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护送李枭的居然是锦衣卫,而且给李枭准备的不是轿子,不是马车。而是战马!
前面带路的锦衣卫在大街上一路疾驰,吓得街上行人纷纷闪避。穿着飞鱼服的都是大爷,真要是被战马踏死了也是白踏。
李枭跟着锦衣卫的战马疾驰,心里不断的盘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昨天皇帝刚刚跟自己吃过饭,没理由这么着急的找自己。
大事!一定是出了大事!
战马疾驰到了紫禁城门口,神武门的护兵居然没有阻拦。一行人飞驰着进了皇宫!
这太让人震惊了,除了皇帝谁敢紫禁城内骑马?
战马嘶鸣着冲进了皇宫,一直到太和殿门口才堪堪停住。锦衣卫翻身下马,李枭也跟着下来。
“巡抚大人,里面请!”站在太和殿门口的居然是骆养性。
拾阶而上,李枭赶忙跟骆养性打听。“骆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昨天才进的宫,今天怎么又召见?”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事情好像很紧急。首辅大人和各位阁老都到了,你是最后一个。”
李枭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出了啥大事。外星人进攻地球了?以这年月的科技,还是投降算了。
等在大殿门口的是王承恩,看到李枭上来,赶忙吩咐内侍打开大门。也没有客气话,直接引着李枭进了殿门。
太和殿里面有七八个人,都是老头子。李枭认识的只有王体乾,其他的一个都不认识。他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而且还是魏忠贤当政的时候。认识的朝廷大佬,大多是阉党一伙。
如今李枭认识的人,大多在牢里。剩下的基本家里蹲,在搞清算方面东林党这次干得很彻底。
李枭进来,朱由检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爷,正在向朱由检汇报工作。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西北盗匪横行,总兵左行正带兵清剿。现在根本无法抽调!西南土司蠢蠢欲动,必须得保留大军弹压才行。
东南海盗猖獗,而且多是水军。若是调往辽东,恐怕得一两个月时间。两浙备倭兵,因为崔呈秀当兵部尚书期间截留军费,导致军械废弛人员不整,难堪一战。
我京城三大营……!”
“算了,不要说了。你的意思就是,现在朝廷无兵可派?”朱由检沉声喝问。
“呃……!臣……新任兵部不久,这些都是因为崔呈秀……!”
“够了!”朱由检出声打断。
李枭总算是想起这家伙是谁了,就是当初在山海关见过的王在晋。难怪刚刚看背影有些熟悉。
朱由检知道,王在晋这是在推脱。可也没办法,如今自己手下就这些人。想让他提拔,现在他也不知道谁好用谁不好用。
“李卿你来的正好,刚刚接到的急报。南京禁军史可法部,在辽东李官镇被鞑子围攻。这已经是三天前的消息,现在战况如何还不知道。
你对辽东最是熟悉,你说说应该如何救援史可法部。”看到李枭,朱由检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辽东的事情,没人比李枭更有发言权。
李枭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他已经交付给史可法一部分枪械和手榴弹,迫击炮也给了十几门。而且他还教会了史可法修建战壕,如果史可法不是头蠢猪主动出击。
依照现有阵地,防守应该没有问题。
“哼!还不是李大人把史可法部布置在李官镇,这才让鞑子抓到了便宜。李大人怎么不把自己的嫡系送到那里坚守,反而让我江南子弟守在那种绝地。”一个中年大叔看着李枭,鼻子里面好像要喷出火来。
李枭仔细看了看这家伙,不认识。老子都不认识你,怎么好像老子宰了你亲爹,睡了你老婆似的。
“这位是礼部侍郎钱谦益,钱大人。”看到李枭盯着钱谦益看,王体乾连忙走过来。借着介绍的遮掩,拉住李枭的袖子。他很怕李枭年轻气盛,一拳揍在钱谦益的脸上。根据他对李枭的了解,这家伙做得出来。
“绝地?你去过李官镇?我去过!那里的阵地居高临下,两山夹一路。这是最理想的防守地形,那里的工事修得也不错。至少在我看来,单纯的防守没有任何问题。
况且李官镇还有码头,如果真打不过我们可以在海上支援。锦州城之所以能够坚守住,完全是因为锦州有港口。后金军不管如何,也不可能封死住锦州。李官镇的情形,跟锦州何其相似。
再说,史可法自己要求去最危险的地方。这是当着好多人面说的,不是我李枭硬逼着他去的。钱大人如此心疼南京禁军,还真是爱兵如子啊!就是不知道,南京禁军关饷的时候,能感受到几成钱大人的关怀。”
军队冒领军饷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南京禁军虽然不会冒领。但士兵们每月的饷银也经常被上官克扣!
“你……!呵呵!你还牙尖嘴利,前方传来的战报上说。这一次鞑子兵用的是偷袭战术,第一天就趁着黑夜摸上山头。然后打死打伤山上的守军,占领了李官镇外的高低。如今,怕事鞑子们正疯狂围攻李管着的寨墙。”钱谦益冷哼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他那阵地我是看过的。这……!”李枭亲眼看过钱谦益挖的那些战壕和竖起起来的碉堡,这些挖得都恨标准。至少李枭以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怎么可能,被人偷袭了一个晚上阵地全都丢了?
如果李官镇丢了,那鞑子就会长驱直入,金州可就危险了。后金军大多是骑兵,战马从李官到金州,两天就到,用不着三天。
“史可法传来军报,这还能有假?如果史可法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史可法断与你不死不休。”钱谦益的心里在滴血啊!
这支力量是江南财阀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强兵,就是留着震慑有心人,为江南财阀的利益而战斗。现在却被李枭弄到鸟不拉屎的李官镇去,随时都有被鞑子歼灭的危险。
虽然有船可以接应,可渤海湾和黄海里面的大船,都是云家的船。云家的旗子,在这两片海域非常有影响力。
江浙的船只通常情况下,不敢贸然进入渤海。现在还提海上支援,支援个蛋。哪他妈的有兵!
“我再说一遍,是史可法自己要去的。你如果硬要安在我李枭脑袋上,我李枭也不怕。就是不知道辽军不出动,你们的那位史可法史将军有没有本事活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范文程看着眼前这座李官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七天了,整整七天了。他居然还是不能打进去!
就这么一个小镇子,长不过五里宽不过七里。却挡在南下金州的路上,只有干掉了这座镇子范文程才能挥兵南下金州。根据细作回报,那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万汉人。后金需要财富,后金同样也需要奴隶。这些都能在金州找到,与袁崇焕坚守的锦州城相比,李官镇简直就是不设防的城市。
七天前的夜晚,下弦月高高的挂在天上。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带着正皇帝四个牛录的兵乘着木筏,顺着海岸线飘到了李官镇与外围高地中间。
下半夜的时候,正黄旗悄无声息的摸上了高地。史可法什么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李官镇距离前沿阵地有五里的距离。正黄旗就是利用了五里的距离,从后面攻击高地。
南京禁军做梦也没想到,敌人居然会从后面摸上来。这里没有地雷,也就没有预警。这里没有堑壕,也就没有了防御工事。
谁他娘的会在自己身后退路埋地雷,修筑防御工事。
南京禁军有一点和李枭的军队很像,全火器的军队最喜欢把敌人放倒在冲锋的路上。残酷的白刃战,却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而白刃战,恰恰是正黄旗擅长的。作为后金八旗里面,最为尊贵的一个旗。正黄旗下皆猛士,黑暗中一群龇着森森白牙的家伙好像从黑幕中钻出来的鬼。
守在山头上的五百南京禁军,好多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就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全军覆灭。正黄旗这一次干得非常绝,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这些年净打窝囊仗了,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史可法还算是有些头脑,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他没有派出援兵。外面敌情未明,派出去的人很容易遭到埋伏。
在山头上等了一个晚上,也没等来李官镇的明军援兵。却等来了多尔衮率领的汉军八旗!就在半个月前,多尔衮终于说服努尔哈赤把汉军八旗交到他手里。这一次偷袭李官镇,多尔衮谁都没告诉。
他要的就是突然性,突然出现穿插到明军的身后。多尔衮要的就是一口吃掉这四千五百明军,然后顺着大路南下一直打到金州甚至旅顺。根据情报,那里面已经有了三十多万汉人定居。必须消灭这一隐患,而且这样还能掠夺大批的奴隶。
有了这些汉家奴隶,就可以更多的种植庄稼。有了更多的庄稼,就有更多的收获。这个年月,有时候手里有钱比不上手里有粮。到了饥荒的年月,银子也不顶粮食吃。
辽东现在有足够的土地,却没有足够的人口。那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后金最缺的也同样是人。
看起来李官镇里面的明军将军很有两把刷子,在黑夜中并没有急于来支援山上的明军。多尔衮和范文程走上了明军阵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人头被摆在一起,鲜血渗进土地,泥土变成诡异的深紫色。清晨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多尔衮拿起一支缴获的火铳,这玩意以前也缴获过。除了枪管好像跟红毛人的火铳没啥区别,不过这一次不但缴获了火铳,还一起缴获了子弹。
“这子弹有点儿意思,和咱们用的不一样。”多尔衮说着,把子弹递给了范文程。
“嗯!主子这话说得没错,咱们用的是圆形钢珠弹。这东西却是尖头弹,子弹屁股的喇叭设计,可以让火药气体更好的把子弹推出去。难怪他们的子弹可以打那么远!”范文程跟着揆一学习了很多火药知识,子弹在手里把玩几下,就觉察出了其中奥秘。
“咱们的子弹能不能也造成这样?”多尔衮不关心原理,他只关心能不能尽快仿制。
“这个没问题,咱们的子弹自然也能造成这样,这并不难!”米尼子弹的加工工艺,其实非常简单。范文程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制造。
“传令下去,咱们的火铳今后都用上这种子弹。”
“!”
“主子!您看那东西比较奇怪!”范文程对那几门迫击炮非常感兴趣,看过了迫击炮又看看旁边的炮弹。他没弄明白这东西到底是砸发射的,为毛炮管要架起来。这样炮弹不是要打到天上去?
“哦,上帝啊!我终于看到了这种东西,该死的就是这种东西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范文程没见过,揆一可是在澳门见过迫击炮的。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东西就是那种射速奇快的火炮。多门火炮集中使用的时候,炮弹会像下雨一样往下砸。
在澳门,给揆一印象最深的不是李枭那威力巨大的步枪。而是这种速射火炮,还有近战中威力无穷的手榴弹。
“揆一先生,您说这就是那种速射火炮?”经过这一年的接触,范文程已经学会了荷兰语。看到惊诧的揆一,立刻走过来。
“对,就是这个东西。我一直想得到一个实物,可却总是弄不到。没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愿望。”揆一太知道这种划时代意义武器的威力,他就曾经吃过迫击炮的血亏。
“主子!这就是在觉华岛,炸死咱们好多人的火炮。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多尔衮听不懂荷兰语,范文程把揆一的话翻译给多尔衮听。
“就是这玩意儿?这玩意怎么用?”多尔衮左看右看,也没看到炮膛后面有点引信的地方。这玩意说起来,更像是一个铁皮筒子。
“呃……!”范文程也不知道,迫击炮到底怎么个用法。
“济尔哈朗,有没有活口,抓来问一下。”
“呃……!”济尔哈朗瞪大了眼睛不说话,昨天晚上砍的过于忘我,根本没有想留活口的念头。现在让找活口,哪儿找去?
正在济尔哈朗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原来是揆一拿着炮弹,在炮口那里比划,看看到底怎么把炮弹弄进去。却没想到炮弹上沾了露水,揆一手一滑炮弹掉进了炮筒里面。
只听“砰”的一声,迫击炮弹就射了出去。所有人都本能的趴下,却没有听见炮弹爆炸的声音,也没有看到爆炸引起的烟雾。
“这是怎么回事儿?”揆一虽然被吓了一身冷汗,可还是没闹明白,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发射出去的。而且发射之后,为什么不炸。
他哪知道,迫击炮弹发射之前要拧掉引信才会爆炸。
“算了!这东西都运回去,范文程你和揆一先生好好研究一下。现在,把你的汉八旗拉出来。攻打对面的山头,七哥你带着济尔哈朗藏在山下的林子里。如果李官镇的明军出动,你给我拦腰斩断。把他们的援军吃掉!”多尔衮看着对面山坡上的明军。
这些明军显然已经乱了,远远的能听见喝骂声。军官们正努力把自己的士兵,重新塞回到战壕里面。现在这时候离开掩体和工事,那就是一个死。
其实待在掩体和工事里面,也是一个死。
史可法主持修建的工事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防御都是朝向北的。而且是两座山头互相倚为犄角之势,现在犄角断了半边。等于侧翼完全暴露在后金军的攻击之下,临时抱佛脚修筑防御工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范文程单膝跪地打了个谦,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火炮还没有运到,不过缴获了四门佛朗机炮。揆一带来的荷兰炮手只是看一眼,就说没问题。这玩意从口径到原理,跟荷兰炮几乎没啥区别。而且,葡萄牙人的开花弹设计思想,跟范文程的不谋而合。都是在圆形炮弹的后面加一个弹托,然后加一个明火引信而已。
明火引信的长短,决定炮弹爆炸的时间。
汉军旗很快完成了集结,有几个倒霉蛋踩中了地雷被炸死几个。
范文程不管这些,脑门儿因为紧张已经渗出了汗水。这是汉军旗的第一仗,今后的富贵前程可就看这一仗了。
“轰!”“轰!”“轰!”……
缴获的火炮在荷兰炮手的操控下开火,炮弹在山头上炸响。腾起了一股股黑色的烟柱。
对面……!对面没有反应,对面的山势陡了一些。火炮和炮弹运输不易,史可法就没在上面布置火炮。现在对面的那些明军,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
“汉八旗的弟兄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给我冲!”范文程抽出腰刀,对着身后的汉八旗一声吼。那些汉八旗的旗丁们,“嗷”“嗷”叫着就向山上冲。
枪声密集得像是在放鞭炮,汉军旗从没有防御工事的地方进攻。逼得山上的明军,也只能跳出工事,站着和后金军对射。虽然开始依仗枪支的便利沾了些便宜,但到了汉八旗的有效射程之后,伤亡开始直线上升。
不断有炮弹落在人群中,多尔衮站在山头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人被炸得飞起来。以前有这待遇的,可都是后金八旗,没想到明军也有今天。
为了脑袋上的红顶子,范文程也是豁出去了。帽子往地上一掼,鞭子往脖子上一盘。他是身后跟着一大排督战队,冲锋的人只要敢于转身,身后立刻会有子弹射过来。
今天所有人,只准向前不准向后。
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破碎的子弹带着人体的肌肉和骨骼,带着大捧的鲜血从后背穿出来。人一片片的倒下,可却没人敢后退半步。
山上的明军军官们也不断的嘶吼,他们手里没有火炮,却有大量的手榴弹。手榴弹顺着山势,可以扔出很远。四散的弹片在人群里面飞舞,每一枚手榴弹爆炸,都会带走一两条生命。
对面山上的火炮,也一炮接着一炮的发射。随着荷兰炮手们越来越熟练,发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山上的明军被炮火大片的杀伤,炮弹的威力可要比手榴弹大多了。
现在明军都暴露在工事的外面,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遮掩。炮弹可以随意的瞄准那些正在开枪或者装填的明军,一声轰然炸响之后就有几个,甚至十几个明军腾空而起。
有些被弹片削掉了脑袋,有些被弹片击中了身体。无数弹片形成了一堵钢铁的大网,只要被这张钢铁大网网住。人就会变成流血的筛子,运气好的能留下个全尸,运气不好炮弹就在身边爆炸,整个人都会活剐掉,只能留下几块比较大的骨头。
太阳升起的时候,天地间一片的血红。惨烈的战斗,让多尔衮都有些颤栗。没想到,火器时代的战斗比起刀枪格斗更加的血腥。
“冲!第一个冲上山的,赏银千两,女奴十名。”眼看汉军八旗已经冲到了山腰,伤亡也开始大量增加。尤其是手榴弹带来的伤亡,让好多人都趴着不敢动。范文程立刻开出高额奖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人总是贪财的!
