,佛门在大汉的传播速度虽然很快,但许多理念并不得到大汉百姓的认可。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剃度和出家,只是这两条,就堵死了许多人加入佛门的念想。
而此时困住红叶的僧人,正是白马寺的监寺高僧竺法兰。
眼下红叶虽然是妖,但却展露出了一身玄门正法,竺法兰心思透亮,但却不准备顺着红叶所展露的情况走下去。
只见他将手中念珠往天上一洒,然后对着红叶道:“今日贫僧就擒了你这妖孽,再亲自送去太一观给太衍真君。”
竺法兰摆明了是想借此来挑衅太衍的权威,红叶正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红叶是妖,如果真是从太一观偷跑出来的,那就是太衍真君管教不严。
如果红叶不是偷跑出来的,而是太一观培养的妖类弟子。那就更好说话了,你玄门是正派正传,为什么会私下里培养妖怪?
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将妖怪收入门墙的唯一作用就是看门、护山、坐骑。
反正就是当牲口用,而不是用平等的目光去看待,无论道门、佛门,这一点都差不多。
“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红叶气的脸色通红地朝竺法兰说道。
竺法兰冷冷的扫了一眼红叶,然后双手合十,高颂一声佛号。
只听天空一声雷鸣,随后那满天散落的念珠迅速化作一个个金光佛号朝着红叶镇压了下来。
红叶尽管身怀玄门正法,但毕竟是妖身。此时满天金光佛号压下来,任她再如何抵抗也难以抵挡这直达元神根本的镇压。
数十颗闪耀着佛光的念珠将红叶团团锁住,红叶痛苦地蜷缩在一片佛光之中,娇躯低伏,周身一片红光闪烁。
竺法兰见了红叶身上的红光,口中开始唱念佛经。
随着竺法兰口中佛经不停的响起,那念珠佛光笼罩下的红叶身上的红光也越来越亮。
这红光不是其他,正是红叶要被打回原形的征兆。
随着红叶周身的红光越来越盛,她自知难以逃脱,于是艰难地抬起头朝竺法兰道:“你把我打回原形以后,把我丢到山里去吧,我从小就生在大山中,喜欢高山净水,多谢了。”
“呵呵。”竺法兰淡淡一笑,随后合十的双手突然展开,朝着下方的红叶拍了下去。
随着这一掌拍下,那些念珠瞬间化作一道大大的万字佛印红叶落下。
‘哗’
突然,那些念珠化作的万字佛印在一瞬间碎裂开来。
万字佛印顷刻间消失,而那些念珠也立时炸开,散做满地木屑。
竺法兰脸色大变,抬头看向自己设下的隔离外界的法阵。
只见那法阵边缘一阵水波荡漾开来,然后三名身着道袍的男子凌空踏步走了进来。
“是你们?!”竺法兰脸色一沉,看着眼前三人沉声道。
不错,来的三人正是玉常宫的严懋德、钟常、吕清三人,他们落下地面,将气息虚弱的红叶挡在身后,目光看着竺法兰,然后严懋德笑道:“竺法兰道友,光天化日,当街欺负镇压我玄门中人,是何道理呀?”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五行法
竺法兰看着严懋德三人,脸色一肃,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在降妖,何曾见到有什么玄门中人?”
严懋德转身将红叶扶起,然后指着红叶道:“她身具我玄门正法,就是玄门中人。”
竺法兰淡淡一笑:“这倒也是,大道普度众生,无论人妖皆一视同仁。”
“只是...”竺法兰看着红叶,“她既是妖,却出现在这雒阳帝都,是何原因?”
“莫非你看到她作恶了吗?”钟常朝竺法兰问道。
竺法兰摇头道:“未曾看到,但若是世间一切恶人作恶时都会被人看到,那他们还作什么恶?”
吕清盯着竺法兰道:“你舌灿莲花,不就是想说她作恶了吗?”
“对。”竺法兰笑着说道。
红叶气息孱弱地站在中间,目光看着竺法兰道:“我没有做过坏事,从来没有。”
吕清拦住红叶,说道:“你何必跟他争辩,他今天是认定要镇压你了,你说什么都没用的。”
严懋德朝竺法兰抱拳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竺法兰右手一招,那倒在地上的天盖立刻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钟常将红叶推到身后,对她道:“待会儿小心些,要开打了。”
一阵罡风陡然吹起,朝着竺法兰席卷而去。
竺法兰将天盖朝自己头顶一抛,那天盖滴溜溜的转动着,瞬息之间垂下道道佛光,将竺法兰护在中间。
吕清驾驭着罡风将竺法兰与天盖齐齐围住,竺法兰体内法力源源不断得注入天盖之中。
天盖下佛光垂悬,将一切罡风全部阻挡在外。
吕清见状,挥袖撤回罡风,然后张口一吐,一阵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喷出,顷刻间就附着在那天盖之上猛烈燃烧起来。
竺法兰作拈花指一弹,只见一片乌云飞来,然后忽然降下大片雨水。
吕清的火焰瞬间被雨水浇灭,但还不等竺法兰松口气,只见他头顶的天盖内部突然窜出一股火苗,然后整个天盖都被烧成一片灰烬。
“哈哈哈!”吕清看着一脸呆滞得竺法兰大笑道:“这是木中火,你这天盖是木头做的,怎么防得住。”
竺法兰看着带着天空坠落的点点火星,目光变得深邃莫名起来。
吕清笑过之后,飞快上前招来罡风,狂暴猛烈的罡风瞬间化作千万道利刃割在了竺法兰的身上。
而竺法兰此时没了天盖与念珠法宝,面对扑面而来的罡风显得极其被动。
但竺法兰面无惧色,只见他手掐法诀,高喝一声。
随后竺法兰全身闪过一道璀璨的金光,紧接着那些罡风落在竺法兰身上,却无法对他肉身造成任何损伤。
“嗯?”吕清目光一凝,然后浑身法力喷涌而出,化作道道锋利无比的罡风朝着竺法兰压去。
竺法兰浑身金光凝硕,肉身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无论这罡风如何猛烈,都不能再他得肉身之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在呼啸撕裂的罡风中,竺法兰突然睁开双目,只见他忽然对着吕清拍出一掌。
这一掌带着龙吟虎啸之声,化作一道罗汉金光打在吕清身上。
吕清迎面挨了一掌,立时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钟常腾空而起,一把接住吕清,道:“吕师弟你先下去歇着,我来。”
吕清对钟常道:“小心,他的肉身力量极其强横。”
钟常点点头,然后剑指一点,一道清光从天而降,落到了钟常头顶。
钟常朝前方的竺法兰望了一眼,随后朝竺法兰道:“和尚,你敢让贫道刺你一剑吗?”
竺法兰淡淡一笑,看着钟常道:“就算让你刺我十剑,你又能破得了贫僧得肉身吗?”
钟常笑道:“若我一剑破不了你的肉身,甘愿受你一掌,如何?”
“此话当真?”竺法兰说道。
“决不食言。”钟常说道。
竺法兰点点头,随后高颂一声佛号,“来吧。”
钟常目光一冷,随后剑指凌空一转,只见他头顶的那道青光瞬间化作一道九寸多长的剑气。
竺法兰不敢大意,只见他胸口闪过一道佛印,整个人身上的金光瞬间暴涨。
就连他的皮肉也散发着浓烈的古铜色光芒,看上去就像是用铜水浇过一般。
钟常见到竺法兰身上的变化,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但谁也不知道,钟常得心中却乐开了花。
“等的就是你这样!”钟常大喝一声,不再犹豫,剑指一指竺法兰口中河道:“咄。”
‘咻’
九寸多长的剑气刹那间朝着竺法兰飞射而至,竺法兰只觉得筋骨皮肉一阵刺痛,随后那剑气竟然直接刺破竺法兰的肉身,从他的肩胛骨上穿了过去。
竺法兰痛呼一声,随后气势一泄,一身法力顺着肩胛骨上的伤口消散一空。
竺法兰从半空瞬间跌倒下去,轰隆一声坠落在地。
他身上淡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哗啦啦的流了一地,但他顾不得许多,抬起头来看着钟常道:“这是什么法术。”
钟常笑道:“《大五行真诀》,化五行之力为己用,你那铜皮铁骨看似保护着你的肉身,但在我《大五行真诀》的金行剑下,却变成了我所掌控的力量。因此我无需蛮力,就能让你的铜皮铁骨无用武之地。”
竺法兰明白了,那吕清《大五行真诀》专修的火和风,而钟常则专修的金,那剩下的严懋德...
