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孟光
扶风郡,平陵县。
骆通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干净雅致的屋子。
屋子里布置非常奢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骆通只记得自己在赶路时遇到了一阵大风,然后就被吹的晕头转向,等他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原来破旧的粗布麻衣,而是被换上了一套崭新的丝绸衣服。
骆通也是读书人,他起床看着屋子里的陈设,有许多都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器具。
“看来这主人家定是大富大贵的人。”骆通心中想着。
就在此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名婢女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当婢女看到站着的骆通时,惊道:“呀,君子您醒啦。”
骆通看这婢女,穿着粉色的曲裾,长发梳在背后轻轻细住尾端,长相稚嫩娇俏,令人心生喜爱。
骆通朝着婢女长施一礼,然后问道:“敢问姑娘,这里是何处?”
婢女将脸盆放在梳洗台上,后退一步说道:“不敢劳君子下问,这里是孟府。”
“孟府?”骆通微微一怔,随后心头一惊,道:“莫非是号称平陵最富的那个孟府?”
婢女轻轻笑道:“是了。”
骆通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随后只听婢女说道:“那日我家小姐出游归来,碰到君子晕倒在路边,故而将公子救了回来。”
骆通道:“是贵府的孟光女士吗?”
女士一词,出自《诗经.大雅.既醉》:“尔女士,从以孙子”。多用来称呼富贵之家的女子,或是具有士人行径的女子。
婢女点头应道:“是的。”
说完,婢女朝骆通道:“君子既然醒了,就先洗漱吧,我去禀告小姐一声。”
不一会儿,等骆通洗漱完毕之后,那婢女便再次来到了骆通所在的小院,说道:“君子,我家小姐来看你了。”
骆通立即收敛形容,整理衣襟,以使自己看上去显得文质斐然,彬彬有礼。
但同时骆通也有些嘀咕,传闻这孟府乃是平陵豪富,其家势在整个关中都能排的上名号。但他们家却有个女儿,名叫孟光,长得十分丑陋,三十多岁了都还没有嫁出去,可是急坏了她的父母。
骆通一个普通书生,平日里自然没什么兴趣去了解这些事,但此刻既然身在其中,便要一睹这位孟光女士的真容了。
很快,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骆通连忙快步上前,当他走到小院月门时,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身材肥胖、肤色黝黑,容貌欠佳的女子。
女子身边跟着四五个长得极其可爱的婢女,这些婢女拥蔟着女子走了过来。
骆通看见后,愣了半晌,最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平陵骆通,拜见小姐,多谢小姐搭救之恩。”
孟光穿着丝缎锦服,脸上没有丝毫妆容,三十年来一直素面朝天。
她朝骆通微微一笑,指着院内道:“骆先生,请坐。”
于是孟光就与骆通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最后孟光说道:“骆先生可在府上多休息几日,等身体好了再走不迟。”
骆通连忙起身拜谢,道:“多谢小姐。”
就这样,骆通又在孟府住了五天,孟府的家主对骆通也颇为照顾,尤其是知晓骆通是个读书人后,对骆通就更加喜爱了。
甚至有一次,孟府的家主还暗中派人去示意骆通,愿不愿意娶孟光。
骆通当即明白了过来,这是孟府的家主在为自己的这个丑女儿招婿。
看着孟府的奢侈与豪华,骆通当晚一夜未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终于,在第二天一大早,骆通找到了孟府的管家,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后,便请他前去家主那里通报一声。
管家闻言,立刻兴高采烈的去了。
而孟府家主孟台得知后,也非常高兴,立刻叫来自己的妻子道:“光儿终于可以嫁出去啦。”
孟夫人也很开心,道:“夫君可去前厅稍候,我这就去把光儿带到前厅来。”
当孟夫人将一头雾水的孟光带到前厅时,却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严肃,自己的父母坐在上首,而自己坐在下侧。
周围是一堆站着的婢女,她们脸上都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两位大人唤孩儿来,有什么事么?”孟光问道。
孟台笑着道:“我儿勿急,今日有大喜事。”
“哦。”孟光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这时,孟台朝管家道:“请骆公子。”
“有请骆公子!”管家高喝一声。
很快,骆通便衣着光鲜,面目沉稳的走了进来。
骆通来到大厅,径直拜道:“小侄骆通,见过伯父、伯母。”
而看到如此一幕的目光,却恍然有些明白了。
孟台请骆通在席间落座,然后问道:“贤侄急于求见,是有什么要事吗?”
骆通闻言,又站了起来,道:“伯父英明,是的。”
孟台道:“贤侄尽可说来。”
骆通看了一眼孟光,然后说道:“启禀伯父大人,贤侄是特地来求亲的。小姐孟光温柔娴淑,文采斐然,为人贤达。小侄甚是钦慕,故而特来向伯父大人求亲,望能娶得小姐为妻,此真乃终身之大幸。”
孟台听完,立刻一拍桌案,道:“好,我看贤侄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气质不俗,文采斐然,我同意这门亲事。”
一旁的孟夫人也笑着点头道:“好,好。”
骆通大喜,抬起头来正要拜谢,忽然一旁的孟光此时说话了。
“骆先生。”孟光叫道。
骆通一怔,连忙转过身去,朝孟光一拜,道:“小姐。”
孟光看着骆通道:“骆先生抬起头,看着我。”
骆通又是一愣,但还是依言抬起头来,一双目光定定的看着孟光。
但很快,骆通就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因为孟光长相实在很不入眼。浑身肥胖,肤色黝黑,且从不涂脂抹粉,素面朝天,更可怕的是她还散乱着头发,让人一眼看去就像女鬼一样。
看到骆通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孟台与孟夫人脸色一僵,最后心中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听孟光说道:“你不过是贪慕我家富贵,所以才想委曲求全,来娶我这个丑妇罢了。我看骆先生也是谦谦君子,切莫做此等庸俗之事。”
骆通听完孟光的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只见他沉默一阵之后,突然起身朝孟台拜道:“多谢家主厚爱,骆通恐是没有这种福气,这些日子多谢家主、小姐的照顾,骆通永世不忘。”
说完,骆通转身便走了出去。
孟台连忙说道:“管家,替我送骆先生一程。”
等骆通和管家离去后,孟台才起身来到孟光面前,看着孟光道:“女儿啊,爹也是为了你好,如今你都三十有一了,那些稍有名气的人都不愿娶你...”
孟光说道:“女儿虽然丑陋,但也想要嫁一个德才兼备的谦谦君子。”
孟夫人此时走了过来,叹道:“只怕那样的人却看不上你啊。”
孟台看着自己女儿问道:“那你心里有人选吗?你想嫁谁?”
孟光梗着脖子道:“女儿要嫁就嫁给梁鸿那样的人。”
‘噗’
这话一说话,孟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摇头看着孟光道:“儿啊,不是为父笑话你,那梁鸿是太学里出来的贤士。别说是你,这几日关中那些大户人家上梁鸿家提亲,都快要把他家门槛踏坏了。旬家你知道吗?他们家的家业可不输于我们孟家。旬家家主把自己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儿都送到了梁鸿家中,结果还是被梁鸿给赶了出来。你觉得你自己能比得上旬家的那个女儿吗,她可是关中第一美女啊。”
孟光听完,半晌沉默不语,最后一摆手道:“总之女儿此生,非梁鸿这样的人不嫁!”
说完,便丢下面面相觑的孟台夫妻离去了。
第六十五章 提亲
梁鸿又赶走了那些上门说亲的人,简直是烦不胜烦。
尤其是那个旬家家主,竟然亲自把自己的女儿送了过来,想让她来照顾自己,说是日久生情。
这简直是胡闹嘛,梁鸿当时气得就把旬家家主给赶了出去,不过对那个旬家小女还是挺客气的。
毕竟人家是女子,总要留些颜面。
那旬家小女长得的确貌美贤淑,而且自己在把她父亲赶出去的时候,她还在一旁十分理解的笑着。
最后离去时,她对梁鸿说道:“君子德高,小女难配。”
梁鸿当时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无关德、才,只关乎志向而已。”
天天都经历这样的闹剧,梁鸿也有些累了。
正当他在考虑着要不是离开这里时,院子外面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梁鸿打开院门,顿时笑道:“元业?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梁鸿的好友,裴景裴元业。此人乃是裴家的长子,在太学中时便与梁鸿交好了。
裴景进了屋子,同梁鸿对坐下来,然后揶揄地道:“听说你把旬公给赶出家门了?”
梁鸿淡笑一声,将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不是胡闹么。”
裴景看着梁鸿,随后指着他道:“你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关中有多少年轻俊杰欲见旬女士一面而不得,你偏偏就把人家赶出了家门,真是...”
梁鸿摆摆手,道:“她不是我心中的贤妻啊。”
“哦?”裴景一怔,说道:“那你心中的贤妻是怎么样的?”
梁鸿笑道:“哈哈,说这些做什么,元业,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裴景闻言,说道:“是有一点小事,后天我叔父的幼子要举行加冠礼,叔父想让你这个大贤士前往做客,顺便为我这位小弟取个表字。”
梁鸿听了,笑道:“这算什么,后天我如期赶到便是。”
裴景拱手道:“那就多谢粱大贤士赏光了。”
两人说完正事,又开始沏茶闲谈。
正说话间,裴景忽然想起一件趣事,只听他说道:“伯鸾,我昨天听闻了一件趣事。”
梁鸿微微一怔,问道:“什么趣事?”
裴景说道:“你可知平陵孟府吗?”
梁鸿点点头,道:“知道,孟家是平陵望族,怎么了?”
裴景笑道:“这孟家家主孟台,有个女儿,名叫孟光,前些日子据说这孟光拒绝了一个来提亲的书生,并发下誓言,说此生非你梁鸿这样的人不嫁。”
梁鸿愕然,道:“还有这样的事?”
裴景道:“当然有,不过这孟光也是,三十多岁了都没有嫁出去,现在好歹有一个来提亲的书生,她居然还给人家拒绝了...”
梁鸿好奇地道:“那她为何三十多岁还没有嫁出去呢?”
裴景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听说这孟光长得奇丑无比,不仅肤黑体胖,而且力气很大,能举起一个磨盘来。并且她不似别的女子,整日抹粉涂面,这孟光常年素面朝天,听说夜里遇到她,准能吓一跳。”
梁鸿听完,更加奇怪了,“那以她们家的家势,就算长得丑也不难嫁出去吧?”
裴景道:“这就是那孟光奇怪的地方了,那些和他们家门当户对的,看不上孟光的样貌。而那些稍微低一些的,孟光又看不上人家。你说,像她这样的人,眼光还这么高,三十多岁了都还没有嫁出去,是不是自作自受。”
梁鸿听完,沉默了片刻,问道:“她真的说过那句话?”
“什么?”裴景一怔,问道。
“就是‘非梁鸿这样的人不嫁’这句话。”梁鸿道。
裴景点头道:“说过啊,这句话早就传遍了整个平陵,成了大家口中的笑话呢。”
梁鸿听完,毅然起身说道:“元业,我要去孟家提亲。”
‘砰’
茶杯掉落在地,裴景半晌之后才怔怔的抬头问道:“什么?”
梁鸿认真地道:“我要去孟家提亲,娶孟光为妻。”
“....”
“伯鸾,你不是说笑吧?”
“我是真心的。”
这一日,孟光正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浇花。
她的父母就在身后看着她,并不断的唉声叹气。
孟光听得有些烦了,就放下水壶,转身对自己的父母道:“两位大人有什么烦心事吗?”
父亲孟台看着自家女儿,说道:“人家女儿在二八年华就已经出嫁了,你已经三十有一了,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孟光笑道:“爹爹是嫌弃女儿了吗?”
孟台摇头道:“以我孟台的家业,别说养你一个,就算再养十个女儿也绰绰有余。可是你不明白,老来孤独的感受啊。”
孟光淡淡地道:“家中有这么多仆人,还是几位兄弟,女儿也不怕孤独。”
孟夫人道:“你的兄弟也会成亲,到时候他们有自己的妻儿家人,就你是独身一人。”
“为父老了,你那几个兄弟我都不担心,为父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啊。”孟台看着孟光说道。
孟光眸光一闪,上前握住孟台与孟夫人的手,柔声道:“女儿甘愿一辈子守着爹娘。”
孟台无语凝噎,只得看着孟光一阵摇头。
就在此时,管家突然急匆匆的跑进了小院,一进门就喊道:“家主,家主...”
孟台看着管家有些疑惑,这位老管家从未如此激动过,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台神情一肃,上前来到老管家面前,道:“不要惊慌,是什么事情?”
管家激动地脸色通红,说了半天话都说不全,最后一把拉着孟台道:“家主,您亲自去看一下吧。”
“夫人,夫人您也去。”管家朝孟夫人说道。
孟台和孟夫人满脸的疑惑,然后随着管家往前院去了。
小苑里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孟光和几名婢女,孟光回过神来,然后朝一名婢女说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事。”
“是。”这名婢女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当孟台和孟夫人被管家领着来到前宅大院里时,只看到一名身着儒袍,浑身气质生华,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一只大雁站在院中。
孟台一见此人气质不俗,立刻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才走上前去。
孟台来到男子面前,先是拱手一礼,然后问道:“阁下光临寒舍,不知...”
当那男子转过身来,孟台顿时一怔。
此人唇红齿白,俊朗非凡,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孟台在这一刻也被男子的气势给惊住了。
只见男子怀抱大雁,朝着孟台与孟夫人恭身一礼,然后起身道:“平陵梁鸿,拜见孟公。”
“梁鸿!”孟台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顿时怔在原地。
而他的妻子孟夫人此时目光落在梁鸿怀中的大雁身上,顿时惊讶的双目园瞪。
梁鸿派来的婢女也急匆匆的跑了回去,还没到院中便尖声喊道:“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不是...大事太好了...”
