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露峥嵘 第二节 转移
到得半夜,城内枪声已平静,众人齐集巡抚衙门,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鉴于取安庆如此顺利,徐锡麟坚持要运动安徽新军,往取南京。马宗汉则要往合肥,两人争执不下。
李秉衡劝道:“两位都有道理,但目前情况晦涩不明。城内士绅与商户皆感恩铭善政,又敬仰他为人,虽未视我革命党人为洪水猛兽,但态度冷淡。若是支持革命之人不多,光靠我等,恐独力难支。”
徐锡麟听见,也是大为棘手,说道:“我们这次起事,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先杀恩铭,再寻机往北京杀铁良、端方、良弼,以震慑清廷。如今之进展,已是事前难料。安庆舍之可惜,占据此地,没有当地支持,却是进退两难。”
马宗汉脖子一拧,高声道:“不怕,我们先运动新军,宣传革命,联络党人,鼓舞群众。不断吸收人员壮大自己,查抄贪官与不法商人的财产以作军资。”
“嗯,目前我们资金不缺,李先生他们已经将起自府库与官员的财产清点,计有五万三千多两白银,其他无法估算之物也有不少。”陈伯平说道。
李燮和笑着说道:“眼前这些钱够了,先用做招募民军之用,军械所那些武器弹药暂时够了。另外,当从速公审捕获官员,如有不法之事,于公众面前正法。宣传革命思想,发动广大群众。”
不料众人又为处理俘虏争执起来,徐锡麟、温生才等人都主张加以收编,而马宗汉与陈伯平都主张放了。又是李燮和出来打圆场:“我看伤者每人发些银子以安其心,其他的但凭自愿,参加革命一样是当兵吃粮饷。不愿参加的加以甄别,有顽固不化的镇压,愿意解甲归田的发给田地等物。”
众人都是赞同,如此一来,又不用时刻提防,又不用怕放回去仍助纣为虐。
马宗汉立即启程前往安徽新军动员熊成基、柏文蔚等人。
最后一个难题则在恩铭身上,此人在任上选拔贤明,思想开明,施政并无过错,于民间甚有威望。杀之不祥,放了等于放虎归山。
思来想去没有处置之法,徐锡麟命人将恩铭带上堂来。
不多时,学生扶着恩铭来了。众人纷纷站起,将座位给他。
恩铭腿上中了弹片,行走站立不便,仍不肯坐。朝众人一拱手道:“从前尔为堂前客,如今我为阶下囚。我心甚痛,但求剖心。”说着,目视徐锡麟,颇有威势。
徐锡麟等都羞愧不已,低下头去不语。徐锡麟聪明过人,虽豪放直率,但处事极端,得罪人甚多。只有恩铭极为激赏他的才干,不顾小人中伤,一再提拔,甚至奏保他为三品衔,可以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谁料竟有今日之事,换了是谁都心痛。
徐锡麟泪流满面,朝恩铭弯腰赔礼道:“我蓄志排满有十余年,只想为汉人复仇。抚台待我甚厚,我常感怀在心。但清廷无道,日召外侮,排满公理,国仇为大,抚台私恩我也只好不顾了。起事前我便发愿,能杀铁良、端方等大员,如能成功,我愿一死以谢抚台知遇之恩。”言罢,泣不成声,朝恩铭磕头后起身拔出枪来欲杀恩铭。
李斌衡上前摁住,劝道:“伯荪不可如此,既有恩义,抚台大人又清明,当全名节。至于国仇,当寻无道官员、祸国王公,今日留抚台性命以报知遇,他日革命成功当为美谈。”
众人也都上来相劝,徐锡麟无法,只能与众人商定且将恩铭关押,等走的时候一并带走。
第二天,徐锡麟与李秉衡等人则料理乱后诸多事务,忙得透不过气来。安庆是当时省会,衙门众多,眼下已大部分瘫痪。
李秉衡协助众人合理分工,将一应大小事务理顺。一上午已将俘虏、官员等事办完,并且恢复了往常秩序。徐锡麟见有了他的指点办事效率大大提高,暗自佩服不已,有意多加结交。
李秉衡与徐锡麟私下商议道:“安庆为省会大城,清廷定会调集重兵围攻。所以此地不可久留,昨日不欲于众人面前扫兴,但形势的确并不乐观。”
徐锡麟扼腕道:“我也总觉得心下揣揣,凭我等之力守卫这大城着实不能。本来我等与鉴湖女侠等同志商定两路齐攻南京,但眼下新军消息未到,如何单独行动?”
李秉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新军熊成基、倪映典等同情革命,必定前来。关键是我们往何处去,革命不易,目前保存气候为重。眼下同盟会于河内筹谋,在西南几省活动。我等可去四川,当地清廷势力不强,有我等的用武之地。进可攻陕甘,到时寻机直捣黄龙;退可与西南连成一片;一旦成僵局,我等可出湖北,以震动天下,或可出湖南,以示天下形势。”
徐锡麟听得入神,问道:“那我等如何入川,眼下清兵将至,若衔尾相追,恐怕为敌所乘。”
李秉衡笑道:“等新军到,我等可乘清兵云集安徽而往攻南京,苏皖清军必不敢让南京有失而往救。到南京外则虚晃一枪直杀入浙东,与鉴湖女侠等会合一处,径入江西,沿途召集去年起义失败散落各地的同志。到哪时,西南几省便都可去了。”
一旁几人顿时茅塞顿开,这种大范围调动敌军让敌军露出空当进行大范围穿插的战略这个时代还没人能运用的炉火纯青。等到后来横空出世的战略大家**手里,才发扬光大。
徐锡麟点头道:“真能如此,安庆到南京再到浙江看似一路重围,但我们都避实就虚,实际是一场硬仗都没有。光华之才,我是领教了。”
于是众人分头行事,准备行装。当晚马宗汉安全回返,告知熊成基、柏文蔚已动员马、炮、步三营兵马千余人秘密进占集贤关口。众人大喜,半夜偷开了城门,一行七百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去了。
睡梦中的安庆在众人的背后越来越远,下次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众人都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回来。
天色微明,安庆众人顺利与安徽新军在集贤关口会师。
“伯荪,你们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啊!如今清廷震动,清室重臣纷纷惊骇莫名,眼下正在调动重兵准备围攻安庆,两江总督端方已命马、步、炮二十多营从南京出发,提督姜桂题也率数千清兵出了合肥,九江等地也有兵马调动。谁也不知道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安庆,要是各路大军齐集安庆,发现不过是个空城时,会是何等狼狈。”倪映典迎上前来大声说道。
双方都上前见礼,倪映典眉清目秀,但说话方正有力,也最爽朗,朝着李秉衡拱手笑道:“这位便是光华吧?我同盟会又添一员虎将,真是可喜可贺。此次取下安庆,实在是大涨我革命党人志气。经此一事,国内必然各处烽火,群起效尤。正是我辈大有为之时。”
众人都心情大畅,哈哈大笑。
李秉衡微笑着说道:“眼下我们已有自保的力量,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再闹它一闹。”
熊成基等人纷纷追问,徐锡麟抢着将原先的定计讲与他们听了。
熊成基用力挥着拳头道:“好,此计甚妙。如果真能转战千里,挟余威入四川,整个半边江山被我们这一闹,清廷倒要头痛许久。”
听他说话豪迈而有力量,众人纷纷叫好,初步定计由熊成基统领,等到半路大张旗鼓假装往攻合肥,中途折向芜湖,攻下芜湖后装作北上取南京,半路再故计重施往宣城,过宣城后一气直入浙江。
眼下时间紧迫,来不及叙旧,众人合兵一处,马不停蹄的往桐城而去。
第二章 初露峥嵘 第三节 下杭州
离桐城十余里的时候,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带回来消息说清廷大军在合肥会师后已经向安庆开拨。
熊成基征求大家意见,是就地休整还是一鼓作气冲过桐城。
李秉衡建议道:“不然我们先休整,然后派人到桐城查探清军反应,如清军中计以为我们要取合肥,必定在桐城或桐城北严阵以待。姜桂题只会以为我们想趁机攻取合肥,而不会想到我们早已从攻城略地的旧式思维跳了出来。而且交通不便,没有铁路运兵,怎么追都是无法。那时我们将可以从容赶往芜湖,到了那边再见机行事。”
熊成基、倪映典等也觉得再继续赶路会影响士气,不如就地休整。
于是就地驻扎,拿出酒食犒劳大家。
自从起事以来,众人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直到此刻才略微放松下来。
马宗汉口齿伶俐,绘声绘色的将安庆起义的前后跟熊成基等人讲了一遍,徐锡麟等人也在一旁拾遗补缺。
听到众人只凭着两百多人便打退了两千余清兵的十多次进攻,熊成基等赞叹不已,又细细追问详细过程。
其中炮营管带倪映典对李秉衡也能操炮惊叹不已,两人又是同岁,也聊得投机,不由惺惺相惜。
徐锡麟连连摆手道:“此战轻松异常,但实际惊险异常。若非光华等人在外布置严谨,行动严密,将官员一网打尽,并攻占军械所,此战断未可知。又兼光华等人所配之军械犀利异常,射程远打的精准,清兵一个不得近前。火力之猛平生未见,我竟不懂使用。”
陈伯平与马宗汉等人也是连连点头,都说侥幸。
熊成基听闻竟有这等利器,一叠声的催着李秉衡拿枪来观看。
李燮和去提了支自动步枪与冲锋枪,分别让熊成基等人观看,并在旁指点如何使用。两人都深深讶异,闻所未闻有可以连发的步枪。而冲锋枪更是让两人眼前一亮,“若是装备上一个营短兵相接时突击,定可收奇效。 ”倪映典肯定的说道。
熊成基则对自动步枪爱不释手,仔细把完了片刻,按捺住试枪的念头,将弹匣里的子弹退出后又装上,扳机扣到底,枪机发出突突的声音。沉默半晌,说道:“此枪太过逆天,流传至外国非我华人之福。我国士兵文化低,难以列装此枪,即便会用也不会保养,徒浪费尔。而列强军队适用此枪,将来战场上遇见,胜负立判。”
李燮和也点头道:“我初见此枪也是惊骇不已,又可单发又可连发,连发时有如机枪,加以冲锋枪,又后勤得当,此等军队天下何人能敌?”
李秉衡说道:“此枪造之不易,我们在南洋费了几个月才造了六十余支自动步枪三十余支冲锋枪。况且这两种枪极费子弹,只能装备小规模部队支持特种作战。”
“说到特种作战,这又是光华的一大发明。”温生才向来推崇特种作战,说着又将特种作战的战法详细讲了一遍。
熊成基等人都是知兵的,听了都觉得大有道理。又问详细训练方法,李秉衡将其中几种简略介绍了一下。
倪映典叹服道:“道理大家都懂,真要训练起来,可不知道如何着手。难为光华想的出来,枪也造的好。难怪同盟会同志往来谈到此次总部迁往南洋,都要提到光华在南洋诸事。”
李秉衡叹了口气,将南洋始末讲与众人听了,又说道:“南洋资源丰富,华人众多,但毕竟不是国土。即便据为己有,也缺乏战略纵深。四川也与南洋相似,资源丰富,人口众多,眼下还未开发,今后可为我等战略大后方。眼下熊克武于四川反复奔走,与张培爵、黄树中等人广为联络同志发动起义,由于叛徒出卖、众寡悬殊,至今已数次失败。若是味根(熊成基字)与炳章(倪映典字)领军入川,则革命声势可成。若不成,亦可从云南等撤往国外。”
熊成基凛然道:“我愿入川,既已起兵,总要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
李秉衡又交代李燮和与陈更新二人也同去四川,一路向众人讲授以特种兵战法与清军游击周旋,万万不可与清军硬撼,保存实力为上。李燮和又是革命老同志,于熊成基等人也有威望,有他在一旁照应李秉衡也能放心回南洋。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赶路,快到芜湖的时候被当地清吏探知了行踪,于是众人加快了行进速度。
炮营管带倪映典命令轰击芜湖,只发了几炮,又让大家假作围城。芜湖官员吓得一个劲的往两江总督府拍告急电报。
端方气急败坏,眼下大军都在往安庆赶路,一旦革命党人往攻南京,天下震动。于是急令各地兵马往南京集结,准备防范革命党人来攻。
到得下半夜,又是金蝉脱壳,悄悄的往宣城赶去。
大队人马赶到宣城后已是人困马乏,稍作休整后,整军往宣城下列阵。宣城县令见对方推出大炮要攻城,心知小城经不得折腾,连忙令人举了白旗开城投降。
兵不血刃的得了宣城,众人好好休息了两天,一边让人打探消息,一边向组织去电告知目前情形。
光复会浙江的同志来电说,自从安庆起义的消息传出后,满清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安庆。受到了安庆起义的鼓舞,眼看同志们士气高昂,秋瑾以大通学堂为中枢,同时分光复会职员为16级,各职员均以金指环为记;编洪门部下为八军,用“光复汉族,大振国权”八字为八军记号。其势力所及,几乎金华、处州、绍兴的大部。先由金华起义,处州响应,等杭州城清兵出援时,里应外合袭取杭州。但清军势大,起义军经验不足,攻杭州不下后,准备从绍兴返回金华,联络安庆,以期合军一处再作打算。
李秉衡建议回电让光复会在绍兴固守,吸引浙江清军主力,安庆军从背后出,两相夹击。这个建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兵贵神速,大队人马立即火速赶往绍兴。
秋瑾得到安庆军日夜兼程往绍兴赶来的消息,心中稍定。起事以来,幸亏有大通学堂众人从旁出谋划策,不然凭她一人还真无法应付当前局面。虽然一向不服人,处处欲胜过他人以筹,不让人以女子相看。但金华、处州、绍兴三地事务繁多,人员庞杂,未经训练,散漫无组织。攻杭州本来以为有城中军学界中人呼应,应能一战而下。但事与愿违,激战两日不得下,只好退回绍兴。眼下光复会高层都知道能不能守住绍兴,并尽可能的将浙江各地军队拖在城外,这将是眼前乱局的关键所在。上下一心,誓与绍兴共存亡。此时又传来消息,原先萍浏醴起义失败后潜伏的残部听闻安徽、浙江同起烽火,连安徽省会安庆都被攻下,杭州也差点被攻下的时候,纷纷召集旧部,举旗反清,一时四方云集,起义者竟有上万人。此次起事者吸取了往日的教训,不再盲目乱扑而是四处骚扰。临近地区的互通消息,合则攻取县城,分则潜伏山林,把江西按察使秦炳直气得够呛。奈何江西兵力不够,只能像救火队员一样到处救火。