就在此时,一道佛掌突然从阵外拍了进来,“钟师弟小心!”
钟常心头一惊,连忙抬头运功护身。
却见那佛掌带着骇人的气势打在钟常身上,钟常周身金行之力瞬间被这一掌破除,然后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严懋德大手一拂,只听一阵浪潮涌动的声音响起,随后在一片波澜灵光之中,钟常被救了回来。
钟常落地脚步一颤,稍微吸口气都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秃驴下手真狠...”
“钟师弟你且疗伤,剩下的贫道来应付。”严懋德对钟常说道。
钟常点点头,严懋德对红叶道:“这位道友,你帮我看顾一下两位师弟。”
“好。”红叶点头应道。
此时,只见大阵被硬生生撕裂,随后众人只觉一片物换星移,再看时已经不在雒阳城内,而是在洛阳城外的一座无名山顶。
严懋德眉头一凛,看着前面迎着一片金光走出来的僧人,目光中带着些许凝重。
毫无疑问,这个僧人能在众人毫无感应的情况下就把大阵挪到了雒阳城外,很明显修为比竺法兰高了不止一筹。
“师兄!”竺法兰捂着伤口,起身朝那名身着淡金袈裟的僧人叫道。
“摄摩腾道友。”严懋德打了一个稽首,朝头顶三宝香炉,手持金光幡的摄摩腾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胜
摄摩腾满脸严肃地看着严懋德,道:“严道友,你们为何以众欺寡,伤我师弟?”
摄摩腾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寂。
红叶眼睛里露出浓浓的不解之色,左看右看,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变成了欺负竺法兰的人了。
钟常和吕清正想说话,却被严懋德给制止了。
然后严懋德朝摄摩腾道:“好了,说那么多作甚,先做过一场再说。”
摄摩腾微笑着道:“既然严道友诚心相邀,那贫僧就与道友切磋一二。”
这时竺法兰捂着伤口来到摄摩腾身边道:“师兄,这三人修炼的是《大五行真诀》,那吕清专修的风和火,钟常专修的金,这严懋德定是水和土。”
摄摩腾听完,自信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严懋德看着竺法兰低声与摄摩腾说话,虽然有摄摩腾法力阻隔,自己听不清楚,但至少也能猜出一二。
“摄摩腾道友,你们俩有多少悄悄话,不妨回庙里再说吧。”严懋德朝摄摩腾喊道。
摄摩腾一愕,随后冷笑一声,看着严懋德道:“严道友,如此说话,小心‘水土不服’啊。”
话音刚落,摄摩腾手中金光幡突然升空而起。
随后只见九天之上一阵炙热感传来,严懋德抬头一看,天空中的金光幡带着一重重金云旋转着,随后那一重重金云变化,赫然变成了十个小太阳环绕在金光幡周围。
再接着地上绿光泛起,千万株树苗在地上瞬间生长成了高大的树木,紧接着便被那十个太阳给烤成了一片片火林。
摄摩腾腾空而起,站立在云巅,目光看着下方被火林围住的严懋德等人道:“上有十日,雨水难出。下有火海,泥化焦土。你的水土二行,如何能与贫道的《十日凌空须弥法》抗衡。”
十日一出,天地间一片炽热,就连整个山头都抑制不住的烧了起来,远在雒阳城都能看到一片火光。
红叶此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着了一样,原本美丽娇嫩的皮肉开始干裂,甚至出现一道道干涸血痕,看上去极为恐怖。
但尽管如此,她仍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钟常与吕清的身旁。
钟常与吕清本就是修道之人,体内法力凝结于体外就可以阻挡这十日的力量,只是皮肤也会感到烧灼一般的疼痛罢了,并不会受到重伤。
但红叶不同,她本就是山中枫树修炼成精。一身法力全是木行之力才,此时置身火海,自然首当其冲。
这时严懋德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在这珠子取出来的那一刻,周围五丈内的火海瞬间消退,再无法靠近严懋德五丈之内分毫距离。
严懋德将这珠子放在红叶手中,红叶开裂的皮肉立刻止住,随后她的法力开始迅速流转全身,修补着身上的伤痕。
红叶一双眼睛里流出一滴滴鲜血,她睁眼看着严懋德。
“这是辟火珠,你拿好。”严懋德朝红叶说道。
红叶咬牙点点头,然后握紧了手中的辟火珠。
‘呜’
此时天空一声嗖响,只见那摄摩腾操控着一颗‘太阳’朝着严懋德砸了下来。
严懋德急忙转身,只见他一掌拍出,立时将那太阳打飞了出去。
但严懋德还是脸色一变,他收回左掌,只感到整条左臂一阵剧痛,随后他的整条左臂立刻变得通红,再然后泛起了密集的水泡,就是那种被开水烫到之后的水泡。
摄摩腾站在天空之上操纵着十颗‘太阳’,看着严懋德烫伤溃烂一般的手臂道:“贫僧说你水土不服吧,果不其然,《大五行真诀》你只修水土二行,岂能是我对手。”
严懋德体内法力朝着左臂汇聚过后,随后只见他左臂之上绿光一闪,所有烫伤溃烂瞬间被抹去,就连手臂上的皮肉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摄摩腾脸色一变,“木行力?”
“谁告诉你我只修了水土二行?”严懋德眉头一挑,随后右手掌中突然出现一颗泛着五彩的金珠。
摄摩腾大惊,失声道:“五行金珠?!!!”
严懋德不等摄摩腾反应过来,将手中金珠掷出,口中喊道:“咄!”
只见那金珠化作一道五彩光芒,直直砸向摄摩腾。
摄摩腾连忙以十颗‘太阳’来阻挡,就算如此还不放心,还用金光幡、三宝香炉来阻挡那五彩金珠。
可是那五彩金珠直射而去,五彩金珠先是闪过一道土黄色的光芒,然后那十颗‘太阳’瞬间沉落下去。
五彩金珠再次闪过一道白光,那金光幡瞬间被白芒斩成三截。
第三次五彩金珠闪过一道赤光,摄摩腾的三宝香炉瞬间被熔成一堆铁水,混着香灰从半空落下。
“啊!?”摄摩腾见自己三件法宝瞬间被五彩金珠破除,吓得连连后退,施展出佛门金身。
但那五彩金珠威力丝毫不减,直直的打在摄摩腾的额头上。
尽管摄摩腾施展了固若金汤的佛门金身术,但仍旧被这五彩金珠打的头昏脑涨。
只见摄摩腾的身体在半空上猛然一颤,随后光洁的脑袋上鲜血直流。
但他晃了晃脑袋,清醒过后立刻转身飞落下来,抓起目瞪口呆的竺法兰就朝着白马寺飞了回去。
远远地摄摩腾的声音在山顶响起:“严道友好神通,贫僧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等来日贫僧佛法精进,再来找道友切磋一二。”
“师兄,快追,杀了他们。”钟常和吕清此时连忙起身,来到严懋德身边说道。
严懋德抬手制止了二人,并收回五彩金珠道:“不可,那摄摩腾挨了我的五行金珠一击,在极端的时间内便清醒了过来,说明他有能力与我的五行金珠抗衡,只是突然离去,怕是不愿意就此露出底细。
若我们穷追不舍,恐怕会狗急跳墙,与我等殊死相搏,不如就此放他们离去,数十年内他们白马寺是不敢和我们玉常宫正面为敌了。”
钟常、吕清听完之后,也明白了过来。所谓的五行金珠,只有《大五行真诀》全部修炼圆满的人才能凝炼出来。五行金珠集合了五行之力,可以说是五行之内无物不摧,所向披靡。
就算和严懋德同等修为的人挨一下,也是不死即残,但偏偏那摄摩腾只是流了些血而已,还能带着竺法兰瞬息之间飞出数十里,说明他至少有挡住五行金珠的实力。
“先带红叶道友回玉常宫疗伤吧。”严懋德说道。
“好。”钟常、吕清应道。
然后吕清上前扶起红叶,三人带着红叶驾云而起,朝着雒阳城玉常宫飞去。
虽然此战玉常宫得胜,但佛、道之争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零陵
玉常宫,严懋德为红叶疗伤数日,至第九日晌午时,红叶伤势方才痊愈。
次日,严懋德三人正在玉常宫大殿中谯祈。
红叶穿着一身素白道袍走了进来,她不声不响的站在严懋德等人身后,与他们一起谯祈法事。
法事毕后,严懋德好奇地朝红叶问道:“我观你法礼有度,举止森严,之前是在哪个道观修行啊?”