孟光再次从花丛中站起身来,看着完全失态的婢女道:“这回又是什么大事?”
婢女上前,无比激动地说道:“小姐,梁鸿,那个梁鸿来了。”
孟光一愣,“什么?”
婢女说道:“梁鸿,就是那个平陵梁鸿,把旬家小姐赶出门的那个梁鸿来了。”
‘咚’
孟光手里的水壶顿时掉落在地,里面的清水顷刻间倾洒了出来。
孟光一把抓住婢女的手问道:“他...他来了?”
婢女点头道:“是的,还抱着一只大雁。”
孟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呆呆的立在原地,而周围的那些婢女们则纷纷上前朝梁鸿贺喜。
听着周围婢女的贺喜声,孟光还算有些理智,她强行冷静下来,说道:“也许人家只是来拜见我爹爹的呢。”
“怎么可能,那梁鸿自从回来平陵,还从没有主动去拜见过谁!而且他就算来拜见家主,也没必要带着大雁啊..”
“是啊是啊。”
“他带着大雁,很有可能是来求亲的。”
听着婢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孟光那唯一一丝理智也消失了,整个人顿时陷入了忐忑、喜悦、担忧以及患得患失的复杂情绪中。
半个时辰后,当孟光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时,他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
而母亲也喜笑颜开,整个人都满面风光。
孟光看到父母的模样,不由得更加心跳加速,她迈步上前,看着自己父母便急声闻到:“爹娘,来的是哪位客人?”
孟台看见自己女儿已经完全消失的矜持,哈哈大笑道:“我儿好福气啊,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准备一下。”
孟光的心顿时如小鹿乱撞,她满脸通红,有些明知故问地道:“准备什么?”
孟夫人拉着女儿说道:“傻孩子,当然是准备成亲了,你知道吗。那位平陵大贤士梁鸿刚刚来上门提亲了,他要娶你!你父亲已经答应了,并且为防夜长梦多,连定亲都免了,直接连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立秋之日完婚!”
孟光浑身一震,目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母,随后整个人恍如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一般,陷入了巨大的幸福之中。
第六十六章 昏礼
洛阳,黄昏。
高密侯府今日彩彻连结,宾朋满座。
侯府之内,大排筵席,张灯结彩,礼乐齐鸣。
高密候,便是当朝太傅邓禹,今日是他长孙邓翎成亲之日。
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大、小权贵们纷纷来到了高密候府上赴宴。
此时整个大汉朝的上层贵戚们都聚集在高密候的府上,共同见证了这场略带着一丝玄奇瑰丽的昏礼。
邓禹与老妻站在高堂之上,其子女们依次排列在两侧。
贵宾们则站在高堂左右,高堂最中央是皇帝刘秀钦点的前来主持昏礼的太常官员。
太常官员由礼官大夫在前,安排布置严格的昏礼礼仪。这里面包括了要在家中何地举行昏礼,新人如何入堂,如何站位,如何行礼,长辈如何站位,如何受礼。
甚至连宾客应该怎么祝贺,昏礼时该安静还是该贺喜,这些都有一套严格的礼仪约束,而这些,都是礼官大夫全权安排。
礼官大夫之后是太乐丞,由太乐丞来统一安排昏礼上的奏乐。
华夏历来便是礼乐文明,有礼便有乐,人们相信只有礼乐相合,礼乐相谐才能带来美好。
但太乐丞不仅负责音乐,还要负责舞蹈。这舞蹈绝非是站在那里胡乱的扭身子卖肉,而是一套符合礼仪章程的大舞。
一开始邓禹问过太乐丞,可不可以在昏礼之时跳‘佾舞’,古礼上说:“佾舞,大礼也,同天地之行列。故而天子八佾,公候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
按照邓禹的爵位,他可以使用公候的‘六佾舞’。
但被太乐丞给否了,佾舞乃祭祀天地祖宗之用,在昏礼这个场合并不适合。
邓禹虽然是太傅,手握军政大权,但在‘礼’这个问题上,他并不具备发言权。
最后,太乐丞定下了昏礼时的几场大舞。
安排完了这一切,天色正好黄昏,可以举行大礼了。
秦汉之时,举行婚礼是在黄昏时分,所以又叫‘昏礼’,黄昏时的礼仪。而且新人不穿红,穿黑色衣服。
在古人看来,昏礼是人生中的大礼,是两个人执手偕老、一生相伴的开始。
而且在成亲后,女子就要离开生、育自己的父母,到另一个的家庭去渡过终生,所以更不是什么喜庆的事情,所以衣服穿黑不穿红。
而且昏礼服饰穿黑,显得更加庄严肃穆,让新人能感受到昏礼的神圣性与庄严性,从而珍惜自己眼前的人。
太乐丞手执雉羽,立于一侧,高声喝道:“奏乐!”
‘咚’‘叮’‘咚’
随着太乐丞挥手发令,太乐丞手下的乐手们开始敲响了高堂上的四座编钟。
然后,礼官大夫上前,站于高堂台下,喝道:“聘礼!”
“聘礼!”
“聘礼!”
从堂内一直排列到堂外的礼官们高声喊着,随后大堂之外开始依次走入怀抱聘礼的邓府亲眷。
他们或执玉佩、或捧金饰、或送绸缎、或是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立刻将大堂内的桌案摆放的满满当当,这些聘礼无不价值连城,但它们以后都是新郎家给新娘的私人财物。
“迎亲!”
聘礼上完之后,礼官大夫再次高喝一声。
“迎亲!”
“迎亲!”
“迎亲!”
礼官们的传呼一直响到侯府之外。
这时太乐丞手掌一翻,停住了此时的音乐,然后发令道:“奏乐舞:桃夭。”
随着高亢的乐声响起,侯府之外,身穿黑色礼服的邓翎与叶蓁牵着走,踏在地上铺就的红毯上缓缓步入府中。
在他们面前,是两名娇俏可人的侍婢,怀中抱着两面铜镜并倒着走,让铜镜正对着新郎新娘。
在一堆新人之后,是两名九岁的小童,他们一男一女,走在一双新人的后面。
而在新人走入侯府大门的那一刻,两侧各走出十八名身穿华袍的女子,她们随着新人的步伐,开始跳起了舞蹈。
在侯府周围参加喜宴的宾客们,在乐舞声中齐声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此歌是‘贺新娘’的歌,以桃花比喻新娘的鲜艳美丽,并且说她宜室宜家,娶回家里之后会给夫家带来好运气。
等《桃夭》乐舞结束之后,太乐丞再次发令:“奏乐舞:木。”
于是乐舞‘木’响起,宾客们再次跟随乐舞唱道:“南有木,葛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木,葛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木,葛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此歌是‘贺新郎’的歌,大意是‘木’是南方的一种很茂盛的树木,这些树木中有下垂的树枝,葛爬上这根树枝,并在这根树枝上快乐的生长蔓延。就像新郎这位君子一样,能够像木与葛一样,让新娘一生都开心、快乐。
《木》乐舞结束,太乐丞又道:“奏乐舞:木瓜。”
当歌乐‘木瓜’响起时,宾客们唱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此歌是说男女互赠信物,从此永以为好,终生不渝。
《木瓜》结束,太乐丞又道:“奏乐舞:绸缪。”
当‘绸缪’的歌舞响起,宾客们此时也满脸的激动,连唱三首的他们也似乎沾到了一丝喜气,于是他们接着高唱:“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此歌大意为:天上三星亮,见这好人真欢欣。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好人怎样亲?遇这良辰真快活。要问你啊要问你,拿这良辰怎么过?见这美人真兴奋。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美人怎样疼?
《绸缪》结束,太乐丞道:“奏乐舞:鸳鸯。”
宾客们唱道:“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此歌是祝福新郎、新娘,祝福他们像鸳鸯一样,福禄一同安享,幸福绵绵长长。
《鸳鸯》结束,太乐丞又道:“奏乐舞,击鼓-四节。”
但这首歌舞不同,这首歌舞从后半段开始奏起,宾客们一听,也就知道这首歌应该只唱第四段。
这是一个贵族家庭最基本的涵养,礼、乐、诗、书都不通的话,作为一个贵族子弟也会被人笑话的。
击鼓是一首战争诗,描写的是战友之间的情谊和誓言。这首诗拿到昏礼上来应该是不符合‘礼’的,但是太乐丞只奏第四段,就让人直呼绝妙了。
因为这首诗的第四段,如果不联系前半段,完全可以当做一首祝福婚姻的诗。
于是宾客们和声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唱到这里,乐停舞止,恰到好处。
当这六段乐舞奏毕,一双新人正好走入大堂。
此时大堂中灯火通明,家主宾客们欢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对璧人。
此时太乐丞命人奏起了轻缓的音乐,然后礼官大夫上前道:“饮合卺酒。”
两名穿红挂绿的婢女在大堂上摆上一张玉案,新人一左一右跪坐在玉案两侧。
然后两名婢女上前,将两位新人的头发剪下一束,缠在一起装入合囊之内。
然后斟上两杯清酒,新人举杯互拜,然后饮下。
喝了合卺酒,婢女们撤去玉案,新人并排站好。
此时礼官大夫高唱道:“大礼虽简,鸿仪则容。天尊地卑,君庄臣恭。男女联姻,鸾凤从龙。无序斯立,家昌邦荣。”
礼官大夫退后一步,喝道:“新人双双恭拜天地。”
新人执手上前,来到天地之位前跪下,三拜之后,礼官大夫道:“兴。”
然后两位新人一齐站了起来。
“拜高堂。”
两位新人一齐走了下来,在邓翎父母双亲的面前跪了下来,再次三拜,礼官大夫喊道:“兴。”
两位新人再次站起。
“拜媒人。”礼官大夫喝完,整个高堂上都是一怔。
两位新人悄悄的左看右看,也没有人来引他们去拜媒人。
太傅邓禹此时开口问道:“媒人来了吗?”
“还要媒人吗?”
“废话,你家儿子结婚没媒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高堂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参拜的高呼声。
随后整个高堂内的宾客们只看到当今的大汉皇帝拉着一个道人走了进来,大汉皇后眸光含笑的走在二人之后。
他们只听刘秀拽着太衍道:“这个媒人非大真人你来当不可。”
太衍一脸无奈地道:“陛下,贫道怎就成媒人了?”
邓禹等人回过神来,正要参拜,刘秀连忙说道:“都不许行礼。”
众人跪了一半,听到这话僵住了,但也没有再跪下去。
刘秀看着众人道:“朕今天就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礼官大夫。”
“臣在。”礼官大夫上前应道。
刘秀看着他道:“好好主持昏礼,不得半路而废,不必因为朕在就畏首畏尾,不必管朕,你的职责就是让这对新人的昏礼尽善尽美。”
“诺!”
随后,礼官大夫直起身来,道:“拜媒人。”
刘秀将太衍硬生生推到了媒人的位置上,太衍摇头一笑,也不再拒绝,干脆就站在了那里。
而刘秀则带着皇后阴丽华,在邓禹的恭请下站到了天地之位下面。
两位新人来到太衍面前,拱手便朝着太衍拜了下去。
太衍扶起二人,语重心长地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婉及良时。”
二人微微一怔,随后同时应道:“诺!”
第六十七章 丹药
在邓翎的昏礼过后,太衍就准备向皇帝刘秀告辞回关中了。
临行前,刘秀亲自将太衍送到洛阳城外。
“陛下,请回吧。”太衍朝刘秀说道。
刘秀看着太衍,道:“大真人且放心,等太一观与雷峰塔建成之日,朕便派人告知大真人。”
太衍笑着说道:“贫道多谢陛下。”
但刘秀看着太衍,还是有些欲言又止,脸色几经变幻,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太衍看到刘秀的表情,心中已经了然,说道:“陛下还欲问长生?”
刘秀展颜笑道:“瞒不过真人。”
太衍轻轻一笑,道:“陛下贵为天子,人间之位已极。天道不会厚此薄彼,既给陛下天子之尊,又给陛下长生寿数的。”
刘秀闻言,失望地道:“朕贵为天子,却连长生也求不得么?”
“正因为陛下是天子,所以才求不得长生。”太衍直言了当地说道。
“唉。”刘秀长叹一声,随后笑了笑,“好吧,既如此,朕也不敢强求。”
“陛下英明。”太衍说道。
随后太衍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朝刘秀递了过去,道:“陛下若是信得过贫道,这里面的两粒丹丸,可使陛下与娘娘青颜永驻,虽然不能增加寿命,但却能永葆青春强健之体。”
“哦?”刘秀眼睛一亮,快速接过太衍递过来的瓷瓶。
“永葆青春强健之体?”刘秀目光看着瓷瓶,口中喃喃说道。
当刘秀抬起头来时,却看到太衍已经踏云而起。
“陛下,贫道去了。”太衍打了一个稽首,然后转身化作一道清鸿飞向了关中方向。
刘秀收起瓷瓶,然后摆驾回宫。
回宫之后,他将瓷瓶之事告知了皇后阴丽华。
身为皇帝,刘秀不可能像乞丐一样,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
虽说太衍镇压恶龙,平定灾劫,但谁知他没有别的心思呢?
万一他借丹药来毒害皇帝怎么办?虽说这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身为皇帝,就必须要考虑到这些。
皇后阴丽华也看出了刘秀的纠结心思,想了一会儿,她轻声道:“不如就让妾身试吃,若妾身无事,陛下再服用也不迟。”
“不可。”刘秀脸色一变,断然拒绝,“我怎可让皇后犯险。”
随后刘秀起身,手中握着瓷瓶在寝宫内走来走去。
如此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刘秀才停了下来,他手握瓷瓶叹道:“大真人法力高深,欲要害朕,何必如此麻烦呢?”