果然,范文程的奖赏一声接着一声的向前面传。很快就有人站起身来,疯狂的向山顶奋力攀登。
距离在一步一步的拉近,近到了数十步的距离上。汉八旗点燃了腰间的火折子,他们也有手榴弹。不过不是拉火的,而是需要明火点燃引信。
点燃引信的手榴弹雨点儿一样扔过去,爆炸声此起彼伏。飞舞的弹片之下,明军最后的有组织抵抗终于被瓦解了。好多人把枪一扔,就往山下没人的地方跑。
好多人慌不择路之下,跑进了满是陷阱和地雷的雷区。一声声爆炸,一具具散碎的尸骨。鲜血溅射在空中,被朝阳映照显出妖冶的红。
汉军八旗终于冲上了明军的阵地,残存的一些明军开始白刃战。同一民族,却是不同阵营的士兵们扭打在一起。他们用同样的语言咒骂对方,直到有一方被干掉。
史可法站在李官镇的城墙上,看着明军最后的抵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李官镇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七天,现在终于不再燃烧了。能烧的都已经烧光了,现在剩下的除了焦黑的石头,就是冒着袅袅余烟的木炭。
史德威拿着火铳向下打了一发子弹,子弹击中了一名正在撤退的汉八旗士兵。史德威清晰的看到一团红色的烟雾,在那家伙的后背上炸开。
手里的火铳抛到了地上,辅兵立刻捡起来快速的开始装填。
“轰!”“轰!”“轰!”……!
敌方的炮兵又在轰击,一发炮弹落在城墙下面,溅起的泥土飞上了半空,然后下雨一样的砸在史德威的身上。
这是敌军在掩护步兵撤退,今天上午已经发动了三次进攻。估计中午能够消停一下,毕竟当兵的也要吃饭。打仗是个力气活,不吃饱了怎么能行。
黑乎乎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来,白白胖胖的馒头被手指一抓,立刻有了几道黑色的印子。
这馒头是早晨发下来的,从清晨天蒙蒙亮到现在,史德威就没消停过。馒头咬在嘴里,汗味儿,土味儿,还有硝烟味儿统统混合成了咸味儿。这馒头的皮已经被汗水泡透了,吃在嘴里面糊糊一样。
南方人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馒头。可没办法,只有一筐筐馒头便于运输。自己的辅兵原先就是厨子,厨子都被打发到城墙上来。没人有工夫飞你捏米饭团子!
一发炮弹打在城墙上,整座城墙都抖了一下。碎石屑胡乱的飞舞,史德威赶忙用身体护住了馒头。午饭就这么多,粘上了石头沫子,咬在嘴里那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
李官镇的城墙据说是大唐年间高丽人修的,当初李枭在这里驻兵的时候,又狠狠在外面贴了一层花岗岩的石头。鞑子的火炮对这样的城墙,要抵近射击才会有作用。
城里有炮击跑,鞑子的火炮在被干掉了几门之后,就夺到了五里之外。五里地,这是鞑子火炮的最大射程。
火炮在这个射程上,根本就谈不上准头。射出来的炮弹,不是越过城墙打到了城里,就是落到了城墙外面,在地上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想要打在城墙上伤人,一是靠运气,二是靠人品。
史德威原先的辅兵栓柱就是运气不好,靠在城垛上给枪装填。一个炮弹飞出来,连城垛带人都给轰飞了。史德威找了半天,才在城下发现了半拉屁股。
史德威的人品就很好,炮弹到他他这里,不是从脑袋顶上飞过去,就是落在下面。虽说灰没少吃,但也不至于死了连阎王认着都费劲。
城头忽然想起校尉的吆喝声:“能喘气的都他娘的报个数!”
稀稀拉拉的报数声音响了起来,史德威竖起耳朵听着。听到了六十三这个数字的时候,再也没了声音。
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二百多号人被拉到了城墙上。现在只剩下这六十三个人,这还只是半天时间。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要熬,按照总兵大人的将令,天黑了他们才能换防。就算是他儿子在上面,史可法也绝对不会命令提前换防。
史德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老子!这是一个一根筋的人,这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肯在这里打这样的仗。
七天了,总是说辽东李总兵的援军明天就到。可史德威知道那是骗小兵的,辽东的李总兵已经高升了山东巡抚。辽东的事情他管不着!
生死寻常事!以前听老爹特地请回来打过仗的老兵说过,当时老兵就跟自己现在一个模样。说得非常平淡,就像是在说吃过了饭一样平淡。
栓柱的半拉屁股也被拉走了,叫了一辈子栓柱,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拴不住。
“什长,您好!”补充兵走了上来,一嘴的河北口音。
史德威撇了撇嘴,江浙来的兵伤亡太大了,老爹已经不得不把民夫编进队伍里面。这李官镇里面,除了三千五百名南京禁军。还有两千名修筑工事的民夫,本来他们应该在鞑子进攻那天启程回河北。现在,都被鞑子逼在了李官镇动弹不得。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苹果,“俺叫火柱……!”火柱龇着牙,努力摆出一副笑脸出来。
史德威知道这是新兵讨好老兵的一种手段,尽管告诫过自己,不要记住这些新兵的名字。但史德威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苹果。
辽东的苹果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吃在嘴里“咔”“咔”作响,很有嚼头。史德威连苹果核都吞进了肚子里,抓起火铳挪到火柱面前。
“看仔细了,我只教你一次。火铳这样竖起来,这东西叫做子弹。倒进枪药,然后把子弹塞进枪管儿拿通条压实,交给我就成。你要学会躺在地上完成这一切,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新兵什么东西都得教,战场教学让史德威很不耐烦。可没办法,只能由辅兵们装填,然后由老兵们射击。
事实上,史德威以前也没怎么打过火铳。可这七天,把以前几十年都弥补了回来。
火柱努力的练着,上来时候的校尉说了。只要打得好,每人有五十两银子的赏钱。如果立下战功,还可以去江南禁军里面当差。每月光是月钱就有三两银子,那可是三两银子。
自己在前线修工事,苦巴苦两个月才二两银子。
火柱左右瞧了瞧,看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从随身的革囊里面往外掏手榴弹。直到足足掏出十枚手榴弹,这家伙这才住手。史德威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难怪这家伙带着这么大一个革囊,原来里面装的是这玩意。
“你哪来的?”史德威怀疑这家伙偷了军火库。
“俺姐夫帮着扛弹药,偷偷藏了些。今天俺上来,姐夫塞给俺的。说是这玩意厉害……!俺也不知道咋用,还是交给您比较好。”
“把这几支火铳都压上!”看到对面的八旗兵又有集结的意思,史德威立刻吩咐一声。自己则拉过箱子,把地上的手榴弹放到木头箱子里。然后,一个个拧开后盖把拉锁掏出来。
“记住了!无论如何不许抬头,也不准往城下看。躺在地上装子弹!”看在手榴弹的份儿上,史德威决定搭理一下这个新兵蛋子。
“中!”
“跟上官说话要说诺!”
“诺!”傻乎乎的火柱坐了起来,裂开嘴。
史德威一个虎扑,把火柱扑倒在城墙上。一颗炮弹呼啸着在脑袋顶上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上飞过去,然后在城里炸开,腾起一股巨大的烟柱。
又开始炮击了,后金人的战术相当古板。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来来往往的形成了规律!
几发炮弹打了城墙上,趴在地上的火柱感觉到胸口像是被大锤重击了一下。闷闷的,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装子弹!”腿上一疼,被史德威踹了一脚。同时一杆火铳扔在他身上,枪管砸在下巴上,疼得火柱眼泪都出来了。
史德威只是匆匆瞄准,然后放了一枪。子弹打中了一个家伙的胸膛,然后穿胸而过带着肌、碎骨还有大捧的鲜血射进泥土里面。
脑袋迅速缩了回来,对面的排枪也响了。满是弹坑的城墙上,立刻被打得碎石乱飞。
旁边传来惨叫声,堂兄史大奈的脑门儿中了枪。子弹掀开了整个脑盖,眼珠子弹出来,被里面的神经挂在脸蛋上。脑浆子喷了旁边的辅兵满头满脸,辅兵嚎叫声像是被剁了尾巴的山猫。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史德威就从地上操起一根火铳。探出头去,以最快的速度瞄准击发。
火柱努力的上子弹,这家伙很激灵。上子弹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对一个新手来说非常难得。
紧张让史德威身上每一条肌肉都紧绷,每一次把脑袋探出去,都是摸死神的鼻尖儿。
后金军中开始出现疯子一样的家伙,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纯以双腿操纵战马,双手抱着一个巨大的火药包。跑到城下的时候,用嘴上叼着的火折子点燃炸药包,然后猛的甩到城下扭头就走。
炸药包每爆炸一下,城墙上的人就感觉一阵窒息。心脏好像都要随着那声爆炸不跳了!
炸药包的效果非常明显,尤其是那两扇包着铁皮的城门,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如果不是铁条连着,怕是现在早就四分五裂。
史德威瞧准了机会,一枪撂倒了一个家伙。也不知道这一枪究竟是打到了人,还是打到了战马。反正那家伙已经是人仰马翻,这一跤摔的就算不死也是个生活不成自理。
对方的火枪手们压得更近了,他们努力的压制着城头上的明军,为那些死士创造出机会,把火药包扔到城门。
有几个人距离很近,已经射杀了好几个明军的枪手。史德威火了,操起一枚手榴弹。悄悄爬远了一段距离,然后猛的起身,身子好像离弦的箭一样弹射出去。手榴弹脱手的时候,人也直直的摔倒在城墙上。
向前的惯性,差点儿让他滚下没了有垛口的城墙。
火柱拉着史德威的一只脚,嚎叫着把史德威拉了回来。
手榴弹爆炸了,枪手们被干掉了两个。剩下的仓皇向后跑,被城头的火枪手们打成了筛子。
“咚!”“咚!”“咚!”城里的迫击炮开炮了,炮弹在散兵线上炸开。
总兵大人也是豁出去了,居然动用了迫击炮轰击敌军的散兵。那玩意太贵了,听说要五十两银子一发。开战前,辽东的李总兵运过来一批。然后,江南禁军的存银就少了很多。
迫击炮弹很贵,可效果着实不错。尤其是距离很近的情况下,其实迫击炮的准头还可以。
飞舞的弹片吞噬了那些汉军八旗的枪手们,硝烟散尽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还有些受伤的,杀猪一样的在地上嚎着。
城上的明军是不会向他们射击的,对于他们来说对手的惨嚎是最美妙的音乐。反正这些家伙自己会流血流死,何必浪费子弹。
后金军也不会管这些伤员,冲上来救助伤员,很可能被城头上的火铳打死。多尔衮可不想承担这种无意义的战损!
结果就是汉军八旗的伤员们,在阵前哀嚎无人理会。哀嚎逐渐变成了申银,然后是呢喃。好像一群蚊子在叫,又好像一群人在低声交谈。你问一句,我答一句。
最后在两军人的注视下,战场重新归于沉寂。
“坚持几天,李总兵就会来救我们。”脱力的史德威靠着垛口说了一句,旁边的火柱努力的点着头,尽管他不知道李总兵是谁。
军官们都知道李枭现在是山东巡抚,辽东的事情不归他管。可几乎每一个校尉,都会告诉士兵们,李总兵会来救他们。
在他们的嘴里,那位纵横辽东的李总兵是个神人。他一枪就能射下八只老鹰,一只手就能摔倒最强壮的公牛。一顿饭能吃一整只骆驼,饭后还要三只羊羔当点心。闲着没事儿,就去找辽东最凶猛的恶魔打架。一只被他扔进了渤海湾,躲在海里不敢出来。另外一只被扔到了千山上,只要想起来就会去揍一顿。
士兵们傻愣愣的听着,这导致李枭的形象在这支军队中异常的高大。只是一些鞑子而已,还能比魔鬼更加厉害?李总兵到了,就能把对面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所有人企盼着李总兵的到来!
有民夫们跑到城墙上来,用木头做的筐里面装满了碎石泥土。然后胡乱的扔到城门口,很快城门就被堵住。
把城门堵住没人会认为不合适,只要鞑子不进来就成,谁他娘的这时候还想着出去。
史可法出现在城墙上,他笑着向每一个士兵打招呼。还会和士兵们说两句笑话,士兵们在大帅从容不迫的笑容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看到史大奈的尸体,史可法的伤感只是在脸上闪现了一秒钟。然后就亲切的拍着火柱的肩膀,夸小伙子打的不错,等仗打完了给他介绍个不错的媒婆儿。
火柱身边一脸黑灰的史德威,则被史可法选择性无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啥!要守到半夜?我只剩下不到六十个人!”听到校尉的吩咐,李定国差点儿傻掉。今天晚上是十五,大月亮天的鞑子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月亮。夜战必然会发生,六十个人守住三百步长的一段寨墙,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要人,老子算一个。”校尉瞪着眼睛。
李定国没办法了,他就是个苦大兵出身。能混到哨长祖坟上已经是浓烟滚滚,校尉的老爹是什么爵爷还是侯爷。反正李定国也不知道这两个爵位哪个大,反正有一次校尉喝大了。吹嘘说就算是大帅见了他老子,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大真先生。
看到李定国不说话,校尉从怀里掏出了三枚手榴弹塞进李定国的手里。
“活着把任务完成,我带你去秦淮河耍乐。让你小子也尝尝,什么叫做扬州瘦马。”男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女人。
校尉以前吹牛的时候,总是说扬州瘦马什么的。好几次,李定国哈喇子都馋出来。
李定国走到史德威面前,一屁股坐到地上。从送上来的筐里面拿出一个馒头就开始啃!