红叶说道:“钱塘太一观。”
“哦?”严懋德三人颇为惊讶,“莫非你先前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从太一观出来的。”
红叶笑道:“我为何要在这件事上面说假话呢。”
吕清道:“先前只是看你一身玄门正气,所以便以为你是某位道友的弟子,原来真的是太一观出来的高足。”
红叶淡淡一笑,然后便对众人说了自己如何进入太一观修行,又如何到了雒阳。
严懋德三人听了,纷纷点头道:“原来如此。”
如此,红叶又在玉常宫住了两年,这两年里天天与严懋德三人谈论道法,切磋论道,修为也日渐长进。
到了第二年深秋,红叶辞别了严懋德三人,准备离开玉常宫继续前往天下历练。
在送别红叶时,严懋德对她说道:“你自有修炼之法,只是还未参悟透彻,所以遇敌之时才会处处被动。桓恕道友虽传授给你一些道门功法,但在你悟透己身之道之前,这些功法对你并无多大补益。我听说南方庐陵郡有一位大德仙师,你可去那里寻他,或可指点你一二。”
红叶拜谢道:“多谢师兄指点。”
红叶离开洛阳之后,一路往南行去。
这一天,红叶到了零陵城。
一进入城内,就发觉城中非常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喜庆之事。
在城内找了一处驿馆,她坐在驿馆大厅中间,叫了一些酒食,就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吃喝起来。
吃喝并不是她的目的,经过几十年的游历,她知道在酒家、驿馆之中,最容易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在坐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一群拿弓持剑的差人走了进来。
他们就在红叶旁边的桌边坐了下来,然后也叫了一些酒肉,便开始高声议论起来。
只听其中一个差人道:“想不到那竟是一条大黑蛇。”
“是啊,要不是镇妖观的道长出手,恐怕我们零陵城都要毁于一旦了。”另一个差人也一脸后怕地说道。
“只是这位镇妖观的残松道长,从前似乎没有见过啊。”一个差人有些疑惑地说道。
另一位差人说道:“你当然没见过,这位残松道长乃是当年太衍真君降服妖龙时留在此地,专门镇压那妖龙的。”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这时,红叶抱着自己桌上的一坛酒,来到隔壁那一群差人坐着的桌子上,硕道:“诸位大哥,我请你们喝酒。”
说着便把酒坛放在了桌子上。
一众差役抬头看着红叶,虽然束发穿着道袍,但众人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女子。
“你是?”一名差役看着红叶问道。
红叶打了一个稽首,道:“我是从雒阳玉常宫来的游方道人,方才听诸位大哥说什么大黑蛇、镇妖观,故而有些好奇。”
说着,红叶指着桌上那坛酒说道:“这酒就算我请诸位大哥的了。”
于是,这些差役看在酒的份上,便请红叶坐了下来,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在前段时间,零陵城的渔夫们发现,城外数条河流之中竟然打不到鱼了。
不仅渔夫打不到鱼,就连猎户们也打不到猎,而且农夫们的猪、牛、家禽也接二连三的莫名消失。
这种事情一连持续了半月之久,整个零陵都是一片人心惶惶。
县令曾经派出数拨人蹲守、探查,始终都找不到任何的原因。
后来没办法,大家只能去镇妖观敬神祈福。
但这也只是大家自我安慰的办法,因为众人都知道镇妖观虽是太衍真君留下的,但镇妖观里的道长都是朝廷派遣的,根本没有任何法术。
可就在这时,众人发现,祭拜了许多年的镇妖观,竟然还隐藏着一位真正的高人。
这就是残松,残松出现之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残松就是那么凭空出现在观内,就连朝廷派遣的观主本人也吓了一跳。
后来众人才知道,原来残松是当年太衍真君镇压妖龙之后留下来看守大阵的。
所以整个零陵的百姓们都拜求残松出手,解救此次危难。
残松自然应允,而且他也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于是残松便带着众人来到零陵城外的群山之中,他们漫山遍野插下法旗,残松用法力驱动法旗,组成大阵逼出了那个令全城人心惶惶的东西。
那是一条十丈多长的大黑蛇,后来,在所有人惊恐震的目光下,残松与那大黑蛇进行斗法。
斗法持续了三日之久,打的山峰崩裂,天昏地暗。
后来还是残松更胜一筹,用插满山野的法旗困住了大黑蛇,并收服了它。
所以今天的零陵城才会如此热闹,仿若过节一般。
...
零陵城西,一片荒野之上。
一座道观静静的伫立在这里,此时已经是下午,零陵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提着灯笼,举着火把来到道观外。
他们今天要在这里拜神、欢庆蛇妖伏法。
但残松并不在欢庆之列,他降服蛇妖之后,便回到了地宫,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了那位朝廷派遣的观主主持。
红叶穿过人群,看着黄昏下鼎盛的人群,以及道观原野上一片灯火通明,她目光如星辰一般闪亮,“人间真美。”
说完这句话,红叶便顺着法力感应,来到了镇妖观的地宫入口处。
只要有法力的人,都能感察到地宫的存在,更何况是红叶这样身具玄门正法的呢。
“晚辈红叶,拜见残松道长。”红叶抱拳朝地宫入口喊道。
只见地面上泛起一道道幽绿色的灵光,随后一道法阵出现在红叶脚底。
红叶并未躲闪,静静的立在法阵中央。
只见一道清光闪过,红叶只觉得眼前场景骤然一变,随后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地宫之中。
地宫四通八达,宽阔明净。
更有两侧墙壁上绘满了玄门符印,以及道门正令。
整座地宫威势无穷,正气凛然,哪怕是身具玄门正法的红叶站在这里面,也觉得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在无时无刻的压制着她的妖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丹成出龙虎
一位身着道袍的老道人,身旁跟着一个小道童走了出来。
“红叶道友。”残松朝红叶打了一个稽首说道。
红叶上前还礼,然后说道:“冒昧打搅前辈,还请见谅。”
残松摇了摇头,伸手一引,道:“红叶道友请。”
红叶随着残松,朝地宫主殿走去。
一路上残松身旁的小道童不时的用眼睛偷看着红叶,红叶友善的朝他笑了笑,小道童却连忙转过了头去。
“残松前辈,这小道童是您的弟子吗?”残松摇摇头,说道:“他是外面观里的一个小童,聪慧灵秀,悟性极高。有一次仅凭本能便偶然发
觉了地宫所在,所以我便为他开了方便之门,让他随时可以进入地宫随我修习道法。”
红叶问道:“既然如此,您为何不收他为徒呢?”