安庆军在路上也得知了江西的情形,都大受鼓舞,不禁对李秉衡之前的判断佩服不已。李秉衡又提议乘虚袭杭州的建议。“如今清兵势重,于绍兴击溃清军但自身损失也大,不如乘着清军主力兵围绍兴的机会袭取杭州。一旦拿下杭州,前方清军必定闻之胆丧。如彼回援,那我们就在半路险要处伏击,击溃敌军后会合绍兴同志径入江西。”
徐锡麟与陈伯平担忧秋瑾等安危,执意要往绍兴去。
熊成基劝道:“光华此计甚好,对我等损失最小。而且,袭取杭州也是围魏救赵之举,根本被夺,围城清军必定无心进攻,绍兴稳如泰山。”
众人想想都是这个道理,也都同意往杭州而去。一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只十日,便已到了德清。休息一日,布置停当,趁着夜色赶往杭州。
第二章 初露峥嵘 第四节 拔城
此时杭州也已经得到了安庆军往浙江而来的消息,巡抚张曾敭并没有料到对方来的这么快,加上幕僚判断对方一路虚张声势并不敢来攻杭州这样的大城,所以并未严加防范,只是严令绍兴清军防备安庆军来袭。<<>>
到了杭州城外,熊成基提出让一部份人先潜入城内,等到半夜攻取城门,放大队人马入城。
李秉衡提议混入城的任务由南洋来的兄弟完成。大家都对他们放心,并无异议,只等半夜信号一起便里应外合夺城。
但李秉衡志不在此,他的目的是浙江巡抚张曾敭,只是怕众人不敢让他冒险才没有提出。对于已经训练多月的温生才等人,初步达到了他的要求。攻占巡抚府看似骇人听闻,但的确没有什么难度。
半夜两点,所有人都陷入熟睡。大街上只由巡夜之人出来转上一转,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白天潜入后躲藏在城门附近的李秉衡等人开始行动,分出三十人由李燮和带着等巡抚府火起便迅速抢占城门。李秉衡一行迅速往巡抚府而去,一路上之听得沙沙的脚步声,连声咳嗽都没人发出。陈伯平对杭州比较熟悉,对巡抚府建筑布置也有了解,所以这次由他充当向导。
只半个小时众人就到了巡抚府后门,用抓墙钩上了围墙后放下绳索,一个接一个的爬上墙又一个个的缒入院中。虽然有些人由于紧张动作不协调发出了声音,但总体没有出纰漏。门房睡得死猪般犹在梦中,被温生才无声的解决了。留下两人看守后门,其他人在陈伯平的带领下往后院而去。后门的院子往里两重就是张曾敭与家属所在的住处,两进院子都有一队清兵看守,中间有一队巡逻兵会在后院的巡逻。趁着巡逻兵到前面去的时候,李秉衡抓住机会带着一部份人上前准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另一部份人则爬上墙抢占制高点。悄悄到近前,对方还未发觉。李秉衡拿着冲锋枪,手一挥冲了过去,一时枪声大作,门口那队守卫没有来得及回击就被全歼。里面的那队守卫听得枪声起,赶紧过来增援,被抢占有利位置的同志打的趴在地上不敢起身。李秉衡乘势带了人冲了进去,将残敌解决。这时早已有同志控制住了各个要道,三三两两的清兵衣冠不整地从厢房中冲出来,全被打死在门口。巡逻的那队清兵赶了回来,与李秉衡等人凭着建筑掩护对射。 李秉衡手一指,温生才带了几个人从侧面绕过去赏了几个手雷,炸的对方哭爹喊娘。众人从了上去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对方。沿着游廊长驱直入,一路只由零散的抵抗。温生才带着一部份同志迅速攻到前院与后院的连廊,抢占防守点,将从前院赶来增援的清兵挡住。蜂拥而来的清兵知道大事不妙,拼命进攻,但在自动火器的集中扫射下,只不过是徒劳的送命而已。清兵不要命的进攻,不多时已积尸数重,胡乱的放着枪。但这些同志都是在南洋跟着李秉衡练得贼精的角色,抢占的射击点对于对方来说都是射击死角。这时李秉衡与陈伯平已经轻松解决了战斗,将张曾敭等人一网成擒。分出部分人从侧面的花园进去,从旁边杀出,打的对方如落花流水。随着前院的陷落,局势基本已经稳定。
此时李燮和早已抢占城门将熊成基等人放了进来,大队人马分成数股,往各个重要府衙而去。城内听见枪声,都道是革命党人打了进来。各处的官员惶惶不可终日,逃得逃躲的躲。有部分清兵妄图组织起来镇压革命党,被一阵乱枪打的再不敢露脸。在听说张曾敭被擒获后,再也没有人妄图抵抗。熊成基等人迅速的掌控了各个城门以及重要府衙,并派出马营四处维持秩序,防止扰民事件发生。
城内军学界的同志纷纷扬眉吐气,前几日与秋瑾等里应外合夺取杭州时功亏一篑,如今总算不用如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听得攻占杭州的是安徽来的同志时,纷纷欢呼雀跃,组织起来帮助熊成基等人控制全城。
马宗汉提议将张曾敭等部分镇压革命的顽固分子就地正法,人头挂在城墙上以震慑蠢蠢欲动者。虽然有些残忍,但也是这个时代的惯例,李秉衡也就由他。只是将其他官员与家属以及恩铭等安庆捕获的官员一并关入了大牢,不再去管他们。
熊成基将各个存粮的府库打开,将粮食分给城内百姓。又出具安民告示,告以革命军来历及宗旨,以拉拢人心。
将所有收集到的白银等财产分给士兵们部分以犒劳此次大功,余下的仍有不少,都被熊成基拿去招募兵丁与交给城内军学界同志所用。
城内士绅以及富户等见革命军并不扰民,也不上门来催要劳军费。心下有些揣揣,部分人借劳军的名义过来送钱送物,李秉衡都命人退回去。
将杭州库存的军火补充部分,其余的尽量武装城内的同志以及听说杭州光复后来投奔的同志。
招募兵丁后,队伍扩充到了四千多人,一时革命声势大振。本来熊成基想多招两营兵,但李秉衡极力劝说,此时新兵太多指挥困难,也来不及训练,只能暂时帮着运送辎重,只宜精,不宜多,因此才作罢。
用城内的电台向绍兴通报形势,商量解决围绍兴清军的协同作战事宜。
清廷听到杭州陷落张曾敭身死的消息后恐惧不安,对眼下的革命形势的忧虑远胜安庆陷落之时。一时天下震动,各地暗流涌动。同盟会得知消息后,孙先生立即下令西南几省的同志加紧准备,又派人来江苏浙江动员新军。
列强也纷纷派出军舰沿江逡巡,扬言要攻击革命军。
全天下的视线都投向了杭州。
杭州光复的消息传到河内后,正在此地忙着建立越南分部的孙先生等人激动万分,加紧筹备西南几省联络同志动员新军的工作。同时也开会讨论如何面对眼前的革命形势,但席间始终无法形成统一看法。
“总理,此次光复会两省起义没有提前通报就发动,实在是与脱离同盟会一般无二,陶成章更是无视我同盟会将士在安庆起义中起到的作用,更何况秋瑾女士也是总理亲自委任的浙江同盟会会首,他有什么理由借光复会副会长的名头去抢班夺权?”从南洋运送物资过来的胡汉民义愤填膺的说道。
“不错,秋瑾女士最是刚烈,又顾全大局,只怕为大义所系受陶成章的蛊惑。如光华的转战入川的策略不被采纳,那么光华与味根等我同盟会同志又该如何自处?”朱执信也是忧虑道。
居正与冯自由等也是强烈要求延迟在广西、云南等地的起义,本来孙先生见到安徽与浙江并起,想提前发动起义以呼应,但眼下的确于已不利。
孙先生也知道目前的形势并不容乐观,但是如果眼下同盟会没有任何动作,难免受到其他反对党派的攻讦,就是同盟会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到时候现在的不作为一定会成为这些人的借口。想到革命还远远没有显露成功的曙光,革命阵容中已有这么多的分歧、斗争,不禁一阵的黯然神伤。
过了半晌,孙先生才缓缓说道:“原则上我同意西南诸省的同志暂时不暴露,但集中力量暗中给与味根等同志入川帮助,造造声势也好。另外电告英士(陈其美字)立即赶赴上海,准备接应光华等同志回南洋,这些有功的同志务必予以保全,不能有任何损失。”
但胡汉民等人不同意浙江的同志撤离,认为应该以浙江为根据地继续发展。胡汉民慷慨陈词道:“眼下杭州平定,整个浙江光复在望。我以为味根等同志留在浙江有大有为之可能,应当电告秋瑾女士,任命她为浙江都督,她同时也是我同盟会同志,以她为首主持浙江想必光复会中人也是无法。由味根等主持浙江军务,整编军队,以图再进。若浙江形势大好,那么我们在西南并举也是恰当的了。”
朱执信心急如焚,暗道这个时候胡汉民等人还在想着与光复会在浙江争夺领导权,丝毫没把同志的安危放在心上,实在是书生误国。连忙说道:“当时安庆与浙江两路奇兵攻南京的确实上策,但极难成事,果然形势不利,故伯荪与味根等听从光华建议前往浙江壮大力量。如今两方能通力合作,尚能立足浙江与清廷一战,但只怕未必。”
众人都默然,以前每次起义失败的教训历历在目,没有把握就让数千同志置于险地的确太过草率。
居正是个有军事素养的,这时也赞同道:“浙江不足为根据地,于革命大势并无根本意义。以此看来,李光华此人执意来电请求入川实在是有眼光的。四川历来是战略要地,一旦经营得当,以西南为后方,的确可以为革命之前沿阵地。即便西南暂时不得下,从缅甸仰光运送物资等入川也是可行的。如果我同盟会在四川扎牢了根,到时候可出湖北,直下武昌,则革命形势大振,半壁江山当为我有。即便不成,进取湖南,以为连通南北之要道。我等于两广练兵可从湖南北伐,进可攻,退可守。因此,先入四川,经营西南以窥两湖,此为我革命战略,若步步成功,则覆灭满清指日可待。”
孙先生鼓掌道:“不错,李光华此策略甚得我心,又有南洋为后盾,将来的变化想必不出数年就能看到。所以,入川一事是势在必行的。眼下的问题,是如何与光复会同志协商撤离浙江。”
众人本来舒展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第二章 初露峥嵘 第五节 围歼
绍兴城外的驻杭将军瑞兴眼下是愁云惨淡,后路被断、腹背受敌的恶劣形势是他从没想到过的。手下的各路浙军心思各异,其中不乏同情革命与城内暗通款曲者。攻城时许多人消极怠工,一连十几日没有任何进展。军事平庸的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城外硬扛。
秋瑾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应对城外清军的攻势。由于光复军人员庞杂,训练不足,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守城。组织上不严密,指挥不灵等毛病不但清军有,光复军也有。如果不是清军中有许多浙江人,不忍在家乡大动干戈,又有吕公望等清军官兵暗中通报消息,製肘攻城,只怕城早就被破。杭州被安庆军攻下的消息传来后,光复军上下欢欣鼓舞,犹如过节一般。这也让她松了口气,感觉刚强的自己从没这么柔弱的时候。
在国外筹饷的陶成章发来电报说要绍兴光复军争取光复浙江全境,而他本人与光复会高层也在赶往浙江的路上。
这又让秋瑾感到了深深的担忧,光复会一向的宗旨是“中央革命”,也就是从中央发动,然后开枝散叶,将革命运动扩展到全国。
陶成章一直对孙中山的“边缘突破”嗤之以鼻,自从潮州起义失败后就一直利用光复会手中的报纸拼命打击对方。而章太炎也对同盟会经费的使用大有意见,所以两人一直在扬言要让光复会退出同盟会。这次光复会策划安庆与浙东同时发动起义,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中央革命”的正确性,为罢免孙先生总理职位加上一个重要的砝码。陶成章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安庆与浙东两路同时进攻南京,拿下两江总督端方,到时候光复会将会执革命之牛耳,可以甩开同盟会自立门户。
但经过进攻杭州不利,又有守绍兴的凶险,秋瑾开始明白战争与政治的天壤之别。心中也隐隐的对光复浙江全境,然后进攻南京的成功可能性开始产生了怀疑。
而杭州方面也陷入争论之中。陶成章电告徐锡麟配合光复军光复浙江后进攻南京,这道命令明显忽视了同盟会在这次起义中的作用,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本来合作无间的同志情谊在两军之间开始产生了一丝裂痕。
为了不让安庆方面与安徽新军之间产生隔阂,徐锡麟建议仍然按照原先的计划入川。
“伯荪,你可一直是‘中央革命’的铁杆支持者,这几年你可都是铁了心的为了这一目标奔走。为何如今突然变卦?”马宗汉不解的问道。
陈伯平也是劝道:“伯荪,我们还是遵照组织命令行动为好。入川之举,在会中同志看来与自动脱离光复会无疑。本来你言行耿直,已是得罪许多人,如今之举将陷你于不义之地,若会中憎恨你之人群起而攻,将来中国之大,可有你立足之地?”
两人本来都答应随熊成基等入川,一路上他们也明白单独靠他们自己是成不了事的,但组织上的命令让他们无所适从,只能被动的选择服从。
徐锡麟与李秉衡投契,一路上两人交流颇多,也深受李秉衡思想的影响,明白目前的革命形势还没到一呼百应全国起烽火的地步。况且革命党人组织混乱,训练不足,枪械银钱都短缺,这些毛病不解决,很难成事。在四川这个金边站住脚,与西南几省同气连枝,几年下来形成气候,到时候革命形势将会乐观很多。而如今凭着眼前的力量,别说进攻南京,连光复浙江都成问题,等清廷缓过神,从两湖、两江调集重兵围剿,手里的这点宝贵的革命种子都不能保住。一念至此,斩钉截铁的说道:“我铁了心支持的,唯有道理二字!入川的道理你们也明白,为何迂腐至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为不智。况且我们有好的去处,若是穷途末路倒另当别论。我虽是莽夫,但你们比我懂行,怎么还不如我?”
熊成基虽是同盟会中人,但与徐锡麟交厚,从旁劝道:“若是你们不想介入同盟会与光复会之争,不如随着光华去南洋,光复会如今在南洋活动最多,你们去了那里也能说的过去。”
听他说的直白但的确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陈伯平与马宗汉默默点头答应。安庆起义时,学生军大多乱战,自行其是,又缺乏军事素养。如果不是李秉衡等的出现,恐怕凶多吉少。早就有意对部队进行整改,对能去南洋也是有些期待。
倪映典却不是很乐观,苦笑着说道:“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绍兴那边的态度,王金发、竺绍康等还好说,但聚集的乌带党、平阳党以及其他会党有数万人,一旦他们选择了留下继续革命不肯入川,那么我们该何去何从?”