想通了之后,刘秀转身对阴丽华道:“皇后,你我一起服用此丹药吧。”
阴丽华目光中还是有一些担忧,道:“陛下,再思虑一下吧。”
刘秀笑了笑,道:“朕自有安排。”
然后刘秀朝宫外叫道:“来人。”
中常侍连忙小步走了进来,道:“陛下,娘娘。”
刘秀看着中常侍道:“你速去召集太子、百官到南宫,等他们到后,再来报我。”
“是。”
中常侍离去之后,过了许久,又跑了回来。
“陛下,太子以及众百官都已到了南宫候驾。”中常侍禀报道。
刘秀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出去,将宫门关好。一炷香之后,你在宫外唤朕,若无应答,便即可去请太子及百官入宫。”
中常侍听到这里,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有些担忧地道:“陛下,这是为什么?”
刘秀脸色一沉,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去吧。”
中常侍一怔,随后连声道:“奴婢知罪。”
中常侍退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宫门。这时刘秀来到桌案前,先亲自写好了遗诏,然后打开瓷瓶,一股令人心神愉悦的药香瞬间从瓶口中飘了出来。
中常侍出门之后,并没有守在外面,他似乎感觉今天的陛下送大真人回来之后就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中常侍生怕有什么事发生,干脆不等一炷香之后再敲门,而是直接朝南宫飞奔而去。
南宫里的太子以及众大臣也一头雾水的等待着,不知道皇帝这时候召见他们有什么事。
当中常侍跑到南宫,太子以及邓禹等一众大臣连忙上前问道:“陛下来了吗?”
中常侍喘了口气,然后说道:“陛下,他.....”
中常侍将刘秀今天的异状和刚刚对自己的吩咐向众人说了,太子、太傅等人听完以后,顿时大呼不妙。
“快,我等速速入宫见陛下和娘娘。”太傅邓禹喊道。
“难道大真人要害陛下?”
“事还未见定论,不要乱说!”
“请中常侍马上带我等入宫。”
中常侍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立刻转身领着太子及百官入后宫去了。
当众人来到寝宫,只听到皇后的寝宫中传出一声尖叫。
所有人瞬间吓得头皮一麻,尤其是太子,更是飞快的冲上前去,趴在门上大声呼道:“父皇,母后!”
“陛下,娘娘!”
“陛下,臣邓禹求见。”
“陛下,臣耿求见。”
众人含了许久都没见里面再传出什么声音,不由得更加担心。
此时大司马吴汉道:“撞开宫门。”
太子以及众臣立刻招呼周围把守宫禁的期门士兵,要他们撞开宫门。
但那些士兵并不理会他们,一名期门校尉上前道:“太子殿下,诸位大臣,我等没有陛下的命令,不能擅自撞皇后的宫门,否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吴汉暴怒道:“陛下现在有危险!”
期门校尉眉头一跳,但还是坚持道:“要等陛下的命令。”
太子怒道:“我父皇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同样是大罪。”
校尉脸色一变,然后说道:“殿下勿急,臣这就去看看。”
然后期门校尉便领着一群军士来到宫门外,使劲叫了两声,里面始终都没有回应。
这时期门校尉大手一挥,身后八名军士立刻举着盾牌上前,将宫门给撞开了。
当宫门被撞开的那一刻,所有人发疯一样的冲了进去。
而当他们踏进寝宫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父皇?”“母后?”太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不敢置信地叫道。
大臣们也有些发愣,他们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的少年人,也惊骇地道:“陛下?娘娘?”
因为此时的刘秀与阴丽华,他们全都年轻了几十岁。
他们容颜、身体都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此刻的刘秀年轻俊朗,风华正茂。此时的阴丽华青春娇丽,绝代无双。
而先前的那一声尖叫,正是阴丽华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后发出的。
随后二人便痴痴的对望在一起,沉浸在对方年轻时的容颜之中,浑然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此时众人冲了进来,刘秀猛然惊醒,他飞快的冲到桌案上将那份遗诏撕碎,然后看着冲进来的众人喝道:“尔等意欲何为?”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确认了这就是大汉的皇帝陛下,连忙行礼,虽然声音有些年轻,但气度却丝毫未变。
而那些期门将士脸都白了,纷纷跪下磕头不止。
刘秀此时可以说是‘返老还童’了,心情十分高兴,所以弄清原委之后也不再追究。
“朕没事,尔等下去吧。”刘秀挥手说道。
此时太子问道:“父皇,母后,你们这是?”
阴丽华笑道:“是太衍大真人的仙丹。”
“啊?”太子闻言瞬间愣住,随后有些崩溃地道:“父皇、母后,你们真的要长生不死了吗?”
刘秀闻言,笑骂道:“你这小子,怕父皇不死,以后当不了皇帝是不是?大真人给的仙丹只是让父皇保持年轻强健而已,但寿数本是天定,岂是一颗丹药就能更改的?你还担心什么?”
太子听完,心情好了许多,再被刘秀一阵骂之后,匆忙问安之后,便灰溜溜的和大臣们一起离去了。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大臣们回去仔细想过之后,也就想通了。应该是皇帝也不确定那丹药是否安全,所以叫来太子与大臣们候旨,一旦发生意外,正好立太子为新皇帝,保证皇位的平稳过渡。
同时,这些大汉帝国的掌权者们,终于再一次见识到了太衍这位大真人的神通法力。
第六十八章 求见
风吹落叶沙沙响,心事随风万里扬。
终于报了妻儿大仇的桓恕,这一刻心魔尽除,执念全消。
他拿着一把扫帚,将院子里的落叶扫出大门。
快要入秋了,桓恕抬起头来,感受清凉的天空,看着渭水边枯黄的草木,唯一不变的只有湍急的渭水,岁月不改其势,依旧东流去。
一只脚踏在堆积的落叶上面,随后便是一道云天仙影出现在桓恕的面前。
桓恕倏然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观主?”桓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观主,你回来了。”
太衍目光往别院里一扫,然后又看了看桓恕,语气若有所指地道:“不错,比我离开前干净得多,平静得多了。”
桓恕看着太衍道:“观主,若您所言,弟子大仇已报,心魔执念已去。如今心无旁骛,修行起来也更加顺畅了。”
太衍扶起桓恕,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一个人若是心无旁骛,那么就算再难的事情,做起来也会得心应手。”
桓恕点点头,忽然好似想起什么,连忙说道:“观主,你先休憩片刻,弟子先将这庭院扫洒一翻。”
太衍淡淡一笑,走上别院前殿的台阶,挥手变出一把藤椅,然后悠哉悠哉的坐了下来。
太衍躺在藤椅上,享受着凉爽的清风与和煦的阳光,问桓恕道:“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打扫屋子吗?”
桓恕拿着扫帚,闻言道:“观主,要是不打扫,屋子就会很脏,人不能住在很脏的地方。”
太衍道:“是了,人住的地方要干净,要光明,如果一个地方很脏很乱,而且很幽暗,那一定不是人住的地方,是鬼住的地方。”
桓恕眉头一皱,站在原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来。
这时只听太衍说道:“所以人的心也一样,人的心也一定要干净,要光明。只有保持一个干净纯粹,光明向上的心,才能是一个纯粹完整的人。如果一个人的心很脏很乱,而且很阴暗,那么这个人和
鬼没有多少区别,甚至比鬼还可怕。”
桓恕终于明白了太衍要说什么,他细细沉思片刻,最后道:“我明白了,观主。”
然后太衍便躺在藤椅上面,不再说话了。
太衍回到关中后,皇帝的诏令三天后才被送到。
这份诏令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说大汉的护国大真人太衍,已经提前回到了关中,让关中各大小官员对待大真人务必恭谨谦逊,不得冒犯,否则国法不容。
在大汉朝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谁到了一个地方后,让皇帝亲自发诏令告诉地方官员的。
而且这个皇帝还是大汉朝半个开国皇帝,其意义更加非凡。
从诏令到达的半月内,整个关中扶风郡的大小官员,都争相来拜见太衍,都想要见一见这个神通广大的大真人。
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桓恕给拦在了门外。
“各位都请回吧,观主说他不见客。”桓恕看着眼前这些或乘车、或骑马而来的官员们,十分无奈地道。
这时一位身材高大,长须垂胸的老人从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身边跟着一队身穿铠甲,腰佩环首刀的武士。
周围的那些人看到此人,纷纷恭身行礼,道:“拜见郡丞。”
老人也朝着周围的地方官们拱手行礼,然后来到桓恕面前,先是朝桓恕恭身一拜,随后道:“烦请先生通禀大真人,就说扶风郡郡丞左茂贤求见。”
桓恕看了一眼老人,扶风郡郡丞,是除扶风太守以外职位最高的人。
但桓恕却不理会这些,他只听太衍的。
“郡丞见谅,大真人说了,凡朝廷官员,他一律不见。”桓恕说道。
“放肆!”郡丞身边一位身穿铠甲的军尉大怒,跨步上前伸出手就要将桓恕推开。
郡丞左茂贤见状大惊,连忙喝道:“住手!大真人邸前不得放肆。”
但那名军尉的手已经接触到了桓恕的肩膀,随后众人只看到桓恕身上白光一闪,随后那名足有八尺多高、身穿铠甲的军尉瞬间倒飞了出去。
那名军尉一直在半空倒飞了五六丈,最后才落在道边的树丛中。
郡丞目光惊骇的看了桓恕一眼,然后朝那些军士说道:“去看看他。”
军士们连忙朝着军尉坠落的方向跑去,最后在草丛中将他扶了出来。
左茂贤连忙对桓恕道:“抱歉,抱歉,冲撞了先生。这是下官管教不严,还请先生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桓恕笑道:“冲撞我的是他,又不是郡丞,您不必如此。”
这时,那些军士扶着军尉走了过来,那军尉脸色发白,左腿有些瘸拐,目光无比忌惮的看着桓恕。
桓恕也看着他,随即开口道:“左腿骨折,回去正骨歇息几日便可,无甚大碍。”
军尉脸色一阵变幻,最后抱拳对桓恕道:“在下无礼,冲撞先生,还望见谅。”
桓恕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反正受伤的也不是我。这些事情都好说,但要见观主,不行!”
“唉。”左茂贤叹了口气,然后朝身后招了招手。
这时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被人搀扶着,从左茂贤所乘坐的那辆马车的后面一辆车中走了下来。
妇人面色娇嫩,肤白貌美,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十分美丽。
并且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妇人来到左茂贤身边,左茂贤从她怀里抱过婴儿,然后递给了桓恕。
妇人见了,脸色一变,但她并未说话,一切唯左茂贤是从。
“这是?”桓恕看着左茂贤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道。
左茂贤道:“先生,这孩子是下官的孙儿。但生下来时双手便握在一起,起初没觉得如何,但时间一长就发现这孩子的双手五指是长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左茂贤身旁的女子便流泪抽泣。
桓恕上前,从襁褓中取出婴儿的双手,然后仔细一看,果然,婴儿双拳紧握,而双手的五指上的肉是长在一起的,根本无法分开。
周围的那些大小官员看见了,也都惋惜感叹不已,这样的婴儿,长大后只能让人一辈子服侍啊。
不过好在他是生长在官宦人家,若是穷苦人家,可就惨咯。
左茂贤说道:“我们也试着找过大夫,但是大夫们说这是天生的,汤药无法改变。后来我们又去请方士,请巫师,但这十指相连,经络想通,他们都束手无策。”
“所以无奈之下,才来烦扰大真人。既然大真人不愿见下官,下官也不敢冒犯。但这孩子即非朝廷官员,想来大真人是愿意一见的。”左茂贤说道。
桓恕有些犹豫,好像太衍的确只说过不见朝廷官员,这孩子...
算了,试试吧。
桓恕伸手抱过婴儿,然后对左茂贤道:“郡丞稍候。”
左茂贤看着桓恕接过了婴儿,顿时面色欢喜地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然后桓恕便转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看着刚刚打开,又重新关闭的大门,左茂贤和那妇人的心也跟着被关在了大门里面。
第六十九章 看望
桓恕抱着那个婴儿来到供奉着太一神位的大殿中,道:“观主。”
太衍伸手一指前方蒲团,道:“把孩子放下来吧。”
桓恕也没有太多惊奇,太衍的神通不是他可以揣测的。
将那婴儿放到蒲团上,太衍睁开眼睛微微一扫,便笑着说道:“双拳紧握,是放不开啊。”
“放不开什么?”桓恕问道。
太衍笑道:“放不开前世恩仇。”
说完,太衍拂尘在婴儿头顶拂过,并缓缓说道:“不寻前世情仇,不问来世因果。难解茫茫人世,今生繁若星河。”
‘嗡’
随着太衍话音落下,只见婴儿身上泛起一道雪白的明光。
这些明光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将婴儿一切与前世相关的痕迹抹除,最后,这些明光凝聚在婴儿双拳之上。
那些明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入婴儿双拳之内,婴儿紧握的双拳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分开。
桓恕亲眼看着,在不到五息的时间内,婴儿本来长在一起的五指迅速分开,而且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多余。
“好了。”太衍说道。
桓恕上前抱起婴儿,拿起它的双手看了看,五指果然全部分开,而且伸缩自如。
并且就好像天生就是分开的一样,一点也不找不到先前那般长在一起的痕迹了。
“观主神通无敌。”桓恕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太衍淡淡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恭维的话?”