此言一出,就连小道童也关切的看着残松。
谁知残松却说道:“我本是万千生灵游魂,被太衍真君点化,方有今日。我只求能功德圆满,镇压此地静待妖龙炼化,至于收徒传法,我更无此打算。”
小道童闻言,顿时一脸失望。
红叶随着残松进了主殿,只见这主殿巍峨广阔,十分之大。
“此乃九宫殿,乃是地宫主殿之一。”残松说道。
红叶抬头一看,只见大殿深处一座镇妖法剑,法剑高有四五丈,铜环衔令,威严明正。
而在大殿左侧,一名身着黑衣黑袍的妖野少女被四条锁链锁在那里。
那四条锁链虽然很细,但少女却不能举动分毫。
她此刻一脸颓废绝望的坐在那里,脸上布满了惊乱惶恐之色。
当她看着和残松一起进来的红叶时,妖异的眼睛里闪过一缕难以置信的神色。
随后她高声朝残松叫道:“道长,上仙,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残松身旁的小道童呵斥道:“闭嘴,你这个蛇妖,乖乖等着被大阵炼化吧!”
原来这女子便是那黑蛇妖,她用目光扫了一眼小道童,然后又朝残松哀求道:“道长,她也是妖,为何你不抓她,只抓我?”
“道长,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道长,数百年修行不易,求求您放过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不再去骚扰世人。”
残松指着红叶道:“她虽是妖,却身具我玄门正法,凭这一点就能让贫道以同道相待。”、
“玄门正法?”黑蛇妖呆了呆,有些迷茫地道。
“不错。”残松点点头,“玄门正法,只有持身守正,摒斥奸邪的人才能修炼展现。否则若是心术不正,就算修炼我道门功法,也不会有玄门正法的效果。”
黑蛇妖闻言,立刻说道:“我愿意改邪归正,愿意修炼玄门正法。还请道长成全,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残松目光一凝,这时一旁的红叶说道:“她虽然搅得零陵人心惶惶,但至少没有食人骨髓精血,只不过伤了一些飞畜家禽,算不得罪大恶极。”
残松笑道:“道友说的有道理,只是死罪虽然可免,但活罪依旧难逃。”
黑蛇妖一听这话,知道残松不会杀死自己了,立刻拜伏在地,高声说道:“两位道长大恩大德,我愿意为自己的罪孽受罚。今后也一定会改邪归正,多做善事。”
残松道:“那且要看你的改过之言是否是真心的了。”
黑蛇妖正要表示自己是真心悔过,但话还没出口就自己咽了回去。
残松很满意黑蛇妖的态度,于是带着红叶走到那镇妖剑碑下盘坐下来。
盘坐下来之后,残松才开口问道:“道友从哪里来?”
红叶愣了愣,然后说道:“不瞒道友,我从钱塘太一观而来。”
“哦?!”残松大吃一惊,“钱塘太一观,太衍真君仙隐之地?”
“是的。”红叶点头答道,然后手指一点,半空中陡然浮现出一道敕令,这正是太衍的真君敕令
残松顿时激动不已,连忙朝红叶问道:“太衍真君他近来可好。”
红叶道:“我也有数十年未回去了,不过祖师他这些年一直仙隐在观中,不曾现世,但从观主的信中看来,一切都好。”
红叶口中的观主就是太一观的观主桓恕了。
“好,好啊。”残松抚掌大喜,然后又看着红叶道:“道友游历天下,是为了...”
“一是为了完成在人间行走的夙愿,二是历练修行。”红叶说道。
残松闻言,点了点头,道:“好,我虽不才,但于修行之道也算略有领悟,红叶道友若是不嫌弃,可在此多住几日,也好切磋道理,相互印证一番。”
“好,求之不得。”红叶感激地道。
就这样,红叶又在零陵镇妖观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过去,人世间的一切都发生了许多变化,但红叶依旧是五年前的模样,除了气息威势越发强盛之外,没有丝毫变化。
而在这五年内,由于那黑蛇妖向善之心十分坚定,再加上红叶的说情,最终残松解除了困住她的镇妖锁链。
但那黑蛇妖却不愿意离去,发誓愿意跟在残松身边修行。
残松见她真心悔改,而且在自己身边修行,有自己看着总比跑出去要好。
所以残松便把黑蛇妖留在身边,和那个小道童一起跟着他修炼。
并且,残松还把太衍赐他的《太阴真经》前半部传给了小道童和黑蛇妖。
二人如获至宝,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要好好修炼,日后多做善事,好报答残松的知遇之恩。
在这一年的春天,红叶辞别了残松,离开了零陵,继续向着南方的庐陵郡行去。
当红叶顺江而下,来到庐陵郡时。
发现这里的人都在谈论着一件奇事,那就是云锦山中一位神奇的道人。
红叶来到庐陵城外官道旁的一座小茶摊喝茶,一进来就听到一位先生在茶摊里面讲的唾沫横飞。
红叶坐下来仔细一听,只听那书生说道:“二十五年前,有一位道人来到云锦山中。当时道人来时,一眼便看出这云锦山乃是仙家福地,所以便扬言要在山中采药炼丹。”
这时茶摊里的一个人说话了,“你说这道人一眼就看出云锦山是仙家福地,可是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那先生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道:“你肉眼凡胎,安能看得出来?”
众人一阵大笑,随后那先生说道:“那位道人从此便隐居在这云锦山中,这些年来只要上山的人都能看到他在山中采药的身影。”
茶摊里的几个樵夫说道:“这倒是不错,三年前我还碰到他了。虽然看上去须发花白,但面容却如婴儿一般红嫩。而且在山中行走步履矫健,就像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
这时茶摊中有人问道:“那几天前云锦山内的异象,就和这道人有关了?”
众人一听,顿时无比好奇的看着先生。
那先生点头道:“正是,我先前说了,那道人隐居在云锦山中炼丹。”
“那他炼成了吗?”有人问道。
先生说道:“当然炼成了,这位道长真是神人!他隐居采药二十五年,终于炼成神丹,所以才有几天前云锦山中九霞弥漫,龙虎俱现的旷世异象!”
“先生说的是真的吗?”有人问道。
那先生道:“这还能有假,太守大人已经到了咱们庐陵城,昨日亲自上山拜见了这位道长。而且,太守很快就会下令,以后云锦山就不叫云锦山了。”
“那叫什么?”一名猎户问道。
那先生笑了笑,说道:“龙虎山。”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问道
红叶随着各地慕名而来的人群上了龙虎山,方一进入此山,红叶便觉一股浓郁的仙灵气息扑面而来。
除了极其浓郁的灵气之外,还有一道浩然正大的威势笼罩在龙虎山的四方天地之间。
来到山中,只见苍松古柏,翠苒清幽。
只是众人来到山中后,却被两名童子拦住了去路。
只见为首的童子对众人打了一个稽首,道:“诸位止步,师父正在山中清修,今日不见俗客。”
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闻言,立刻上前拜道:“我等慕名而来,只为一睹仙颜,还请仙童成全。”
童子摇头道:“家师有令在此,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一阵失望,童子看着众人失望的表情笑道:“这山中景色甚美,诸位既然上得山来,为何不四处走走呢?”