火柱十分狗腿的给李定国盛了一碗米汤,史德威把装着咸菜的碗递过来。
咬一口馒头,李定国就觉得舒坦。他是陕西人,最喜欢面食。这些年在江南混,很是讨厌米饭。现在终于有机会吃上馒头,就算今天晚上要死,也对得起自己的肚囊。
咸萝卜条子吃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吃一口馒头顺一口粥,这才是活人的感觉。死人他娘的再也吃不成饭喽!
“校尉大人说要咱们守到半夜,这三百步的城墙就是咱们的死地。先说好,我要是死了德威代替我的位置。至于德威……,你自己到时候临时抓人吧。”李定国一边吃馒头咸萝卜,一边对着大家伙说话。
他说得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说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
所有人都不说话,新兵们把火药搬到墙角。这样他们就能接着墙垛的掩护装弹,老兵们围着弹药箱子分手榴弹。整个过程非常安静,你一个我一个平均分配。没人想要多抢一个,当然少分了他们也不干。
“再熬三天,李大帅的兵就到了。”史德威忽然冒出来一句话。所有的人眼睛都亮了一下,还有人向南边张望,眼神悠远好像能看穿千山万水。
“什长,真的!”火柱瞪着眼睛,看着史德威。
“滚!”史德威踹了火柱一脚,靠在墙垛上闭着眼睛歇食儿。
天知道李大帅会不会来,史德威不担心三天之后的事情,他更加关心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月亮顺着山头爬了上来,非常圆也非常大。带着明黄色的光,将光明带给这片被黑暗笼罩的世界。
史德威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月亮,尤其是这种又大又圆又他娘亮的月亮。
眼睛闭了还没有两分钟,对面就响起了地动山摇的炮声。史德威想也不想,整个身子就趴在了城墙上。顺手还划拉了一块盾牌,直接顶在脑袋上。
过于遥远的射击距离,严重干扰了射击精度。炮弹依旧不是擦着脑袋飞到城里,就是落到城墙下面。真正打到城墙上的,少之又少。
每一枚炮弹打在城墙上,史德威就感觉城墙跳动了一下。胸口被震得发闷,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炮弹炸起的泥土,砸在盾牌上“砰”“砰”做响。史德威心里非常得意,如果没有这块盾牌。要么弄个灰头土脸,要么就被碎石砸得头破血流。
炮弹爆炸的声音刚刚停下,史德威就扔掉盾牌大吼一声:“火柱,你他娘的死没死。”
“俺没事儿!”火柱的声音就在史德威脚下。
这货已经有了些躲炮的心得,整个身子恨不得挤进墙里面。听到史德威喊他,还不忘记把上了子弹的火铳递过去。
史德威借着月光,脑袋向外探了一下,赶忙又缩了回来。也不知道多少子弹,把他背靠的城垛打得碎石乱飞。史德威重新趴到城墙上,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下面的鞑子兵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一两千人。无数杆火铳对着城墙,只要有人探头就是一顿密集的弹雨。不少人反应慢了半拍,脑袋被子弹打得像是摔在地上的西瓜。
“操他娘的,打炮!打炮啊!”这时候就不能探出头去射击,只要脑袋露出城垛,就一定会被子弹找到。
李定国也趴在城墙上不敢动弹,几乎就在一瞬间。他手下就被干掉了十几个老兵,这段城墙显然是敌军重点照顾的对象,下面的鞑子兵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就在史德威骂娘的时候,忽然间一个闪着火花的东西落在他面前,弹跳了两下在地上乱滚。史德威疯了一样把那东西捡起来,扬手就给扔了出去。
这他娘的是鞑子兵的手榴弹,他们的手榴弹没有拉火装置。只能用明火点燃,然后扔上来。只不过,这些鞑子兵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手榴弹硬是可以扔到城墙上来。
没等史德威想明白,城墙上此起彼伏的炸了起来。爆炸的气浪卷着烟尘,把人吞没掉。四散的弹片,让人更加的不敢动弹。史德威重新把盾牌挡在脑袋上,看到火柱抱着脑袋,努力把身子往墙里面挤。就拽了一把,让这王八蛋跟着自己一块趴着。
这盾牌能不能挡住弹片不知道,反正有总比没有要强。
城墙上炸成了这个样子,城里的迫击炮却没有发射。史德威久久没有听到迫击炮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别他娘的是没有炮弹了吧。
史可法听着城墙上密集的爆炸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在这里已经坚持了八天,所部伤亡过半,现在炮弹也打光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今天就算死,也是战死的史可法。九泉之下,亦不能愧对吾师。”史可法操起一杆火铳,腰里别了两枚手榴弹,迎着爆炸声走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史德威感觉到自己快死了,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儿的断手落到自己肩膀上。
旁边的李定国更加倒霉,他的脑袋上挂着不知道是谁的肠子。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扯了两把都没甩出去。
地上的火柱很像是踩到了胶带纸的猫,两腿两爪不定点儿的倒登,也不知道倒登个啥。史德威也不管他,这孩子估计被吓疯了。他说自己十八了,可看面相说他十六史德威都相信。
时间现在对史德威没有概念,如果附近燃烧着的手榴弹不赶紧扔出去,那么这辈子就过去了。
总算是看明白了,鞑子兵是怎么把手榴弹扔下去的。他娘的居然是用原始的投石机,他们只要把手榴弹点着了,然后放在投石机上往城里扔就好。
有时候,一次甚至能够投掷出三四枚手榴弹。怪不得城头上炸得狼烟四起,扔下去的手榴弹却炸不到人。都离着百十步呢,哪他妈能炸得到。
天空中子弹“嗖”“嗖”的飞,李定国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手里的盾牌抡圆了,把天上落下来的手榴弹扇飞出去。效果不错,就是比较招子弹。这么一会儿,盾牌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窟窿眼儿,不得不说这货真他娘的命大。
史德威现在非常后悔,本来今天他是要考举人的。可就是老爹一句话,他就不得不来这什么南京禁军里面当一名丘八。现在好了,老子就要死了。老子他娘的还没有娶亲,定下亲事的徐家姑娘自己偷看过,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自己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禽兽。
一颗手榴弹凌空爆炸了,弹片擦着史德威的额头飞过去,在额头上留下一个很大的伤口。爆炸的气浪直接把史德威推了一个跟头,视线迅速被涌出来的血水遮挡住。
“老子就要死了,史可法,老子下辈子不做你儿子。”史德威的话从胸腔里面喷出来,可在喧闹的战场上,他的话就想细沙投进了大海,连个泡都没冒起来。
史可法没有被儿子骂的觉悟,刚刚走出城内的掩体,就被侍卫下了枪。也不管他如何的踢打咒骂,把他往掩体里面一按。三四个大汉扑过来,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摩擦。史可法气得脑袋冒烟,却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拿出军法从事的严刑,侍卫们也不松手。
这样下去,李官镇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情。史可法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是火器时代的战争。谁他妈能打得远,谁他妈就是老大。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按照鞑子的习性。死了这么多人,城破之后是一定要屠城的。可怜这些跟着自己从江南来的将士们,就要肢体不全的死在这荒凉的辽东。
城头上没人敢抬头还击,只要脑袋露出来就会招来蝗虫一样的子弹。趁着明军被压制的工夫,一辆马车快速奔向塞满了碎石乱砖的城门。
多尔衮、济尔哈朗、阿济格、范文程的眼珠子不错开的盯着那辆马车。只要马车炸开了城门,八旗兵南下的通路就算是打开了。
距离城门还有几十步,驾车的家伙就点燃了导火索。在蒙着眼睛的战马屁股上猛抽了几鞭子,一个翻身跃到了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这才算是止住冲劲儿,看也不看马车没命的往回跑。
那可是整整一车的火药,爆炸起来的威力能把他活活震死。
战马带着火药狠狠撞到了塞满城门口的碎石和砖头上,马车微微倾斜,还没等倾覆就听见“轰”的一声。
巨大的爆炸威力,一瞬间就把马车撕碎了。拉扯的马,一条马腿甚至带着半拉屁股飞上了城头。
浓烟笼罩了整个城门,战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一队正黄旗骑兵飞马冲了过去,跑到城门口一看。立刻疯了一样摇动手里的旗子!
“糟糕!城门没炸开,范文程派第二辆马车。”多尔衮看到摇动旗子的骑士,立刻大声吩咐范文程。
“!”范文程应了一声,第二辆马车很快就驰了出去。
忽然间,远处好像传来滚滚闷雷的声音。多尔衮疑惑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这都十月底了。天已经转凉,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怎么会打雷下雨?
阿济格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指着山坳眼睛好像要瞪出来。
一队黑甲骑兵,好像是在天地之间撕开一条裂缝,忽然间冒出来的一样。战马疯狂的奔驰着,马上的骑士一身黑色的铠甲。看着像是棉甲,可又有些不像。
银色的月光下,足足有近两千骑兵,好像地狱里面杀出来的魔神一样奔向战场。
汉军八旗的军官们,疯了一样指挥自己的队伍转向,想要在骑兵到来之前形成线性站队。用手里的火枪,消灭掉这支忽然出现的骑兵。
天上不再往下掉手榴弹,子弹也不再“嗖”“嗖”的飞过。史德威和李定国大着胆子,把脑袋探了出来看看下面到底咋回事儿?
魔神一样的黑甲骑兵快速冲进了战场,两里地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跟本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这些黑甲骑兵冲上来之后,他们居然……居然在放枪。
他们的手里是一种奇怪的火铳,有品字形排列的三个管,可同时喷发出三颗子弹。两千骑兵形成了一个宽大的扇面,一顿排枪打过来。混乱中的汉军八旗,立刻割麦子一样的倒下了一片人。
有人想跑,军官却努力维持战线。本来就混乱的军阵,一下子就更加的混乱起来。
那些黑甲骑兵打光了子弹,手腕一翻换了一个握法。手里的火铳就能当大锤子使,借着战马的冲力向着混乱的军阵疯狂冲击过去。
距离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前排的骑兵一只手掏出了手榴弹。手一扬,那些手榴弹就像下雨一样扔进了汉八旗的军阵里面。
一阵密集的爆炸声根本听不出来个数,在无数弹片横飞肆虐过后,黑甲骑兵好像锋利的尖刀一样冲进了汉八旗的军阵。
为首的一员小将,人如虎马如龙。手里的火铳荡开刺过来的刺刀,抡圆了就砸了下去。那汉八旗的小军官儿,脑袋立刻像是西瓜一样碎裂开。借着马速横着一扫,把前面一个骑着马的汉八旗骑兵连人带武器从马上砸了下来。
看到远处有个家伙举着枪要射击,火铳脱手就甩了出去。正砸到那人肩膀上,一枪打飞了。那火铳还没有落地,手里的弯刀闪电一样出鞘,削掉了敌人的半个脑袋。
“我操!这就是李大帅的兵?这么猛?”李定国看着眼睛都直了,听说过李大帅手下有一支辽东铁骑,却没想到这么猛。这哪里是在打仗,这他娘的就是在屠杀。
骑兵冲进了混乱的步兵军阵,就好像是一群老虎冲进了羊群。汉八旗的军卒们疯了一样的在乱跑,任何挡在战马前面的东西,都会被体重两百多斤的战马撞得飞起来。
马上的骑士要么砸,要么撞。几乎每一杆火铳上面,都沾满了黏糊糊的脑浆子。
略微有些弧度的马刀异常锋利,骑士们借着马速,只要拿稳了刀,就可以在汉八旗军卒身上留下可怕的伤口。
银月之下,到处是追杀汉八旗的骑兵。就在正黄旗骑兵冲出来,想要救自己的队伍时。
为首的那小将军一声唿哨,整个骑兵队伍整齐的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形。迅速的往李官镇城墙的位置退了过去。
“看什么呢?干这帮狗娘养的!”史德威还在看热闹,屁股上就被李定国踹了一脚。
城墙上还活着的,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都抓起手里的火铳对着冲过来的正黄旗骑兵射击。挥舞着马刀的正黄旗骑兵,连对方的马毛都没捞到一根,就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手榴弹!”李定国看到正黄旗越来越近,大喊了一声就把手里的手榴弹投了出去。
因为站在城墙顶上的原因,手榴弹投得特别远。正黄旗骑兵再一次被炸了个人仰马翻,然而噩梦还没有结束。
城墙下面的那些骑兵已经完成了集结,手里的三眼火铳也重新装填。他们调转马头,再一次冲向正黄旗的骑兵。
刚刚被炸得人仰马翻的正黄旗骑兵还没缓过神来,一阵密集的弹雨就射了过来。紧接着,一群明显精神不正常的家伙就龇着牙冲了过来。
他们嘴里发出人的嚎叫声,像是夜猫子在叫唤。尤其在这满是死人的战场上,听着让人汗毛炸立。
还没交手就损失了近半人马,一向骄傲而且自视甚高的正黄旗骑兵居然溃散了。战马向着斜刺里逃走,队形更是混乱不堪。不少战马居然撞在了一起,马上的骑士被撞翻到了地上。然后被身后飞奔而过的马群,踏成了肉泥。
“收拢残兵,别怕他们只有两千多人。既然他们的炮没了炮弹,就把火炮推上来。把城墙给我炸开!”多尔衮也红了眼,他在老爹努尔哈赤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掠夺大批的汉人回来。
现在仅仅一个李官镇,就让他头破血流。前面可还有金州城呢,那可是比李官镇要大得多的城市。
“!”范文程答应一声,就派人去调炮兵。他刚刚也看了,对方只有这两千人左右的骑兵而已。只要火枪排列好队形,绝对是骑兵完美的克星。李枭的步兵,就是这么克制骑兵的。
荷兰人的战术,和李枭其实没什么区别。
派人去调炮兵,范文程亲自带着人收拢残军。由于正黄旗出动及时,汉军八旗没有被追着杀。伤亡其实并不大,如果收拢起来。加上大炮的加持,这仗还是有得打。
一连砍了十几个逃跑军卒的脑袋,范文程终于把阵线稳定住。吩咐一下小军官开始整队,重新把惊慌失措的士兵聚集起来。
八旗的好处这时候就凸显出来,各旗的军官们一吆喝。溃散的军阵们就各归各旗,很快汉八旗的士兵们按照八旗的排列重新整队。
这边正黄旗的骑兵已经退了回来,那些骑兵们也没有追击。而是向南急急的撤退,当然正黄旗也没有犯贱的去追。
“这就走了?”看着向南撤退的黑甲骑兵,李定国脸一下子就垮下来。好不容易盼来了援军,就这么打两下就走了。
“船!船……!”火柱指着正在靠向码头的大船,猴子一样的蹦。
一艘大船已经靠在了码头上,船头放下缆绳。那些骑兵围拢在码头上,显然是在警戒。原来他们不是撤退,而是去警戒码头,接应后面的人登陆。
跳埠放下来,一队队士兵飞快的从船上下来。
这些士兵很奇怪,一个个脑袋上都带着铁帽子。月光下琉璃球一样的反射着乌光,好些家伙还扛着迫击炮。许多民夫模样的家伙,正往下卸弹药。看着一排排的弹药箱子,李定国咋了咋舌。真他娘的阔啊,听说那炮弹要好几十两银子才一发。
“看看人家,一个人身上就五颗手榴弹。”史德威擦了擦干在眼睑上的血,一脸的羡慕。
最先下船的警戒的步兵,接着就是炮击炮。下了船之后,炮手立刻找了一个小高地。把迫击炮弄在上面当炮阵地!