桓恕起身道:“弟子这可是真心敬佩观主的神通。”
太衍摆摆手,道:“去吧。”
当渭水别院的大门再次打开时,早已望眼欲穿的左茂贤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先生,怎么样?”左茂贤焦急的问道。
桓恕笑着将婴儿递了回去,左茂贤无比小心的接了过来,那妇人连忙上去查看自己儿子的情况。
结果她目光一瞟,不小心就看到了婴儿的双手。
“啊!?”妇人惊叫一声,连忙喊道:“父亲,看。”
左茂贤听到妇人的惊叫,也连忙朝婴儿的双手看去。
只见婴儿双手十指分开如常人,再也看不到一丝残缺的迹象。
“这这这...”左茂贤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那些官员也是惊呼不已,原本开始长在一起的食指,这才进去多久就分开了,而且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大真人真是神人啊。”
“是啊,是啊。”
“大真人真乃天神下凡。”
那妇人更是朝着渭水别院的大门跪了下来,一个劲的朝大门磕头,口中高声喊道:“多谢大真人再造之恩。”
左茂贤此刻也朝着桓恕和渭水别院作揖,口中感谢连连。
桓恕看着他们笑道:“你们不必如此,如今公子的残疾已复,你们可以回去了。”
随后桓恕又大声说道:“观主说了,他不会见你们的,请诸位大人各自回去吧。”
左茂贤连声感叹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大真人。”
桓恕说道:“观主不需要你们的感谢,嗯....别来烦他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但在场的人却都没有一丝的不快,反而觉得这才是大真人应有的气势。
最后,左茂贤等人不断的感谢过后,知道太衍真的不会见他们,便无奈的坐上马车离去了。
左茂贤离去后,其他人也遗憾的纷纷离去。
整个渭水别院就再次清静了下来。
桓恕松了口气,连续半个月阻挡这些人求见太衍,简直让他感觉比修炼还要麻烦。
“这下应该不会再来人了吧。”桓恕心中想着。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进入别院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桓恕大哥。”
桓恕一怔,随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他连忙转过身来一看,竟是陈景武骑着一匹马来到了别院门外。
“二公子来了。”桓恕认识陈景武,两人之前匆忙见过一面,此处不多赘述。
桓恕连忙迎了上去,帮陈景武牵住马绳,陈景武翻身下马,问道:“桓恕大哥,刚刚我来时看到许多车马从这里离去,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桓恕笑道:“哦,他们都是来求见观主的各地官员,这半个月天天来,烦不胜烦。”
陈景武点点头,随后笑道:“我这兄长如今可是天下闻名的人了。”
桓恕牵着马,笑道:“日后二公子肯定也能天下闻名的。”
陈景武淡淡一笑,桓恕说道:“我把马牵到马厩去,二公子你自己进去吧。”
陈景武点头应道:“好,麻烦桓恕大哥了。”
陈景武进了别院,还没看到太衍就高声喊道:“兄长,兄长。”
太衍从大殿内走了出来,远远地就看着陈景武说道:“怎么,做了广德郎,就变得如此张扬了吗?”
陈景武一愣,随后恍然,于是立刻谦谨地站在原地,说话连语气都轻了许多,“兄长教训的是,仲平知错了。”
太衍持着拂尘走了过来,拍着陈景武的肩膀道:“你记住,在俗尘里,你出了风头,别人会恨你,因为你要出风头,就得抢了别人的风头。在朝廷里,你升了大官,就有更多人恨你。因为大官职位就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拿了,别人就没了。要是你得了便宜还不知道低调谦逊,还这么张扬,在俗尘市井里你最多挨顿打,重伤残废都是小事。但在朝廷里面,就是灭家灭族的祸根,懂了吗。”
陈景武被太衍一顿训斥,立刻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说道:“兄长,我知错了,日后绝不再犯。”
太衍欣慰道:“孺子可教,你来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陈景武闻言,立刻奇怪地道:“兄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我兄长,我来看你还需要有事才来么?”
太衍笑道:“这倒也是。”
接着陈景武又抱怨道:“兄长,你回来半月,为什么不回家去呢,父亲和母亲都很想你呢。”
太衍停住脚步,看着陈景武道:“你可不要骗兄长,父亲真的想我吗?”
陈景武讪笑一声,道:“瞒不过兄长,但母亲是真的想你啊。”
太衍点点头,“嗯,我知道。”
陈景武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太衍道:“过些时日吧。”
陈景武对这个回答有些迷糊,但太衍在他心中就是一个言而有信、无所不能的兄长,甚至对他的模范作用超过了他的父亲。
接着陈景武又道:“兄长,你知不知道,梁鸿大哥要成亲了。”
第七十章 小聚
“哦?”太衍语气中没有多少讶异,而是问道:“他梁伯鸾也有看得入眼的人吗?”
陈景武笑道:“是平陵孟家的女儿。”
太衍在藤椅上躺了下来,看得陈景武有些好奇,“兄长,这是什么玩意,看起来挺舒服的。”
太衍闭着眼睛道:“椅子,你若是有一天到西域去,就能看到跟这个相像的物什。”
“哦...”陈景武忽然眼睛一亮道:“跟他们说的‘胡床’有些类似。”
陈景武左看右看,只有旁边的石阶比较干净,于是就蹲坐在石阶上面,侧仰着头和太衍说话。
太衍说道:“听你的语气,那平陵孟家的女儿有什么稀奇不成?”
陈景武说道:“兄长你不知道,那平陵孟家的女儿是出了名的丑!整日里素面朝天,披头散发,也不知梁大哥为什么要和她成亲。兄长你说,以梁大哥的才名,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呢?”
太衍伸出手,摸了摸陈景武的脑袋,淡淡地道:“妻不在于美丑。”
“那在什么?”陈景武疑惑地道。
“而在于贤。”太衍说道。
“哦...”陈景武似懂非懂地道:“难怪大家都说‘贤妻’‘贤妻’呢。”
太衍又问道:“你跟着班叔皮学了这么久,为兄就来考考你。”
陈景武闻言,立刻严阵以待,道:“兄长,请出题吧。”
太衍说道:“你可知霍光霍子孟?”
陈景武点头道:“知道,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
太衍说道:“霍光就是你的镜子,为人做官,你要学霍光。娶妻和处理家事,可千万不要学他。”
陈景武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朝着太衍点头道:“我记住了,兄长。”
“嗯,要牢牢记住。”太衍说道。
随后陈景武有些犹豫,最后开口问道:“兄长,梁大哥成亲,有没有给你发请柬。”
太衍摇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陈景武立刻跳了起来,怪叫道:“兄长,你们都不觉得奇怪么?梁大哥成亲,不给我们发请柬也就罢了,他连班先生也没有发...”
“哈哈哈哈。”太衍睁开眼睛大笑,笑的陈景武有些迷糊。
“兄长,你笑什么?”陈景武有些不解的问道。
太衍说道:“成亲这么大的喜事,按常理来说,都是要请亲朋好友赴宴相聚的对不对?”
“对啊。”陈景武点头说道:“这是个市井百姓都明白的道理。”
太衍看着他道:“市井百姓都明白的道理,出身太学,博览百家之书的梁伯鸾会不知道吗?”
“那...他为什么...”陈景武呆呆的说着,始终也想不明白。
太衍道:“这就是人的志向了,人的志向,不是儒家的礼,法家的法所能限制的。”
“梁大哥的志向...”陈景武想到这里,恍然大悟,道:“他一直想要隐居的。”
“对啦。”太衍点点头,道:“梁伯鸾最大的志向就是隐居,所以亲友对他来说交好便可,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许在你心中会想,为什么你梁大哥成亲不发请柬给你,也太不近人情,或者不把你当朋
友看待。但对他来说,却只有两个字。”
“那两个字?”陈景武问道。
“麻烦。”太衍道:“他自己觉得麻烦,也觉得太麻烦我们,所以干脆自己就将昏礼办了,干干脆脆不拖拖拉拉,这就是隐士的风格。”
“哦...”陈景武摸了摸后脑勺,道:“班先生总说历来的隐士们脾气都很怪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所以班先生就算知道梁伯鸾没有发请柬给他,他也知道是何原因。”说着,太衍指着陈景武道:“只有你在这里纠结愁苦,以为是梁伯鸾看不起你,或是忘记了你,所以今天才跑到我这里来打探的,对吧?”
陈景武嘿嘿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我是真的想兄长了,我也刚从长安回来,听说兄长也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兄长。”
太衍上下一看,陈景武如今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再也不是以前的粗布麻衣了,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清秀俊朗,也更加的棱角分明。
陈景武心中疑虑顿解,再也没有了纠结之色,于是他走到太衍身边道:“兄长,朝廷诏令说你在洛阳镇压了妖龙,这也太厉害了吧!兄长,你能不能跟我讲讲,那妖龙是怎么样的啊?”
此时桓恕也安顿好了马匹,回到了太衍身边站着。
他听到陈景武的话之后,也略有些好奇的看着太衍。
太衍看了陈景武一眼,然后笑道:“好吧,就让你们看看。”
说完,太衍大袖一挥,只见眼前的虚空一阵水纹波动,随后一张镜面陡然凸显出来。
太衍手指一点,然后那镜面中顿时出现了奔流涌动的洛水。
从困龙锁被断,恶龙出世开始,一直到太衍将妖龙镇压在零陵郡,镜面中的画面完整的还原了所有的情况。
整整两个时辰,陈景武与桓恕看得目瞪口呆。
当那镜面变黑,彻底消失之后,陈景武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上前抓住太衍的衣袖道:“哇!兄长,你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像你那样,刷刷刷...降妖除魔,太神了!”
太衍按住激动的陈景武,道:“长大以后做个好官,比兄长降妖除魔的功德更大。”
陈景武激动的脸色通红,听到太衍的话止不住的点头。
桓恕眼中闪烁着熠熠星辉,他从未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多的奇人,还有这么多的妖魔。
这与他以前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桓恕这一刻陡然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原来这么大。
就在陈景武激动不已,桓恕心情激荡摇曳的时候,别院的大门响了。
太衍朝桓恕道:“有客来了。”
桓恕点了点头,走下台阶,过了庭院便来到大门前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桓恕一怔,随后连忙叫道:“郭翁。”
郭荣笑着点点头,然后问道:“伯...大真人在吗?”
桓恕看着郭荣身旁,还有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正是郭荣的儿子。
只是他的儿子以前不是来过渭水别院吗?怎么现在眼中看着自己满是陌生的感觉呢?
“在,郭翁请随我来。”桓恕点头说道。
第七十一章 新任太守
随后桓恕领路,郭荣带着郭云和郭清来到了庭院大殿前。
老远看到太衍,郭荣就高声叫道:“郭荣拜见大真人。”
“哈哈哈。”太衍起身大笑,“郭翁大驾,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郭荣连忙摆手,“谁敢治大真人的罪,大真人真是折煞郭荣了。”
太衍随后转头朝郭云道:“安民,好久不见。”
郭云朝太衍拱手一拜,道:“是啊,好久不见,再见您已经是大汉的护国真人了。”
“虚名而已。”太衍摆手说道。
这时,太衍身后的陈景武冲了过来,抓住郭清的手道:“德厚?你也来啦。”
郭清挣脱了陈景武的手,目光极其陌生的看着他道:“你是谁?”
陈景武、郭荣同时愣住,只有太衍和郭云对视一眼,淡淡一笑。
“仲平,实在不好意思,德厚自从上次中元节后,就忘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正好来拜访大真人,顺便请大真人看看是怎么回事。”郭荣歉然地说道。
陈景武点了点头,然后朝太衍道:“兄长,你快看看德厚怎么了?”
太衍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朝郭清头顶按去。
郭清有些害怕,抓住郭荣的衣袖躲了过去。
郭荣连忙安慰道:“别怕,这位是伯云大真人。”
太衍笑了笑,然后翻手用指节在郭清额头上敲了敲,将前面那个代替郭清肉身的魂魄的记忆移了过来,打入郭清神魂之内。
只见郭清浑身一抖,随后眼睛一闭,再一睁。
“父亲、叔父,咦?仲平,伯云叔叔,你们都在啊。”郭清欢喜地道。
以太衍的法力,这些记忆在那瞬间就已经帮他融合到神魂之中了,没有半分的异样。
太衍看着郭荣道:“没什么大碍,是前次家宅闹邪的后遗症,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了。”
郭荣开心不已,连忙朝着太衍作揖拜道:“多谢大真人,多谢大真人。”
“郭翁,在这里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吧。”太衍笑道。
郭荣一怔,随后笑了笑,叫道:“伯云先生。”
太衍点点头,对众人说道:“外面风大,去里面坐吧。”
“好。”郭荣点头道。
在进入大殿之时,郭荣向太衍提起了一件事;“伯云先生,你知不知道咱们扶风郡的郡守袁桐被朝廷派兵捉拿了。”
太衍毫不意外,但还是开口问道:“哦?有这样的事?为什么?”
郭荣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有人在安陵城中杀了一对行商的人。当官府的人赶到时,行凶人已经跑了。后来在检查那些死去的商队遗物时,官府发现这些人身上竟有和匈奴往来的书信。”
郭荣话音落下,一旁的桓恕猛然怔住,如果不出意外,郭荣说的这些人应该是自己杀的领头人一伙。
“郡守也外通匈奴?”太衍淡淡地问道。
“不是郡守,但和他有关,安陵县令见此事牵扯到郡守,所以不敢擅作主张,秘密将这些书信和证据送到了廷尉府。廷尉府经过仔细核查之后,发现是他的儿子勾结匈奴人,刺杀关中名士。”郭荣说道。
一行人进了大殿,太衍对着众人道:“坐。”
于是众人坐下,郭荣继续说道:“但现在袁桐之子袁葶下落不明,所以陛下已经下旨,捉拿了袁桐本人及其全家。”
这时郭云说道:“根据大汉律法,勾结匈奴,是夷三族的罪。”
夷三族,是一种酷刑。指的是除妇孺之外,三族里面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处死。
而剩下的十六岁以下的男子,则发配边疆或者蛮荒地区去做苦役,只要大汉朝还存在,他们就没有翻身的一天。
族中女子则贬为官妓,同样的,只要大汉朝还存在,就不能翻身。
太衍闻言,只是淡淡地说道:“教子不严,治家无方,合该有此报应。”
而陈景武则于心不忍地道:“可怜妇孺何辜?”