“见不到仙师,纵然风景再美又有何用?”一名华服男子叹息着道。
众人也是各自叹息不已,唯有红叶好奇地看着三名童子,然后掐动法诀,隐去了身形。
红叶隐去身形,径直从两名童子身边穿了过去,直朝他们身后的那座高山登去。
那为首的童子淡淡一笑,然后对身旁的那童子道:“师弟,你在此巡守山门,我去禀报师父。”
“是,师兄。”两名童子躬身应道。
为首的童子也转身朝山中走去,红叶发现他的速度竟然比自己还快,眼睛里看着他是在一步一步的登山,实际上每一步都跨出了三丈多远的距离。
红叶也不甘示弱,运转法力快步跟在童子身后。
于是山道上只看到一个青色人影在快速往上移动着,在人影身后紧随着一股香淡的清风。
终于,童子与红叶上了山巅,红叶这才看到山顶之上有着一座洞府。
洞府外遍地生长着奇花异草,左侧山崖上一股清泉奔涌而下,滋润着沿山树木。
这时,走在红叶前面的童子走到洞府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眼前的空气道:“道友请稍后,容我通禀一声。”
红叶微微一惊,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并无他人。
于是她知道道童已经发现了自己,便不再隐身,只见红光一闪,红叶便显出了身形。
道童看着一个仙姿清灵的女子出现在眼前,也并没有多么惊讶,而是对着红叶打了一个稽首,然后便转身进了洞府。
红叶看着道童进去洞府,也不急躁,而是转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龙虎山美景。
只见龙虎山群峰耸立,千山碧翠,万水争流。
碧水长流而下,丹霞映照穹天,河流山势如踞虎龙,洞天福地胜似仙庭。
“圣贤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此地山水壮美,想来这位前辈一定是大仁大智之人。”红叶看着眼前山水,无比感慨地道。
红叶方才说罢,身后便传来一个清朗明快的笑声,“道友谬赞了。”
红叶倏然转身,只见一名鹤发仙颜,道骨仙风的老人手握拂尘站在洞口,身后跟着一名童子,正是那为首的童子。
红叶微微一呆,随后连忙上前拜道:“太一观红叶,拜见前辈。”
老道人手中拂尘一摆,一股醇和的灵力将红叶扶起。
红叶起身看着老道人道:“前辈亲自出得洞府来见晚辈,实在是令晚辈万分荣幸。”
老道人笑着说道:“修行之路哪有前辈晚辈之分,你我都是同道罢了。”
说完,老道人指了指悬崖边的一株苍松,然后迈步走了过去,在苍松之下盘坐下来。
红叶也走了过来,老道人指了指面前的空地,道:“坐。”
红叶坐了下来,然后抱拳朝老道人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道人捋了捋长须,说道:“贫道俗名姓张,名道陵。”
“张仙师。”红叶俯身拜道。
张道陵伸手虚扶,待红叶起身后,方才说道:“你是为问道而来。”
红叶点头道:“仙师容禀,弟子自从化形以来,自觉天地混沌模糊,迷茫难测。有眼却看不清,有耳却听不懂。混混沌沌,难以明了。幸有天目山土地授我修行之法,自此便有了立命之术。后来又有太一观桓恕观主悉心教导,这才明了修行之事。但我并非人身,乃枫树化形,故而虽明修心之道,但修命之术却总难参透,还请仙师指点迷津。”
张道陵颔首说道:“贫道知你求道之心甚笃,天下妖类似你这般淳朴坚毅之辈少之又少。既然你来到此处,那也是天意使然,贫道就指点你两个字。”
红叶无比感激地拜道:“多谢仙师指点。”
张道陵伸出手指,指着红叶额头道:“贫道要指点你的这两个字,名为‘正一’。”
“正一?”红叶秀眉微蹙,有些迷茫地看着张道陵。
张道陵说道:“不错,正一。以正驱邪,以一统万,是为正一。”
红叶闻言,顿觉眼前一片明朗,只需再捅破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能看到一条光明大道。
但这层窗户纸虽然薄,但红叶却无论如何也捅不破。
她不由得心急如焚,焦虑万千。最后,红叶起身朝张道陵深深一拜,道:“还请仙师明示。”
张道陵看着红叶,道:“何谓正一?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故曰正一。”
‘轰隆’
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又如清晨的阳光照亮天地,红叶此刻顿觉天心通透,万念归一。
那一层窗户纸瞬间捅破,一条光明的大道瞬间展露在她的眼前。
是啊,人又如何,妖又怎样。
大道不偏不倚,万灵辟邪守正。
行正道者妖即为圣,行邪道者圣即是妖。
这一刻,红叶悟了,灿烂的阳光照遍了龙虎山的山川湖海,天地生机勃勃,万物奋发盎然。
红叶闭目静坐于苍松之下,清风吹拂着她束发的玉带,吹动着她道袍的衣襟。
这一刻,天地入胸,日月入怀。
这一刻,天高地阔,大道可期。
张道陵起得身来,对身边童子道:“她已参破命理,即将突破修为桎梏,你在此看顾一二,不可使外物搅扰了她。”
童子躬身朝张道陵道:“是,师父。”
第一百八十章 传道
岁月流逝,眨眼间红叶便在龙虎山中静修了三年。
如今的她修为已经突破桎梏,晋升到了练化神阶段,一身法力也十分凝炼浑厚。
红叶一袭轻纱道袍,身子笔直挺拔的站在群山之巅,俯视着千山万壑,注视着山水流光。
“我来龙虎山已有三年,自觉得益良多,深感张仙师教诲。如此授业之恩,却是不能不报。”红叶美目流转间灵光熠熠。
“只是我法力低微,张仙师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我又哪里能帮到他呢?”想到这里,红叶不由的秀眉微蹙。
就在这时,一个童子走了过来,朝红叶道:“红叶师弟,师父唤你过去。”
红叶转过身来,束发的玉丝带随风飘动,带起一片灿然云辉。
“好,请师兄回禀仙使,我这就过去。”红叶朝童子说道。
童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红叶整理了道袍衣着,然后朝着张道陵清修得洞府走去。
进了洞府之内,红叶见到张道陵所有的弟子此刻都聚集在洞府之内,不由的有些惊讶。
但她还是恭敬地上前拜道:“弟子红叶,拜见仙师。”
张道陵看着红叶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等红叶起身后,张道陵说道:“你来龙虎山已经有三年了吧。”
“是的,仙师。”红叶答道。
张道陵道:“三年间日居月褚,四季更替,这龙虎山的山水你都看遍了吗?”
红叶点头道:“都看遍了。”
“如何?”张道陵问道。
红叶答道:“有龙虎之气,灵霄之光。”
张道陵点点头,道:“好,好,你能看出这一点,也算是天资**之人,这三年修行并未白费。”
随即,张道陵话音一转,说道:“那你是愿意在这山中静修,还是下山游历呢?”
红叶一怔,随即问道:“仙使是要赶红叶下山吗?仙使若是赶红叶下山,红叶绝无怨言,只是仙使大恩未报,此时红叶实难就此离去。”
张道陵摇头道:“不过就是一些修行的道理罢了,说不上授业之恩,你也不必报答。贫道非是赶你下山,而是贫道即将离开此地。”
“仙师要去哪里?”红叶问道。
张道陵右手一展,只见一道明光闪过,一把长剑瞬间出现在张道陵手中,只听他道:“昨夜太上老君降下法旨,赐我剑印符,命我入川诛灭横行
巴蜀的六大魔王、八大鬼帅,贫道明日便要率领众弟子启程入川了。”
红叶听了,连忙说道:“红叶既不下山,也不在山中修行,愿意跟随仙使入川,听从仙使驱使,也好报答授业之恩。”
张道陵听了,缓缓说道:“你若是想要诛灭妖邪,便可随贫道去。若只想着报恩于我,还是就此离去吧。”
红叶闻言一急,正想开口辩解,却突然止住。
随后,她看着张道陵道:“仙师,授业之恩您虽不在意,却是弟子的心结,若不能正视,不能报答,弟子便不得正一。”
张道陵听了这话,目光中闪过一道仙芒,随后他起身,上前拍了拍红叶的脑袋说道:“果然灵慧不凡。”
说完,张道陵转身做了回来,对红叶说道:“那好吧,你就随我一同入川吧。”
红叶俯首而拜,口中高呼:“多谢仙师成全。”
...