这就是迫击炮的另外一个好处,方便携带。只要两三个士兵就能搬得动一门迫击炮,就是炮弹得用民夫帮着搬。
相比之下,后金军的火炮可就要了亲命。动辄重达三四百斤,道路不好马车都拉不动,得用牛车才行。
慢悠悠的牛车,拉着火炮还在路上。迫击炮已经发射出了第一发试射炮弹!
听到迫击炮爆炸的声音,范文程感觉到头皮发麻。听到这种火炮重新响起来,那对自己的火炮就是大威胁。因为那该死的炮,是他娘的曲射。而且射速还他娘的超高,你一发打出去。人家五六发都砸下来,拼概率也拼死你。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汗,这是奴才给你熬的参汤。您受了伤之后,这身子骨可是比以前差了不少。这还是二贝勒晋上来的千年人参,您尝尝。”阿巴亥端着一个玉碗,走到努尔哈赤面前,素手羹汤佳人俏丽。
一把将阿巴亥搂在怀里,努尔哈赤轻轻了一口参汤。
“也不知道老十二、十四、十五他们在南边打的怎么样了。我这个心这些天总是悬着,说到底还是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他们年岁大些,也经过了历练。”努尔哈赤喝了半碗参汤,手一伸,阿巴亥赶忙把参汤接过来。
“雏鹰总是要展翅高飞的,虽说都是从奴才肠子里面爬出来的。可到底是大汗您的种,这一仗错不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阿巴亥拿过手绢,给努尔哈赤擦胡子上污渍。
“这心慌得厉害,脑袋也疼。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跳,一跳一跳的疼。”努尔哈赤手捂着额头,脸色不自然的潮红了起来。
“许是喝了参汤的缘故,早些安置。奴才侍候大汉安置?”阿巴亥发觉努尔哈赤的手,往自己的胸脯上面抓,手非常有力道。
“好吧!”努尔哈赤感觉心跳得很快,浑身燥热难当。现在他最想的就是把阿巴亥压在身下,好好散发一下身上的邪火。
今夜的沈阳城有些不太平,正北面的两黄旗大部分兵将都被调走了。东边的两白旗,西边的两红旗调动频繁。正南面的两蓝旗营房里面鸦雀无声,可隐隐的能看到刀锋闪过的寒光。气死风灯映照之下,一队队军卒巡曳其间。深秋的寒夜中,肃杀之气逼得人不敢靠近。
“二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正蓝旗大营里面,如今可算是贝勒汇聚。
二贝勒代善坐在正当中,身边是八贝勒皇太极,五贝勒莽古尔泰、镶蓝旗旗主阿敏。就连不怎么管事,也没多大实权的三贝勒阿拜、四贝勒汤古代、七贝勒阿巴泰居然也在座。
“已经通过富察氏送给了阿巴亥,那个女人还巴望着再生一个孩子。有了这种好东西,一定会用的。今夜咱们只要等消息,只要出了事情姚佳氏会第一时间送出消息来。”
“哼!今天的事情,是我们诸贝勒一起做下的。谁要是传出去,别怪我莽古尔泰手黑。”莽古尔泰抽出腰刀,一刀就把黄花梨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阿拜、汤古代、阿巴泰吓得浑身一哆嗦。今天晚上,他们就是被抓来陪绑的。论起实权来,这几位拍马也赶不上凶悍的莽古尔泰,阴鸷的皇太极和代善。明知道这几位要干掉老爹,可他们就是没胆子说一句话。
现在要是说话,莽古尔泰真就敢在这里砍了他们。他们连大汗都敢谋害,还不敢杀几个贝勒?
“三哥、四哥、七哥!这事情呢原本我们也不想,可父汗是铁了心想要把汗位传给阿巴亥生的三个孽种。这些年我们这几旗都不断的褫夺牛录,全都给了两黄旗还不算。现在多尔衮又把我们出银子弄的汉军旗也弄到他那里,如果真让那个小子当了大汗,我们这些战功赫赫的哥哥们还有活路吗?
为我爱新觉罗家的千秋万代计,我们哥儿四个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您几位今天是来做个鉴证,我皇太极做这事情绝对是一体公心。事成之后,我们都听二哥的调遣。”
“不,我和莽古尔泰商量过了。这个汗位你来坐!”眯着眼睛不说话的代善,忽然间开了口说话。自从褚英死了之后,他就是实际上的大贝勒。诸位贝勒中,以他的权威最重。他一说话,阿拜、汤古代、阿巴泰都看向了皇太极。
“老八!我们都听二哥的,既然二哥让你做,那就你来坐。三哥、四哥、老七,你们说呢?”莽古尔泰拎着佩刀站在门口冷森森的问。
“呃……!二哥做主就好!”老七阿巴泰反应最快。
“我也是这个意思。”
“我也是!”
阿拜和汤古代哥俩反应也不慢,反正是被抓来陪绑的,显示贝勒们万众一心。索性就做个撞木钟的,说不定事情了结之后还能混些好处。
“二哥,这怎么敢当。您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这个汗位还得您来做。”皇太极连忙推脱。
他其实知道代善和莽古尔泰的心思,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还有他皇太极。
阿敏是舒尔哈齐的儿子,没有继承汗位的资格。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只有在座几个年长贝勒。说具体点就是代善、莽古尔泰还有他皇太极。
这三个人中间,势力最强的是有阿敏支持的莽古尔泰。两蓝旗刚刚打败蒙古人,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如今是兵强马壮。
去年在锦州受重创的两红旗,虽然元气未恢复,可也比两白旗要好上很多。杜度的镶白旗,已经只有十三个牛录。他的正白旗,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然,兵马最为强悍的是两黄旗。可如今两黄旗被多尔衮带着去了南边打仗,现在的两黄旗在沈阳的力量不值得一提。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动手,等两黄旗还有被多尔衮控制的汉军旗回来,那时候说啥都晚了。
“老八!二哥让你坐,那你就坐。你刚刚还不是说,要听二哥的话么?”阿敏一边喝着奶,一边说。
“呃……!既然是兄弟们都这么说,我皇太极也不推脱。不过,我皇太极绝对不会独断专行。有事情,咱们兄弟们商量着办。我想,今后咱们八旗的事情,就由各个掌旗贝勒一起商量着办。我皇太极,做个召集人和中人就是了。”
皇太极早就想到了有今天,这个提议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办法。话语权来源于实力,两白旗是所有旗中最弱的。他当大汗,代善和莽古尔泰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也只有掌旗贝勒共同议政,才能将他正白旗的利益最大化。因为,他是召集人和中人。
而两红旗是代善,两蓝旗是阿敏和莽古尔泰。两黄旗则是阿济格和多铎兄弟!这几个人的力量相互制衡,他皇太极的地位就凸显了出来。
“旗主贝勒共同议政?”代善看着皇太极,原本想把他架空当个傀儡大汗。现在看起来,这老八也不是等闲之辈。短短的时间里面,居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
“旗主贝勒共同议政,这个提议好。我赞成!”头脑简单的莽古尔泰,对参政议政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有了莽古尔泰同意,代善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今天晚上,两蓝旗其实才是主力。
“既然老五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意见。”代善无奈之下,也表了态。
阿拜、阿巴泰、汤古代选择了沉默,沉默就是他们的意见。谁让他们空顶着一个贝勒的名头,一点儿实力都欠奉。
沈阳城年长的贝勒都在这里了,也就是说有资格继承汗位的人都在这里。现在乱说话,一个弄不好连命都没了。莽古尔泰一向很独,他不喜欢竞争,尤其是没有实力的人,通常都是一刀剁了了事。
“呃……!万一十四叔他们回来……!”杜度的儿子都比多尔衮大,可他还是得叫多尔衮叔叔。
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如果他老爹褚英不死。这汗位就是他们家的,现在却像是个受气是小媳妇,夹在叔叔们中间不敢大声说话。
“老十二、十四、十五那里不用担心,我弟弟济尔哈朗就在他们军中。攻打李官镇并不顺利,连续进攻之下老十四也是伤亡惨重。如果再把李枭那个家伙引过来,他能带着人逃回来就不错了。”对于辽东军那恐怖的火力,几次尝到厉害的阿敏怀着深深的敬畏之心。
“老十四他们损手烂脚的回来,咱们的事情已经成了。到时候,他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莽古尔泰最不喜欢的就是多尔衮,面皮白净的像是个娘们儿,毛都买张齐就想干大事。老爹想将汗位传给多尔衮,莽古尔泰是第一个不反对。
“阿巴亥那条母狗生的,没一个好种。”阿敏也对两黄旗夺他牛录的事情不满。
代善皱了皱眉头,说阿巴亥是条母狗。那老子难道说是操了狗了?
可这宫闱秘闻又没办法说,只能是横了阿敏一眼了事。回头有机会,再找你小子算账。
说着说着,时间就到了后半夜。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帘一掀豪格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阿玛!里面叫了医官,姚佳氏传出来消息说玛父不行了。”
“好!两白旗,两红旗看住了留守的两黄旗。两蓝旗跟我进宫,兄弟们都别等着了,咱们走吧!”莽古尔泰兴奋的窜了起来,脸色因为过度兴奋有些发红。
阿拜、汤古代、阿巴泰无奈的站起身来,看来老爹真的是完蛋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床上想必老爹走的也不会痛苦。
贝勒们鱼贯出了大营,在正蓝旗旗兵的簇拥下出了营门。
第二百八十七章
阿巴亥呆呆的坐在炕上,头发乱得像个鬼。眼神呆滞,连哭都不会了。身上的团金绣花织锦睡袍穿得歪歪斜斜。锁骨上还残留着一朵朵暗红色的吻痕!
她怎么也闹不明白,刚刚还在她身上纵横驰骋的天命汗,现在居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声惨叫之后戛然而止。
明明刚刚的努尔哈赤还是那么有力,强壮得像是个小伙子。怎么会忽然间就……!
宫女还内侍们都慌了手脚,自己平日里玩得好的富察氏和姚佳氏也不见在踪迹。甚至连派去请的宫女都不见回来,这个夜晚一切都透着诡异。
可她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呢?三个能干的儿子,全都在南边打仗。两黄旗这时候在沈阳城,根本没几个人。她又能仰仗谁呢?
“阿玛!”
“玛父!”
……!
外面忽然传来乱哄哄的声音,接着就是宫女的尖叫声。一个拦在门口的宫女,连人带门一起飞进了厅堂。
凶悍的莽古尔泰走了进来,那眼神像是一头吃人的恶虎,直勾勾的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努尔哈赤。
“五贝勒!大汗……大汗已经……!”始终不见踪迹的富察氏,还有姚佳氏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跪在莽古尔泰的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贝勒们一个一个出现,二贝勒代善、三贝勒阿拜、四贝勒汤古代、七贝勒阿巴泰、八贝勒皇太极。还有阿敏、豪格等等一众贝勒。一时间厅堂里面站满了贝勒,好多人挤不进来只能在门口。
“阿玛!”代善哭嚎着扑过去,用手狠狠的掐了掐努尔哈赤的脖子。就算是个活人,这么用力也应该被掐死了。
努尔哈赤没有丝毫反应,直挺挺的躺着。柔顺的绸缎被子滑落到地上,露出**的身体。
“阿玛死了!阿玛死了!阿玛!”
“玛父……!”
厅堂里面的人都跪了下来,哭嚎声震天响。演技高超的如代善、皇太极的,那是声泪俱下。
演技拙劣的莽古尔泰,干脆一滴眼泪都没有,就是扯着嗓子在嚎。
“别哭了!别哭了!”莽古尔泰嚎了两嗓子,立刻不嚎的。毕竟老爹死了,嚎两嗓子意思意思也是应该的。现在嚎过了,该抓进时间办正事儿。
他这一嗓子非常突兀,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莽古尔泰,不知道这位五贝勒要干嘛。
“父汗临死前有遗命,立正白旗掌旗贝勒皇太极为新可汗。大家参拜新可汗!”莽古尔泰的手握在刀把上,眼睛电锯一样扫视着诸位贝勒。
虽然刚刚已经听到过莽古尔泰他们公开的密谋,但这个时候阿拜他们还是有些吃惊。老爷子尸体还没凉透呢,就这么着急。好歹大家再嚎两嗓子,又或者把老爹的锦被盖上。这样光着,应该不太好。
“臣代善参见可汗!”代善第一个拜了下去,莽古尔泰的刀子抽出了一半,阿拜立刻就跪在代善的身后,“臣阿拜参见大汉!”
“臣汤古代参见大汗!”汤古代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就跪。
“臣参见大汗!”后面的阿巴泰等人有样学样,一个个跪倒在地上拜见新的大汗。
“不对!大汗没说过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大汗钟爱的是多尔衮和多铎。我们女真人,都有小儿子守灶的传统。即便是传位,也没有传给皇太极的道理。你们这是乱命,你们这是造反。”看到大家参拜新可汗,阿巴亥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的老公已经死了,这汗位本来应该是自己儿子的。作为母亲,她拼了命也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
代善冷冷的看了一眼阿巴亥:“大妃说这话就不对了,父汗临终时候的遗言,我们这些贝勒都听到了。难道说你没有听到?老三,你说说父汗是不是说要把汗位传给老八。”
阿拜看了一眼莽古尔泰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心立刻抽抽了一下。跪在地上垂着头:“二哥说得对,臣弟……臣弟听见父汗就是这么多的。”
“大妃,老三一向老实,我二哥说的话你不信。老三说的话,你不应该不信吧。”阿敏阴恻恻的看着阿巴亥,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马刺踏的地砖上“咔”“咔”作响。
“你……!你要干什么?”阿巴亥惊恐的看着阿敏,自己的三个儿子和两蓝旗的关系都不好。自己也在努尔哈赤面前,没少给阿敏和莽古尔泰下烂药。现在大汗死了,三个儿子都不在。这些人要干什么……?