太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当今圣上,乃是明君。”
刘秀的确是明君,袁桐被调查出来也有包庇儿子勾结匈奴的罪过之后,判处的罪刑是夷三族。
但刘秀驳回了廷尉府定罪的上书,念在袁桐于国有大功上面,免其全族死罪,改判为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回关中与中原。
而袁桐本人,则被判处‘腰斩’之刑。
至于袁葶,大汉帝国则对其发布了通缉令,只要上了大汉帝国的通缉令,那么北至匈奴、西至葱岭、东至大海,南至交趾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袁葶早就被妖龙给吃了,这件事除了太衍,再也没人知道。
当数日之后的陈景武看到朝廷对袁家的判决时,才明白了兄长的那句话。
而毫不令人意外的,原来的扶风郡郡丞左茂贤,成为了汉帝国新任的扶风郡太守。
又过了一月有余,梁鸿的成亲之日终于到了。
这一天,孟家遵从了梁鸿这位贤婿的建议,这场昏礼小办而不大办。
所以孟家只来了自家的亲人,梁鸿这边一个亲友也没有,就他一人。
在平淡而又宁静温馨的气氛中,孟家宅院里举行着一场小型的昏礼。
梁鸿身着黑色的婚服,气质从容,眉如朗星,面若清泉,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仪表不俗。
就连孟家的那些亲人也不得不羡慕孟台招了一个好女婿,在简单的礼仪过后,梁鸿与孟光拜过天地高堂后,就被送入了洞房。
新婚第二天一大早,孟光红粉涂面,身着华丽的衣服,并且佩戴着金银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梁鸿见了顿时脸色一黑。
而孟光则娇羞地朝他说道:“夫君乃是天下闻名的贤人才子,妾身自知丑陋,故而专为夫君画了妆容。”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孟光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过错。
但梁鸿则冷哼一声,什么话也不说,转头就离开了。
这一场变故让孟光有些发愣,让她刚刚得到了一点幸福也开始饱受打击。
难道梁鸿也和别的男人一样,只看上了自家的财产富贵?现在两人已经成亲,他就对自己开始冷淡了?
但孟光还是强忍着忧伤追了上去,并且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不喜欢妾身的妆容吗?”
但梁鸿没有任何回应,拿起家具就出门去了。
孟光呆呆的站在门前,看着离去的梁鸿背影,怔然不知所措。
到了第二天,梁鸿还是不理会孟光,而且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连话也不说一句。
一时间孟光嫁给意中人的喜悦之色完全褪去,只剩下了淡淡的忧愁和疑虑。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七天,这七天里梁鸿完全不理会孟光,甚至就连话也没和她多说一句。
一直到新婚第八天一大早,孟光就在自家门前拦住了梁鸿。
梁鸿看着拦住自己的孟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孟光直视梁鸿,开口问道:“我听说夫君高义,回绝了多门亲事。我呢,也谢绝了不少行聘之人。今天承蒙夫君娶了我,只是不知何处开罪了夫君,望能明告。”
梁鸿闻言,说道:“我想娶到的是一位简朴勤劳,不慕虚荣的女子,可以与我一起到深山凭自己的劳作去隐居。现在见你穿着打扮如此讲究,还涂脂抹粉的,这哪里是我原本所希望的呢?”
孟光听完,忽然笑了,“好,我之所以这样的穿着打扮,是故意想要看看夫君你的志向。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隐居所需的衣服及器具了。”
说完,孟光转身回屋,换了发式,穿上布衣,完全是一个普通农妇的打扮,她来到梁鸿面前笑着说道:“夫君,以后我便与你一起操持家务,种田耕地,你看如何?”
梁鸿见了,十分欢喜地拉起孟光的手说道:“这才是我梁鸿的贤妻啊。”
第七十二章 重逢
时光匆匆,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建武二十二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整个关中地区早已被茫茫大雪覆盖。
在长安城三十里外的群山中,两个年轻人正踩着厚厚的积雪上山。
“兄长,慢一点,慢一点。”陈景武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过几天就要举行加冠礼,举行了加冠礼后就要去太学读书了。
不得不说,陈景武比他哥哥‘陈景文’要俊朗得多。而且身材高大,面容秀逸,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让人一看就感觉十分亲近。
太衍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累的气喘吁吁的陈景武笑道:“累了?”
陈景武抓住一株树干,喘着粗气说道:“兄长,这么冷的天,你带我来这大山里做什么?”
太衍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累了就先歇一下,然后再上山吧。”
于是太衍大袖一挥,他们二人脚下的积雪瞬间飞起,然后堆积到了四周,露出了脚下一片堆积的干燥枯叶地。
陈景武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望着山下的千里雪山,不由得感慨道:“四季不同,各有其美啊。”
太衍笑了笑,说道:“比那位马姜还美吗?”
陈景武一怔,随后目光微微呆滞,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位温婉娴静,气质雍容的女子。
“兄长说笑了。”陈景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太衍道:“是么?听说那位马姜不仅人美,而且知书明礼,明达道德。不仅关中的年轻俊杰们想要娶此佳妇,就连洛阳也有王公贵戚们的公子登门求亲呢。”
陈景武听了,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兄长,你说她会嫁给那些人吗?”
太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她一女子能做得了主呢?”
陈景武闻言,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太衍问道。
陈景武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广德郎而已,与她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太衍哈哈大笑,“你说这话,是承认自己喜欢人家?”
陈景武白净的脸皮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兄长,我不骗你,我确实喜欢她。”
太衍点点头,道:“好,那为兄就帮你去问问。”
陈景武愕然地抬起头来,“问什么?”
“当然是问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啊。”太衍笑道,“只不过你也就与她见了一面吧。”
陈景武点头道:“是,半月前在骊山拜祭时遇到的,只是随意聊了几句。”
“知道了。”太衍点点头。
随后两人继续赶路,终于来到了山顶上面。
到了山顶,还不等陈景武缓口气,太衍又一把抓住他,直接转身跳下了山崖。
陈景武吓得脸色发白,但很快他就发现太衍带着他在半空缓缓的飘落下去,而不是失控坠落。
当太衍与陈景武双脚落地,眼前是一片长满树林的小山坳,山坳中覆满了皑皑白雪。
但陈景武眼尖,隐约看到前方林中有一座堆砌起来的土包。
“兄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陈景武好奇的问道。
太衍走上前去,陈景武紧随其后,然后两人来到了那个盖满了雪的土包前。
陈景武惊讶地道:“兄长,这好像是一座坟墓。”
“对。”太衍点点头,“就是一座坟墓。”
陈景武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看着太衍道:“兄长,这里面葬着谁啊?你是来祭奠他的吗?”
太衍摇头道:“仲平,你记住,日后你的子孙,要世世代代都来这里祭奠他,明白吗?”
陈景武有些懵,“兄长,他到底是谁啊?”
太衍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答应我,以后你和你的子孙,每年都要来祭奠他。”
陈景武怔了怔,最后点头道:“兄长,我记住了。”
“嗯。”太衍点点头,道:“你要以长辈之礼祭奠他,你的子孙也一样。”
“诺。”陈景武肃声应道。
当太衍二人下山回长安陈邑,路过霸陵山中时,看到不远处炊烟袅袅,一座孤单的小木屋伫立在林密风寒的霸陵深山之中。
“兄长你看,这深山里面还有一户人家呢。”陈景武指着前面的小屋说道。
陈景武话音刚落,只听到前方那小屋中突然传出一阵琴铮之声。
随后,一个爽朗慷慨的声音伴随着铮铮琴声唱道:
陟彼北芒兮,噫!
顾瞻帝京兮,噫!
宫阙崔巍兮,噫!
民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五声长噫在茫茫雪岭,巍巍大山之中不断回响着,那琴声悠然,不绝于耳,令人心驰神往。
陈景武听着歌声,沉思片刻,道:“这五噫歌端的是妙,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地如此耳熟呢?”
正在他沉思之时,太衍早已负着手朝那小屋走了过去。
陈景武一愣,然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等两人来到小屋外的篱笆前,太衍高声道:“有人在么?旧友来访。”
陈景武目光直直的盯着里面的小屋,只见小屋柴扉缓缓打开,一名气质出众,俊朗华逸的男子从屋中走了出来。
“梁大哥!”陈景武看到此人顿时大惊,这不是已经七年没了音信的梁鸿吗?
梁鸿看到太衍与陈景武,也是微微一愣,随后连忙迎了出来。“哈哈哈,伯云,仲平,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太衍指着梁鸿道:“好你个梁伯鸾,七年不闻你音讯,没想到你却跑到这里又弹又唱,好生悠闲啊。”
梁鸿打开篱笆,邀请太衍与陈景武入内,并说道:“伯云,仲平,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景武道:“梁大哥,我是和兄长上山游玩,下山时听到了这里的琴铮之音,所以就过来看看。”
梁鸿笑道:“那这可真是天意,你们来的正好,内子酿了一些好久,今日正是出窖的日子。”
进了小屋后,屋内一名身着布衣木钗的妇人站了起来。
这妇人肤色黝黑,身材肥胖,但一双目光却闪烁着明亮的清光,不染一丝凡尘。
“德曜,这就是我与你常说的陈家两兄弟,这位是兄长陈景文,字伯云,道号太衍,也是如今我们大汉的护国大真人。这位是陈景武,字仲平,陛下钦封的广德郎。”梁鸿指着太衍与陈景武,朝孟光介绍道。
孟光上前一步,朝太衍与陈景武微微一福,道:“孟光见过两位先生,夫君常常与我说起两位先生高德,妾身对两位先生亦十分敬仰。”
梁鸿摇头一笑,对孟光道:“德曜,你不必如此客气,伯云与仲平也不是外人。”
然后梁鸿又拉着孟光的手朝太衍二人道:“这就是我的贤妻,姓孟名光,字德曜。”
“表字德曜,是夫君为我起的。”孟光又补了一句。
太衍笑道:“夫妻相谐,好,好。”
陈景武也朝梁鸿道:“小弟恭喜伯鸾哥哥娶得贤妻。”
梁鸿摆摆手,招呼道:“伯云,仲平,坐。”
然后又对孟光道:“德曜,去把你酿的酒取来,给伯云和仲平尝尝。”
“诺。”孟光轻笑着应道。
小屋中,红彤彤的炉火映红了梁鸿几人的面庞,孟光抱着一坛新酒走了出来,然后打开了小屋的窗户,一股寒风立刻就吹了就来。
梁鸿说道:“不是不让二位暖和,而是这炉中烧的碳十分奇怪。前几天我独自一人在屋中烤火,当时门窗紧闭,不到片刻我就感觉昏昏欲睡,然后便晕了过去。我的脑中一片清醒,只觉得浑身乏力,逐渐喘不上气来。若不是德曜及时归来,恐怕我今日就见不到你们了。”
孟光此时也一脸后怕也道:“以前也听说过,有人生木炭火睡觉而亡,现在看来,这木炭燃烧之时,是断断不能将门窗紧闭的。”
陈景武听了有些好奇,道:“兄长,这是什么原因呢?”
梁鸿与孟光也一同看向了太衍,梁鸿道:“伯云身为奇士,必然见多识广,还请赐教。”
太衍想了想,指着一块木炭说道:“石炭与木炭,燃烧之时有毒烟生出,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闭息而死。所以屋中生炭火时,需打开门窗通风,吹散毒烟。”
“哦!”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这时孟光不知从那里拿来一块黑色的石头,朝太衍道:“伯云说的石炭,便是此物吗?”
太衍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
“哦!明白了。”孟光点头说道。
这时一旁的陈景武忽然指着窗外道:“兄长,伯鸾大哥、嫂子你们看,下大雪了。”
众人朝窗外看去,只听北风寒烈,大雪纷飞,天色昏沉阴暗,乌云低垂。
这时孟光又道:“酒温好了。”
然后孟光从红泥烧铸的火炉之上揭开酒缸,热腾腾的酒香立刻就弥漫着整个小屋。
孟光为三人各舀了一碗酒,说道:“去岁地里丰收,家中有些余粮,便拿来酿酒,味道自比不上城中佳酿,伯云、仲平可不要嫌弃。”
屋外大雪纷飞,寒冷清寂。而屋内却温暖如春,气氛热烈,酒香四溢。
第七十三章 再见
右扶风,茂陵县。
如果说茂陵县最大的家族是哪一个,那肯定就是马家了。
马家不仅是茂陵县第一大族,更是当今天下六大家族之一。
他们分别是:邓禹家族、耿家族、梁统家族、窦融家族、马援家族和阴氏家族。
其中阴氏家族自不必说,那是皇后阴丽华家族。
其余五家,都是辅佐刘秀匡定乱世,复兴大汉的功臣之家。
而这马家,便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家族。
伏波将军虽然身居要职,如今刚刚平定乌桓归来,正在洛阳休整,但他的家人大多都在茂陵老家。
现在茂陵马家主持族中大事的,是马援的长子马寥。
而我们要说的‘马姜’,则是马援次子马防的长女。
说起这位马姜,到和她的一位姑姑同名,那位姑姑也叫马姜,嫁给了贾复之子贾武仲。
现在这位马姜,年方二八(二八一十六岁,不是二十八岁),正是女子一生中的大好年华。
太衍大袖一拂,看着身边的桓恕说道:“就麻烦你去茂陵走一趟吧。”
桓恕从太衍手中接过拜帖,恭身应道:“是。”
太衍缓缓说道:“等仲平举行加冠礼后,再把他的亲事定下来,我们就不在关中久留了。”
桓恕说道:“要去南方?”