众人心中都为这个隐隐担忧,一旦扔下他们不管坚持入川,那么同盟会中的分裂将更为严重。抛弃革命同志的罪名不是好背的,谁都不想染上污点,也不想革命尚未成功,革命同志内部就先闹得不可开交。陶成基等人早就准备宣布光复会脱离同盟会,这个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李秉衡见众人头痛,笑着说道:“我看问题的关键在一个人身上,只要能让她认同入川是目前最好的出路,那么陶成章也无法左右她。”
徐锡麟等都茅塞顿开,秋瑾为人刚强有英气,又有主见,在光复会中较有威望。章太炎与蔡元培等都是学者,实际事务都是陶成章与秋瑾等人在操办。只要说服秋瑾,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至于如何说服秋瑾,众人都没有把握,但找到了问题根本,总会想到办法。
于是准备妥当后,将所部四千余人分成四队,分别由熊成基、倪映典、李秉衡与徐锡麟统领,大张旗鼓地往绍兴进发。
驻杭将军瑞兴听得杭州那边四路大军准备围歼自己,吓的魂飞胆丧。本来各路清军已有不稳迹象,听到风声后逃散了不少。瑞兴连忙趁夜偷偷带领兵马撤退,准备往宁波去寻求洋人保护。
不料早有吕公望、朱瑞等人暗中通知了秋瑾,再不知兵,秋瑾与王金发等人也明白眼前是一个大好机会。于是与光复军中人商议后,养精蓄锐,等到瑞兴开始撤兵悄悄跟了上去。走的快的已在前方埋伏,等瑞兴到时枪声大作,绍兴军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
瑞兴等人不知道来了多少革命党,吓得草木皆兵,哪有抵抗的心思,一路溃退。
吕公望乘势倒戈,大肆劫杀了一阵。瑞兴仗着手下本部人马兵精马壮,武器犀利,硬是冲出包围。光复军也不知道章法,只知道一通乱战,等到秋瑾等人收拢部队的时候,已被瑞兴走得远了,只留下些小鱼小虾。
也是瑞兴命不好,带着数千残兵刚逃出包围不久,就被李秉衡等迎面赶上一阵痛击。瑞兴部早就没了战心,四处乱闯,谁知道遇到了铁桶阵,只能纷纷投降。瑞兴与逃在军中的绍兴知府贵福等全数被擒,辎重粮饷截获不少。
押着俘虏往绍兴去的半路与光复军王金发部相遇,双方见到都是革命军的旗帜,纷纷上前握手拥抱,激动万分。后面的秋瑾等得到消息,纷纷赶来相见。
徐锡麟等见到秋瑾,不由大喜,想到这段日子惊险万分,时刻为对方担心安危,犹如见到亲人般欢喜。
将双方没有见过面的同志一一介绍,又是乱纷纷一阵见礼、寒暄。
徐锡麟将李秉衡拉到秋瑾面前,郑重介绍道:“竞雄,这位便是同盟会的李光华,我虽与孙文宗旨不合,但和光华却是说不出的投机。”
秋瑾闻听是李光华,连忙爽朗笑道:“陶副会长在南洋筹饷时闻听光华诸事,大为敬服,上门拜访时,你们已经去了安徽。谁知道竟闯下这番声势,此番若不是你们相助,前途委实难料,祸福未知。”说着,朝着众人郑重鞠了一躬。行动间毫不扭捏,落落大方,眉目间英气勃发,让人眼前一亮。
李秉衡见她虽娇小,但气势雄壮,谈吐磊落,想到原来历史上对她的推崇,果然名不虚传。两人寒暄片刻,在附近追击清军残部的竺绍康与吕公望等人也都陆续赶到。
熊成基等连忙提出边走边谈,先回杭州再作计议。于是两军合流,连忙退入杭州休整。
待得安定下来,众人纷纷问起彼此起义情节,诸事历程,讲到惊险处又是感慨又是唏嘘。取安庆,下杭州,眼下浙江半壁已光复,这一切仿佛尚在梦中。
目前光复军正在各地动员,起义人数已有五、六万人,形势一片大好,光复军上下对光复浙江全境势在必得。看着光复军高层普遍自信满满,李秉衡等人不便提出入川建议,只能过后另找机会。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六节 山雨欲来
随着驻杭将军瑞兴与各路浙军的覆灭,浙江各地的革命形势开始扭转,清廷在浙江范围已经没有强大的抵抗力量,整个浙江光复在即。-====-
在秋瑾与徐锡麟共同发布成立光复军浙江军政府的通电后,光复会上下大受鼓舞,起义重要人物云集杭州。
而清廷则电令张之洞、端方等迅速调集两镇新军以及巡防营、缉私营等旧军赶赴浙江平乱,已有五万人在南京集结,不日就要南下。
针对这一形势,秋瑾与徐锡麟商议抓紧整编光复军,并加以操练,分发杭州军械局的武器弹药,准备应对清廷的镇压。
军政府公推徐锡麟出任都督兼光复军总司令,总理浙江军政事务;由秋瑾出任浙江军政府省长。本来徐锡麟坚辞不受,但以大通学堂学生为核心的光复军高层都以为徐锡麟在浙江的威望无人可比,故再三恳求,徐锡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并提出委任他以往亲自提拔的王金发与竺绍康为副司令。
光复军虽然也编了四镇,但人员庞杂,大部分为浙省各地山堂会党,另有许多以往起义后据山结寨的农民与各地士绅以保卫地方为名兴办的团练。这些人的整编问题一直让徐锡麟头痛不已,由于这些人观念保守,成分不同,始终无法彻底整合。无奈之下只能委曲求全,以王金发组织的乌带党为一镇,由王金发任统制;以竺绍康组织的平阳党为一镇,由竺绍康任统制;以起义农民与团练为一镇,由裘文高、张云岳分别任正副统制;而自己统领的一镇兵马更加复杂,以大通学堂学生为主干,加上安徽、浙江两地招募的新兵、几次战斗招降与反正的清军,由吕公望与朱瑞出任协统。
由杭州军械局以及各地军械所起出的武器弹药远远不能武装四个镇的军队,所以有许多人仍然使用着原先使用的老式枪弹,甚至大刀长矛。因争抢物资引发的纠纷也时有发生,甚至为了饷银发放频频闹到徐锡麟这里,弄的他不甚其烦。除了留守杭州的徐锡麟一镇,其他几镇都按照原来的势力范围活动,但经常为了抢地盘闹出矛盾甚至武力相向。徐锡麟自上任以来一直充当着和事老的角色,为各派协调矛盾疲于奔命。
除了徐锡麟的一镇兵马有李秉衡与熊成基等人帮着进行系统的训练,其他几镇都是过过场做做样子,可以说毫无战斗力可言。
李秉衡眼见形势不容乐观,自己从南洋带来的弹药也所剩不多,经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由于要去南洋的人数众多,只能致电张振勋让他速派船只以商船的名义赶来杭州湾,让手下这批人可以提前撤离。
熊成基等几个行伍出身的同志也是对目前的恶劣形势忧心不已,但眼下光复会与同盟会的关系很微妙,他们根本说不上话,没有受到排挤就很不错了。虽然王金发等高层还能听取他们的意见,但部分的光复军中下层军官不想同盟会介入浙江地方事务,眼下到手的权力如到嘴的肥肉,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分人一口的。
随着清政府调兵遣将的完成,几路大军即将入浙,一场狂风暴雨眼看即将来临。
经过十多天的训练,徐锡麟的一镇驻杭光复军勉强有了点军队的气象,但离真正的作战,还差了许多。李秉衡适时的向秋瑾与徐锡麟提出让熊成基等入赣的建议,眼下江西与湖南等地零星的起义活动需要有人去组织起来,加上一把火。如果能在江西首先打几场胜仗,既能寒清廷与南京平叛清军的胆,又能给浙江有力的支持。入浙的清军要时刻提防革命军从赣侧击,既牵制了兵力又有战略威慑的意义。
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光复会所有高层的赞同,这个时候于杭州等地死守并没有意义,不如开辟第二战场。
徐锡麟将安徽带出来的巡警学堂学生交给熊成基带领入赣,又将手下拨出一部分人,连同安徽新军本部共五千多人。入赣的兵力不能多也不能少,这么多人刚刚好。
李秉衡让温生才带上二十几名南洋的兄弟一起跟着熊成基他们入赣,并交给他五百万日圆(日圆在当时中国很多地方都是“硬通货”),充作军饷并作不时之需。将来入川后补给不易,只能靠四川同盟会组织帮助在日本洋行购买。日本武器商为了占领中国市场,在各地都有洋行,而且武器质量还不差,这也是李秉衡这次带上日圆的原因。
因为跟熊成基与倪映典等人交厚,所以反复交代入赣后保存实力为上,只为造声势。
熊成基等都真心敬服他,所以也不觉得他多事,反而记在心上。
最后是李燮和跳出来大叫受不了:“光华,从没见你如此唠叨,我耳朵里茧都听了出来。不就是那十六个字嘛?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好记的很。”
熊成基笑着说道:“听着是简单,用起来就不简单。如今我等势弱,用此战法再为合适不过。等入了赣入了川,我就用它好好跟敌人玩玩。”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此去江西,既要帮助浙江牵制清军,于要保全自己安然转入四川,任务不可说不艰巨。但熊成基等人举重若轻,安之若素,正应了李秉衡心中还没说出的一句话: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
这段时间的相处与并肩战斗,让众人都生出了依依不舍的深厚感情。正在上海的陈其美发来电报说已经与张家船队会合,即将赶往杭州湾。船上有一批药品与粮食等物资,另有一批喻培伦等人加班加点赶造出来的07式步枪四千多支,子弹一百八十万发。在黄仲涵聘请的外国工程师的帮助下,子弹厂顺利投产。目前日产子弹六万发,等以后改良工艺与机器设备,工人技术熟练后,产量将成倍提升。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秉衡惊喜万分,留在南洋的那数百名“徒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这也让他欣慰无比。也让他对张家船队的到来充满了期待,熊成基等人听到有大批物资可以补充,尤其是他们眼馋已久的07式步枪,也是大为振奋。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七节 豪侠英士
第二天傍晚,陈其美便带着张家船队抵达了杭州码头,正在等候的李秉衡等人早已是对这位传说神通广大的同志望眼欲穿。
船还没靠岸,陈其美已经在船头大笑着朝众人拱手示意,又朝李燮和挥手道:“柱中,别来无恙乎?”
船刚靠岸,便迫不及待的从跳板上蹭蹭而下,与众人一一见礼,指着李燮和爽朗笑道:“你从湖南闹到江苏,本以为这次要在南洋安分些教书,谁知又闯到安徽、浙江,干下这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我甚不服,下次得想法盖过你的声势才行。”
李燮和连连摆手,笑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徒居其列罢了。倒是你陈英士此次回上海受孙先生之命联络会党参加革命,今后大有前途。”
李秉衡见他虽然戴着眼镜长相斯文,但豪迈奔放,言行甚有霸气,暗自心折,上前笑道:“此次幸亏英士到此雪中送炭,多谢此前为我等奔走联络之举。如今到此,还得请教外界消息,四周形势。”
陈其美早就注意到了李秉衡,笑着迎上来,拱手笑道:“此前多次听说我同盟会出了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实在仰慕已久,日日思慕一见。如今到得眼前,果然名不虚传。”又扭头朝着熊成基等人笑道:“众位兄弟都是劳苦功高,可有接风酒,少不得我今天要敬光华以及诸位英雄几杯。”
众人见他热情果决,哄然应诺。
当晚在杭州巡抚衙门摆了几桌酒,由徐锡麟等作陪。-====-
陈其美甚是海量,酒到杯干,敬酒时有酒量小的也不勉强。席间熟识与不熟识的都攀谈几句,并不讲革命道理,只是随意说些人生至理,言行甚入人心。
等到散了席,陈其美召集同盟会众人,郑重说道:“日前由各地的哥老会、孝义会、三合会、三点会首领及部分同盟会员在东京齐聚,准备成立共进会。宗旨不同,那是有的,但革命不能旁观。任何党派,只要为了革命,便都是同志。什么时候各个党派放下成见,谁来主导革命都能出力襄助,那么革命才有成功的希望
。眼下孙先生准备提前发动广西起义,我是不同意的,但是正因如此,我才敬重孙先生。黄兴先生提出攻取镇南关,经略广西,以此为跳板拿下云南,为你们在四川的活动开出一条路来。以后从南洋的补给就能从镇南关直入四川,这也是孙先生等人的良苦用心。”
熊成基激动的说道:“如果真能如此,我等定不负众望,在四川好生干出番事业来。”
李秉衡也点头说道:“此番若能成功,我等在西南几省数年间就可有根基,到时北伐,全国革命同志当一呼百应。”后世的确是共进会等团体发动武昌起义,同盟会在后鼎力相助无私奉献,最终才成就了中华民国,陈其美的眼光的确独到。
陈其美又望向李燮和,说道:“柱中,此次陶成章快到浙江,到时必定找你,你该何去何从?”
李燮和毫不迟疑的说道:“我虽然分别入了三党,但如今只要能为革命效力,并无党派之别。他来了,我仍然跟着光华,南洋那片基业,是为革命最有力之后盾。”
李秉衡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革命同志的觉悟,于是说道:“此番环环相扣,味根等入赣声势越大,对浙江光复军对抗清廷的帮助越大;浙江这边坚持越久,孙先生等在广西的行动也越容易。若是浙江这边能坚持一二年,我等集中力量在广西云南发展,对味根等在四川经营越有助益。”
陈其美鼓掌笑道:“的确如此,光华此言深入我心,此前我还埋怨孙先生太过大度,光复会现在想分裂,我们反而还在西南为他们造势,如今我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
“此时我们当尽力相助浙江的反清行动,既是表明我同盟会的态度,也是对自己有利。”
“之前南京新军第九镇新军中我同盟会兄弟说新军中普遍同情革命,统制徐绍桢对革命同志多有维护,其人英武有大才,与我同盟会同志也有多次接触,如果能争取过来倒是一件震动清廷的大事。“陈其美说道。
李秉衡却摇头说道:“如今第九镇倒戈对局势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还是不要暴露的好。什么时候我们有进取南京的实力,第九镇当为奇兵,此乃埋葬清王朝半壁江山的一招杀手锏,不可轻易使出。”
众人也都赞同,觉得没到决定性的时刻的确不能这么草率暴露同志,造成无谓的牺牲。
陈其美问道:“如今浙江可有抵挡清廷数万人马的力量?”