“干什么?”阿敏阴恻恻的笑者,反问了一句。
“父汗临终有遗命,令大妃阿巴亥殉葬。”代善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多尔衮今年十五岁,多铎十四岁。阿济格大三岁,也不过就是十七岁。
他们哥仨有一个共同的母亲,那就是阿巴亥。这个女人受宠这么多年,统领后宫威望非凡。如果不趁着今天的机会除掉,那今后就会是一个大麻烦。
阿巴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代善,泪水一瞬间就滑落下来。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能接受,唯独不能从代善的嘴里说出来。
“代善!你好狠心,汉人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这头狼!”阿巴亥疯子一样扑向代善,莽古尔泰一伸手,抓着阿巴亥的长头发,就把人薅了回来。
“大妃要干什么?”莽古尔泰手一用力,就把阿巴亥按得跪在地上。阿巴亥一脑袋的秀发,被这么一扯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代善的眼睛里面划过一丝惊恐,俩人以前有私情是小事儿。可大庭广众说出来就是大事故,不能让这娘们儿说话了,必须让她永远闭嘴。
伸手在墙上摘下努尔哈赤的黄杨大弓,递给了皇太极。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大家一起做下的,手上不沾点血可怎么行。那哥仨回来了,也得是你这个杀母仇人扛在最前面。
皇太极接过了黄杨大弓,弓背朝里弓弦朝外。伸手一挂,就套住了阿巴亥的脖子。两只手像是在转绞盘一样,往复的动作着。
“代善!你不得好死……!你……!”弓弦越勒越紧,阿巴亥双目凸出。眼角瞪得裂开,鲜血顺着眼角往下流,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搅动的弓弦越勒越细,最后干脆把阿巴亥的脖子勒得跟桌腿一样粗细。阿巴亥终于不再挣扎,可她的两只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代善。眼角残留着血,异常的恐怖。
弓弦一松,阿巴亥的尸体栽倒在地上。这一摔两只眼球居然摔了出来,滚在地上仍旧瞪着代善。
“今天晚上,天福宫的宫人全都殉葬。包括,你们两个。”皇太极撒开手,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所有宫女和内侍。最后,手指停留在佟佳氏和富察氏的身上。发布了他成为大汗之后,第一道命令。
“大汗!我们是心向着您的。大汗……!”富察氏和姚佳氏疯狂哭诉,两手抱着皇太极的腿不撒手。
莽古尔泰和阿敏走过来,一人掰着一个脑袋一拧。两个哭嚎的妇人就没了动静!
“去立政殿。”皇太极甩开两句尸体,大踏步向屋外走。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阿巴亥的两个眼珠子,被皇太极踩得稀碎。
第二百八十八章
袁崇焕踏上李官镇码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月光已经暗淡,启明星挂在天上。天边泛着青色的天光,借着天光袁崇焕拿起望远镜仔细看着对面的鞑子兵。
根据细作的回报,鞑子兵可也是有着开花弹的。这一点,让袁崇焕非常的忌惮。可从吴三桂的嘴里,却是听到了另外一番言论。
“这些鞑子兵没多厉害,我带着兵一冲至少干掉了好几百。另外还干掉了百十个骑兵,看样子他们的什么汉八旗也没啥厉害的。”
“闭嘴!真要是这样,这李官镇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师长,我看这些江南的兵已经是强弩之末。”吴襄厉喝了一声,吴三桂立刻闭嘴不说话。
虽然袁崇焕是第二师师长,祖大寿是第二骑兵师师长。可在锦州,却是袁崇焕说了算。在地位上,袁崇焕也明显比祖大寿要高一些。
“初生牛犊不怕虎,三桂敢打敢拼这一次计头功。派人联络城内的史军门,就说咱们援助他来了。”袁崇焕眺望了一下李官镇,他决定还是进镇子看看史可法到底怎么样了。传说,这支南京禁军好像很能打的样子。
史可法终于被亲卫们放了出来,虽然每个人都被威胁打二十军棍,可都是一脸的轻松。簇拥着史可法去迎接新任辽东总兵袁崇焕!
走进了李官镇,袁崇焕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
城里面差不多八成的建筑都成了瓦砾,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焦炭。只有靠着北面和西面,保留了一些完整的建筑。
街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被烧得黑乎乎的非常吓人。残肢断臂,更是比比皆是。幸亏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天已然冷下来,不然这尸体恐怕都臭了。
“都是炮打的,鞑子的炮兵非常凶。如果不是有这石头的坚固寨墙,恐怕现在总兵大人看见的就是袁某的尸体了。”史可法脸上被炮弹熏得像是个小鬼,身上的衣服也脏乱的不成样子。一张嘴,浓烈的口臭差点熏袁崇焕一个跟头。
史可法在锦州的时候,袁崇焕和他有些交情。能让注重仪表的书生变成这副样子,可见他在这李官镇守得真是辛苦。
“伤亡怎么样?”看看警惕得像老鼠一样的士兵,袁崇焕问了一句。看起来李枭说,这南京禁军有点儿看头,不是虚言。
“伤亡差不多七成吧,民夫也差不多伤亡了一千多人。昨夜的时候,史某人已经想着以身殉国。”史可法语气悲怆。南京禁军是他一手组建,完全仿照辽军的火器军队。
本想着到辽东历练一下,没想到这一仗就被打残了。说是伤亡,实际上史可法比谁都清楚。这年月的医疗状况,受伤就基本等于是个死。伤兵营的惨景,让他都不敢回忆。
“苦了你了!”袁崇焕拍了拍史可法的肩膀。
记得李枭曾经说过,一支军队伤亡超过三成就叫重创。超过五成,就会失去战斗力。史可法带的南京禁军,竟然在伤亡七成的情况下,建制不散官兵不逃,这史可法治军还是有两下子。
走上城墙之后,袁崇焕更加的震惊。
黄岗岩外面包着的砖墙几乎被炸没了,露出里面光秃秃的石头城墙。城墙上的垛口,好像是老太太嘴里的牙一样稀有。
好多死去军卒的尸体都没运下去,绝大多数都是头部中枪。那是死的惨不堪言,原先还不理解李枭为啥要弄铁帽子。现在看起来,关键时刻还真是能保命。
一个黑乎乎的军卒站起来,对着史可法和袁崇焕施礼。这家伙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一条一条的,脸上满是黑灰。脸颊上一道伤口,好像另外开了一张嘴。透过伤口,可以看到里面的牙齿。身上也是好几处皮肉翻卷,头发被火燎了半边。这货的形象如果放到庙里,就是个活脱脱的小鬼儿。
“猛士啊!”袁崇焕拍了拍军卒的肩膀,能受这么多伤还坚守阵地死战不退,一看就是好样的。
“将军抬爱!”明明是个军卒,却施得是文士礼。
“你是读书人?”袁崇焕有些诧异,这年月读书人肯当苦大兵的还真不多见。
“此乃犬子,让袁总兵见笑。”史可法笑着拱了拱手。
“这是令公子?”袁崇焕瞪大了眼睛,这史可法也太狠了一点儿,亲生儿子就这么送到城墙上?看着满地的尸体,这小子还能活着,绝对是老天爷关照的结果。
“好!好啊!虎父无犬子!史大人,袁某佩服。”把亲儿子扔上最前沿,不让人佩服都不行。
史可法袁崇焕往别处走了,李定国一下子就窜了过来。“大帅是你爹?”李定国直勾勾的盯着史德威的脸,想从史德威的面相上找出直接证据。不过史德威这副尊荣,实在不像是个官家的少爷。
“什长!你爹是那么大的官儿,你怎么才当个什长?”火柱这孩子明显缓过了神来,居然知道提问题。也不知道,刚刚炮击的时候,手刨脚蹬的是谁。
李官镇里面是皆大欢喜,李官镇的外面却是愁云阵阵。
“老十四,咱们还是回去吧。李枭的兵到了,咱们打不过他们的。”昨天晚上挨了一顿迫击炮,阿济格就想立刻退兵。不过多尔衮觉得应该再看一看,我觉得登陆的辽兵并不多,以他的兵力应该可拼一下。如果昨天晚上不是援军赶到,他现在已经站在李官镇里面。
多铎不说话,三兄弟之中他最小。已经习惯于躲在两个哥哥的身后!
“出来的时候跟阿玛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这个时候回去怎么有脸。况且还死了这么多人,没有战果回去之后还不让人笑话死。”多尔衮少年气盛,现在他不是担心打的赢打不赢的问题,他是担心回到沈阳怎么面对诸位贝勒。毕竟,他是靠着老爹努尔哈赤的一纸命令,把汉八旗强行捏合在一起。
现在损兵折将的回去,怎么跟诸位贝勒交代。
“老十四,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些事情?你看好了,现在李枭的兵在李官镇里面,咱们根本打不进去。再说了,死的那些兵不就是一些汉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几千人而已,咱们兄弟几个的旗奴里面凑凑,还给他们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阿济格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待。
现在下船的人并不多,阿济格最怕的就是李枭在他们身后登陆。要知道,如今他们可是在辽河南岸。如果后路被切断,那是相当的危险。想渡过辽河,没那么容易。
“这就不是旗奴的事情……!济尔哈朗,你说说,咱们是不是要继续攻打。”多尔衮有些发脾气,可阿济格毕竟是他一奶同胞的哥哥,他也不好说什么。好在济尔哈朗和他关系一直不错,没招儿的多尔衮只能求助于这位堂兄。
济尔哈朗一个头两个大,这哥仨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皇太极的福晋乌那拉那氏看到阿济格不肯下轿,硬是被努尔哈赤下令休离。多尔衮、多铎哥俩,更是努尔哈赤的心头肉。那是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同是六祖子孙,舒尔哈齐只有羡慕的份儿。谁让他是舒尔哈齐的儿子,舒尔哈齐就是他们身上的原罪。
“这个……!这个事情……!大汗派我来是打仗的,我听你们的吩咐就是。”济尔哈朗立刻耍滑头,不接多尔衮这个茬口。
“滑头!”多铎嘟囔了一句。济尔哈朗听到,假装没听见。
“行了!老十四,你再打一次。如果这次打不下来,咱们就撤兵。没什么好商量的,如果你不撤兵。我带着多铎一起回沈阳去,你就和这些汉人在这里继续玩吧。”阿济格失去了耐心,直接给多尔衮下了最后通牒。
“好吧!”其实在多尔衮的心里,他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打得过李官镇里面的辽军。当初他有信心渡过辽河南下,完全是打听好了。这里的驻军不是辽军,现在辽军到了,他也没了当初的信心。
太阳升起老高,多尔衮这才组织好了人马。毕竟昨天晚上,他们被杀得大败,汉军旗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范文程还是个能干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只是在汉军旗士兵们面前吼了一阵子,汉军旗的士兵们就充满了斗志。善战的将领,从来都知道怎样激发士兵们的斗志。
炮兵的轰击又开始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气势如虹山崩地裂。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准,毕竟在极限射程里面想要打得准相当不容易。
不过这一次,城墙上真的换成了袁崇焕的辽军。
城墙上根本没几个人,除了观察哨所有的人都躲在城墙下面的墙根儿。因为射角的关系,这里根本不会落下炮弹。史可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原来躲避炮弹就这样简单。自己还傻傻的把队伍堆在城墙上,等人拿炮轰。自己就是一头猪!
城墙上的人密度大大减少,伤亡自然也就少了很多。而且辽军士兵还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把脑袋探到外面去。他们手里都有一个木头盒子,只要躲在城垛后面,就能通过拐弯的木头盒子看到城下的情形。
史可法只听说,那形状怪异的盒子里面是玻璃镜子。至于怎么个原理,他是真不懂。
炮击进行了很久,伴随着炮击汉八旗以横排步兵列阵走向了城墙。前排士兵跪姿,后排士兵站姿,向着城墙上面瞄准。他们准备和昨天晚上一样,只要有人探出脑袋就排枪射击,总会有子弹击中那颗倒霉的脑袋。
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城头上没有一个人探出脑袋来,整个城头上除了爆炸声,死寂沉沉的一片,好像没有人一样。难道说明军都跑了?不可能啊!他们的援军刚刚进城,大家伙都是眼见着的。
袁崇焕脑袋上带着钢盔,看到城头上那些脑袋跟碎西瓜一样的军卒,袁崇焕就带着钢盔。并且打定主意,只要战斗不打完他绝对不会把钢盔摘下来。
指挥所的位置也在城墙跟上,这里可以随时接到城上传下来的信息。史可法就在袁崇焕的指挥所里面看着,倒是要看看人家是怎么指挥打仗的。
“报告!”一名军卒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竹筒。
吴襄过去拿过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大帅,敌军出动了。距离两百步,步兵横队。”
“通知火箭炮,火力压制。另外命令迫击炮,炮击敌军炮兵。”袁崇焕冷静的下达着命令,李枭曾经给袁崇焕恶补过军事知识。打仗靠炮的理论,已经深深根植在袁崇焕的心里。
“诺!”吴襄应了一声诺,转身跑出去。
“火箭炮?”从袁崇焕史可法又听到了一个新的武器名称。
火箭炮其实就是武库舰的陆战版本,因为考虑到运输问题。陆战版的火箭炮口径要小得多,当然射程也小很多。其实这些东西,就是一堆装在架子上的钻天猴。
口径小,自然射程也就短。兼顾了装药量,和总重量的平衡关系。最后定型的产品,只能射出五百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可算是相当近,可又恰恰弥补了迫击炮和步枪之间的火力真空地带。
最重要的就是,火箭炮保持了集群发射,覆盖射击的特点。一堆炮弹砸下来,能不能被命中不是概率问题,而是人品问题。
很快,城里就响起了奇怪的咆哮声。史可法探头向外看去,一阵阵烟雾腾空而起。一发发炮弹带着流光,飞跃了城墙向着敌军的方向飞去。
我的个老天!还有这样的炮!看到火箭炮,史可法目瞪口呆,这种发射方式已经严重颠覆了他的认知。就在史可法还在呆滞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即便是站在城里,史可法都能感觉到地皮在抖动。
与此同时,迫击炮也开始发射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观察哨又传来消息,迫击炮的准头相当糟糕。根本没有炮弹落到敌方炮兵阵地上,甚至那些炮弹连一个人都没炸死。
袁崇焕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得史可法直心疼。好几十两银子一发啊,自己打的时候都是省着省着再省着。这货可好,直接扔出去听响。
对于袁崇焕来讲,迫击炮能炸毁敌军的火炮最好。炸不坏吓吓他们也好,至少让敌军炮兵更加恐惧。对面有东西能打到自己,让他们感觉到实实在在的威胁,而不是前些天那样肆无忌惮。
步兵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多尔衮有幸看到了一千两百多人被一瞬间吞没的场景。什么都没有,全都是滚滚硝烟和荡起来的尘土。一千两百人,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偶尔可以看到被炸上半天的残肢断臂,你甚至听不到一声惨叫一千二百人就那么没了。
一支手臂冒着热气砸下来,济尔哈朗眼疾手快,用手里的长枪把断手砸开。不然,这只手非得给多尔衮来一巴掌。
多尔衮已经傻掉了,瞪圆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断手来袭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躲一下。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硝烟终于散尽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弹坑,一千两百人好像被拆成了散碎的零件,然后扬到半空又洒到了地上。诡异的是,现场居然看不到大股的血水。一千两百人被分尸,至少也应该有几洼血水才对。可现场,一洼都没有。
拉着火药的马车也不见了,多尔衮只看到了拉车驮马残存的两条后腿,没有看到其他零件。想要找出来,估计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
“这……!”多尔衮嗓子沙哑,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情景。一瞬间的炮击,彻底摧毁了这孩子的自信心。
“什么时候了,还这个那个的。赶紧跑吧!”阿济格抽了多尔衮一鞭子,那边李官镇的城门已经打开,大股的骑兵涌了出来。
阿济格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走,清醒过来的多尔衮被多铎拉着也向后逃。
至于汉八旗,都是汉人谁他娘的管他们。正黄旗下都是骑兵,即便是步兵也有自己的马。看到形势不妙,主将都带着人先跑,二话不说簇拥着三位贝勒就跑。
范文程一跺脚,看了看乱成一团的汉军八旗。这都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立足于后金朝廷的本钱。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不想死的,跟我上山!”范文程也是拼了,抽出腰刀随手劈死一个乱跑的军卒。
惨叫声和冲天而起的人头,让周围的兵安静下来。然后传染一样的,向四周迅速扩散。身边的亲兵都抽出了刀,恶狠狠的看着那些乱窜的士兵。
“上山,不想死的都跟我上山。”范文程手一挥,带头向山上跑过去。带着坡度的山势可以极大程度的抵销骑兵冲击力,常年跟着后金骑兵范文程非常清楚。
乱兵就像是散乱的羊群,一旦出现了领头羊,就会盲目的跟着走。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羊群也会本能从众的跟着走。
只是跑上了四五十丈远,范文程就站住了脚步。命令乱哄哄的军队列阵!