琼州海外有仙山,终年云雾遮隐,飘渺不定。或出没于风雨雷暴之时,或潜藏在碧海波涛之内。
海客乘舟泛浪,常年偶见海上仙山出没,上面宫阙楼阁,鸾凤飞鸣,却不能近,故而谓之曰:海市蜃楼。
仙山之上丹崖怪石,削壁奇峰。
丹崖之上,彩凤双鸣。
削壁前头,麒麟独卧。
林中更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
瑶草奇花终年不谢,青松翠柏四季长春。
在一片彩云飞绛,宫阙楼阁的环绕之中,一座仙府缓缓浮出。
仙府上座一名身着布衣,慈眉善目,面目和蔼的老人。
老人手持一根手杖,目光看着仙府内的众仙弟子道:“天命轮转,运数无常。西方佛门在三百年内便会大肆入中土传道,而此界气运最盛者便是中
原诸夏土地。我欲派遣一人下界传道,你们谁人愿去?”
众仙弟子纷纷起身自告奋勇,此时一名碧眼童颜,手持梨杖。身穿青布道袍,长发披散的道人走了出来。
只见道人禀道:“师尊,弟子愿入中土传道。”
众仙弟子一见此人,个个都噤声收言。
上座的老人看了此人一眼,笑道:“你有何打算?”
只听道人说道:“弟子此去中土,只需挑选几名天资过人的弟子,让他们入世渡人,弘扬道法,如此不需数十载,便能使中土皆知我门,皆传我道。”
老人满意地点头说道:“善,择弟子,传大道,济世渡人,此乃上上之选,那这中土之行,便由你去吧。”
道人恭身拜道:“弟子领命。”
...
建光元年,当朝太傅、威远候陈景武病重。
皇帝刘祜亲自前往探视,当他见到这位算得上七朝元老的重臣时,内心是充满了敬重的。
陈景武一生,从光武皇帝刘秀算起,横跨大汉七位皇帝,切每一朝都得到了重用。
可以说这是前无古人得荣耀,也令他获得了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威望。
刘祜刚刚亲政,此时正是大汉外戚势力极为膨胀得时刻。
在这时刻,刘祜可以说是迫切的想要得到这位七朝元老的支持。
但是当刘祜见到这位威震匈奴与西域的老臣时,他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之上,再也没有了当年豪迈雄壮的英雄气概。
陈景武的三个儿子,十五个孙子,三十八个重孙此时都聚在一起,脸上满怀忧心的看着家族中的擎天之柱。
如果没了陈景武,陈家的势力还能保持如今的显赫与荣耀吗?
所有人心中都没有底。
“陛下驾到。”随着一声尖利的高喝,整个陈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转身跪在地上,迎接着皇帝刘祜的驾临。
“恭迎陛下,吾皇万年。”
第一百八十一章 鬼帅
刘祜来到了陈景武的榻边,这时陈景武在儿子陈章的呼唤声中清醒了过来。
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刘祜,半晌之后,陈景武才颤抖着叫道:“陛下。”
这一声叫的很轻,没有任何的气力,声音小到刘祜几乎都没听见。
但看着陈景武颤动的嘴唇,刘祜还是握着陈景武的手问道:“老太傅,要将息身体啊。”
陈景武手指抬了抬,一旁的陈章立刻从身后的桌上捧起一张玉盘。
玉盘之内放着一枚大印,一块虎符。
刘祜看到大印和虎符,气息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冲动,看着陈景武道:“老太傅这是何意?国家还需要老太傅主持大局。”
一旁的陈章含着泪说道;“陛下,我父亲上午清醒之时说,他已经时日无多,无法再辅佐陛下了。这大将军印和虎符就交还给陛下,这也是我父亲能为陛下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刘祜闻言,顿时大为感动。
太后刚刚过世,他也刚刚亲政,正需要攒聚力量来对付外戚,夺回皇帝的权力。
而陈景武此时将代表着帝国最高军权的大将军印和虎符给他,正说明了陈景武对他的支持。
刘祜擦了擦眼角的热泪,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暂且不论,但到底表明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随后刘祜从陈章手中接过玉盘,然后俯下身去,对着陈景武轻声道:“老太傅放心,朕定不负陈家。”
陈景武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呼吸便开始急促起来。
陈章脸色大变,连忙喊大夫过来,就连刘祜也说道:“朕来时就已经带了太医过来,快,宣太医。”
就在一群人慌乱忙碌之时,陈景武却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阖目而逝。
建光元年,身为七朝老臣的大将军、太傅、威远候陈景武病逝,皇帝亲自前往扶棺,并主持陈景武的葬礼。
而皇帝刘祜的这一举动,也赢得了整个大汉帝国三分之二的军人支持。
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那些外戚的势力。
在陈景武死去的两个月后,刘祜内借宦官之力,再掉羽林、期门入京,一举铲除了以邓悝、邓弘、邓闾三兄弟为首的外戚势力。
从此刘祜正是掌握大汉帝国至高权力,但同时宦官势力也在刘祜的默许下,疯狂的膨胀起来。
并在此后百年内,形成了外戚、宦官相互攻讦、掣肘的局面。
但这一切,都和陈家无关了。
陈景武死后,陈家除陈章后来官职九卿以外,再也没有人能位极人臣。
但荣耀与富贵,依旧伴随着后世的陈家子弟。
而在以后朝廷上的数十次残酷斗争中,因为陈家子弟早已远离中心,反而得到了完好保存。
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咚’一声鼓响,震动万千百姓的心神。
‘呜呜呜呜呜呜呜’一阵阵怪叫在四面山野中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
但这里的百姓们却满面虔诚,脸上和目光中都带着无比崇敬的神情看着前方的祭坛。
四座高大的祭坛伫立在大山之下,周围是数千名身着巫袍的巫师。
巫师们敲鼓擎幡,口中念着怪异的咒语。
天上阴云密布,邪风呼号,大地上只有隆隆的鼓声和震耳欲聋的怪叫声。
百姓们淳朴虔诚的跪在那里,膜拜着眼前的高大山峰。
这时,一名身穿乌墨衣的大巫师走到人群前面,将手中骨杖一挥,高声喝道:“上祭品。”
‘呜呜呜呜’
巫师们又开始了更加疯狂的吼叫,天上的乌云也越来越浓,鼓声也越来越重。
四个皮肤白嫩,赤果身躯的妙龄少女被抬上了祭坛。
然后这四名少女被摆在了四座祭坛上的石磨之上。
少女们眼中透着呆滞和麻木,双眼无神的盯着天空。
她们都是从全县挑选出来的最年轻貌美的少女,而且都是未出嫁的女子。
用未出嫁的女子来献祭神灵,是巫师们对神灵最好的奉献。
“献祭开始。”随着大巫师一声令下。
每一座祭坛上都有七名巫师,他们一起推动了圆滚滚的巨大石磨,然后从少女们雪白粉嫩的双腿开始,一直碾压过去。
数千斤的石磨从碾到少女们双腿的那一刻,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便不住地在山谷间响起。
但虔诚的百姓们恍若未闻,敲鼓擎幡的巫师们面无表情。
石磨碾过少女们修长美丽的双腿,将其碾成一团肉末,然后顺着双腿一直往上,当石磨碾到少女们小腹时,她们双目流出血泪,口中发出无力的痛呼。
当石磨碾碎少女们胸口时,她们面部狰狞扭曲,早已气绝而死。
最后石磨无情的压过她们的脑袋,然后石磨又从原路退了回去。
随后,一滩滩鲜血混合着肉泥从石磨的小口上流到了下面的金盆内,一名巫师上前,将混合在里面的头发丝从血肉之中捡了出来。
大巫师又命巫师们将盛满献血肉泥的金盆摆到祭坛中央,并开始高念咒语,身体疯狂的颤抖起来。
四个祭坛,一个少女的血肉盛两盆,四个就是八盆。
在大巫师的施法之下,从大山顶上落下一道黑光,罩住那八盆血肉,便将其摄上了山顶。
百姓们看着这道黑光,无不高呼神灵之名,疯狂膜拜。
随后一道黑色的符令落到大巫师面前,大巫师接到符令,看了一眼,随后转身朝百姓们道:“八大鬼帅降下法谕,今年巴县风调雨顺,无灾无荒。但年底,巴县要再献上少女血肉十六盏。”
百姓们大喜,纷纷拜道:“多谢鬼帅庇佑。”
...