太衍点头道:“对,太一观三年前便已竣工,现在只剩雷峰塔还在收尾,是该去南方了。”
桓恕道:“还回来吗?”
太衍看着他,笑道:“怎么?舍不得关中?”
“不是。”桓恕摇摇头,说道:“观主您的家人都在关中...”
太衍笑道:“所以我才要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等仲平成亲,又进入太学读书,以后出人头地不在话下,也就用不着我了。”
看着桓恕不解的目光,太衍笑道:“割舍凡尘非易事,岂念故土更难离,你以后习惯就好了。”
三日后,茂陵马家府门前,一位奇怪的客人到来。
这位客人腰系长剑,身着一套黑色衣袍,衣袍之上绘有星宿图纹。
马府门前的守卫看着他,目光十分警惕,因为他们发现此人气势恢宏,绝不是一般的人。
桓恕站在马府门前,高声说道:“请禀报一声,就说河东桓恕,有事拜见江平公子。”
江平,是马防的字。
一名仆人从府中走了出来,凭他阅人无数的眼力劲,一眼就看出桓恕气质不同寻常,定是非凡之人,
“先生何来?为何要见我家公子?”仆人拱手问道。
桓恕上前,从怀中取出拜帖递给仆人道:“烦请阁下将此贴转交给江平公子。”
仆人接过拜帖,目光一扫,并无出奇之处,随后看着桓恕道:“先生稍候。”
桓恕拱手,然后立在原地等候。
那仆人进入府中,径直来到马防所在的阁楼外道:“二公子,府外有人求见。”
很快,一名面目方正,身材高大,气势威武的男子便从阁楼中走了出来,他看着仆人问道:“来人可曾报上名姓?”
仆人道:“他自称是河东桓恕。”
男子便是马防了,只见他眉头一皱,道:“河东桓恕?莫非是那个河东大侠桓恕?”
仆人道:“应该是他了。”
马防闻言,也不去接那拜帖,直接挥手道:“将拜帖送还,告诉他,就说我父亲军中暂不缺将才,让他回去吧。”
仆人应道:“诺。”
看着离去的仆人,马防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些游侠们一旦有了些许名气,就会来朝廷中讨些武将官职,过一过安定的生活。
但自己父亲是什么人,南征北战,部下能征惯战的将军数不胜数,轮得到他一个游侠来自荐?
所以马防看也不看拜帖,直接便下了逐客令。
仆人出了马府,来到桓恕面前,说道:“我家二公子不便见客,先生请回。”
说罢,便将拜帖送还给了桓恕。
桓恕眉头一凝,接过拜帖,道:“这拜帖是...”
但还不等桓恕说完,那仆人便打断了桓恕,“二公子说了,近日不见客。”
说完,仆人转身便进了马府,不再理会桓恕。
桓恕无奈,但是又不能硬闯,所以只能另想办法了。
桓恕先在茂陵县找了一家馆驿落脚,他思前想后,这里也没有熟识的人引荐,想要见到马防十分困难。
最后,桓恕想了想,还是明天再去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就不得不用别的办法了。
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进入马府简直轻而易举,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是为太衍送拜帖,必须光明正大的送进去,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呢,这岂不是掉了太衍这个护国大真人的脸面?
然而第二天,就在桓恕离开馆驿,准备再次前往马府之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
“桓仙使。”
桓恕脚步一顿,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着戎服的高大男子正朝着他迎面走来。
桓恕看着此人,隐约觉得有些面熟,于是试探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男子来到桓恕面前,笑道:“仙使啊,你是大真人身边的侍从,大真人是仙人,你当然就是仙使了。”
桓恕闻言,摇头失笑,不过这个称呼倒也挺合理。
“你认识我?”桓恕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
男子朝桓恕一拜,道:“仙使贵人多忘事,七年前我虽太守拜访过大真人,当时你还把我摔出去过,仙使还记得吗?”
桓恕恍然,一拍额头,“你是那个校官?”
男子一摆手道:“嗨,什么校官,一个小卒而已,对了我叫章图,字守中。仙使怎么来茂陵县了,你不是在安陵吗?”
桓恕道:“有点事要办,那你怎么也来茂陵县了呢?右扶风的治所在槐里县吧?”
章图笑着说道:“太守大人特地来茂陵县拜访老友,如今正在馆驿中歇息,明天一早就回槐里。”
桓恕眼睛一眨,心里忽然就有了办法。
于是他连忙说道:“章兄,我可否请求你一件事?”
章图闻言,肃然道:“仙使有什么事,尽管说,我章图能做到的,定然义不容辞。”
桓恕说道:“那章兄可以带我去见太守吗?”
章图一怔,随后笑道:“这有何难,太守肯定也很乐意见你,他可是一直念着大真人的恩德。”
随后,章图便带着桓恕进入馆驿,去见左茂贤。
当左茂贤看到桓恕时,顿时目中放彩,脸上生光,当即便将桓恕奉为座上宾。
虽然身为一郡太守,身居高位,但左茂贤对待桓恕没有丝毫的架子,整个人更是和蔼可亲。
“仙使即到茂陵,那大真人也来了吗?”左茂贤关切地朝桓恕问道。
桓恕摇摇头,抱拳道:“观主未曾到此,我此次就是奉观主之命,前来送拜帖的,可惜...被人拒之门外。”
“哦?”左茂贤闻言一楞,“仙使被人拒之门外?难道你没有报大真人的名号吗?”
桓恕摇头道:“还不等我报上观主名号,人家就离去了。”
左茂贤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左茂贤歉然道:“仙使勿怪,这倒让我想起了七年之前,我也被仙使拦在门外的事情了。”
桓恕一呆,随后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啊。”
左茂贤朝桓恕道:“可否将拜帖给老夫一观?”
桓恕连忙送上拜帖,左茂贤接过拜帖,展开看了看,然后朝桓恕道:“原来如此,那此事边交给老夫吧。”
桓恕大喜,起身恭拜道:“多谢太守出手相助。”
左茂贤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章图道:“明日先不回槐里县,去马府拜会。”
章图应道:“诺。”
第七十四章 拜帖
一大清早起来,马寥就觉得今天似乎有事发生,在下人们伺候着洗漱过后,与家人一起吃过早餐,马寥就坐在前厅堂上闭目养神。
堂外树枝上飞来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在树上吵闹不休。
马寥并未在意,只是静静的坐着。
忽然,他的左眼皮一阵剧烈跳动,马寥眉头一皱,使劲按了按眼睛,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厅堂来到院子里散起步来。
没过多久,马寥忽然看到守门的仆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大公子。”仆人来到马寥面前,道:“大公子,门外有人自称是右扶风太守左茂贤,前来拜会大公子。”
“什么?”马寥一惊,连忙问道:“真的是太守左公吗?”
仆人摇摇头,道:“大公子,我也没见过太守的尊荣啊...”
马寥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你让他们去准备一下。”
“诺。”
马寥快步来到府门外,一眼便看到门外大道之上停着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中间是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但两旁却有身披铠甲,手执兵刃的军士护卫。
并且马车前后都打着朝廷仪仗,一看就知道是朝廷官员驾到。
马寥急忙迎了上去,在车驾钱一丈处便停了下来,拱手拜道:“敢问可是左公驾临么?”
虽然他父亲是大汉的开国功臣,伏波将军,新息候。但他们这些身在右扶风的家人照样受到地方官员的管辖,地方官员也有能力对他们进行约束和制衡。
所以当听说是右扶风太守驾临,马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章图打开马车的车门,然后扶着左茂贤走了出来。
马寥定眼一看,果然是左茂贤,仆人没见过太守,他可是见过的。
于是马寥亲自走了上去,在一旁扶着左茂贤道:“左公大驾光临,敬平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左茂贤笑着说道:“老夫也只是来茂陵拜访老友,今天来贵府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还望敬平不要怪老夫不请自来哦。”
马寥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左公到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岂有怪罪之理呢。”
随后,马寥扶着左茂贤道:“左公,请入内说话吧。”
左茂贤点点头,然后转身朝身后骑在马上的桓恕道:“令之,你过来。”
令之,这是桓恕的字。
桓恕翻身下马,来到了左茂贤的身边。
左茂贤道:“令之随我进去,你等在外等候。”
章图抱拳应道:“诺。”
马寥手一招,叫来一位仆人,对他说道:“你将左公的亲卫们带到偏厅用茶,要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仆人应道:“诺。”
当仆人来到章图面前请他们去偏厅时,章图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左茂贤。
左茂贤说道:“去吧,不可无礼放肆。”
章图抱拳道:“诺。”
随后马寥便扶着左茂贤进入正门,来到前厅之中。
“左公请上座。”马寥手一引说道。
左茂贤呵呵一笑,一边往上首走去,一边说道:“老夫原先还以为要吃敬平的闭门羹呢,没想到敬平竟然亲自出迎,着实令老夫受宠若惊。”
说完,左茂贤在上首坐了下来,桓恕则按剑站在他的身侧。
正要入座的马寥听了此言,顿时心头一跳,他连忙走到大厅中央,拱手朝左茂贤一拜,随后说道:“晚辈近日一直都在家中闲居,并未收到任何左公前来茂陵的消息,也不知道左公来了茂陵,否则定要亲自登门拜见的。只是不知敬平哪里得罪了左公?还望左公明示。”
左茂贤抚须笑道:“你没有得罪老夫,只是老夫很是感慨。你们马府将大真人的使者拒之门外,却亲自来迎我这个小小的太守,怎么能不令我受宠若惊呢?”
左茂贤说的不错,从低位尊卑上来讲,太衍大真人的封号的确比一个太守要高出太多了。因为在大真人之上,只有皇帝的这一个尊位了。
马寥听完一头雾水,“大真人?什么大真人?”
左茂贤见他还不明白,于是便直说道:“就是我大汉的护国大真人,太衍。”
马寥闻言一惊,“太衍大真人?他有派使者来我家?”
左茂贤看了一眼身旁的桓恕,桓恕会意,立刻取出拜帖走了下来,递给马寥道:“有。”
马寥看了桓恕一眼,他先前还以为桓恕是左茂贤最信任的护卫,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如此。
他接过桓恕手中的拜帖,这时左茂贤说道:“这位便是太衍大真人身边的使者桓恕,昨天他奉大真人之命,前来送拜帖给令弟马防,只是不知为何,被令弟拒之门外...”
马寥看着手中措辞谦逊,语气和善的拜帖,再听着左茂贤的话,额头上立刻冒出一汩冷汗。
且不说太衍身为大汉的护国真人,身份尊贵,更可怕的是他有一身恐怖的法力神通。
从洛阳城那边传回的信中说,这太衍真人不仅镇压了恶龙。而且还有请动天上神仙的能力,比如太傅邓禹的孙子,就娶了太衍从画上请下来的仙女为妻。
而且陛下与皇后娘娘有太衍真人赠送的灵丹,服用之后年轻了几十岁,这还是自己父亲马援亲自见到皇帝与皇后重返青春的模样之后写信回来的。
他尤其记得,自己父亲还在信中感叹道:“未知世间竟有如此奇人,仙神之说,绝非无中生有。”
由此可见,这位太衍真人在朝廷上的影响力极大,要是得罪了他,那对马家来说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这...这...我并不知情,使者恕罪,左公恕罪,待我将江平唤来一问便知。”马寥十分歉然的说着,随后连忙吩咐下人去叫马防过来。
不多时,马防快步走进了大厅,刚一进门便抱拳说道;“大兄,你叫我?听说扶风太守左公到了我们家?”
马寥上前一把揪住马防,然后指着上首的左茂贤道:“这位就是太守左公,这位是桓恕仙使,快,拜见太守与仙使。”
“嗯?”马防一怔,疑惑的扫了桓恕一眼,但长兄如父,马寥的话也不敢违抗。
于是便朝左茂贤拜道:“晚辈马防,拜见左公。”
左茂贤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随后马防又朝桓恕拜道:“拜见桓仙使。”
桓恕朝马防抱拳拜道:“在下桓恕,拜见江平公。”
随后,马寥朝马防问道:“江平,昨日你可有收到一封拜帖?”
马防一怔,随后回忆了一下,点头并指着桓恕道:“收到了,好像就是这位桓恕大侠送的。”
“什么大侠,是仙使。”马寥纠正道,随后他责问马防,“既然收到了拜帖,你为什么要将人家拒之门外?”
马防楞然说道:“我并没看拜帖啊。”
“为什么不看?”马寥又问道。
马防道:“兄长,桓恕是河东大侠,我以为他递送拜帖是想要在我父亲营中求得官职。但父亲诫告过我们,不得随意引荐他人入军中,所以...”
马寥道:“所以你连拜帖看也没看就把人家赶走了?”
马防不明白兄长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拜帖,但还是回答道:“是。”
马寥叹了口气,指着马防说道:“二弟,你糊涂啊。”
说完,在马防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将手中的拜帖送到了马防的手上。“你自己看吧。”
马防疑惑的接过拜帖,展开一看,只见其中言辞谦逊温和,而且用词文采斐然,更令人惊讶的是落款:大汉护国真人,太衍。
“护国真人?这...”马防看着手中拜帖,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第七十五章 家宴
“这什么这,快向仙使道歉。”马寥呵斥道。
马防连忙转身,准备朝桓恕道歉,却不料桓恕上前一步,扶住马防道:“江平公不必如此,我桓恕以前作为游侠,名声确实上不得殿堂。但幸赖大真人赏识,将我收入门下。江平公身为侯门贵胄,恪
守父言,真是令人倾佩。我桓恕又怎能怪罪呢,若我一开始便报上大真人名号,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马防一见桓恕这么好说话,心中好感也添了不少,连声道:“多谢仙使体谅。”
马寥见问题说清楚了,立刻笑着道:“仙使大度。”然后又朝仆人道:“立刻为仙使看座。”
于是左茂贤坐在上首,桓恕坐在仅次于左茂贤的下首位置。
马寥、马防两兄弟坐在大厅最下方,仆人们端上了鲜果汤茶,其后马寥说道:“大真人为何突然要驾临鄙府呢?”