一年来的训练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在缓过神来的小军官带领下,散乱的军卒们开始列成整齐的线型阵列。
吴三桂带着骑兵奋勇追杀,两里地的路程几乎是眨眼就到。“操他娘的。”看到乱哄哄的汉八旗居然上了山,吴三桂就骂了一声娘。山地仰攻作战,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一丁点儿都不占便宜。
“放!”范文程看到骑兵冲到了山脚下,命令汉八旗的军卒们开枪。
“噼里啪啦”的枪声,像是在放鞭炮一样。堪堪冲到山脚下的骑兵,一排排的倒下。吴三桂刚刚觉得不好,就觉得胯下坐骑一软。整个人被直直的摔飞出去,到底从小就学骑马。关键时刻吴三桂并没有慌乱,两脚一缩从马镫里面抽出来。
然后曲肘抱胸,整个人团成了一个团。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卸去力道,接着瞄了一眼四周情形,立刻翻身滚进路旁的一条沟里面趴着。
这时候倒地在地上的坐骑,还在不断的蹬着腿。嘴里有大口的鲜血流出来,单单是吴三桂看到冒血的伤口,就不下四处。
密集的弹雨只打了一排,骑兵二师就开始还击。一片轰鸣中,三眼火铳纷纷射击。可毕竟的仰射距离又远,一阵排枪下来几乎没有给半山腰的汉八旗造成什么损失。只有几个倒霉蛋,被超常发挥的弹丸击中。
骑兵二师这边,却是人仰马翻。到处都是倒地的马和人,好多伤兵都在大声的惨叫。骑兵二师和别的部队不同,这些都是祖大寿和吴襄家兵的老底子,可以算是子弟兵。看到这么多人被射杀,吴三桂急得大吼:“走啊!”
可他的吼声,完全被混乱的战场淹没,就连他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已经登上城头的袁崇焕眉头紧锁,没想到临敌混乱的时候,对方居然还有这样的战力。地方的将军,看起来不可小觑啊。
“步兵加紧速度跟上,接应骑兵。迫击炮推到城外去,对敌军阵线进行轰击。”袁崇焕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看到骑兵第二师人仰马翻,范文程一丁点儿扩大战果的意思都没有。
“下山,抢马车咱们走。”山脚下就有许多马车,虽然汉军八旗是步兵。可为了快速行军,多尔衮还是从努尔哈赤那里要来许多马车。有了这些马车,他们才能在渡过辽河之后快速向南挺近。
“都统大人,那些火炮怎么办?”慌乱中,一个炮兵大声问道。
“炸了!”范文程没有丝毫犹豫,那些大炮动辄几百斤。想要拖着那些东西快速逃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炸了,范文程也不愿意这些大炮落到敌军的手里。
炮兵兔子一样的就窜了出去,带着火药其实也很麻烦。不如连炮一起炸了,往炮膛里面填充了过量的火药之后,炮兵点燃了引信,然后疯了一样往山下跑。那些混蛋已经套好了马车,天知道会不会等自己。
吃到了甜头的汉八旗军卒,已经不像昨天一样害怕这些骑兵。他们攀在马车上,冷枪不停的向骑兵二师发射。又打倒不少追击的二师骑兵,这一仗下来骑兵二师受到重创,根本无力继续追击。
袁崇焕无奈的看着乘着大车远去的汉八旗,得知道对方的将领是谁,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史可法呆坐在城墙上,史德威走过去想拉父亲起来。天已经有些凉,坐在冰凉的城墙上会得病。可手碰到史可法的手,史德威立刻惊叫起来。
老爹的手非常烫,再摸摸额头,比手还要烫。
靠坐在城墙上的史可法,鼻子里面居然还在打着鼾。
七天七夜,史可法一共也就睡了三五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这七天七夜史可法无不是在殚精竭虑中渡过。现在轻松下来,人一下子就垮了。
多尔衮一直跑到辽河边上,这才缓过神来。想着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汉八旗,现在却全军葬送在自己手里。多尔衮心里就像是千百只小猫的爪子,在抓挠一样。
各旗花银子弄出来的汉军八旗,现在被打得灰飞烟灭。这回到沈阳,可怎么向各个旗主解释。本来就和自己不对盘的莽古尔泰,还不笑话死自己。现在不用闭眼睛,多尔衮都能想象得出莽古尔泰那恶毒的嘴脸。
“走吧,咱们也没办法。”阿济格现在很庆幸,自己的手下没几个人参与那次死亡冲锋。那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彻底摧毁了阿济格的信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知道那是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整整一千两百人啊,一瞬间就被灰飞烟灭。那还是火枪队,距离城墙足足有两百步的距离。阿济格都不敢想,自己的正黄旗如果冲到城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在阿济格看来,死的都是一些汉人,无所谓的事情。一些旗奴而已,后金损失的起。汉人的命,比狗命都不值钱,用得着大惊小怪的。
多铎还是不说话,多尔衮满脸的沮丧。等待这渡船一船船把人运到辽河北岸,然后回到沈阳去。济尔哈朗的神色有些奇怪,不停的向南方张望。也不知道到底看个啥!
正在等渡船的时候,留在后面断后的骁骑哨探跑了回来。翻鞍下马之后,对着多尔衮打签道:“十四贝勒!范文程带着汉军八旗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多少人?”阿济格瞪圆了眼睛,扔范文程和汉八旗在后面,就是让他们给明军杀,好让他们给自己腾出逃跑的时间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范文程居然还能跑回来。他很好奇,这家伙到底能带多少人回来。
“好多马车,两三千人还是有的。”骁骑营的哨探回报道。
“范文程好样的!”多尔衮激动的催马就走,带过辽河的有六千汉军八旗。现在虽说是损失过半,可好歹还有一半人囫囵个的回来了。这回到沈阳,总比全军覆灭要好得多。
“老十四,等等我!”阿济格赶忙催马追赶这个性急的弟弟。
李枭到达李官镇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傍晚。其实他不想来李官镇,他对袁崇焕还是很有信心的。奈何,崇祯皇帝朱由检对袁崇焕没信心。在他的心里,跟鞑子打仗还是派李枭比较靠谱。
踏上了码头,只有袁崇焕和吴襄、吴三桂来迎接。
“史可法呢?”李枭这一次,可是奉了圣旨来督军。算是钦差大臣,如皇帝亲临。只要史可法没死,爬也应该爬过来拜见。
“回大人的话,史可法病了。这李官镇守了七天七夜,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鞑子撤走,他一下子就倒了。现在高烧不退,我们正商量着要不要送到长兴岛去。”
“哦,我去看看再说。南京禁军伤亡怎么样?”李枭看到破败的李官镇,心里也对南京禁军刮目相看。说实话,如果锦州打到这个程度。如果是一师来守或许还能好一点,袁崇焕的二师来守,后果很难说。
毕竟一师的老兵比例很高,二师大部分都是新兵。一多半的人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当兵之前连火铳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伤亡接近七成,史可法也算是条汉子。把自己儿子扔城墙上硬是守了三天,史德威身上大小创伤十三处。这爷俩,都是硬汉。”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李官镇残存的建筑并不多,还都是靠着城墙根下面。李枭钻进了一间屋子里面,霉味儿、汗味儿、血腥味儿、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差点把李枭熏出来。
“怎么找这么个地方。”李枭一皱眉,受伤的人最怕感染。这里的环境太恶劣,这年头伤口感染几乎等于死亡。
“没办法,城外到处是死人。城内到处是瓦砾,也就这几间房子还算是完整。伤兵们就都挤在这里了……!史总兵坚持要和当兵的一个待遇,所以……!”
“不搞特殊是好,可也不是这么个弄法。让人赶紧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来,搭上帐篷。晚点儿的时候,汤医生会带着医疗队来。你们提前搭好足够的帐篷,让所有人都住进去。
坚持守了七天七夜,这些人也累坏了。”李枭一边发布命令,一边往里走。
浑浊的空气让李枭咳嗦了几声,史可法的床铺靠在最里面。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脸脏得看不出模样的家伙坐在床前,不停的给史可法喂水。
他喂得很仔细,小木勺一次只舀一点儿。不停的送进史可法的嘴里,可史可法似乎失去了吞咽的功能,喂进去的水流出来的远比吞下去的多。可这家伙,还是不停的喂水。机械性的重复,好像是一个机器人。
“你就是史德威?”
第二百九十章
“阿玛!额娘!”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人扑倒在灵位前嚎叫一声,眼泪顺着眼角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出兵时候还絮叨叮嘱的两个人,回到沈阳的时候已然成了尸体。想过沧桑巨变,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变法儿。刚刚渡过辽河的时候听到消息,哥仨甩开大队轻骑日夜兼程的就赶回了沈阳。
“十二弟、十四弟、十五弟,你们要节哀。阿玛和大妃都去了,咱们还要共同辅佐大汗,为我们女真人打下一片天地来。”代善走过来,拍着几个弟弟的肩膀。
努尔哈赤死了,舒尔哈齐也死了。爱新觉罗家这一辈里面,代善就成了新任族长。
“阿玛!您怎么就这么去了,您起来啊,您看看您的儿子,多尔衮回来了,多尔衮回来了。”多尔衮的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一边的莽古尔泰听着有些牙酸。
多尔衮这一哭闹,身边的多铎也跟着嚎哭起来。
代善看到多尔衮这样,眉头一皱。这俩小子今天磕死在这里,这热闹就大了。别人不说,两黄旗首先就不会干。那夜里,永福宫里面所有人都被埋进了地下。不过阿拜、汤古代、阿巴泰等人却不能埋,好歹也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就这么埋了舆论压力太大。
万一这三个王八蛋把事情说出去,那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阿济格,拉着点儿多尔衮。你们这样会哭坏了身子的,再说你们还没去议政殿拜见新大汗。”代善看着一边年纪稍大一些的阿济格,指望他阻止哥俩。
“信任大汗?二哥,信任大汗是谁?”多尔衮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你八哥!”莽古尔泰冷冷的回了一句,看着多尔衮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咱们女真的规矩,小儿子守灶。按照规矩,这汗位应该是多铎的,什么时候轮到八哥当大汗?”阿济格也站了出来,事情关系到他们三兄弟的未来,这可得争一争。
“这是父汗的遗照,我们这些贝勒都在场。你要违抗大汗的遗命?”莽古尔泰冷森森的问了一句。如果多尔衮现在敢说半个不字,他就可以借用违抗大汗遗命的名义把多尔衮抓起来。
“对,这是大汗遗命。我、你三哥、四哥、五哥、六哥都在,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你们想要违抗父汗的遗命嘛。”代善用眼神横了一眼鹌鹑一样的阿拜、汤古代、阿巴泰。
“是啊!老十二,当时我们的走在场,父汗就是这么说的。”阿拜无奈,只能站出来说话。
“是!我也……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汤古代和阿巴泰赶忙也表态,这时候不表态,估计今后就没机会表态了。
他们一说话,身后那些跟着的宗室和贝勒们也都积极说话。多好的巴结新大汗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把哥仨夹在中间唬得一愣一愣的。
“都在吵什么啊!”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所有人立刻停止了争吵。
皇太极在豪格的陪伴下走进了灵堂,所有人自动散开一条通路,垂首侍立在两边。
“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你们见到大汗不跪,难道说不想**新觉罗子孙,后金的臣子了么?”代善看着哥仨冷森森的问道。
“奴才济尔哈朗拜见大汗!”哥仨还没说话,济尔哈朗立刻跪倒在地上叩拜皇太极。
看到济尔哈朗跪倒在地上,哥仨没办法也只能跪倒在地上。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不认皇太极这个大汗,后果非常严重。
“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父汗不在了,你们也节哀。既然回来了,就到议政殿去。说说这一次出兵的事情,毕竟汉八旗是各旗拿银子弄起来的。现在死了好几千人,你们也得跟诸位兄弟好好说说。济尔哈朗,你也跟着来。”看到哥仨跪下,皇太极一点儿机会也没给他们,直接拿他们这次兵败说事儿。
以前有努尔哈赤罩着,三兄弟过得风生水起。少年郎正是气盛的时候,又不懂得收敛。各旗的旗主贝勒们,几乎被他们哥几个得罪光了。现在,努尔哈赤不在了,阿巴亥也不在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到了。
也不等哥仨回话,皇太极对着努尔哈赤的灵位躬身一礼。接着又烧了些纸钱,然后在诸位贝勒的簇拥下离开了灵堂。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互相看了一眼,只能起身跟着。
议政殿还是那座议政殿,现在却换了主人。议政殿最上面,并排摆了四张椅子。哥仨一进议政殿就愣了,皇太极和代善坐在正中间。两边分别是莽古尔泰和阿敏!