“今天又杀了四个。”巴县县令赵安坐在县衙内,神情有些阴郁地说道。
县尉张才不置可否,风轻云淡地道:“每年用四名女子,就能换来一年的风调雨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安瞥了张才一眼,身为县尉,张才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用无辜的人命去换取庄稼丰收,无灾无荒,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看着良心上似乎有些过不去的赵安,张才笑道:“又不是我们巴县这么做,整个川渝蜀地有九成的县都在祭祀鬼帅。”
“可这是淫祀!”赵安低声说道。
“但川渝百姓们都信,既然大家都信,就不算淫祀。”张才笑着说道。
赵安长叹一声,缓缓坐了下来,张才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心中却总是难受的很。
“反正也不是县令您主持的,这是百姓们自发的。您一没有号召大家祭祀鬼帅,二没有去抓未出嫁的少女,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张才说道。
“可我是巴县县令!”赵安道。
张才道:“那又如何?县令又如何?能除得了鬼帅吗?并不能。”
赵安闻言,又叹了口气,“是啊,并不能。”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询问
在巴县祭祀鬼帅的五日之后,张道陵率弟子王长、赵升以及红叶等人入川。
“那八部鬼帅近日在川渝之地大兴人祭,已是癣疥毒瘤,不可不除。”张道陵对王长、赵升说道。
王长道:“那师父准备如何除去那八部鬼帅?”
张道陵说道:“且先要寻找一处仙山,布下十绝灵幡再说。”
随后,张道陵转身对红叶道:“巴县年底还有一次祭祀,为整个川渝之先,共有八名女子要遭难,你立刻前往巴县阻断此厄。”
红叶问道:“仙师,弟子应当如何阻止呢?”
张道陵道:“只要不在人前动用法术,那八部鬼帅便无法察觉。”
红叶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弟子这就赶去巴县。”
说完,红叶转身化作一道清风朝着巴县飞去。
...
与此同时,巴县阴神山磨盘洞内,八个身材妖壮,头生异发鬼角的人并排而坐。
在他们面前,摆着上百盆血泥肉浆。
他们便是八部鬼帅,他们每隔一日,便会饮下一盆血泥肉浆,以此来修炼《血神真经》。
八部鬼帅,分为:上部鬼帅、下部鬼帅、左部鬼帅、右部鬼帅、虚部鬼帅、实部鬼帅、前部鬼帅、后部鬼帅,共有八人。
这时,上部鬼帅睁开眼睛说道:“明年要加快祭祀,要一年三祭,每一祭多加十人。”
虚部鬼帅说道:“如此一来,只巴县人口难以承受。”
后部鬼帅说道:“十年之后便是我等与峨眉山那人约定之期,十年后我等便不能再举行祭祀,要去地府掌管八部鬼门。”
下部鬼帅道:“我实在不明白,峨眉山那人不过只有一个,我们怕他作甚。”
实部鬼帅看着下部鬼帅道:“他虽然只有一人,但他身后可是整个佛门。”
“可是如今佛门被道门阻挡在河西走廊之外,无法踏进中土一步。”左部鬼帅说道。
“现在无法踏进,难道以后就无法踏进了吗?我等在川渝大兴人祭,至今已有两千年。无论是道门还是天庭,都不会继续容忍我等了。”上部鬼帅说道。
右部鬼帅此时道:“要我等归降天庭,那是万万不可。而道门视我等如邪魔,将来必欲除之而后快。还不如等十年之后,受佛门之邀,去做那地府的八部鬼门之统来的自在。”
下部鬼帅冷笑一声,说道:“道门视我等如邪魔,难道佛门就不是如此了吗?”
“但佛门为了进入中土,立定脚跟,必然要依靠我们的力量。所以他们就算视我们为邪魔异类,也不会如道门那般与我们不死不休。”上部鬼帅说道。
左部鬼帅道:“那你又如何能保证,将来佛门为了赢取川渝百姓的信仰,过河拆桥将我等诛灭呢?”
左部鬼帅此言一出,整个磨盘洞内顿时一阵沉寂。
半晌之后,上部鬼帅才阴切切地说道:“所以这十年内必须要加快祭祀,提升修为,将《血神真经》修炼得越高越好。”
实部鬼帅点头道:“不错,只有我们法力强大,修为高深,佛门才不会对我们过河拆桥,反而会多加笼络。”
众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下部鬼帅又说道:“丑话说在前头,让我去地府统领八部鬼门可以,但要我入佛门受那些清规戒律,不好意思,就算鱼死网破,我也不会屈服。”
众人听着下部鬼帅的话,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最后上部鬼帅说道:“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从明年开始,加快祭祀,妙龄处子不够,就用童男童女顶替。”
“用童男女?”其他七部鬼帅脸色一变,随后右部鬼帅颇为担忧地道:“用童男童女虽好,但太伤天和,恐怕会提前找来天庭与道门的围剿。”
“不怕,只要撑住这十年,等佛门大举入中土,我等便能依靠佛门对抗天庭与道门。”上部鬼帅说道。
八部鬼帅说的峨眉那位,便是峨眉山的金光祖师。
金光祖师法力高深,心怀慈悲。他从南道十万大山进入中土,也是唯一一个走南道顺利进入中土的佛门弟子。
他来到川渝之地后,见川渝百姓淳朴善信,八部鬼帅借此在此地大兴巫祭。
金光祖师有心除去八部鬼帅,但奈何势单力孤,怕冒然动手不仅无法除去八部鬼帅,反而会招来八部鬼帅对川渝百姓的报复。
所以他便孤身上了阴神山,历经十二日劝说和三十日切磋斗法,终于折服了八部鬼帅。
他们约定十年后八部鬼帅名义上归入佛门,并且断绝人间的一切祭祀,不得再让人间以人祭祀,并许给他们地府八大鬼门统帅的职位。
这就是八部鬼帅有恃无恐的地方。
...
话说红叶来到巴县,立刻就被巴县的百姓给盯上了。
不说红叶长相清灵貌美,而且气质高雅,如兰如水,灵韵备俱。
在她进入巴县县城的那一刻,便有百姓将红叶的行踪报给了大巫师。
大巫师一听说巴县来了一位绝美的少女,立刻带着人来到盛城中查看。
此时红叶正在驿馆歇息,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感受着周围数百道异样的目光。
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沉稳宁静,仿佛没有一点的察觉一般。
现在的她穿的并不是道袍,而是一件淡素隽雅的长裙,整个人看上去淡洁宁素,雅致隽秀。
驿馆内的小厮为红叶端上米酒和菜肴,年轻的小厮面框微红,有些腼腆地看着红叶问道:“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的吗?”
红叶抬头看着小厮,明媚皓齿展颜一笑,摇头道:“没有了,你去歇息吧。”
小厮看着美丽明艳的红叶,脸上泛起一丝酡红,连忙摇头说道:“我不累,我不累,姑娘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唤我。”
“好,多谢了。”红叶点头说道。
小厮点点头,然后三步一回头的朝后厨走去,走到一半,小厮突然转身来到红叶身边,低声问道:“姑娘是刚来巴县吗?”
红叶放下筷子,转头看着小厮道:“是啊,怎么了?”
小厮‘哦’了一声,然后对红叶说道:“姑娘,吃完饭就赶路的话,在今天黄昏之前就能离开巴县。”
“什么意思?”红叶好奇的问道。
“咳咳。”
驿馆外突然响起两声咳嗽,小厮浑身一颤,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红叶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淡笑,然后转头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那个高大身影一步踏进驿馆大门,径直来到了红叶面前。
红叶侧目一看,只见他身着白色巫袍,头戴花翎冠帽。
他面目和善的坐在红叶面前,然后朝红叶问道:“在下巴县良,敢问姑娘从何而来?”