桓恕稍稍沉凝片刻,然后说道:“此事我不方便讲,到时观主自会对江平公说明的。”
马防听到这话后,问道:“看来此事与我有关?”
桓恕道:“不错,不过二位不必担心,此事绝不是坏事。”
马寥与马防听完,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坏事就行,他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最后桓恕说道:“等在下回到安陵禀报过后,五日之内观主便会登门拜访。”
马寥笑道:“好说,到时必然扫洒净尘,以迎大真人。”
桓恕说完之后,接下来就全是左茂贤与马家两兄弟在说,说的也大多都是朝廷的事情。
桓恕不好搅扰,只在一旁静静的饮茶听着他们说话。
转眼就到了中午,正在众人说话之时,大厅外忽然进来一名身着淡青色曲裾,上面绘着白色云纹的女子。
女子长发挽在头顶,用玉带轻束着,她面容温婉恬静,生着一张柔美轻淡的瓜子脸。
女子来到厅中,一双大眼睛不往上首去看,径直落到了马寥的身上。
“姜儿,何事?”马寥笑着朝女子问道。
女子轻轻恭身道:“伯父,家中庖宰来问,今日家宴如何安排?”
马寥闻言恍然,随后指着上首的左茂贤与桓恕道:“今日家中宴请贵客,告诉庖宰,把家中最好的食材全部做出来,不要吝惜。”
女子眼眸微诧,随即应道:“诺。”
王侯之家的家宴自然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家主和家人都是不同的。
家中每个人吃什么,口味都不一样。所以第二天的早餐需要前一天就问好,然后第二天根据家里面每个人的口味单独做出一份早餐来。
汉朝是分餐制,比如马寥与马防吃的不一样,马寥早上想喝粥,马防想喝银耳羹。
那么马寥虽然和马防坐在一起吃饭,但他们吃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是厨房专门以二人的口味做出来的食物。
这样一来,一个大家族,光是负责做饭的庖厨就至少有上百人。
到了中午,整个马府都弥漫着一阵饭菜的香气。
在大厅之中,左茂贤、桓恕、马寥、马防四人在这里用餐,周围是十六名侍女伺候,等于四名侍女伺候一人用餐。
因为现在的马府中只有马寥与马防两兄弟在家,其余的兄弟都在外求学,所以两人便是家中主心骨,如此重要的客人自然要他们两个来接待。
其余家中女眷和小儿,都在后庭中一起用餐,她们是不方便来前厅的。
除非客人与主家有通家之好,女眷才能陪着一起用餐。
桓恕看着眼前桌案上的菜品,无一不是珍馐佳肴。
他年轻时作为游侠,自然遍行四方,见多识广。
眼前的这些菜品,有绝大多数都不是关中的产物。
其中大部分,都是海里的东西,比如眼前比人手掌还大的海蟹,还有各种海鱼鱼片、鱼干、贝类等物。
而且山里走的一样不少,尤其是眼前碗里的那一份熊掌,更是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马寥夹起一片鱼肉道:“这些都是从海边购得,因为海鱼运送到关中极为困难,所以那里的人先要将其切片晾干之后,再运送回来,就不会腐烂变坏。”
桓恕吃了一片鱼肉,味道的确与关中吃的鱼大有不同。
这时上首的左茂贤忽然指着前方陶碗里面的海蟹以及炖汤的海鱼问道:“可这海蟹与海鱼看上去不像是晾干的啊,你们是如何从海边运到关中的?”
马寥淡淡一笑,道:“这也简单。”
“哦?”左茂贤好奇的看着马寥。
只听马寥说道:“我们每年都有人来往幽州与关中,幽州东面靠海,所以我们在幽州专门设有渔场。并且从关中到幽州,需经过洛阳、司州、并州各州,在各州官道经过的地方,我们都置有产业。在冬天的时候,这一路上的产业会在当地挖一座大地窖,然后把冬天的冰雪全部收集到地窖之中藏起来,这样这些冰雪即使冬天过了,也不会化。所以春夏时分,幽州渔场捕了鱼之后。将鱼的内脏去除洗净,再将其放入地窖之中冻藏。要运往关中时,将那些冰雪与冰冻的鱼全部一起装入箱中运送,但冰雪半路会化掉,所以每到一地,便在沿路产业的地窖之中补充冰雪,如此送到关中,肉质基本能保持鲜嫩可口。”
左茂贤闻言,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原来如此,只是这样一来,耗费颇巨吧?”
马寥点点头,道:“每年因为挖窖与存储冰雪,加上捕鱼、处理与运输,大约一年耗费一百六十万钱吧。”
左茂贤一脸震惊,他看着马寥道:“每年耗费一百六十万钱,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吃山空?”
马寥闻言,忽然哈哈一笑,随后他开口对左茂贤道:“太守,话虽是这么说,但您可知道这幽州渔场与沿路的冰雪运送,每年能为我家带来多少收入吗?”
左茂贤问道:“多少?”
马寥伸出五指,举起手掌道:“每年五百万钱。”
左茂贤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万钱?!”
马寥点点头,道:“是的,五百万钱,除去那一百六十万钱的损耗,还能净得三百四十万钱。不仅是关中,洛阳的皇宫、各大豪门贵族,甚至整个中原与关中的豪门贵族,吃的海味都是由我家来运送的。”
左茂贤震惊归震惊,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在大汉律中,并没有规定这样的生意不许做,不仅没有规定,甚至这样的生意连收税的律条也没有。
国家的三大税,分别是:盐税、铁税、农税,至于其他的,要不就是不被朝廷重视,要不就是根本没有相关的律法来规定其必须缴税。
大汉帝国一年光是农税就有三亿钱,农税不仅仅是农民的税,其中更有土地、粮食、户口等税收。
吃完这一顿令人难忘的饭后,桓恕与左茂贤也要告辞了。
不过就在他们走之前,马防却向桓恕提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要求。
只见马防来到桓恕面前,诚恳地说道:“我听闻太衍真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但我自知身份低微,所以想试试仙使的武艺,以此希望能窥得太衍真人无上神力。”
听完马防的要求,左茂贤与马寥都愣住了。
马寥一抚额头,他知道自己这位弟弟和父亲一样,从小习练武艺,一身气力武功比之父亲马援当年也是不逞多让,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忍耐不住,直接想和桓恕比试比试。
桓恕是太衍身边的人,那理所应当也会一些神通法力,再不济也会一些武艺。
所以马防想试试,那些神通法力到底厉害在哪里。
但还不等马寥出言,上首的桓恕便笑着点头道:“既然江平公有请,在下自然奉陪。”
马防大喜,立刻搓手跃跃欲试地道:“好,那请仙使移步,随我去家中校场如何?”
“好。”桓恕点头道。
马寥正要阻止,左茂贤却抓住了他,并笑着说道:“无需担心,桓仙使不会伤到令弟的。”
马寥一怔,随后担忧地道:“不,我是怕我弟弟伤到桓仙使,那样恐不好像太衍真人交代。”
左茂贤一怔,随后仰头大笑,笑的极其开心。
“哈哈,那我们便去看看吧。”左茂贤对马寥说道。
同时,听说马防要与客人在校场比试武艺,整个马府的家眷都纷纷来到了校场之外围成一圈。
粗略一看,马府的妇孺家眷竟有数百人之多。
而章图等太守护卫听说此事,也匆忙的赶到了马府的校场,相对于马府的人看好马防,章图等人心中对桓恕的信心则更强一些。
第七十六章 复命
马防对着桓恕,手一指地上的石锁道:“这石锁有三百斤,看看我们谁能单手举起来。”
桓恕笑着说道:“请。”
马防擦了擦手,然后上前抓住石锁的横杠,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举。
在众人的目光下,马防单手将那三百斤的石锁硬生生的举了起来。
章图等人一脸惊异,这马防的力气看来非常的大,他们这些人也不过只能举起一百多斤的石锁而已。
马姜看着自己母亲担忧的目光,握住她的手并说道:“娘亲不必担忧,这石锁对父亲来说只是手到擒来。”
马防妻子林氏说道:“如今圣君在位,天下大定。还去练这武艺做什么?你父亲本就文采不凡,辞赋文章无一不精,日后入朝为官也不难,何必还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呢。”
马姜笑道:“父亲心高气傲,您也不是不知道。”
“唉。”林氏叹了口气,随后摇头不语。
‘咚’马防轻轻将石锁放在地上,然后匀了口气,目光看向桓恕道:“仙使,该你了。”
桓恕上前,马防退后一步,随后他只看到桓恕弯腰一抓石锁上面的横杠,然后手臂猛地往上一甩。
随着‘呜’的一声闷响,那石锁陡然间消失不见了。
马防脸色一变,他分明看到桓恕的手已经抓在了石锁的横杠上面,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马防目光四处寻找,周围观看的人也没有看清。
只有站在外围的马姜脸色震惊,且焦急地喊道:“小心啊!”
马防听到这一声喊,忽然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带着‘呜呜’声落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头顶天上有一个黑点落了下来。
马防连忙躲闪,可还不等他走出几步,就看到桓恕伸出手臂,他竟是要去接那石锁。
还不等马防提醒,那石锁就已经重重的砸落下来。
‘啪’的一声轻响,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三百斤的石锁,从高高的天空坠下,然后稳稳的落在桓恕的手中。
桓恕十分轻松的将石锁放下,那种模样就像是拿着一团棉花。
马防也看得惊骇不已,最后只能摇头叹道:“仙使神力,我不及也。”
桓恕展露出了如此的实力,马防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这样再比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下心服口服。”马防朝桓恕抱拳说道。
桓恕也抱拳行礼,面色一片平淡。
这一场比试就这样匆匆结束了,桓恕在马府又呆了一个时辰后,便告辞回安陵复命去了。
回到渭水别院,发现这里已是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桓恕有些疑惑,难道那些官员又来了?
但是当他进了渭水别院,才看到郭荣以及陈家的两位老人都在院中闲聊。
陈窦与杨氏并排而立,与郭荣夫妇谈笑风生。
至于陈景武则在一旁的石台上与郭清下棋,陈窦、郭荣几人看到桓恕回来了,立刻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令之,怎么样了?”陈窦上来就急不可耐的抓住桓恕的手问道。
桓恕笑道:“陈公,拜帖已经送到,就等观主上门为二郎提亲了。”
“哈哈哈,好,好啊。”陈窦拍掌笑道。
而杨氏则问道:“令之,你见到那位马姜姑娘了吗?”
桓恕点头道:“见到了,这位马姜姑娘长相俊美,行为端庄,尤其是治理家务非常娴熟,且条条有理。”
杨氏大喜,道:“好啊,这太好了。”
随后杨氏又问道:“那马家还有其他的姑娘么?”
桓恕点头道:“有,只是夫人,还要为谁提亲吗?”
杨氏一瞥桓恕,有些不满地道:“令之,你跟着我家伯云这么多年,还看不出来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吗?如今他弟弟都要成亲了,自己还是个光棍,这怎么行?”
“....”桓恕一怔,随后张了张口,心里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桓恕十分理解太衍,以太衍的身份和修为,结婚成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拖累。
但这话桓恕不好直接对着杨氏讲,只能嗫嗫半晌,最后说道:“此事还需夫人去与观主说。”
然后桓恕抱拳说道:“我先去向观主复命了。”说完连忙朝着正厅大殿跑去。
杨氏看着桓恕离去的背影,身后的陈窦道:“要不你去跟伯云说?”
杨氏回头看了陈窦一眼,陈窦无奈地道:“我去说,伯云恐怕不会听。”
太衍看到桓恕回来了,不等桓恕禀报,心中便已明了。“外面都是郭翁置办的聘礼,你先去招些人手来,等我提过亲后,再一起送去茂陵。”
桓恕听到太衍说此话,也就不再禀报此行的事情,而是直接应道:“诺。”
然后桓恕便转身离开了,桓恕离开不到片刻,杨氏就走进了大殿。
杨氏一进大殿便说道:“伯云,你这次去为仲平提亲,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太衍不等杨氏长篇大论,直接笑道:“我此生立誓只修仙法,不成家业。”
杨氏被太衍一句话堵住了,顿时又气又怒,上前来到太衍面前,伸出手想要跟以前一样去揪耳朵,但一看到太衍盘坐在那里,浑身仙光熠熠,庄严肃穆,顿时将手顿在了半空。
太衍见状,伸手握住杨氏的手,说道:“我已入仙道,天寿岂止百年?娶妻生子,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杨氏看着太衍,一时间气也消了,怒头散了,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留下满心的惆怅与遗憾。
“唉。”一声长叹过后,杨氏起身离开了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之内,只有盘坐的太衍与神台上的太一神像四目相对。
五天后,一个平淡的清晨。
茂陵马府上空突然彩霞翻腾,五气氤氲,无数的喜鹊从四面八方飞来,在马府天空中环成一圈巨大的圆环。
这一景象顿时惊呆了整个安陵城的人,就连马府的人也抬头望着天上的异象惊骇莫名。
就在马寥、马防及其家人望着天上的异象不知所措时,看守大门的仆人一脸惊慌的冲了进来,远远地就朝马寥与马防喊道:“大公子、二公子,门外有异人,身罩仙光,脚踏五彩而来。”
马寥闻言一惊,联想到天上的异象,连忙问道:“他可曾报上姓名?”