李秉衡摇头说道:“如今浙江光复军再多上数万也于事无补,解决目前浙江的危局当出奇兵。”
“哦?何谓奇兵?”这话引起了大家的疑问。
“清军新军中同情革命者大有人在,当设法运动分化。对旧军予以痛击,让部分清军知难而不敢轻动。味根等入赣能吸引两湖新军,分担浙江的压力。各省同志纷纷据山结寨,频出疑兵,造成全国都起革命烽火的假象。我们当设法暗杀清廷大员,谁镇压革命最力,就暗杀谁。此举当寒满清官员之胆。所以说目前解危局之法不在正兵,当以政治、心理、奇兵之法,迟缓清廷用军事解决浙江。等数月后,浙江光复军训练当有效果,可以正兵相抗。”
陈其美肃然道:“光华此言,果然精辟独到。若用常法,则局势日渐危殆。此策当可一试,或可收到奇效。”
熊成基与倪映典站起说道:“我等明日便补齐辎重入赣,好好闹上它一番。”
温生才拉着李秉衡说道:“光华,你不可轻身犯险,暗杀诸事不如让我去做。”
李秉衡执意让他跟随入赣,劝道:“此去目的在四川,多凶险,你带着兄弟保护好味根等。而且四川锦帆(熊克武字)等屡次遭叛徒出卖或遭清廷干探伏击,你们在南洋学的刚好可以派到用场。”
温生才也知道参加革命当时时做好牺牲的准备,再劝也无用,也就随他。
李秉衡对着陈其美说道:“联络会党,动员新军就交给英士,明日我便带人北上暗杀端方,以震慑满清爪牙。”
陈其美见他说话平静淡然,知道是心志坚定不能劝动的人,慨然应诺。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八节 虞洽卿
第二天与徐锡麟等光复会同志告别后,熊成基与倪映典带着张家商船上的物资准备一路经处洲入赣。
李秉衡跟徐锡麟一直送出杭州十余里,想到此去众人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不知前路漫漫,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不由一阵感慨。
当李秉衡与徐锡麟等人提出要准备暗杀端方计划时,光复会中人都大吃一惊。如果真能刺杀成功,无疑是对入浙清军的一大打击。
徐锡麟本意是想将军政府都督让给已到杭州的光复会副会长陶成章,所以提出参与暗杀计划。陈伯平也提出能帮着制作炸弹要求同行。
李秉衡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让他们交接军政府一应事宜后准备行囊,择日启程。又让李燮和带着大部分的南洋特战队的兄弟跟着张家的船队南返,与林觉民等留守兄弟会合后,赶赴南洋加紧训练并督促兵工厂生产,将来为孙先生助阵。镇南关战役直接决定着今后数年西南几省的格局变化,也是他战略设想中的重要一环。又根据他原先那个时代镇南关战役的失败原因加以总结,写了一份战役参考让李燮和带给孙先生。
等几日后,熊成基等人的部队已经开赴江西上饶附近的消息传来。李秉衡与徐锡麟、陈伯平带着三十多人跟着陈其美赶赴上海,准备在上海乘船沿江而上。
由于陈其美在上海青帮的威望甚高,一路有青帮兄弟的掩护,顺利的到达了同盟会在上海租界的分部。
到了上海后,李秉衡又让陈其美帮自己约见正在筹建宁绍轮船公司的赤脚财神虞洽卿。陈其美在上海活动很多地方都得了虞洽卿的照顾,知道他是同情并支持同盟会的,对李秉衡提出的与虞洽卿等人合股办实业以笼络上海商界的主张甚是支持。
第二天得到虞洽卿在自己家中设宴招待的回应后,李秉衡让方声洞带着几个兄弟与陈其美一起往虞洽卿家而去。~~~~
眼下上海虽然没有后世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派,但也繁华初露。租界更是全上海精华所在,许多外国工厂与国内资本家的产业遍布周围。此刻熙来攘往、一片盛世景象的上海街道并没有让李秉衡产生任何的激动,有的只是无奈与悲哀。看着满大街的外国银行与洋行,趾高气扬的外国人,在大街上巡逻的印度阿三,李秉衡心中浮起一句话:快乐是他们的,我们什么都没有。紧紧的捏了捏拳头,平复下情绪后,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一切迟早都会让它们灰飞烟灭,你们从我们这里掠夺走的,早晚要加倍奉还。
不多时,马车已到了虞洽卿位于上海总商会附近的家中。到了门口,让门房通报进去,须臾虞洽卿便迎了出来。只见他四十上下,浓眉大眼,精神奕奕,一边笑一边快步迎出来。“英士昨日说要介绍一位南洋华商,可就是这位小兄弟么?”
李秉衡上前行礼道:“久仰虞世伯大名,前年大闹会审公廨事件,为我中国人之尊严仗义执言,凡我国人无不交口赞赏,实乃我辈楷模。”
“不敢不敢,不过一时激愤,尽我身为中国人之绵力,为我国人争一口气罢了。”虞洽卿连连摆手。
陈其美笑道:“实在可惜,若是国人都有世伯这样的心思,外国人尚敢欺辱我中国人?所以须世伯这样的人出来做个榜样,以唤醒国人。”
虞洽卿眯着眼笑道:“这个便是政党所为,非我商人所长,要是助饷助粮,我是没二话的。”说着,将众人让进家中,早有仆人泡了茶奉上。
众人坐定喝了盏茶,李秉衡朝着虞洽卿说道:“不知前些时世伯组织的四明银行如今运营如何?”
虞洽卿知道李秉衡等人上门必为商事,略为沉吟,坦然说道:“运营尚可,但外商欺我等资本薄,时有倾轧不轨之举,勉力维持。我现准备联络同乡成立轮船公司,经营航运以赚取利润,与银行互补。”
见他说话并不隐瞒,也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也不隐瞒世伯,这次前来也为此事。我意入股银行与轮船公司,还望世伯成全。”
虞洽卿惊喜之下又大生戒心,资金筹集不易,有人肯出资入股固然是好事,但就怕别有所图。上海常有外商以及走狗爪牙迫害民族资本之举,四明银行作为上海规模较大的新成立私营银行已经让外商极为不满,就怕有人为虎作伥吞并银行。
陈其美察言观色,从旁说道:“世伯请放心,光华乃南洋富商,并无列强背景。前番成立公司以襄助同盟会并赞助教育,今日前来,不过为民族资本略尽心意。”
“不知光华可入多少资本?”虞洽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他有些意动,李秉衡迟疑了一下,还是报出了千万日圆的数目。
虞洽卿脑子如遭巨震般呆坐当场,自己奋斗至今不过百万两白银的身家,而对方随便就能拿出千万流动资金入股一个小银行,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阴谋。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对方郑重其事的上门,又有同盟会的身份,想必不是玩笑,于是试探着问道:“那股份分配该当如何?”
李秉衡微微一笑,说道:“眼下国人欲办实业而苦无资金,身家巨富者资金宁愿入钱庄或外国银行,就这两点,这银行硬是办得。眼下这银行要办,船运也要办,而且要办成中国最大。不说远洋航运,就是这内河,也都是外国船运以及日人的天下。我意以三百万日圆入股船运公司,只占四成股份。但我有条件,所有船只须从南洋复兴造船厂购买。世伯不日可亲往南洋考察,再作决定。眼下七百万入股银行,我个人只占两成,英士占一成,世伯与其他股东可占四成,其他三成归入上海教育基金会名下。船运公司与银行运营我等一干不过问,任凭世伯做主。但银行贷款只能贷给民族资本,首批贷款名额还请优先考虑这份名单。”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递了过去。
虞洽卿连忙接过来大略扫过一遍,只见永昌机器厂、张万祥铁工厂、顺昌翻砂厂、李涌昌机器、大隆机器厂、求新制造机器轮船厂等一批民族实业,不由心中大定。又细细想李秉衡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天下掉下的馅饼。又问道:“不知这上海教育基金会是何时成立的,我竟没有听说过。”
李秉衡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头说:“本来是没有的,只是我刚刚想到,于是它便成立在这里了。”见众人不解,又正色道:“这上海教育基金会将来作为公益基金管理组织,赞助上海乃至全国的教育。基金会财政公开,凡是向基金会捐款达到一定数目的企业都可以加入监管会,定期聘请专业财务人员进行基金运作核查,如查出贪污、挪用等不法事有权向董事局申请追究当事人责任。”接着又将基金会运行于监管等细节详细描述了一遍,众人听得新奇,但都觉得如此一来,虽然不能彻底杜绝贪墨,但基本很难钻到空子。
虞洽卿又是赞叹又是佩服,眼前的年轻人拥有的财力以及超人一等的气度,让他生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这基金会直接将来资助上海各个大学与中学等,我准备聘请在德国的蔡元培博士回来筹办大学担任校长,为我上海工商界培育人才。将来我们的实业发展与这些人才息息相关,所以现在未雨绸缪已是必要。”李秉衡简单为虞洽卿与陈其美介绍了酝酿中的上海工商大学。
陈其美本以为自己是个有魄力的,如今却见到个比他还有魄力的人,而且还不得不佩服。况且将银行的一成股本分给自己即是对自己的刻意结交,也是让代表青帮的自己与上海工商界的关系更加紧密些,单凭这份气度,这个朋友是一定要交的。
虞洽卿虽然意动,但是仍然谨慎的考虑再三才说道:“这银行的事我可以做的了主,今天就可以草签份协议,明日起核准银行资产等事宜便可以开始办。这船运公司的事情,我还得与董事局商议,明日我与各位董事召开会议再做决定。”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九节 刺端
商定第二天介绍李秉衡与各位银行董事召开座谈会后,李秉衡与陈其美等人起身告辞。-====-
虞洽卿也不挽留,今日的事情让他心理上所受冲击甚大,还须仔细准备明日之事。想到往日四明银行由于资本微薄饱受外国银行的欺压,如今有大笔资金注入今后可再不必仰人鼻息,做大做强仿佛就在不远。但此刻他的心里却觉得这一切那么的不真切,仿佛在梦中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里,虞洽卿陪着李秉衡视察银行运营情况并核对银行资产,与银行董事们召开联席会议后,一致通过李秉衡的资产重组、股权重新分配的方案。李秉衡当场将七百万日圆置入银行资本,并将包括日圆、英镑等多国货币价值三百万日圆存入银行。这番大动作让银行董事们都振奋不已,犹如拨云见日,曙光乍现。想到从此不用再艰难维持,苦苦支撑,虞洽卿等人纷纷松了口气。
李秉衡这步棋在南洋时就已想好,印的那批比真钞还真的“伪钞”如何花掉是个大问题。靠公司与小团体将那笔“外汇”投入使用,目标太大,难度太高。在后世洗钱有多种方式,这批钱花出去不成问题。外汇承兑、海外并购、股市期货等等都是大的渠道,但这个时代中国的国际地位以及经济环境并不允许。不仅是南洋,包括国内突然出现一大笔外汇,必定会引起列强的怀疑,反而得不偿失。况且列强银行在国内都印发自己的银行券,也就是钞票,将钱大笔存入外国银行有点难度。
四明银行眼下已经度支部批准印发自己的银行券,这是个利好。李秉衡入股四明银行一是扶植国内银行界,二是通过四明银行与南洋黄仲涵等人的几家银行将这批钱通过外汇承兑等方式慢慢投入洗白。
让虞洽卿想办法将这批日圆换成各国的银行券与白银、银洋,以备不时之需,虞洽卿对他深信不疑,立即付与行动。几百万的日圆用几次洗白,并不时难事。
在与虞洽卿等江浙财团约定两月后考察南洋复兴公司后,李秉衡带着特战队弟兄坐着青帮的船由陈其美陪同往南京而去。
在到达南京青帮控制的码头后,青帮的兄弟传递过来消息说由于南京方面守军大部分入浙,由于第九镇官兵同情革命者甚众,端方不敢调入浙江。所以目前的南京卫戍部队主要是第九镇新军以及江防营等旧军,而且端方令旧军对第九镇就近监视,令第九镇官兵大为不满,但武器弹药看管甚严,众人也无法。
打听到端方最近数日频频往机器制造局视察新购的机器,于是李秉衡与陈其美在机器制造局附近反复查看地形,决定在机器局外围杀端方,并定下了详细的逃生路线。
第二天众人早早到预定地点埋伏,四处街道的火力点都被李秉衡派人控制。万事具备,只等端方自投罗网。
想到马上要亲眼见证历史性的时刻,众人微微激动之余默默念着不成功便成仁等语。
李秉衡与陈其美装扮成米贩子端坐在临街的早点铺中,天色微暗,有点细细的雨飘着。每日的这个时候端方的轿子都会从这条街道走过。
两人用小杯喝着黄酒,就着花生米。才喝了一壶,就听得外面衙役清道的铜鼓声。陈其美拍拍手中的花生壳屑,扶了扶眼镜,轻声笑道:“来了。”
李秉衡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端方出行随从有三十八名衙役,一百二十人的卫队,以及数十名巡警。此时衙役与巡警在前头开道,后面端方与其他官员三顶轿子被百余人的卫队簇拥着慢慢的在街道上走着。
按照原定的计划,李秉衡等端方一行过去后从背后发难,四下里的火力点都分配了任务,巡警、衙役与卫队都有专人对付。
静静的看着端方一行从早点铺前过去,眼见的锣鼓震天,声势浩大,李秉衡轻轻的说了句:“这是为自己送终的鼓点吧。”
陈其美大笑,长身而起,从米袋里抽出复兴1式冲锋枪与李秉衡一起冲了出去。跟随在两人身后的五人这背靠两人封锁后路。
陈其美对李秉衡送给他的一把冲锋枪爱不释手,此刻这把杀人利器在他手中喷洒出绚烂的火花。“嗒嗒嗒,嗒嗒嗒”,这声音是这么的美妙。
看到李秉衡等冲出,徐锡麟大喊一声,所有人扣动了扳机朝着预定的目标倾泻着弹药。陈伯平冲着端方的官轿所在一连扔了三个手雷,巨大的爆炸声过后,周围数丈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徐锡麟冷静的端着自动步枪一发发的点射,相比冲锋枪他更喜欢这种自动步枪。
端方的护卫猝不及防,短短数息便被打倒一片。强大的火力让他们混乱不堪,自顾不暇。最让他们恐惧的是不知道从哪杀出来的杀神们时不时的扔几个手雷过来,每一声爆炸过后,都有数名护卫丧命,且断肢内脏乱飞,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护卫也是吓得如临屠宰场。大街上乱成一片,行人纷纷躲避奔逃。
长长的街道除了端方一行与杀神们再无别人敢存在,不过短短几分钟,战斗就结束了。陈其美提着枪冲上前,掀起端方的轿帘,只见一名官员浑身血污从轿中滚了出来,已是死的透了。仔细辨认后,确认是端方无疑,陈其美朝众人一点头,带头往预定的逃生路线撤退。李秉衡拿出在上海购买的照相机拍下了端方的死状,方声洞等人撒下一把事前准备的传单后,带着几个兄弟跟在后面看住后路。
一连穿过几条街,路上只有零星的巡警赶来,但见到对方火力凶猛之后,再也不敢跟过来。有几名巡警赶到事发现场时,看到的犹如地狱般恐怖的一幕。整个总督府出行行列全部在血泊中无声无息,没有一个活口,两江总督端方浑身上下中弹数十发,死状极惨,两眼圆睁,向世人宣告着他死不瞑目。有人捡起散落一地的传单,上面写着“同盟会为此事负责”,“镇压革命者的下场”,“下一个就是你”等语句。
不多时众人已撤退到了几条街外的一处民宅,换好衣服,将武器等藏在马车上。坐上原先准备好的马车,冒充粮行米商往码头而去。
即将穿过的都是第九镇新军的防区,之前已经疏通过新军赵声等人,到时帮助大家撤退。众人也略为放松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许多人的心还在通通的跳着,仿佛还没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这是一群创造了历史的人,一群准备用自己与敌人的鲜血染红革命道路的人,一群无所畏惧的热血青年。从今日起,这些人都将名载史册。
即便是李秉衡也是激动不已,顺利地完成了这次任务,必将对满清政府的态度发生改变,不敢肆无忌惮的迫害革命党人。
而陈其美者惊讶于众人爆发出来的强大杀伤力,类似的这种暗杀从目前来讲是没有办法预防的,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愿意,不顾自身安危,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杀不死的人。
路上虽然有人盘查,但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青帮的船上。几艘船轻轻划过水面,而南京城中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节 惊雷
九月的艳阳天,转瞬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眼看要下起雨来。<<>>闷热的午后突然就黑了下来,犹如黑夜一般笼罩了整个京城。外面飞沙走石,只有眼前一片是有光亮的。
九天外轰隆隆的打起雷来,一声比一声响,道道闪电穿过云层象电蛇般乱舞,万钧之力威压着下方破旧的宫殿群。
刚刚睡过午觉的慈禧呆呆地望着四周的黑暗,又是一道水桶般粗的闪电横过殿前,殿内短瞬的一片雪亮,又重归于寂。被猛的吓了一跳,用手顺着有些憋闷的胸口,眼看着哗哗的下起倾盆大雨来。
“今天的报纸呢?读来听听。”
两名随侍太监应了一声,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摞报纸放到桌上,其中也有《纽约先驱报》和《远东评论》等外国报纸。
慈禧有午睡后听人读报,听些奇闻逸事的习惯。
又有专门读报的太监跪在蒲团上,拣报纸中能吸引人的读了几段。
慈禧听的有些百无聊赖,让人把底下的《纽约先驱报》和《远东评论》等报拿上来,看看有没有希奇的图片。外国报纸虽然看不懂,但是经常有些图片,看看也无妨。
今天的外国报纸正面首版都差不多,竟然好象是个死去的中国官员的照片,躺在血泊中。幸好是黑白的,没那么刺眼,但看了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慈禧有些震惊,急忙拿起来看时,只见红宝石金顶上两颗显眼的东珠,脑瓜子嗡的一声,老眼昏花间瞥到那官员朝服上的那只仙鹤,眼前一黑,仿佛天旋地转似的。过了许久,才缓缓顺过气来。“端方,端午桥,居然死了?不,不,这一定是外国人玩的把戏。”厉声问下边吓的不住磕头的两个小太监:“皇上可曾来过?”