红叶朝良笑道:“南方。”
“哦!”良点点头,然后朝红叶道:“我是巴县巫门大祭司,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巴县吧?”
“是的。”红叶含笑说道。
“恩。”良道:“是这样,巴县任何从外地来的人,只要是第一次来,我们巫门都要问一问情况。一来是为了给客人祈福,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歹徒闯入巴县为祸。”
红叶一怔,随即愕然笑道:“你看我...像是歹徒吗?”
良哈哈大笑,道:“姑娘自然不像歹徒,但为客人祈福也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好吧,那你要问我什么呢?”红叶问道。
良坐直身体,然后满脸严肃地问道:“姑娘叫什么?可曾出嫁?”
红叶摇摇头,道:“我叫红叶,未曾嫁人。”
良又问道:“红叶?”良点点头,又问道:“那姑娘可是处子?”
“处子?”红叶有些好奇地道:“处子是什么?”
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轻嘘,良却毫不尴尬,仔细为红叶解释了一番。
红叶听完解释之后,眼中一片豁然,随后点头笑道:“自然是处子。”
红叶答完之后,良见她并无平常女子的娇羞之情,不由得内心对这个祭品更为满意。
不管红叶是不是处子,到时候总要检查一番的,现在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问完之后,良起身告辞,然后对红叶道:“多谢贵客了,稍后会有给贵客的祈福之礼送上,还请贵客不要嫌弃。”
红叶摆手笑道:“感谢大祭司馈赠,红叶自然不会嫌弃。”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受困
到了傍晚时分,一队巫师来到驿馆,找到了红叶。
“为我安排了宅院?”红叶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巫师,问道:“我不过是路过巴县而已,大祭司何以如此厚待呢?”
“我们大祭司向来宽厚待人,友善之名全县皆知。”一名巫师笑着说道。
红叶笑了笑,“原来如此,只是不必如此麻烦,我住在驿馆就可以了,替我谢谢大祭司。”
“姑娘且慢,大祭司盛情相请,姑娘何必如此见外呢?”巫师拦住转身的红叶说道。
红叶脸色微微一变,这时,周围的百姓和驿馆中的人都围了过来,对着红叶劝说道:“姑娘,大祭司人很好的,每个来巴县的客人都会得到大祭司的盛情款待。”
“是啊,大祭司可是我们巴县的大好人啊。”
“姑娘,你不用担心,大祭司为人正直,他只是比较好客而已。”
“姑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红叶,说的红叶都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最后红叶无奈,面对热情的众人道:“那好吧,那我就应大祭司之请,实在太麻烦大祭司了。”
“哈哈哈。”巫师大笑,“不麻烦,不麻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红叶侧目看了巫师一眼,笑道:“这不是孔子的话么?”
“对,没错。”巫师说道。
“好,请先生前面带路吧。”红叶说道。
随后,巫师便领着红叶出了驿馆,红叶坐上了专门为她安排的车轿,一路来到巴县中那座最大最豪华的宅院内。
宅院四周围满了大小巫师,红叶见这模样,不由得感叹道:“好气派啊。”
“请。”巫师笑了笑,引手朝红叶说道。
红叶走进了宅院之中,方一过照壁,就看到大祭司拄着骨杖站在宅院大厅前,正目光沉凝的看着自己。
红叶站在走廊中央,目光直视着大祭司。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而那位巫师则越过红叶,来到大祭司身边轻语了几句。
大祭司呵呵一笑,然后看着红叶道:“你看出了?”
红叶笑道:“没见过这种好客之道,你们专找我这样的弱女子胁迫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大祭司淡淡地道:“不想做什么,就是借你身体一用。”
“哦,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红叶话音落下,袖中突然甩出一把飞刀朝着大祭司射了过去。
那巫师见状一惊,连忙去挡。
却不料那飞刀凌空一转,‘呲啦’一声便化作一道寒光穿过了巫师的喉咙,然后‘哆’的一声插在了巫师身后的柱子上。
巫师捂着喉咙,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
周围的巫师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将红叶围在了中间。
大祭司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巫师的尸体,然后朝红叶笑道:“好刀法。”
红叶笑道:“我一个弱女子,孤身行走天下,没有自保之力怎么能行。”
红叶说完,双手一闪,又从腰带间拔出十多把飞刀,‘唰’的一声全部射了出去。
以红叶为中心,周围爆开一团血光,随后那些围住红叶的三十多个巫师全部被飞刀洞穿了喉咙。
红叶杀死围住自己的巫师,双脚一掂,立时飞身而起,朝着大祭司杀去。
红叶跃在半空,凌空朝着大祭司射出七把飞刀。
然而就在这些飞刀即将落在大祭司身上时,只见大祭司周身幽光一闪,瞬间将这些飞刀全部震飞了出去。
随后大祭司抬起骨杖,一杖不偏不倚的打在红叶肩头,红叶吃痛,大叫一声坠落在地。
“你...你不是人!”红叶满脸骇然的抬起头看着大祭司道。
大祭司呵呵一笑,看着红叶说道:“以为学了点游侠儿的本领,就能对付本祭司,呵呵!”
红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大祭司双目中忽然放出两道红光。
这两道红光落在红叶眼中,瞬间将红叶的双眼也变得一片血红。
大祭司看到红叶眼中回应的妖异红芒,脸上露出一缕自信的笑容来。
然后只见红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走也不动,整个人除了两眼放出红芒之外,没有任何灵动之气。
“你为何来蜀中?”大祭司朝红叶问道。
红叶满脸呆滞,喃喃地道:“走亲戚。”
“亲戚在哪里?”大祭司问道。
“成都。”红叶乖乖地答道。
大祭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亲戚有哪些人?”
红叶答道:“叔、伯兄弟都有,还有七个表姊妹。”
大祭司听到这里微微一怔,随后看着红叶道:“七个表姊妹?”
“对。”红叶答道。
大祭司微微动容,立刻问道:“都成亲了吗?”
“没有,都未曾出阁。”红叶说道。
“长相如何?”大祭司继续问道。
红叶呆呆地道:“长相容貌皆不输于我。”
大祭司仔细的看了看红叶,随后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立马上写信一封,给你成都的亲戚,让你七个表姊妹到巴县来。”
“大伯、叔婶管教甚严。”红叶说道。
大祭司摆摆手,道:“你只管写信,我有办法。”
“是。”红叶应了一声,然后在后面进来的那些巫师手中接过笔墨,不到片刻就写好了一封信。
大祭司拿到信之后,立刻叫来一名巫师,对他们道:“你带一百来人,拿着此信,去成都将那七女接来。”
“遵令。”巫师接过信笺,朝大祭司拜道。
大祭司看着满地的巫师尸体,却毫不心疼,反而满足地道:“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今年的祭祀是最轻松的一次了。”
等巫师离去后,大祭司又指着红叶朝一名女巫师说道:“带她下去,好生喂养。”
“遵令。”女巫师躬身应道。
随后女巫师带着被大祭司控制了心神的红叶,朝后院深处走去。
但她却不曾注意到,一点灵光从红叶头顶飞起,化作一只透明轻灵的纸鹤飞上天空朝着北面飞去,那里正是成都的方向。
...
三天之后,张道陵大弟子王长接到了红叶发来的纸鹤。
他用神念读取了里面的内容,然后目光闪烁间,便有了主意。
随即,王长叫来师弟赵升,对他说道:“师弟,随我去成都一趟。”
赵升点头道:“好。”
王长对赵升道:“师父教的点化草木之术,你可熟练了?”
赵升笑道:“师兄放心,都熟练了。”
“好,那我们立刻去成都。”王长点头说道。
于是师兄弟二人乘风而起,朝着成都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