仆人道:“他说自己叫太衍。”
第七十七章 事定
“太衍?”马寥念着这个名字,身旁的马防却喊道:“是大真人!”
仆人伸手递过一枚玉印,马寥接过玉印一看,果然上面刻着:‘护国大真人’这五个大字。
“快!”马寥看着周围的马府众人,“所有人随我出去,迎接大真人。”
于是马府上下数百口人,一齐跟在马寥身后朝着马府外蜂拥而去。
当马寥带着家人走出马府时,一眼便看到了府外宽阔的空地上面,站着一名穿着玉带凌波道袍,束发纶巾,鹤带飘绫的男子。
男子虽然样貌平平,但一身气质凛然若仙。
似缥缈无穷,似庄严肃穆。无论什么人看去,都不由得心生一股敬意。
“大真人,果然名不虚传。”马寥心中感慨着,然后快步上前,抱拳深深拜道:“马寥恭迎大真人。”
身后马府众人齐声拜道:“恭迎大真人。”
数百人的声音直冲云霄,震动四野。
太衍挥手笑道:“诸位不必多礼。”
随后,揖拜的众人只觉地上涌起一股清气,将他们全部托了起来。
众人立刻又敬又怕,这真的是神仙手段啊。
马寥躬身上前,朝太衍道:“恭请大真人入府。”
“恭请大真人入府。”众人又齐声拜道。
太衍点点头,然后在马寥的引请下,在众人的拥蔟下,进入了马府前庭。
进入前庭正厅,马寥与马防朝太衍道:“大真人请上座。”
太衍迈步上首入座,马寥双手捧着大真人玉印上前,“大真人,物归原主。”
太衍伸手拿过玉印,抬头看了马府众人一眼,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我又不是吃人的猛兽。”
马寥道:“大真人说笑了,大真人在洛阳降服妖龙,拯救黎民,功德巍巍,怎么可能会是吃人的猛兽呢。”
太衍笑道:“敬平过誉了。”
随后,太衍又问道:“哪位是马防,马江平啊?”
马防连忙上前拜道:“启禀大真人,在下便是。”
太衍笑眯眯的看着马防道:“我听说你不仅文采极佳,就连武艺也是上等,真不愧是马伏波的儿子啊。”
马防连忙谦虚地道:“大真人折煞我了,与大真人相比,我就像那寒鸦,大真人就是鸾凤呀。”
“哈哈哈。”太衍摇头摆手,然后说道:“今次我来,是有一事,此事十分重要,需与诸位及其诸位的家人商议。”
马寥一愣,疑惑的看了马防一眼,随后他们便将自己的妻子及重要家眷都叫了过来。
太衍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厅中的马府一些核心人员,笑着说道:“大家不要拘谨,请坐。”
“诺。”众人应了一声,然后按照家庭地位次序在大厅中依次坐下。
等众人落座后,太衍开口说道:“我家中有一幼弟,姓陈名景武,字仲平。今年十八岁,再过半月就要举行加冠礼。常言道,成家立业。奉陛下之命,举行加冠礼后他便要去太学读书。他业已成,太学结业之后便可入朝为官。但这家还未成,所以家中二老一直在为他谋划亲事。”
说到这里,马寥等人立刻心中亮堂了起来,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要为自己的弟弟上门提亲。
这时只听太衍继续说道:“前次我偶然得知,我这位弟弟心中竟然有了意中之人,这位佳人便是贵府上的千金,所以便有我今日之行。”
原本一直在心中迷惑的马防此时瞟了一眼身后的女儿们,心中终于明白为什么太衍的拜帖要递到自己手上,而不是大哥的手上了。
马寥看了马防一眼,然后又转向太衍道:“大真人,不知令弟的意中人是谁呢?据我所知,我们两家之前好似从无往来,不知令弟可有其人的姓名?”
太衍笑道:“若无姓名,我又怎会找到你家呢?此女名为马姜,不久前去骊山拜祭之时,与我弟仲平有过一面之缘。”
太衍话音落下,整个厅堂之中的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坐在最中间的马姜身上。
马防也转过头去,朝马姜问道:“姜儿,大真人所说之事,你可有印象?”
此事马姜抬头看了长辈们一眼,然后朝着自己父亲点头道:“是有此事,那日在拜祭骊山女仙时,碰到过一位名叫陈景武的公子。只是我与他不熟,只是浅谈了几句,并未有什么深交。”
太衍笑道:“虽是浅谈,但仲平回去之后,对姑娘可是倾慕不已,朝夕念念不忘。”
马姜一双清明的双目直视太衍,旋即低声道:“马姜知错,大真人恕罪。”
话一出口,太衍就笑了。马防也直摇头,自己这个女儿外表看上去沉稳有余,但内心却已经慌乱不堪,不然不至于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儿,你对仲平公子如何看待?”这时,马防的妻子林氏开口问道。
马姜想了想,摇头道:“我与他仅一面之缘,难以观其人品德行,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女儿听父母的话就是。”
马防听自己的女儿这么说,知道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毕竟得罪了大真人,对整个马家都不是好事。
马防心中蓦然对女儿腾起一丝怜爱,他坚定了心志,转身正要开口,却被马寥给按住了。
马防看着马寥,却听马寥转身说道:“大真人,婚姻乃人生大事,不知他二人是否性格相合,趣味相投呢?”
马防感激的看了兄长一眼,兄长毕竟没有拿自己女儿的幸福去换取大真人的满意。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忽然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人。
马寥一看此人,顿时大惊,这不是父亲身边的亲信校尉么?
马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许校尉,您怎么回关中了?”
马防也站了起来,无比开心地道:“莫非父亲回来了?”
这位许校尉抬头看了太衍一眼,他当然认识太衍,因为太衍在洛阳待过不少的时间。
“拜见大真人。”许校尉朝太衍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马寥和马防行礼道:“拜见二位公子。”
马寥连忙扶起许校尉,并问道:“许校尉,父亲呢?”
许校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马寥说道:“前些时日,太衍大真人给将军写了一封信,将军看过之后,便回了一封家书,让我亲自送到二位公子手中。”
“哦?”马寥和马防一惊,随后接过信件,抬头看了一眼太衍。
只听太衍道:“此事我早已休书与伏波将军,不知伏波将军如回复?”
马寥闻言,连忙拆开信件一看,只见信中父亲说道:“姜儿之事大真人早已来信与我,若大真人之弟陈景武人品上佳,文采出众,则当为吾之孙婿,亦是人间良缘。”
“父亲未曾反对,只是...”马寥将信递给马防看了看,马防看过之后,立刻将信件送到了太衍手中。
太衍淡淡一扫,随后笑道:“既然伏波将军不反对,那不如这样,待我回去之后,便让他自来贵府,由二位公子考验其人品文采。若其考验通过,便直接在贵府订婚,然后择定婚期通告两方便是,如何?”
马寥一听,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了,于是连忙说道:“此法甚妙。”
马防也应和道:“大真人英明。”
今天太衍来的目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包括马姜在内的众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如今太衍没有步步紧逼,而是给出了时间,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静下心来仔细考虑这件婚事了。
随后,太衍在马府最高规格的接待下住了一天之后,在第二天,又在马府众人整齐的恭送声中踏着彩云而起,转瞬便消失在天际。
而在太衍离去之后,盘旋在马府上空的彩霞与喜鹊也化作一条长长的彩云,随着太衍离去的方向飘然而去。
这神异的一幕看得所有人心驰神往。
“大真人真是神仙中人。”马寥看着天上的喜鹊与霞彩金云,惊异中又带着一丝感叹地说道。
第七十八章 成家
建武二十三年春,千山万岭冰雪消融,从南方归来的燕子在渭水别院的门楣上筑下了第一个新巢。
灞桥边的柳树迎风招展,在春风的吹拂下高高飘扬。
今天的茂陵十分热闹,新息候府迎来了右扶风郡内几乎所有的权胄贵客。
因为今日是新息候伏波将军马援的孙女出嫁的日子,陈景武自被太衍送到新息候府住了一个月后,深得马防的喜爱。
不仅仅是因为陈景武跟随班彪求学,文采博达,气质不凡。而且他本人也喜欢舞刀弄枪,喜欢战阵之学,所以与马防很合得来。
只半个月间,陈景武就得到了马防的认可,就连加冠礼也是马防为他筹办的。
有太衍的关系以及马援的首肯,陈景武并不需要表现的多出众,中规中矩的表现都能够抱得美人归。
但陈景武还是在马防等人面前展露了他的才气,所以这件亲事并没有半点阻碍,在陈景武去到新息候府一个月后,陈景武与马姜便订下了婚期。
这个婚期是马寥等人问过太衍之后定下的,就定在建武二十三年的立春。
昏礼分为两场,第一场先在新息候府举办,然后陈景武将新妇接到长安陈邑老家再举办一次。
所以除了陈景武、郭荣以及代表班彪前来的人到了茂陵以外,其他的陈府亲眷都在长安陈邑准备。
新息候府这边,不仅太守左茂贤到了,茂陵县县令、县尉也到了。
而且关中各大世家也都来了人,这些家族都有在朝廷为官的族人,而且个个门楣显赫,家世不凡。
在昏礼上,先请太守左茂贤为一对新人训了话,然后马防又为新人训诫婚后要如何恩爱和谐。
这次的昏礼虽不如邓翎的昏礼那么盛大,但也办的十分气派奢侈。
第二天,在马姜与父母亲人哭别之后,陈景武亲自将马姜请上鸾车,然后亲自为马姜驾车,陈家派来的迎亲队伍便跟在后面吹吹打打,一路上好不热闹。
到了陈邑,早已准备好一切的陈窦与杨氏看着进入大门的鸾车开心不已,连忙开始上下奔跑的安排起来。
到了陈府,就没有那么多的权贵豪门了,更多的都是陈邑的父老乡亲。
当然,太守左茂贤也从茂陵跟着迎亲队伍一起到了陈邑。
另外班彪也到了,还有三年前就嫁出去的班昭,也与她的夫君一起到了陈邑。
这里不得不说的是,郭荣一家老小几乎都来了,这次陈景武的昏礼,郭荣几乎是一手操办,全权负责的。
陈府举行的昏礼没有大办,很温馨,很简单。
在拜过天地、高堂之后,太衍来到一双新人面前,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紫檀木盒,递给了新娘马姜。
“你嫁到我家,算是委屈你了。为兄这里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一物与你。”太衍朝马姜说道。
马姜闻言,柔声道:“兄长严重了,从今往后,我便是陈家的人了,兄长又何必这么见外呢。”
太衍淡淡一笑,朝马姜说道:“这木盒你先拿着,但不要打开,等到建武二十五年以后再打开。”
马姜听了眉头一皱,建武二十五年?自己这位兄长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活神仙,莫非这建武二十五年会有什么事不成?
马姜伸手接过了紫檀木盒,然后太衍又拍了拍陈景武的肩膀,对他说道:“以后好好待她,她是你今后唯一与你共进退,同甘苦的人。”
陈景武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记住了,兄长。”
说完,太衍便转身离开了,昏礼主持高声喝道:“将新人双双送入洞房。”
建武二十三年,三月中旬。
一支由护真校尉耿秉率领的羽林五千骑兵到了长安城外的陈邑中,他们是奉皇帝刘秀的旨意,前来接太衍去洛阳的。
这次太衍去了洛阳见过皇帝之后,便要一路向南,到吴郡去了。
车辇后方,五千羽林骑兵严阵而立,耿秉站在车辇旁,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太衍以及太衍的家人。
陈窦默默的看着太衍,眼眶不自觉的便红了起来,“伯文,你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关中?”
太衍笑道:“若家中有事,书信一封,我便能回来。”
陈窦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杨氏伸出手摸着太衍的脸,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凝视了太衍半晌之后,便掩面回到了自家院中不再出来。
倒是陈景武好一些,他牵着自己新婚妻子的手,来到太衍面前说道:“兄长放心去南方,爹娘我会照顾好的。”
太衍笑着说道:“你过些时日也要去太学读书了,可不要辜负为兄对你的期望。”
陈景武点头道:“兄长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最后,马姜取出一个锦带,递给了太衍,说道:“兄长此去南方,路途遥远,若是有水土不服,这里面的泥土或可一用。”
太衍接过锦带,里面是马姜精心准备的一些关中泥土。
太衍将这一袋泥土放进袖中,然后朝马姜道:“你倒是有心了,日后家中之事,还需你多加操劳。”
马姜轻轻一笑,说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兄长尽可放心。”
最后,太衍将一枚玉剑递给前来送行的郭荣道:“这玉符剑你拿好,可以保你子孙三代太平无事。”
郭荣接过玉符剑,并谨慎的将其收好,然后目光看着太衍说道:“多谢伯云先生,伯云先生...一路保重。”
太衍朝着郭荣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车辇。
桓恕也跟着走上车辇,车辇之内空间很大,足够四个人并排而坐。
“大真人起驾!”耿秉高声一喝,然后战马嘶鸣,车辇转头朝向洛阳,在清晨的阳光中缓缓离去。
半月之后,太衍车驾到了洛阳,整个洛阳城上至权贵百官,下至庶民百姓,纷纷都到城外迎接。
除了皇帝出巡以外,也只有太衍能有这样的场面和动静。
不过太衍此次谁也没见,径直入皇宫见了刘秀夫妻二人,然后在洛阳闲居七日之后,便再次在五千羽林军的护送下往南方去了。
虽然这五千羽林军的护送完全没有必要,甚至还会影响太衍的速度。
但刘秀一再坚持,说:“如此才能展示我大汉天威,大真人的威严。”
所以太衍也不再拒绝,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