有个略微胆大的,怯怯地回道:“回禀老佛爷,皇上刚才来过,见您在歇息。眼下正在偏殿侯着。”
“去偏殿,就说我醒了,着他来说话呢。”
小太监一叠声的应着,猫着腰一路小跑而去。
“那些革命党人的报纸呢?也拿来让我看看。”每天也有革命党人办的报纸送进颐和园,有时慈禧高兴时也会让太监看看,上面有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但一般是不呈进殿内的。
另一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只几分钟的工夫就拿了几张报纸过来。
慈禧亲手拿起上面的几份报纸,《神州日报》、《民报》、《国民报》等立宪派、同盟会的都有。 上面无一例外的都用头条登了端方被刺的报道,并配上了端方死后的照片。颤抖的手几次想使力将报纸撕了,但已经聚不起力。脸色从阴到暗,再到苍白,剧烈起伏的胸膛快要爆炸一般。
再也无心看眼前的报纸,声嘶力竭的朝着太监们喊道:“去,多调几队禁卫来!铁良呢?快让他来见我。这些该死的革命党人,杀不尽的革命党人,实在是可恨之极,可恨之极。”
这时光绪也赶了过来,身上也淋了些雨。之前已有太监跟他通报了太后正在为端方被刺发怒的消息,一进来就请安问候,并连忙将朝会上汇集上来的端方被刺的始末与细节讲给慈禧听了。
“同盟会,又是同盟会。那个姓孙的医生还是这么的不老实,如今更是公然杀我朝廷一品大员。这帮人看来是如跗骨之蛆,眼看要成大祸害了。不知道皇帝你可有什么法子,只怕这帮人早晚要杀进京城来。”
光绪正为此头痛,连忙说道:“孩儿正在严查革命党人,调集我旗内精兵守卫京城。孩儿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护卫好老佛爷周全。”
慈禧已听不进去这些废话,只是一个劲的让光绪将颐和园所有的围墙加高五丈,让铁良亲自带兵守卫颐和园。
光绪颓然的答应,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这颐和园的围墙前年在吴樾炸五大臣事件之后已经加高了三丈,如今加高五丈,可真真成了不折不扣的监牢了。
慈禧见他又是一副病奄奄的模样,心下生厌,找了借口把他打发走了。仓皇的望着瓢泼大雨的殿外,昏天暗地毫无要雨停的迹象,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混浊的眼中几乎没了神光,听着大雨噼里啪啦浇在宫瓦上,在耳中是那么的刺耳。身上一阵发冷,此刻的盛夏,竟像残秋般让人萧索起来。
“我等与端方无私仇,只为救国救民族之公理…劝清吏洗心革面,献身为国,革除暴政,始能使国家富强…镇压革命最力者,乃我革命之首要大敌,我同盟会南方暗杀党无论天涯海角,亦必杀之。”孙先生大声地读着今天的报纸,“好,好一个李光华,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大事,为我革命党人出了一口气。我是一向不愿意使出暗杀这等手段的,但如今看来有必要擒贼擒王,沮丧清廷大吏的锐气。”
朱执信在旁说道:“这次刺端午桥实在是令我同盟会中人脸上有光,前些时光复会损我颜面,共进会虽自认为我同盟会外围组织,但与自起炉灶何异?居正也是太激进了些,竟然也去参加那共进会。好在这次光华等维护我同盟会威信,令清廷闻同盟会三字而纷纷丧胆。”
“这次镇南关起义务必要成功,不然对不起眼下这大好形势。粮饷弹药等准备的怎么样了?”
“资金暂时不缺,柱中带了二十万两白银,都是从安徽与浙江贪官家中抄出来的,光华让他解来充作这次起事的资金。下个月南洋那边又有两千条枪过来,说是由于优质钢材紧缺影响了产量。光华这次在南洋铺的摊子太大,钢铁厂等设备到了不久,离投产尚需几月。那边每日用去银钱无数却无进帐,有些华侨商人已经在背后议论纷纷。”
孙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南洋虽富,但向来不愿兴办钢铁等重工业厂,银钱又多,出产又慢,这次光华能说动他们办这么多厂,已经是了不起的创举。但愿光华能想到办法维持下去,不半途而废。不说别的,就这兵工厂一项已经是为我等平添莫大助力。”
自从端方被刺后,革命党人欢欣鼓舞,满清官吏们都愁云惨淡,连一向叫嚣最厉害的康有为等人也只能含蓄的表达了对暗杀行动的反对。
而这一事件的主角如今却逍遥自在的在南京城外的船上,浑然不知自己前几日的行动已经在中华内外引起了多么大的关注。刺杀一名有着两百人护卫的一品大员,并且全身而退一个刺客都没能留下来。事成之后更是拍下照片邮寄到报社,在报社登出告示。刺杀策略的高明,整个计划的新奇,令外国许多人都抱以极大的关注。
“同盟会南方暗杀队对此事件负责”,“同盟会不承诺放弃使用同类手段”等语句一时成了许多人嘴边耳熟能详的流行话来。
李秉衡一行并未立即开船,仍靠在码头等待消息。这倒并不是托大,而是身处新军第九镇二十三标标统柏文蔚的防区,受到了严密的保护。况且赵声去广东赴任前已是公推的同盟会长江盟主,手下许多门生故旧与帮会朋友都在长江颇有势力,眼下在船上反而如隔岸观火,毫无风险。
这次刺杀能安全撤退全赖于第九镇同情革命的官兵,事前已策划好撤退路线,并于各处接应。
此刻柏文蔚正与李秉衡等商议端方被刺后新军应对策略与传播革命思想的工作以及军事上的准备。
听见柏文蔚说广泛联络南京与安徽的新军,于孙先生等在镇南关发难时予以呼应。这个说法立即遭到李秉衡的反对:“眼下形势并未如眼前所见之乐观,安庆、杭州、刺端午桥等虽一帆风顺,但皆出乎人之所料,突然发动,对方并无如何应对之法。我等从安庆带出的新军与招募者尚可,指挥便利,行军迅速,纪律严明。即便如此路上仍有数次风险,皆运气化之。到杭州后,浙江光复军并无如上优点。纪律不定,训练不足,号令不一,多数会党争权夺利,陶成章等人又不通兵事,就此数点,已是取败之道。清军虽腐朽,但训练多年,有军队气象。光复军只凭勇字与对手相抗,能僵持数月已是不易。镇南关只能取势,不可取成。”
柏文蔚慨然说道:“依我观之,革命若要成功,必要从新军中极力发动,有军队在手,方能威胁满清政权。光华所说,我甚有心得。若果真如此,如之奈何。何谓取势,何谓取成?”
陈其美插话道:“当时我亦多次去电孙先生,缓于广西发动。以安庆、杭州诸事观之,没有新军支持,光凭乡勇与志愿者,一腔热血尔。安能付与大事,凭添牺牲耳。唯今之计,动员新军,宣传革命,以新军与工人为革命中坚,方能成功。伯荪等人开辟一新局面,应为广大革命同志所洞悉,以定今后诸策。”
“不错,新军与工人最易接受革命思想,并联合广大工商人士,既握有武力,又有银饷。不可操之过急,徐图进取。”李秉衡赞同道,“取势,乃进取镇南关,震慑清廷,以示同盟会革命之决心,深入人心,此为宣扬革命之力举。取成则攻城略地以广西为革命发源地,但不可取。唯今取势为上,以势压清廷,而非以我等军事劣势与之对撼。”
徐锡麟却深为浙江众人担忧,负手于旁,叹气道:“我等刺恩铭,便为造势,只为以血唤醒国民,不想竟有安庆之成果。光华让我等撤离入浙,我是赞成的,如今我是明白军队与百姓之差别。刺端午桥当能为浙江等地造势,以缓清廷镇压之势。”
“尚有味根等于江西等地活动,一时满清还不敢调集重兵全力入浙。”
“赵伯先(赵声)已于广东任职,宣扬革命等工作进展顺利。我等亦于南京静观各地之变,不出两三年,各地新军愿意革命之人当大有人在。”柏文蔚换了个话题开导众人。
众人也都清楚一旦大部分受过正规训练的新军加入到革命队伍,那么将是清王朝的末日来临,也都讨论起在新军中宣传革命思想的方法来。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一节 冰火两重天
江西地处内陆,又不是富庶的省份,满清政府并没有在此地屯以重兵。 只有一个混成协与巡防营等一万余旧军。
熊成基以雷霆之势连下上饶、鹰潭等几个县城,一时声威大振,势力扩张到整个广信府。
广信府是江西除南昌等地较为富庶的地区,矿产资源丰富。德兴等地的铜矿、上饶等地的磷矿、以及金、银等贵金属矿甚多,占了江西大部。当时并没有近代工业,除了农业,也就是广信府能有矿物出产。这等要地被占,清廷又是哗然,急令江西按察使秦炳直统领新军混成协与旧军围剿。
熊成基牢记离浙前李秉衡的交代,并无在此地坚守的打算。除了狠狠的杀了一批贪官与顽抗者,打开各地府库接济穷苦百姓,分米分粮,对当地地主以及士绅也不惊扰。又让士兵广为宣传革命思想,争取开明士绅的支持。并不影响当地正常运作,与各个阶级都是秋毫无犯。
江西各军前来围剿之时,又弃城而走跟对方玩起了游击战。遇到对方大股兵力也不接战,在包围圈的空隙中钻来钻去。处处拿旧军开刀,由于旧军装备陈旧战力不济,每次熊成基都咬住旧军一部痛击一番,等新军与其他旧军赶到时,早就全身而退。旧军被这种战法打的苦不堪言,每次遭到袭击都是一路溃逃,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连混成协的新军在几次疲于奔命,又在粮草辎重几次被袭之后,也是叫苦不迭。
江西按察使秦炳直哪里是这种战法的对手,连续被熊成基反复调动,以多击少后,再也不敢对他们进行包围。而是集中所有新军与旧军准备与对方一战而定。
而在这种战术中获得不少经验的熊成基等人哪里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只是一味的与之游斗。
此时两江总督端方被刺的消息传到江西后,秦炳直等人顿时乱了主张,战意全无。
熊成基等大喜过望,见对方露出了破绽,在抚州城外设伏,一举击溃。<<>>秦炳直狼狈而逃,不敢再主动出击。所属清军阵亡一千余,俘虏两千余人,其他的都纷纷逃散。如此一来,整个江西除了南昌等地还有万余旧军,秦炳直收拢残兵在景德镇暂时驻扎,其他的地方并无大股清军。
熊成基军一时声威大振,萍乡等地的起义军纷纷呼应,攻占地方。连醴陵、浏阳等地都有响应,声势比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熊成基缴获新军装备后,吸收俘虏中思想先进者,又于当地招募精壮之人入伍,即不兵向南昌,也不与各地起义军会合,只管自己加紧训练并肃清各地满清残余势力与大小土匪。一路以战练兵,往吉安等地运动。
南昌等地的清军大部为巡防营等旧军,秦炳直又是一味龟缩不敢出战,频频向朝廷告急。
浙江方面的形势却大不一样,两江的新军入浙后兵锋直指杭州。
王金发组织光复军齐聚杭州坚守,只守了几日便被破城。为了保存实力陶成章与众人商议后退往金华等地,王金发在掩护大部撤退时被清军炮营山炮击中,当场牺牲。至此浙江局势日渐危殆,陶成章与秋瑾等人苦苦支撑。端方被刺以及江西的消息传来,清军的攻势稍弱,局势才开始缓和起来
李秉衡听说这两个消息之后,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浙江一旦覆灭,清军挟胜势直入江西则熊成基等必然独木难支。于是发电报给陈其美,让他联络在江西的同志,劝告熊成基等人做好准备看形势不对随时从湘南撤入贵州,贵州当地清军甚少形不成威胁,到时可以从容入川。
徐锡麟与陈伯平二人悲痛欲绝,王金发更是为徐所赏识,过去离开大通学堂赴安庆时第一个想到可以托付大通学堂的人就是王金发。陈伯平亦是与王金发交厚,悲痛之余,又是担心浙江局势,秋瑾等人的安危。
李秉衡在旁好言相劝,又让张子厚联系陈其美带着商船赴杭州湾准备接应光复会同志。
徐锡麟左思右想无法,提出赴北京刺杀清廷要员,以为王金发报仇,并震慑清廷。陈伯平也是从旁附和。
李秉衡大吃一惊,连忙劝阻,但两人心志坚定,不为所动。
徐锡麟沉声说道:“如今浙江局势日艰,我等束手无策,只愿为同伴复仇,以一腔热血唤醒民众,以激励后来人。”
李秉衡想到历史上的革命先烈都是如此为革命大义百死不悔,也不相劝,长叹一声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龙潭虎穴我也只好陪你们闯上一闯。”
徐锡麟大惊失色,说道:“我等乃抱定牺牲之心,死不足惜。但光华为同盟会得力干将,将来必为国之干城,栋梁之材,如何能与我等一般。”
反复劝说,李秉衡也不说话,让众人早早休息。
到得凌晨,徐锡麟叫醒陈伯平,带上枪支弹药等物悄悄出发。
早有张家工人发现并报告了李秉衡,众人都大吃一惊,连忙赶了上去。在葡萄园附近才发现了两人的踪迹。
李秉衡见终于追上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徐锡麟与陈伯平见到李秉衡与方声洞等人,惊愕之余又是惭愧又是一阵感动。徐锡麟挽住李秉衡的手臂说道:“光华,你们何苦与我等一起趟这鬼门关。”言下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李秉衡微微一笑,说道:“你我兄弟,本当同生共死。更何况此行定当成功,不至于失败,难道你们对我没信心么?”