这怎么个情况,原本议政殿里面可是只有一把椅子的。因为在这里,只有努尔哈赤可以坐着。
现在怎么变成了四把椅子,这什么情况?
“别愣着,虽然我皇太极现在可汗。但我知道,这后金的江山是阿玛带着兄弟们一起打下来的。二哥代善,莽古尔泰,阿敏还有我。你们还小的时候,他们就跟着父汗四处征战。
既然天下是大家打下来的,那遇到事情就要大家有商有量。今后,后金的事情一应由我们四人会议,以公议处置。”皇太极看着哥仨发愣,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下。
“大汗,别跟他们说那么多。说说吧,汉军旗这次损失过半。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的,拿着我们的旗奴当炮灰,还真不心疼啊。虽说是旗奴汉人,可也都是我们各旗的财产。更别说,他们的火铳还是我们各旗掏银子买来的。哦,对了,还有那些大炮。
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你们两黄旗得给我们其余几旗一个交代吧。”莽古尔泰手扶着副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哥儿仨。
多尔衮恨得牙痒痒,却没有任何办法。皇太极很聪明,一个四贝勒议政,就把其他六旗团结在他的周围。实力最强的两黄旗,现在却成了实力最弱的一方。
“战败是我们的错,可我们也是冲杀在前,两黄旗……!”多铎忍不住顶嘴。
“冲杀在前,也没有战果。你们抢了多少银子回来?你们抢了多少粮食回来?你们抢了多少人口回来?你们光知道死人,我后金八旗。一共有皮甲士七万八千余人,这都是父汗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你们就这么败?汉人有句话,叫做崽卖爷田不心疼。我看,你们就是汉人嘴里的不孝子孙。”阿敏指着多铎的鼻子,大声的呵斥。
“你……!”多铎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干一架,结果被多尔衮死死抓住袖子。
阿敏是成名多年的战将,论武功远胜于十四岁的多铎。现在冲过去,只能是自取其辱。而且人家手里抓着道理,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打输了。
“这次战败,罪在我多尔衮一人。如何处置,四位哥哥看着办吧。”多尔衮倒也光棍,反正自己名下也没几个牛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敢动我哥,我就和他拼了。”多铎看到多尔衮站出来承担战败的责任,立刻急了。年青人沉不住气,窜过来挡在多尔衮面前。
“十五弟,这里是议政殿。议的是我后金大事,父汗尸骨未寒,难道说你在这时候想动刀兵么?我以族长的身份命令你闭嘴!”代善指着多铎,恨恨的多铎只能退回去不再说话。
“既然多尔衮扛了,那各旗损失的旗奴就需要从你们两黄旗的旗奴里面补偿。还有,多铎咆哮议政殿。罚你五个牛录,分给……分给正红旗麾下管制。”看到多铎不说话,皇太极趁热打铁。现在是削弱两黄旗的好机会,可得好好利用。
“嗯!我同意!”代善嗯了一声,对皇太极的处置非常满意。
“各旗汉军损失的军械,也要两黄旗出银子补偿。”莽古尔泰不满意了,不就是多弄了几个旗奴。谁家还缺奴才不成?老子现在手里缺的是钱!
“嗯!既然是你们三个带着出去打的败仗,这钱的确应该两黄旗出。”阿敏立刻附和着莽古尔泰,这哥俩一向是穿一条裤子。
“你们……!你们敢夺我的牛录,那是父汗给我的,我跟你们拼了。”多铎像是被激怒的狮子,脸孔涨得通红,眼珠子差点儿从眼眶里面鼓出来。
“咆哮议政殿,给我抓起来。”莽古尔泰狞笑着站起来。殿门口正蓝旗的武士,一下子就闯进来。哥仨两黄旗的侍卫,也跟着冲进来。一时间刀剑并举,眼看就是一场火并。
“多铎!”多尔衮一下子就按住了多铎,两黄旗单拿出一个来,胜过任何一个旗。可现如今是人家六旗,自己兄弟几个只有两旗。而且主力还在回沈阳的路上,如果打起来十成十的打不赢。
“多铎咆哮议政殿,对大汗及诸位贝勒不敬罚夺十牛录。”代善冷哼一声,门口就多了许多正红旗侍卫。
如果现在哥仨敢不听招呼,立刻就会被剁成肉泥。
“你……!”多铎气得又要吼,结果被多尔衮死死按住。
“二哥,五哥,大汗。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份?镶黄旗的牛录是多了一些,可那都是父汗赏给多铎的。咱们女真人,一向有小儿子守灶的传统。多铎年纪还小乍奉大变,难免脾气暴躁一些。
你们都是当哥哥的,一句话不和就褫夺牛录。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四位哥哥,父汗的尸首还在那边灵堂里面,难道你们就能下得去这个手?
三哥!四哥!六哥!你们说句话啊!”多尔衮按住了多铎,阿济格站了出来。他是正黄旗旗主,手下正黄旗兵精将猛。而且阿济格本人也是战功卓著,他说出话来,上面那四位也得掂量掂量。
“呃……!”阿拜、汤古代、阿巴泰脑袋都快钻到裤裆里面。这时候他们哪敢站出来说话,可偏偏阿济格又逼着他们说话。
“大汗,二哥,老五。老十五也是伤心过度,我看就按以前说的,褫夺五个牛录如何?”阿拜是老三,按理说代善之下就是他。可他性格懦弱,根本不敢跟如狼似虎的兄弟们争。现在逼到这茬口上,也只能和稀泥。
“是啊!老十五年纪小,就原谅他这一次,褫夺五个牛录就好了。”阿拜说话了,汤古代立刻跟上。现在他就是阿拜的复读机。
“三哥、四个哥说的有道理。都是兄弟,何必闹得这么僵。褫夺五个牛录,给老十五一些教训就好了。”阿巴泰同样化身复读机。
“二哥!三哥,四哥和六哥说得有些道理。父汗刚刚去了,老十五也是悲伤过度。就罚五个牛录吧!”皇太极眼珠一转,转身对着代善给多铎求情。
“既然大汗这么说了,那就按大汗的意思办吧。”代善恨不得踢死皇太极,刚刚褫夺的那五个牛录给了莽古尔泰。代善自然不肯吃亏,这是瓜分镶黄旗的好机会,怎么可以放过。可大家都求情,他不答应反而是不近人情了。
“不过有一样,如今我是大汗。大汗历来执掌两黄旗,可如今我又是正白旗的掌旗。我想着,就让两白旗与两黄旗互换。今后两白旗称作两黄旗,两黄旗变成两白旗。这样,能够最大程度不引起混乱。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你们愿意么?”
“你……!”阿济格脑袋一瞬间充血,谁都知道八旗以两黄旗最尊贵。现在居然要两黄旗变成两白旗,而两白旗要变成两黄旗。答应这个条件,是对两黄旗最大的羞辱。
“嗯?”皇太极手腕一翻,手中立刻出现一个鸡蛋大的东珠。对着下面招了招手:“费扬古,你过来,八哥给你个好东西玩儿。”
“八哥!”六岁的费扬古看到这么大的东珠,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几步就跑到丹樨上面,抓着皇太极的手要东珠玩儿。
“大汗,我们答应。”多尔衮面如死灰,立刻答应了皇太极的要求。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直以来,多尔衮和多铎最大的理论支持来自于幼子守灶的女真传统。可很少有人知道,多铎并不是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正式如今坐在皇太极膝盖上,玩弄着东珠的费扬古。
由于费扬古母亲出身寒微,努尔哈赤并不待见这对母子。而且阿巴亥也视这对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想要下手除去,都被皇太极巧妙救下。如果不是阿巴亥告诉过多尔衮,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费扬古。
现在最有威力的武器出场了,费扬古才是小儿子。那么就是说,守灶的儿子应该是费扬古。多铎,以及多尔衮就失去了掌控两黄旗最重要的理由。
看到多尔衮妥协,皇太极也笑了。实际上他今天非常想点破费扬古的身份,一劳永逸的解决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可没办法,老爹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承认过费扬古的身份。如果贸然说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代善会怎么做,莽古尔泰会怎么做,后果非常难以控制。
实际上,今天就是皇太极在赌。他的算计很好,他赢了!现在他的势力过于弱小,后金不需要任何一个强大的人物。势力均衡,才有机会让自己施展拳脚。
在费扬古的威胁面前,多尔衮选择了屈服。说到底,他也只有十六岁。心智要跟这个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的八哥,差了一个档次。
“哥!”多铎诧异的看着多尔衮,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羞辱条件。
“听八……!大汗的话。”多尔衮拍了拍傻弟弟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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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枭检查了整个战场,多管火箭炮就是这个年月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可以想象,这玩意覆盖射击的时候,落点的士兵们是多么的无助。覆盖性的射击,跑都没地方跑。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东西绝对不能落进别人的手里。只要有一发落进敌人手里,估计仿制品很快就会出现。毕竟,这玩意实在是太简单了。这玩意就是一个大号钻天猴!
虽然黑火药爆炸威力,和射程要差很多。可那威力也很可观!
吩咐自己的兵,找遍了每一处弹坑。稍微大一些的弹片都召找回来!为了激发官兵们的劳动热情,李枭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废品回收。
当一样东西和钱联系起来的时候,都会撩动人们敏感的神经。听说这些废铁可以换钱之后,江南的士兵们和劳工们都焕发了极大热情。虽然废铁不值几个钱,但多一些额外的收入总是好的。
“让这么多人捡这些东西,万一鞑子……!”李定国对李枭的做法有些不解,就是一些废铁而已,为啥还要让人捡回来?
“这你就不懂了,俺们辽军穷啊!这些废铁回炉之后,又能重新铸成炮弹。在锦州,有不少的老百姓都在晚上去训练场捡炮弹皮,每天收获还算是不错。我说,你不去捡点儿。”吴三桂很感谢这个把自己从沟里拽出来,还不满世界乱说的小小队正。李定国也是个妙人,俩个家伙喝了一顿酒之后,非得烧了黄纸拜把子。
“不去了,他娘的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有这时间,靠在城墙上晒太阳,也不去外面。都是他娘的死人,你看看那地上有多少碎骨头。现在秋天了,还是有腥臭的味道飘过来。明年,这里的草长得一定好。”结果吴三桂递过来的五粮液,李定国狠狠灌了一口。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李定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靠在城墙上面,晒着太阳喝着酒。对于已经感觉到自己死了的人来说,晒太阳喝酒就是幸福。
“你们的史大人已经醒了,朝廷报捷的文书也递了上去。明天,你们就会被海运往山海关。听说,陛下要亲自在大明门校阅你们江南禁军。这一次,露脸露大发了。回到江南,说不得也要官升一级。你这级别,该升校尉了吧。”吴三桂骑坐在城墙上,两只脚晃荡着看向城下。
“你不已经是校尉?”
“辽军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这称营长。我爹是团长,我大舅是师长。跟朝廷的管制,兵部一样。当然,在兵部的花名册上,我还是昭武校尉。我们的称呼,只有在辽军内部才行得通。这一次去京城,我代表辽军也去。
你小子要是升了校尉,没说的。簪花楼请客,听说那里有扬州瘦马。总是待在这辽东,老子还没见过什么叫做扬州瘦马。他奶奶的,亏大了!”吴三桂接过李定国递回来的酒瓶子,也灌了一口。
扬州瘦马,对少年郎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两个人再也不愿意说话,懒洋洋的躺在城墙上,享受这难得的秋日阳光。脑子已经飞到京城,里面满是想象中的扬州瘦马。
哨骑一直追到了辽河岸边,确定了鞑子这一次是真的向北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李枭也就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兴致,山东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谁有工夫在这里墨迹。
李官镇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李枭不打算放弃。事实证明,步兵守在五里外的山头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当山上的步兵受到攻击时,城内的人很难出城去救援。尤其是面对骑兵凶猛的女真八旗,出去救援的人很可能被先干掉。李官镇的城墙很有意思,李枭特地去看了城里面露出来的石头。
据说这城墙最早是高丽人造的,为的是阻挡大唐铁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道石墙却真的帮助史可法挡住了后金铁骑。如果没有这道石头城墙,史可法早就被多尔衮抓去祭天了。
让袁崇焕留下一个步兵团,李枭也乘船回了长兴岛。他到底没有答应史可法来长兴岛养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长兴岛不能让人看的东西太多,史可法又是一个鬼灵精,让他都看了去,那老子还混个屁。
回到长兴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被落日映照成金黄色的海水非常漂亮,回来的很急李枭事前没有通知,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迎接。
前来盘问的战舰,看到是李枭的座舟,立刻变成了护翼的带刀侍卫,游曳在座舟两侧。
登上码头,李枭带着人急急吼吼的上了岸直奔医院。担心李虎这么长时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来看看。
走廊里面响起皮靴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护士探出脑袋来,立刻吓得又缩了回去。走廊里面来了一排大兵,簇拥着李枭走了进来。
“李虎在哪间病房?”胖乎乎的膀蹄跑到护士站,询问值夜的护士。
“哦,顶层最里面那间。”
上楼,转弯!走到最里面的病房门口,李枭一下子尴尬起来。因为里面正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这小子住院也不闲着,这身子骨还要不要了。年青人,荷尔蒙分泌就是旺盛。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没了声音。李枭刚想去开门,病房的门猛的拉开。小红衣衫不整满脸潮红的往外走,看到李枭“啊”的一声惊叫出声来。
“谁他娘的在外面?”里面传出李虎的粗嗓子。
小红赶忙向边上让开,李枭径直走了进去。
病房里面只有一张床,居然还有沙发。想来这就是高干病房了,李虎光着上身躺在床上。白色的棉被盖到了腰间,估计这货里面也光着。烟容拿着小刀子,正在给他削苹果。看到李枭来了,赶忙站起身来站到一旁。
刚刚干完坏事儿,病房里面满是旖旎的味道。李枭揉了揉鼻子,走到李虎身前抽了一巴掌。
“你小子养病的时候还胡来,身子骨不要了。”李枭这么一说,小红快要羞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害什么臊啊!这是我大哥,又不是外人。有点儿眼力见儿,给我大哥倒茶。大哥,您坐!”李虎大大咧咧的招呼李枭坐,还吩咐小红去倒茶。
李枭无奈坐到了烟容刚刚坐的位置,遇到这么个厚脸皮的弟弟,也是没招儿!