徐锡麟与陈伯平见他说的轻描淡写,不由信心大增。
“要是能把颐和园内的那个老妖婆炸死就好了。”陈伯平愤然说道。
“老妖婆的确祸国殃民,遗祸千年。但眼下不说不适合,就算真的能成,说不定反而对我等不利。老妖婆死了的话,铁良等人必定为光绪更加亲厚,到时执掌大权,大力排汉,反而是成就了这帮铁杆排汉之满狗。”徐锡麟缓缓地分析道。
李秉衡点头赞同道:“不错,伯荪所言甚合我心。但你们想过没有?眼下浙江虽然局势艰难,但尚未到不可挽救之地步。孙先生正在河内筹备由镇南关入桂之事,一旦成功,则我革命同志可于云南等地呼应。边陲之地易于我等发展,清廷鞭长莫及。此为西南战略之第一步,等味根等在四川扎下根,则为第二步。这几处烽火点了起来,清廷兵力捉襟见肘,浙江局势可缓。头等大事当多造军械弹药,发展实业,提供粮饷,整军备战。刺杀铁良等满清顽固派还未到时候。”
徐锡麟等听了也觉得有理,虽然这些人随便杀一个都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但把自己陷进去实为不智。如果执意进京,李秉衡必定不会独自回南洋。
思来想去,徐锡麟叹气道:“也罢,刺杀一事来日方长。我们且回南洋发展,也是为革命尽力。”
见他终于被说动,李秉衡终于松了口气。“我们先坐船去天津,到那里找外国洋行订购一些军械,招募些外国退役军官。再招些技术工人,然后坐船回南洋。”
手里还余着二十多万磅,估摸着可以买上一批轻型火炮,目前火炮还没有能力自造,只能先外购仿造,顺便完成孙先生所托训练一批炮兵。当然最重要的是聘请一些金融上的人才以及一些造船与机器厂的老师傅。
至于重炮,还为时尚早,不是说造就能造的。重炮牵涉着多方面的工业能力,同样是150mm的重榴弹炮,膛压、底火、高倍径上的区别造成性能完全两样。二战时德国的150mm榴弹炮威力甚至超过了许多203毫米乃至更高口径的榴弹炮。假以时日,李秉衡有信心将这样的大炮在自己的工业基地里研发出来。
不知不觉离开南洋已经四个多月,不知道那边进度怎么样。想到这些,就有些归心似箭起来。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二节 初具规模
这几天是复兴炼油厂投产的日子,张振勋每天早早的来到了一半是工地一半是厂区。~~~~
炼油厂的设备都是在美国直接购买了整个工厂连人带设备一起装船运过来的,在同船过来的大部分的工厂管理人员与技术人员的大力帮助下,设备安装异常的顺利。
首席工程师吉姆•道格既对这种施工与安装调试同时进行的建厂模式赞叹不已,也对张振勋给他调派的中国人表现出来的智慧震惊不已。本来预计十个月才能完成的任务,眼下才四个多月就基本完工。虽然建筑成本提高了,但抢出来的时间却是无法估算价值的。而许多巨大的蒸馏塔与储罐等都是中国工人用土法树起,这是用科学与机械的头脑去思考的吉姆无法想象的。
建筑工地的那个巨大的塔吊每每吸引着许多人的眼球,虽然前两年美国也开始使用塔身固定的装有臂架的起重机,但这种上回转式组合塔吊表现出的强大起重能力让人佩服不已。
据说这种塔吊是由公司的老板之一亲自设计的,而他的名字吉姆也已经在美国的报纸上见过,酚醛塑料的专利拥有者。
美国报纸上甚至为其引发争论,“对于一向没有化学天分的中国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个大脑变异者而已,并不能代表那个国家的所有人”,《华盛顿晚报》如是说。而纽约先驱报更夸张的报道“这个一时得到上帝眷顾的中国人也许几天之后就会将他的专利以数十美元的价格转让,因为他将会无奈的发现,实验室中的狗屎运并不能带到工厂生产上,提纯与生产并不是一回事情。就好比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巨大鸿沟,当然这也是所有华人的通病,理论上头头是道,最终还是将会在现实面前碰壁。-====-”
当然也有一些报纸充分肯定了这项发明的成就,“酚醛塑料的出现将会帮助电力行业实现较大的飞跃,而且这种新型树脂将会作为一种新材料在其他行业得到运用。”
不管怎样,一个中国人能够取得这样瞩目的成就已经极为不易。加上这里运用的许多的新技术,如电焊机等据说也是老板发明的,吉姆对这位神秘的老板充满了期待。
除了炼油厂,张振勋最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南洋烟草公司的新厂区。烟草种植基本上情况良好,而李秉衡给出的十余种合成香精的调配与数十种添加剂的研制都基本完成。随着机床厂对卷烟设备的不断改进,最近试制的卷烟也越来越接近原定的要求。
已经工艺成熟的两种烤烟型卷烟准备等机床厂扩建后大量生产,这两种烟在内部小范围试抽后反响很好。简玉阶把这两种烟命名为“中华”与“汉生”,大打爱国牌,只等着打进国内市场与英美烟草公司一争高下。
机床厂下属的卷烟设备车间正在加班加点地生产,刚生产出来的设备马上就会被拉出去安装。而卷烟厂的厂房也是一间接一间的盖,也不管有没有足够的设备。首批安装的设备正在调试中,半个月之后就能开始出烟。附近数十里的几个大型的垦殖园中种植的优质烟草也在迅速扩张着它的队伍。
张振勋与简氏兄弟常常在附近观察烟草的种植情况,卷烟厂是最近仅有的几个有所出产的工厂。之前的大动作可以说是花钱如流水,如果再没有成果出来,家族内的压力也是日渐加大。
机床厂每天都是三班倒日夜不停的生产,糖厂、橡胶厂、采矿场、火柴厂等设备源源不断的被生产出来。之前李秉衡带出来的两百多个徒弟被分散到了十几个车间里,另有上百位黄仲涵从欧洲招募回来的机械工程师,每天都带着当地的华侨子弟开发新机器。机床厂一直遵照李秉衡囤积人才的吩咐,不断培养文化较高的华侨子弟加入进来。
目前机床厂受到了许多的限制,如高速钢刀具、一些重要部件、合金钢材料等等,这些只有等李秉衡回来才能改善。钢铁厂的设备也是跟炼油厂一样从美国一锅端,连人带设备。预计再有一个月就能出钢,后续的设备还在从美国运回来,钢铁厂旁边十数个冶金车间已经建成,就等着李秉衡发挥他的老本行。
造船厂与机车厂已经按照李秉衡提出的新工艺与新技术进行试生产,等钢铁厂与冶金厂投产,机床厂扩建,到时候这两处也将是利润主要出产处。
喻培伦与林觉民等人常常忙得焦头烂额,连饭都顾不上吃。林觉民负责的机床厂还好,生产与研发的主要都是小型机械,又有不少外国工程师坐镇,轻松许多。
喻培伦则要忙着兵工厂造枪,又要在子弹车间跟着请来的工程师学习工艺,又要负责招聘华人员工,还要按照李秉衡留下的训练方法训练愿意参加革命的人员。一人要作几人用,头疼之余对李秉衡这个甩手掌柜也是大为不满。
而李秉衡这几天也是忙得分不清天南海北,在天津各个洋行寻找合适的大炮,还要招募外国退役的炮兵军官。
这个时代的炮兵理论是随着科技水平与工业实力变化而变化的。不管是目前法国的四炮制还是德国的六炮制,不管速射炮与重榴弹炮,都是两国炮兵理论家们根据自己国内的实际情况制定的。而目前中国的现实情况李秉衡并不熟悉,虽然他本人很中意德国的重榴弹炮,但是考虑中国目前的交通与工业水平,法国的75小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令他郁闷的是,天津许多洋行并没有许多现货,而有存货的大部分都是比较落后的老式炮。除了一些日本武器行有大量日本制造的各种野战炮与迫击炮,但他又不愿意把自己辛苦印出来的钱花在小日本身上。只好有多少要多少,走了几家洋行,买了四门75小姐,十二门60迫击炮,九门82迫击炮与两门克虏伯105轻榴弹炮,炮弹若干。
难的是炮兵军官的招募一直没有眉目,转了几天没有什么好的渠道,徐锡麟等人也是一筹莫展。
“先生要招募炮兵军官其实很容易,只要找各国使馆的武官,在中国的前军官一般在武官那都有备案。”这时一家德国洋行推荐的前德国炮兵上尉道森•施米伦出了个主意。
道森是各个洋行推荐的前炮兵军官中唯一没有水分的优等品,是李秉衡这次招募到的两个比较满意的军官中的一个。另一个汉斯•巴姆勒是前德国步兵上校,担任过巴伐利亚第三步兵师的团长,因患糖尿病才提前退役来中国疗养。这可是个让李秉衡觉得挖到了宝的人,在李秉衡再三保证可以治好他的病后才上了他的贼船。
虽然不认识德国驻华武官,但是著名记者莫里循是个交友广泛之人,认识许多在华列强政治人物。而他的小老乡端纳就在天津采集新闻,昨天李秉衡还与他在租界的暂居处见了一面。
端纳在香港时就与冯自由等同盟会同志有往来,是个同情革命的热心人。在李秉衡上门求助后,立刻就答应陪同赴京找莫里循帮忙。
事情终于有点眉目,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晚上七八点传不了的话,只能在十二点半传了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三节 抢马
李秉衡等没有坐天津到北京的火车,而是准备照着地图买了马一路骑着过去,顺便熟悉地形,为将来做准备。
而端纳也当成郊游一般卖弄着他的骑术,不时冒出几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初见他时看他高大英俊,说话风趣幽默、妙语连珠,以为是个花花公子。但接触下来却发现他为人甚是正派,善良直率又嫉恶如仇,实在是个好相处的人。
一路走走停停到北京东郊外的小县城通州时,已是中午,于是找了酒水铺准备吃过午饭再上路。而端纳则带着道森与汉斯去城里的教堂去吃西餐。
这时众人在酒水铺中等着开饭,只听得外面嚷嚷,过得片刻竟闹到店里来。
一队兵丁直闯了进来,店里伙计从外面一直跟着苦苦哀求其中一领头之人。只见那人早店里扫了一周,直着嗓门喊道:“外面有两匹马军爷我看的顺眼,想征用了去关外剿匪,哪位是马主,报个价来,别误了我等剿匪大事。”
原来是李秉衡等在天津买的几匹好马被这群兵痞看上,准备强买。
李秉衡站起笑道:“我就是马主人,这马也没什么价不价的,我也是看的顺眼,不舍得卖。”
进来的兵里有个站起嚷道:“去他娘的,我们老总给你面子,扯东扯西的,了不起么?信不信大爷我一枪毙了你让你上阎王爷那报道去。”旁边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有几个也是在那说着风凉话。
徐锡麟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伯平连忙将他按住。
“哟,爷几个,看呐,居然有不开眼的在咱们的地盘上耍起横来。怎么着,让他们见识见识厉害?”这帮人都是在本地横行霸道惯的,不把李秉衡等人当回事,有几个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说话的那人骂骂咧咧的上来要拉李秉衡的衣服,陈伯平赶紧上前阻拦,被那兵痞一把推倒。李秉衡忍耐不住,一把扭住摁翻在地上。
“了不得了,弟兄们并肩子上。”
李秉衡脚不停顿,上前左右开弓,拳打脚踢,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打倒几个。<<>>众人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他干净利落的放倒了七、八个。徐锡麟等人想上前助阵,还没沾着人,战斗已经结束。
毅军几人大骇,知道遇上了硬点子,被他声势所迫,不敢再上前。
后进来的一队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纠纷,看到自己人被打,发一声喊扑了上来,领头的怎么喊都喊不住。
李秉衡转头朝徐锡麟等人说道:“你们在后面看着。”迎着众人上去使出太极捶法将当先几人扫到一边,等形成战圈,又使谭腿中以少敌多的一套荡腿,左右借力扫倒几个。中间夹着几手特种兵部队常见的伏虎拳,当者披靡,于人群中劈波斩浪,一路打到铺外,才一壶茶的功夫,来的毅军兵丁二十余人全倒在地上哭爹叫娘,剩下的几个没出手的,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懂功夫的却知道李秉衡并没有下重手。
徐锡麟等人第一次见他使出拳脚功夫,心底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却知道他不让众人上去助手并不是为了卖弄功夫,自己等人也加入进去的话只会使事情复杂化。
这时刚才后进来的一队兵中没有动手的两人上来朝李秉衡拱手道:“这位壮士,不知何故如此。难道你不知道袭击兵丁是要吃官司的嘛?”
两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看样子是文案,笑着将方才的事情讲了听了。
文案模样的人点头说道:“这些人在本地惯了的,还望莫怪。当兵吃粮的也都是老百姓出身,都是一家兄弟,何苦冲突至此。老夫何毓淮,乃是毅军文案,不知小兄弟贵姓?”
李秉衡见他如此,知道是想找台阶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笑着说道:“久仰老先生大名,免贵姓李,今天是我莽撞了,这里是兄弟我一点心意,请大家买酒喝,就当交个朋友,不打不相识嘛。”说着,将怀中几张银票约有三四百两递到何毓淮手中。又将地上的兵丁扶起几个。
众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早已不敢再找他麻烦,见他如此识趣,有脸皮厚的已经说道:“客气客气了,不打不相识嘛,都是自家兄弟,呵呵,呵呵。”
李秉衡见事情就此了结,也是出乎意外,对何毓淮也是大为感激,连忙请他坐下喝几杯酒。让酒水铺老板收拾场地,重新整几桌酒菜给一众毅军兵丁压惊。
跟着何毓淮的那个年轻兵丁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秉衡,坐这喝酒时不停的问他功夫一事。
李秉衡有问必答,见他斯文有礼,谈吐也有见识,又略讲了些军事知识。
何毓淮在一旁不停赞许道:“我虽是秀才出身,念的圣贤书。但在军伍中沉浮十数年,也略通些军事。以我看来,李小兄弟的确是有真才实学。听你说是美国那个什么大学出来的,如今朝廷兴办实业,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顿了顿,怕李秉衡误会,又说道:“今天这些兄弟也是为了买匹马,给这孩子到关外用,盼他有了好马可以有点出息。”说着朝身边的年轻兵丁指了下。又说道:“也是他们莽撞,见你们的马雄壮,一时蒙了心,还忘别跟他们计较。”
旁边几桌的毅军兵丁们默默地听着,都低头不语。
“是啊,这当兵的都是穷苦百姓。这上头那些人哪里知道旧军的苦,我们直隶提督马大帅为兄弟们着想,硬顶着不让裁汰我们毅军、武卫军,还屡次上奏要办随军学堂,让想上进的弟兄有个出头之日,就连这个他们也不准。哎,难呐。我们大字不识,就是个混兵饭的命。就是我们这小兄弟,盼着他给大家长长脸子,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厚颜冒犯了众位。”一位毅军队官叹着气说道。
李秉衡心中也同情这些旧军,但这也是他们的命运。一个王朝,一个民族尚且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这个国家内的这些穷苦百姓。站起身抱拳说道:“众位兄弟,方才多有得罪。小弟给你们赔礼了,来,喝酒。”拿起酒杯向众人敬酒,又让酒水铺伙计添些酒菜。转头朝何毓淮问道:“为何这小兄弟要买马去关外?”
众人平日无赖惯的,此刻有酒有肉,见他又来敬酒赔罪,早把刚才的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
何毓淮趁着高兴,也多喝了两杯,见李秉衡行止见识不凡,像是世家子弟,又没有那股世俗之气,料定是有大出息的,不由动起心思来。
身旁的徐永昌对他也是崇拜佩服,不时讨教军旅之事。他也不自恃身份敷衍,而是认真诚恳地讲解,两人聊得甚是投机。聊着李秉衡转头朝何毓淮问道:“为何这小兄弟要买马去关外?”
何毓淮缓缓说道:“永昌是个苦命的孩子,尚在襁褓中,母亲便病去。父亲后来又娶继母,并继母所带两女一子,一家倒也其乐融融。可永昌七岁时,俩姐一兄相继故去,继母伤心过度后也离世,那年父亲也撒手人世。这娃子从小便受了这许多苦,孤苦伶仃一个人。”
说着已是老泪纵横,那个叫徐永昌的年轻人也乖巧的靠过来给他抚着背,抹了把眼泪又说道:“十三岁时刚好庚子年,我们随军护驾的老师爷徐椿龄老先生在曹叔店遇见他,见他诚实勤谨,又怜他身服重孝,就把他带在身边。一直在我军中当马夫,大家伙都爱他懂事聪明,把他当自家兄弟般疼爱。去年年底刚补为兵,我们营就他一个是最勤奋肯上进的,但报国无门,实在可惜了这个好苗子。如今也无法,这些日子我想给他买匹马,盼他去关外剿匪立功,好有个出息。但好马大多价高,我们吃兵饭的没啥余钱,求好马不得,兄弟们受了不少白眼,忍了不少气。”说着,摇头叹息起来。
李秉衡这才明白这些兵要抢马的原委,也为这些兵丁的义气所感动,本来自己最痛恨军人仗势欺人,所以今天忍不住对这些人出手,但现下却是大为懊恼。于是又让伙计添了酒,一个个的给对方敬酒赔礼。
徐锡麟等也诧异这些旧军兵痞中也有这等恩义之人,不由对他们的印象大为改观,也跟着与对方热络了起来。
双方早就忘却方才事,你来我往喝的不亦乐乎。
直喝了一个时辰,念着李秉衡等人还要上京,何毓淮才带着兵丁告辞离去。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四节 进京
端纳等人没过多久回来,听说了抢马事件,细细追问原委。
李秉衡将徐永昌之事讲与端纳听了,只见他表情丰富,呆立半晌,顿了脚往外走去,嘴里还嚷着:“李,你的马我征用了。”将李秉衡的物件从马上取下,骑了他的大马朝徐永昌等人追去。
队里兄弟为了给自己买上一匹马,半夜就起床去马市看马,费尽唇舌不说,还受了人家许多的白眼,平白为自己领了不少气。虽然都粗俗,但淳朴好相处,又时时照应着自己,这让从小就孤苦一人的他来说,常常庆幸自己遇到了一群好人。为抢马而害他们挨了顿打,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想到结识的李秉衡,又佩服不已。不仅身手了得,而且学识渊博,对军事上的见解听了更是觉得获益匪浅。所谓不打不相识,正是如此。
正愣愣的发着呆,只听得后面马蹄声起,一人在后大喊。
众人回过头去,见是一洋人骑了马来追,于是面面相觑,有几人害怕起来,这年头得罪了洋人可不是啥好事情。
那洋人骑到跟前勒住马,矫捷的从马上跳下,把缰绳拿在手里,大剌剌的问道:“你们是不是刚才抢马的那些人?”
这洋人京腔不像京腔,夹着外国话,说话怪怪的,但都听了明白,是为马的事情而来。不知道又起了什么波澜,众兵丁都揣揣的不敢说话。
见到这些人的样子,聪明的端纳猜到他们的心思,哭笑不得。连忙说道:“徐永昌,在这里?”
徐永昌见问到自己名字,怕连累旁人,脖子一挺答道:“我便是,洋大人找我何事?”
端纳见他果然相貌端正,一脸正气,又不卑不亢,这句话也听的懂,哈哈笑道:“很好,你很好。”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又朝着众人笑道:“你们,很好,都很好。”
一干兵丁更是如坠云雾中,见他好像不是来找麻烦的,稍稍放下心。
把缰绳往徐永昌手里一塞,拍着他的肩膀,“这个,是你的。”说着转头就走,走不几步,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来,往徐永昌手里塞了就走。
徐永昌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又看那马,显然就是刚才要抢的那匹。 才知道是李秉衡让洋大人送马过来,纷纷兴高采烈起来。
徐永昌一阵感动,想叫住洋大人感谢一番,又不通语言,只得作罢。
端纳大踏步的一路走回酒水铺,潇洒的朝李秉衡挥挥手说道:“李,我把你的马送出去了,帮你做了件好事。”
早就猜到如此,重新将驮物件的马腾了一匹出来,一边还向端纳道谢。
徐锡麟等也听的懂英语,见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惫懒模样,另一个吃了瘪还只能道谢,一阵的哄堂大笑。本来众人也有赠马之心,还未实施,便让端纳做了,也都觉得替自己做了件好事。见端纳风趣精明,又颇有中国人的侠义之气,不由心下对他亲近了几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阳光并不刺眼,反而有些苍白,洒在脸上只有淡淡的无力感觉。
已是到了东直门外,众人望着这耸立高峨的城门,后面那座雄踞数百年的古都,在近代却饱受了耻辱。就在七年前,八国联军从这座门进去,给中国的耻辱史写上了最浓墨的一笔。静静的站在城门前,仿佛还能听到列强军队刷刷的军靴声,还能闻到浓重的硝烟味与血腥味。前世在这里长大的李秉衡从来没有对这个古都有过这么复杂的情绪,眼前的这个城市不再是后世那个代表着荣耀的城市,而是耻辱的鲜明代表。耻辱,从这个城市的头到这个世界的根,弥漫于这个城市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
它无声的耸立在那里,数百年的雄伟在近代的工业面前羸弱无力,在洋枪洋炮面前颤颤巍巍,被渺小的侵略者们肆无忌惮的视而不见,甚至被卑劣的东洋矮子踩在脚下。
这种耻辱还要持续多久,在三十年后仍然如此吗?不,李秉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既然上天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他将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世界,即便付出生命。
穿行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
即便这个时代没有辫子的人已经不是那么的稀少,但街上很多人还是对几人则目而视。为了不惹麻烦,李秉衡等人往离此不远的东交民巷附近找个旅馆住了下来。
东交民巷的使馆界如今都用高约六米的围墙围了起来,上有八座碉堡,并用铁门管理进出。李秉衡远远的看见,深自悲哀,却又无可奈何。
《泰晤士报》驻北京办事处就在德国公使馆附近,端纳准备过去约莫里循晚上一起吃西餐,并介绍李秉衡给他认识。
端纳是个中国迷,中国的一切都喜欢到了骨子里,但唯一的一处不喜欢的就是中国菜。无论到哪个地方,首先要找的就是当地有没有西餐馆。若是没有西餐吃,他情愿自己烤几片面包与牛排,一杯牛奶了事。
莫里循每天的应酬很多,但听见端纳要请他吃西餐,立马就推了晚上的应酬活动。对这个小老乡,他是一直关爱有加。他们身上有很多的共同之处,眼光锐利,有冒险精神,并且对中国有特殊的情感,对中国人都很友善。
在西餐厅见了面,端纳郑重其事把李秉衡介绍给莫里循。
当听说眼前的这个中国人就是酚醛树脂的发明者时,莫里循对他流露出了强烈的兴趣。尤其李秉衡一口流利的英语,以及明显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风度。
“李,你比我见过的英国人还要英国人。”莫里循大笑着说道,“尤其是你在化学领域取得的成绩,真令我惊奇。”又详细的询问了他“发现”酚醛树脂的过程,并对酚醛树脂工业生产实验进度的关切。
“你是说三个月就能在工厂见到这种可以代替虫胶的材料?你确信?”在得到李秉衡的保证后,莫里循对他的好奇越来越重。敏锐的观察到李秉衡用餐时的娴熟,问道:“李,你在欧洲留过学吗?”
李秉衡略一思索,答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满世界跑,在欧洲曾经旅居过几年,旅途中唯一可打发时间的便是自学一些科学知识。”这话倒不是在说谎,后世的他的确是个满世界探险的人。
莫里循自己也是个爱旅行的人,曾经自上海沿长江到重庆,转道云南,仅是靠母亲寄的40英镑,徒步前往缅甸的仰光。之后,他整理一路的日记和照片,出版了《一个澳大利亚人在中国》一书,该书使他名声大噪,并被英国泰晤士报聘为驻华首席记者。听到眼前就有一个同道中人,饶有兴趣的交流起单身旅行的心得来。
两人从世界各国的旅游胜地,讲到人文地理,又讲到欧洲的社会背景与形势,很是投机。
莫里循也惊讶于这个中国人对欧洲人文思想的理解,并对当前国际形势的独到见解与精辟分析。当听说李秉衡正在南洋兴办实业后,神往的说道:“荷属东印度那边的确是度假胜地,有机会一定要到你的公司去见识一下。”
端纳适时的提出让他帮忙介绍几个炮兵军官,他有些不解的问道:“李,你在南洋的公司自己有些护卫队就好了,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德国陆军的军官。你们公司要炮兵干什么?”
李秉衡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现在是中国同盟会的一员,革命需要炮兵。”
莫里循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缓缓说道:“我很能理解你们革命者的精神,也同情你们的工作。我虽然不是中国人,但是我对民主的旗帜在中国上空飘扬也充满期待,我对中国能够繁荣起来的愿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你的请求我可以满足,但是我认为中国的民主需要有强有力的核心人物来建设,我并没有在你们同盟会的孙博士身上看到哪怕是一点半点的影子。换句话说,目前我对孙先生领导的革命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也许几年后你们会给我个惊喜,但愿如此。”
“当然,你几年后会看到我们的成绩,并为今天你对我们的帮助感到骄傲。”李秉衡不置可否的笑笑。
“我还想在西门子公司订购些设备,不知道您可否帮忙联系德国商务人员。”
“我跟西门子在北京的总工程师古斯塔夫是好朋友,这不成问题。而且我可以很高兴的告诉你,古斯塔夫可以让你满意的带上一整队的陆军、海军军官回去。”莫里循微笑着看着李秉衡。
莫里循的保证两天后就得到了实现,西门子公司专门派出了几名专家以及北京公司经理准备跟随李秉衡回南洋。同行的还有十十多位退役德国退役军官,十多位莫里循推荐的英法等国的军官,当然还有对南洋充满期待的端纳。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五节 银行
忙碌了几天,终于有了成果,除了中意的银行经理没找到,其他所需要的人才都已经随着方声洞与陈伯平去南洋了,包括二十多名各国退役军官与三十多位有过造船经验的技工。
陈伯平在化学方面有天赋,李秉衡有意让他先回去与一批黄仲涵招回来的化学专业留学生一起筹备成立化学研究所。
也有几名有金融知识的人才也一起跟了过去,但真正有能力能满足李秉衡要求的还在茫茫人海中无缘相遇。
在天津的时候就去电在槟城的张振勋,让他赶往上海对中国通商银行与浙江兴业银行等增资扩股,并协助四明银行理顺业务。
回去后李秉衡就准备将黄仲涵与张振勋等人的几家银行合并,为意欲兴办近代工业的南洋华侨商人提供资本,同时也可以将他船上的那批钞票通过外汇承兑等途径洗出去。
曾经听张振勋说过那时户部银行成立,也是派人出国考察后全部仿照外国成例才兴办的,另外还请了不少洋大班坐镇。但李秉衡要找的是具有现代银行运作意识的人才,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只有找差不多的回去慢慢培养,这几天仍然忙着寻找这方面的人才。
在李秉衡心中有一个大银行概念,目前中国的银行规模太小,主要是外商银行的压力太大,缓不过气来。列强是不允许中国人的银行强大起来的,只会拼命打压。对四明银行等改组,是为了将来几家银行合并,并且增资迅速壮大资本,与外商银行抗衡。目前浙江兴业银行与中国通商银行的一部份股东已经有意向要联合起来,打击列强对中国金融的控制。有个几年的运作,人才的培养,到时结合官方资本,可以使国家摆脱列强银行的控制。首先对中国实业界是大有好处的,在关税掌握在列强手中的不利局面下,列强银行强迫政府将盐税等收入存在他们的银行,而对列强企业加以扶持,对国内民族资本加以打击。怡和洋行在中国的扩张,背后都有汇丰等银行在背后支持。
联合国内银行界力量以保护民族资本,并且逐渐改善外商银行对中国经济命脉的控制只是第一步。李秉衡的设想是将来民国成立并且国家地位大幅提高,有了强大经济实力后,在海外开办分行,以外汇承兑、海外并购、对外国公司持股、发行债券、保险等手段壮大资本。 到时候可以印一部份“伪钞”经由外汇承兑与海外并购等手段洗入外国市场,并且用这些钱在股市转化为优质上市公司的股份。加上用钞票直接采购,等于列强国家每年的收入有一部份落入了中国的腰包,这些国家生产的工业产品由中国购买后却是本国或者其他国家在买单。
但是目前看来这个计划困难重重,中国太弱了,经济命脉都被控制在别人手里,更别提在海外开办银行。本来觉得挺容易的,但看来没有可操作性。这也让李秉衡大为憋闷,通过期货作多沽空等杠杆效应撬动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己的资本,用这些钱套购贵金属等计划实在是没有希望
实现。
也许目前要做的是尽量让国家的工业实力强大起来吧,等将来还是有机会的。这个世界只有两种方法利润最高,一种是抢劫,另一种是投机。这两个方法列强国家可以说是使用的炉火纯青,李秉衡也不介意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振勋一到上海就联络了银行界人士严信厚、朱佩珍与周晋镳等十余人商议合并几家银行的可行性。几人争论激烈,意见完全相反,反对的意见比较多些。
其实不仅出于自身利益,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内心对洋人有些忌惮,一旦合并银行得到壮大后,外商银行必定会想办法加以打击,这也让许多人心存顾虑。
四明银行自从李秉衡注资后业务发展顺利,又经清政府度支部批准发行银行券,也就是在国内通用的钞票。当时清朝只有户部银行与交通银行以及在上海的几家商业银行有发行钞票的权力,四明银行又资本雄厚,眼下极受推崇。首批发行的钞票有两百万圆,一经发售就受到各地的欢迎与信任。企图独霸中国金融市场的外商银行嫉妒不已,互相勾连并向四明银行发起夹击,他们欺负中国开办的银行普遍资本小经不起挤兑,将四明印发的钞票攒到一定程度就来挤兑现洋。虞洽卿早有准备,之前李秉衡提供的日圆已被分批兑换成金银与银洋,并且周晋镳等宁波人也呼吁各处浙江人开办的商店、钱庄、银号帮助代兑。
外商银行无计可施,灰溜溜的偃旗息鼓。
这时张振勋也对中国通商银行进行重新注资并改组,之前他只有10万两白银的股本,如今他又入了100万两白银,并劝说严信厚投入50万两,两人共同召开董事会,协商扩股。之前中国通商银行有大量官方资本,开办之初就向度支部借了100万两的官方库银,盛宣怀与北洋集团高官有近200万两的股本。张振勋在国内向有声望,由他出面扩股再合适不过。盛宣怀正忙着准备整合萍乡煤矿、汉阳铁厂、大冶铁矿,将三者合并成立中国第一家钢铁煤联合企业——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正需要有一家有雄厚资本的银行帮助运作,况且他是主要开办者,对中国通商银行能壮大起来持赞同态度,并且许诺以汉冶萍的一部份股份折了200万两的银行股本。
当初户部银行开办时张振勋蒙度支部官员恳求,也在户部银行入了股,眼下户部银行要改组为大清银行,在李秉衡的建议下也加大了股本投入。
实业规模再大,个人再富,都没有能量左右经济格局,但是银行可以。金融工具有时具有非凡的魔力,也是强有力的武器。列强通过银行妄图控制中国经济命脉,依靠银行吸血并打击中国民族资本。中国的有识之士都清楚这一点,开办银行于己于国都是利事。度支部当初为了筹建户部银行也是萨费苦心,并且对中国通商银行、交通银行等开办时都大力支持。通商银行成立之初,国家即授予发行银元、银两两种钞票的特权,以为民用,使为整理币制之枢纽,至此始见本国纸币与外商银行之纸币分庭抗礼,金融大权,不复为外商银行所把持。
李秉衡不仅支持张振勋对中国通商银行与即将成立的大清银行增资扩股,而且还建议刘学询等广东籍银行家在广东招募南洋资本成立广东商业银行。
上海这边金融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而李秉衡这边却还未有所收获,冷清无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李秉衡于是让大家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就返回天津。
这天李秉衡与徐锡麟二人在古斯塔夫办公处商议商事,却听到眼下北京城一件稀罕的官司。说它稀罕,不过是这官司双方人物比较特别。
原告刘广拓,乃是早年留美学成之人,在美国当过银行经理。而被告则是衍郡王载洵,朝廷贵胄。
这个案子本来没处敢受理,但这刘广拓硬是把状告到了京城。原来刘广拓在美国已入了美国籍,又有不少银行界的朋友,拜托了美国公使馆过问此事。清政府不敢怠慢,召唤了刘广拓询问由来,想私下安抚了事。
这刘广拓事业有成后本想将在家中的妻子带去美国团聚。谁料到回国后才知道原本豪富之家如今却家破人亡,起因便是他家中那个家传之宝翡翠西瓜惹了歹人的贪欲。刘家在关外也是大族,常人未敢动心思。但有歹人将此事向在关外搜刮的郡王载洵密报,载洵听说后起了贪念,强诬刘家盗了皇陵,查抄了刘家,将翡翠西瓜抢走。刘广拓父母与族内多人被下狱,生死不知。刘广拓回家后得在娘家侥幸逃脱的妻子石氏哭诉,惊怒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族内堂叔贪图石氏美貌意欲不轨,经常动手动脚。在一次强行欲霸占石氏未遂后,石氏忍无可忍向公婆告发,时任族长的刘父刘敬诚将其人革去族内管事职位,该人怀恨在心向出名贪狠的载洵密报,至有此祸。
刘广拓得了这个噩耗,只得多方奔走,希望
能营救出父母与族人。
即便美国公使出面询问此事,清政府仍然百般推拖,不肯择日公审。后来经其他渠道才得知,被载洵掠去的翡翠西瓜已经进贡给慈禧。刘广拓得知后,心凉一片,既然对方准备吞下这个翡翠西瓜,那么刘家人想必凶多吉少。每日间在公使馆与朝廷之间来回奔忙,不为翻案,只求能救回家人。
李秉衡这两天将此事打听了个详细,跟徐锡麟议论道:“这刘广拓能于美国做出番事业来着实不易,想必是有真才实学的,如今又遭了这劫难,不如我等去探望一番,观其人以定后计。”
徐锡麟最是个疾恶如仇的人,这两天反复听了多遍这等夺宝龌龊事,早已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载洵等奸人杀了方能一快。听得这么说,有意揽下此事,随着李秉衡往美国公使馆打听这刘广拓的住处。
第二章 初露锋芒 第十六节 盗墓世家
自从献上那个翡翠西瓜后,载洵明显的感受到了老佛爷对他的眷顾,之前传说要让他上任海军大臣的谣言又沸沸扬扬起来。
载洵舒服的躺在大靠背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吞吐着大烟,不时晃着脑袋,发出几声强压不住的笑声。
旁边的刘世诚如奴才般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给载洵送上水烟袋,并添上茶水,不时说些怪话讨好主子。
载洵每吸了大烟便要抽上几管水烟,眼下正是飘飘欲仙之际,对刘世诚的马屁也是陶醉不已。“这次多亏有你,引荐了这等宝贝,老佛爷欢喜得紧,你是功臣,本王是有功必赏之人,说吧,想要什么,没有本王给不了的。想当官这买官银我替你出了也无妨。”
刘世诚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能事,肚子里却冷笑道:这当官还不是你一句话,要出什么银子,说起来还是吝啬,不肯赏赐实物,只想用个不着调的官位来唬弄。脸上却仍然笑容满面,一连谢恩道:“多谢王爷美意,奴才能替王爷办事,乃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不求赏赐。”
载洵懒洋洋的用眼角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不知你可有什么能耐替本王效劳?”
刘世诚眼珠子骨溜溜的转,左思右想,一咬牙冲到载洵面前跪下磕头道:“还请王爷恕罪。”
载洵见他如此做派,惊讶不已,小心斟酌道:“此话怎讲,你有何罪?”一面又担心他向自己索要什么舍不得给的东西,不由心下对他大为警惕。
刘世诚脑袋在大青砖地上怦怦作响,一脸阿谀道:“好教王爷得知,我们刘家的老祖宗其实是盗墓世家,与如今的关外大响马石镇恶的祖上乃是师兄弟,因掘了前朝皇陵才隐居起来,在关外生息。那翡翠西瓜便是我镇族之宝,其他另有财宝无数,都被那刘敬诚起出大半交于其子带去那亚美利加国,否则凭那小子在那边能这般的风生水起?”
载洵听到还有这等内幕,顿时来了兴致,眯着眼笑道:“哦?还有这等事?快请起,你何罪之有,要有罪也应着在那刘氏父子身上。”说着,亲自扶了他起来,还假意要替他弹去膝上灰尘。
刘世诚连忙侧身躲避,假装受宠若惊,语音哽咽道:“王爷厚爱,罪民实在是感动万分。~~~~眼下这小的有洋人撑腰奈何不得,但那老的在牢里好生照料,要想出去就让那小的拿藏在洋人那的财宝来换。”
载洵一听来了劲,击掌奸笑道:“那小子这几天弄得我心烦意乱,正要好好做服他,看他还敢不敢借洋人之势来压我。”说完,又狠狠狞笑了几声。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要给点刘世诚甜头,好好让他为自己办事,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着三角眼和声问道:“老刘啊,真乃疾风知劲草,如今才知道你真心为我办事。可要什么赏赐,你放心,但又所求,一概满足。”说着,虽然有些心疼会给他宰一刀,但想到无数的财宝,又心痒难忍。
刘世诚本来将多年积累的家族分给的财宝都带了上京,也是一方巨富,并不为财,实乃对刘广拓之妻石氏垂涎欲滴,欲得之而后快,故忍不住将家族秘辛说了部分,渴望借此得偿夙愿,听得问,连忙急声道:“好教王爷得知,奴才只求能帮王爷理财,不敢要王爷之物,只是那刘广拓之妻奴才甚爱之,前日也到了京城,望王爷成全。”说着,连着吞了几口口水,眼巴巴地望着载洵。
载洵听了不以为意的一挥手,哈哈大笑道:“本王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一妇人尔。这刘广拓自身难保,其妻石氏也是罪人当捉拿归案。”说着,顿了顿,想到这刘世诚为一妇人如此不顾礼义廉耻,想必是貌若天仙,踌躇着要不要让手下先拿了让自己看看,又想到于刘世诚恐怕不妥,还有要用他之处,只得作罢,狠声道:“来人,等明日随刘先生前去捉拿犯妇石氏,一律听从刘先生安排。”浑然不当回事,仿佛这些平头百姓是砧板上的肉,要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刘世诚此刻已是急不可耐,脑子里全是精虫,只想着要将石氏如何如何。一边奸笑一边在脑子里意淫起来。
刘广拓与妻子石氏寄居在东交民巷南边一个美国商人的家中,离李秉衡等人住处只有一里地的脚程。不多时李秉衡与徐锡麟已经寻访到了夫妻所住之处,通报门房后由美国商人来接了进去。
听得有客来访,刘广拓前来迎客,只见两个都是素未谋面之人,笑道:“不知两位找在下何事?”
只见这刘广拓虎背熊腰,穿着考究的洋装,戴着金边眼镜,威武之中又有几分斯文气。李秉衡与徐锡麟都是眼前一亮,暗道竟有如此人物。李秉衡上前笑道:“我等冒昧来此,还请恕罪。听闻刘先生乃美国银行家,想我国人能有如此成就,实在难得,推崇之至意欲一见,讨教银行诸事。然刘先生新近遭逢大难,实在令闻者叹息,为之扼腕。”
刘广拓见对方惋惜激愤之态不似作伪,连忙邀请两人入内间客厅饮茶。
听闻李秉衡的名姓,刘广拓惊讶道:“莫不是发明酚醛塑料的那位李秉衡?”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又诚恳说道:“启程回国前,李先生大名已在那边广为流传,想我华人科学家的确稀少,能令洋人如此推崇者更是少见。”
两人见有共同语言,更是相谈无碍,于银行等金融方面更是互相印证,获益颇多。
李秉衡见他绝口不提所遇困厄,谈笑神态间并未流露悲观情绪,暗自心折,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于银行各项事务都纯熟通达,实在是个主持李秉衡心目中银行的好人选。
刘广拓见他不仅科学上有成就,于其他多方面都是学识渊博,言谈开阔,其中几次将话题往银行上面拉,心想两人此行必为银行上的事情,兴许怕自己眼下又要事缠身,不忍开口,于是主动问道:“两位此行不知所为何事,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两人对望一眼,李秉衡轻叹道:“我等意欲开办银行,但所获人才不多,又无可独当一面之强劲人物。故冒昧前来一访,不知刘世兄可有意襄助?”说着,又将南洋兴办实业一事说了,并将自己对银行的设想也坦然告之。
刘广拓静静听了,也不言语,半晌才说道:“依我看,这银行的确办得。国内仍然是钱庄、票号的天下,这正规银行一日不能占据主导,我国便一日不能集中经济力量兴办实业。李先生所想我甚有兴趣,奈何眼下家中陡遭大变,暂无心思去想他事,还望二位恕罪。”
李秉衡连忙摆手道:“不妨不妨,我等来此只为告以此事,并助刘先生一臂之力。”
刘广拓惊奇道:“眼下我不求索回家传宝物,只求能让家人脱困团聚。不知二位有何办法?”
徐锡麟握着拳头大声道:“如今与那满清贼子理论已是无用,有何法?照我说,别在这里浪费时日,直接去盛京把你家人都劫走,到海外安生。如今都撕破了脸,还顾忌什么?”
李秉衡见对方如坠云雾中,连忙说道:“实不相瞒,我乃同盟会中人,这位是光复会魁首徐锡麟。”
刘广拓见眼前之人竟然是安庆起义的统帅徐锡麟,不由心神俱震,问道:“莫非?”
“不错,我等从浙江而来,此行听闻清廷无道至此,有意惩凶除恶,以宣扬革命。”
见二人如此坦荡,对己竟是十分信任,不由同仇敌忾,有了共同的敌人,说话也就没有顾忌起来。“不瞒两位,我妻子离盛京来京时已让岳丈带人马准备营救我家人。今日有人送消息来,想是已有消息,已前往会晤。我在此地奔忙,不过是于此吸引耳目罢了。”见两人不解,又说道:“我岳丈乃关外极有声名之响马首领石镇恶,麾下有数千人马,若有他营救,断然不会有失。”
这时刘广拓的妻子石梅仙从外面回来,见有客人在,上前见礼后示意刘广拓有话说。刘广拓摆手道:“无妨,这两位都是自己人。”
石梅仙连忙说道:“我爹爹发电报给古玩店的人,衙门里的内应说是今日京城拍了电报到盛京,要立即将阿爹他们提了上京。爹爹说要在关外救人。”原来京城有古玩店其实是响马的眼线,今日来报知消息。
刘广拓大喜道:“如此最好,到时且让我父母在岳丈那躲避一阵日子,那里安全。我等明日便启程前往会合,到时同去亚美利加。”
李秉衡与徐锡麟也是大为欣喜,高兴了片刻,徐锡麟叹道:“可惜载洵等贼子不能诛之而后快。”
刘广拓握拳怒声道:“眼下的确还有心愿未了,我族中败类刘世诚还在京中招摇,我必遵守家规清理门户。实不相瞒,我刘家与岳丈石家乃是前朝盗墓大派中人,后来无意间得了重宝才退隐于关外。即便如此,我家中依然有祖训,背叛者必诛之。”
徐锡麟笑道:“这种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日,眼下不用着急,此事交给我们,日后定当给你们一个交待。”
刘广拓夫妇也不拘泥,连忙谢了,几人约定明日一同去天津,然后在天津分头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