“伤怎么样了?”李枭看到李虎上半身的伤口都已经结痂,好多地方长出了粉色的嫩肉。还好,没有伤口感染,也没有并发症。
“伤口倒是好了,就是很痒。想要抓挠,您请来的那位李先生还不让。说是要痂自己掉,那他娘的得等到猴年马月。要我说,现在已经好了。”李虎抻抻胳膊,卖弄自己的那两块肌肉。李枭觉得,这货如果不是光着,估计能直接蹦起来展示健美。
“行了!你好好歇两天,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山东。这一次我在山海关的时候,毛文龙说想成立一个陆军军官学校。我觉得这想头不错,等你伤好了就去军校上学。”
“啥!上学?”李虎的眼睛瞪得牛蛋大,虎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上学。只要提起读书写字,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嗯!上学!第一批的学员都是从各师抽调上来的优秀士兵,由老资历的营连长任教。培训时间也就三个月,过完年咱们要在山东筹备第三师,军官不够用啊!
你不是想带兵么?只要你拿个优秀学员回来,我给你一个营让你直接当营长。”一听说能直接当营长,李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做梦都想带着兵在战场上撕杀,求了李枭几次都没答应,甚至连个班长都没让干,现在直接说当营长,李虎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真的?”李虎一掀被子,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小红和烟容羞得脸通红,烟容放下茶杯就往门外跑。这货实在是太丢人了,满屋子人就这么光着身子在床上蹦。
“你给我坐下,咱们先说好了。你得拿个优秀学员回来才行,如果不能拿优秀学员,回去当排长。”李枭赶忙一把将李虎薅躺下,用被子把下身盖住。
“没说的,肯定不给大哥丢脸。这优秀生,俺是当定了。”李虎裂开嘴不以为意。毛文龙那老家伙滑的很,最是不爱得罪人。他办的军校,跟他要一个优秀学员不算是难事儿。
顶多,请老家伙喝两回花酒。
“别以为是毛文龙办的军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这陆军军官学校的督导是袁崇焕。你有把握在他手里拿个优秀学员再说吧!”李枭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毛文龙那老王八蛋,标准的官僚坯子。说到当官儿,整个辽军里面就没有比他更会当的。那是比泥鳅还要滑三分,比包蛋糕那块纸都油。让他带兵,绝对能带出一帮官油子来。
所以李枭让袁崇焕当督导,反正经过这一次失败,想来今年冬天鞑子也应该老实许多。锦州没什么大事,祖大寿坐镇就很好。让袁崇焕这个油盐不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当督导,绝对会是所有学员的噩梦。这家伙是一个自己不想舒服,也绝对不让别人舒服的人。李虎在袁崇焕手里,估计得有苦头吃。
“袁崇焕?”果然,李虎一听袁崇焕三个字,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如果说毛文龙他还有办法对付,可袁崇焕他真是一点儿招儿都没有。那家伙属石头的,油盐不进。
“嘿嘿!没招儿了吧,好好休养几天,去山海关报道。”李枭看到李虎的嘴脸,孙猴子到底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那个……!那个……!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李虎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红了,嘴里说话也拌蒜。这不是虎爷的性子,这家伙居然会害羞?这太奇怪了!
“你……!”李枭警惕的向外看了看,难不成说这货又祸害了哪个护士?
“那个……!大哥,我想成亲!”李虎声音小得像是蚊子。
“成亲?”辽东风俗,成亲要当哥哥的成亲之后,当弟弟的才能成亲,不然不吉利。李虎当初想要娶烟容和小红,就是被李休挡了回去。当然,原因是因为李休看不起小红和烟容的出身。
不过李休也真是跟李虎杠上了,这都十好几了整天待在船上。别说娶媳妇,身边全都是大老爷们儿,连个丫鬟都没有。他不成亲,李虎也只能卡在这里。李虎气得鼓鼓的,却是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个啥……!怀上了!”李虎嘟囔着,眼睛还瞟向烟容的肚子。
“怀……!”李枭有些头大,这事情得跟李休商量再说。当初就为了这事情,哥俩差一点儿翻脸。现在不跟李休商量,自己就这么答应……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烧鸡带了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大人,急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努尔哈赤死了!
这的确是一个大消息,李枭愣神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老王八蛋死的好啊!千千万万汉人就是死在他的命令之下,他带领的大军所过之处平民变成了奴隶,文明变成了荒芜。老王八蛋死了,马刀下的冤魂应该可以获得片刻的安宁。
不过让李枭无奈的是,自己想看一下小玉、考校一下小浩和郑森的学业。还有和德川千姬温存一下的想头全都泡汤了,他必须立刻去山海关。
讯息传递方式的落后,让李枭只知道努尔哈赤死了。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怎么死的。后金那边现在谁是老大,这些问题统统没有答案。
只有到了山海关,李枭才会尽快知道事情的详情。
“既然有了身孕,那事情就拖不得。努尔哈赤死了,我现在要去山海关。你二哥应该也在回山海关的路上,孙承宗那个老家伙听到这消息绝对坐不住。你休息两天,再去山海关。到时候咱们哥仨好好唠唠,我帮着你说两句话。你受伤之后,他担心的脸都变色了,我从来没有见他那么慌乱过。
咱们从辽阳逃出来的时候,都没见过他那样。这说明他还是关心你的,你也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我估计这事情应该能行!”李枭匆匆的安慰了李虎,准备这就溜号连夜赶去山海关。
小玉,小浩和郑森他们就不见了。着急忙慌的,见面也说不了两句话,见了不如不见。至于德川千姬,李枭让羊杂去接。他娘的李虎这小子都有孩子,自己忙活半天还没个动静。估计是次数问题,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就没个稳当时候。
得尽快把德川千姬的肚子搞大再说,混血不混血的李枭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比李虎的儿子叫大哥,让他十分不爽。
看了一眼烟云,嗯!生闺女的面相,一定是他娘的闺女。
“还等两天干啥,我这伤都好了。大哥你看看,都好了。”李虎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猩猩一样的捶打胸膛。
“好不好的一会儿再说,你先把裤子穿上。”李枭无奈的一捂额头,一屋子有男有女,这家伙光着屁股居然又窜了起来。
“噢!”李虎也有些不好意思,又钻回了被子里。
“小红,给老子拿衣服,快着点儿,我要和大哥去山海关。”钻回了被子里面,李虎立刻喊小红拿衣服。
李枭扭头就走,他决定不理这混蛋。就不信,他敢光着屁股往外跑。
“大哥,等等我。我说,你快着点儿。”
人到了码头,刚好羊杂也陪着德川千姬来到码头。看到李枭,一身和服的德川千姬给李枭施礼。倭国人哪都好,就是规矩多的让人头疼。女人给男人鞠躬要九十度,男人回礼的时候要三十度。有时候李枭觉得,这帮家伙就是一群量角器。
人不能跟量角器过不去,李枭无奈的点了点头就算是回礼。都睡一被窝儿两口子了,还他娘的这么多规矩。
前脚才踏进船舱,码头上就响起了李虎大呼小叫的声音。
刚刚抛下去的铁锚又被拎了上来,李枭看看幕布一样的苍穹,星罗棋布的繁星。这年头玩不了车震,似乎船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夜航行,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到了山海关。李枭的船刚刚进港,就看到后面李休的战船出现在海平面上。孙承宗这老家伙耳朵挺长,居然在济南这么远,比自己也晚到不了多少时候。
又看到毛文龙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看起来老家伙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袁崇焕是昨天半夜到的山海关,他没想到李枭居然这么快也赶来了。早早的带着吴襄守在码头上,秋日里的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旁边的吴襄,更是河马一样的打着哈欠。他在山海关有府邸,想着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在山海关休息几天。刚和小妾忙活了一下,结果早上就被叫醒,说是李枭要来山海关。
无奈的吴襄,只能跟着来到码头迎接。
李枭昨天晚上也忙活了半宿,李虎先有孩子,对他的刺激还是非常大。昨天晚上努力努力再努力,把库存释放了精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老子地是种了,至于发不发芽那就不是老子说了算的。
听毛文龙说祖大寿也从锦州往这里赶,李枭决定留在码头上,等接着孙承宗一起走。
一直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孙承宗才算是登上了码头。李枭在老家伙身上,同样看不到多少欣喜,反而是满脸忧色。
孙承宗没和李枭多说话,反而是和毛文龙上了一辆马车。也不知道两个老玻璃,一路之上嘀咕个啥。
到了督师府的时候,祖大寿也到了。辽军里面,除了满桂和敖沧海在山东外,其他的头面人物算是来齐了。既然是中午,大家干脆围围坐吃顿火锅。努尔哈赤死了,吃顿涮羊肉庆祝一下应该不算过份!
一人面前一个铜皮锅子,里面奶白色的老汤翻滚着。秋日里肥美的羔羊肉被切成了片儿摆盘,肥瘦相间清晰的三条线。拿筷子夹着一片往锅子里面放,涮两下捞出来就蘸着芝麻酱,再来两瓣糖蒜,地道!
“敌酋努尔哈赤死了,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是上次受伤未愈旧伤复发。咱们的内线传回来的消息是说,跟大妃阿巴亥在床上那个的时候太过卖力,累死了!”祖大寿讲得眉飞色舞。
一个老王八蛋受伤致死,这算是什么新闻。哪里有马上中风来得刺激,所有人立刻相信了第二种说法。锦衣卫,在大明还成。在鞑子的地面上,他们还差了些成色。
“大帅!努尔哈赤死了,咱们应该趁机攻占辽阳沈阳。把女真人赶回到赫图阿拉,恢复我汉家江山。”这一次在李官镇,用火箭炮干掉了一千多鞑子兵。这让袁崇焕的信心大增!
“哼!把鞑子赶回赫图阿拉?赶回去之后怎么办?”孙承宗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打断了袁崇焕的话。
“赶回去之后……!”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把鞑子赶回长白山里面,然后呢?你带着兵进山围剿?袁崇焕,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儿子可以为你戴孝了。当年杜松、刘之辈老夫都见过。说是虎将亦不为过,手下军士尽皆能战之士。在朝鲜打倭国人,在北部边境打蒙古人都是好样的。
可怎么样呢?吉林崖一役,杜松全军覆灭。阿布达里冈,刘身首异处。
女真人本就是渔猎民族,大山和老林子才是他们的家。你在那里和他们作战,不是作死是什么?我们的长处在于炮兵犀利,近战非我军所长,在老林子里你能打得过鞑子兵?我说让你儿子给你戴孝,你还不愿意么?”孙承宗万历年间就出道了,现在放到朝廷里面当首辅都够格。资格老的不要不要的,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袁崇焕,这家伙也只能垂首在一边听着。
“呃……!袁师长的意思是,赶回长白山里面让鞑子继续渔猎去,咱们……!”毛文龙习惯性的开始和稀泥。
“把他们赶回到林子里,你指望偷过腥的猫不吃鱼?今天跑出来抢你个商队,明天跑出来屠你的村子。咱们的军队是长翅膀能飞,还是有缩地成寸的本事。等你赶到了事发现场,也就能干个收尸队。
别告诉我你想着用大军把长白山围起来,李成梁都做不到。咱们连水军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两万多人。洒胡椒面一样的撒一层在边境,等着人各个击破?”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孙承宗说得没错。真要是女真人撤回到长白山里面,其实是一场持久战的开始。天知道,这场仗要打到啥时候。
“那就看着鞑子就这么占着沈阳,辽阳?”李虎在一边小声的嘟囔。
“没你说话的份儿,出去!”李枭喝了一嗓子,李虎梗着脖子要出去。
“小子,你回来。”孙承宗又把李虎叫了回来。
“小子,我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认为我老了,胆小怕事。可你知道不知道,朝廷里面有多少人恨你哥不死。弹劾你哥的奏章就没断过,现在皇帝死扛着保你哥,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沈阳,辽阳都在鞑子手里。皇帝怕把你哥干掉了,有一天鞑子兵临京师城下。
可鞑子如果被打回到长白山,皇帝还会保着你哥么?你哥养的这支军队,说是朝廷的。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你哥自己的。你以为皇帝不猜忌?没了鞑子的威胁,皇帝还会容忍你李家私蓄军队?
虎子,你还小不懂这些朝廷里面的事情。你们今天敢收复辽阳沈阳,不出一年在座的诸位都洗干净脖子等死吧。”孙承宗最后冷森森的一句话,祖大寿、吴襄、包括袁崇焕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的身上已经牢牢的打上了李枭的烙印,这辈子都不会洗干净。朝廷要收拾李枭,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孙先生,虎子年纪小,您别见怪。”
“枭哥儿!若是老夫猜的没错,天使已经在路上。最迟明天,你就会接到朝廷的旨意。让你带着兵收复辽阳,沈阳。”
“我是山东巡抚,这与礼制不和。”
“他们还管那些,早些把鞑子干掉。也早些干掉你,钱谦益那些人已经等不及了。皇帝也不想你做大,呈尾大不掉之势。老夫急吼吼的从山东赶过来,就是怕你沉不住气。一旦你真的进兵,老夫丝毫不怀疑你可以打下辽阳还有沈阳。而且代价还很小!可对你来说,这个代价可就太大了。”孙承宗叹了口气,浸淫官场十数年,这里面的阴谋诡计看得太多了。
钱谦益这些人,也就是个幼儿园水平。
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刚刚孙承宗说的话明显震慑住了大家。都是战场上搏命的武人,谁有文官那些弯弯肠子。在孙承宗来之前,大家伙都跟袁崇焕一个心思。对于将军来说,打仗才能实现人生价值。想要官位财富权利女人,都得靠打仗来赢才行。
孙承宗这么一说,大家伙有些傻眼。原来打仗也能打成被皇帝杀头,屋子里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没人说话。
火锅的蒸汽熏得人暖暖的,可所有人的心都觉得很凉。这样的朝廷,还有武将的活路么?
李枭夹起一片羊肉,在锅里涮了。蘸着芝麻酱吃在嘴里,昨天晚上和德川千姬操劳有些过度,现在吃点儿羊肉正好补一补。虾丸就算了,吃虾吃的都快吐了。现在李枭对海鲜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如果大肘子能来一个那是最好。
看到李枭不在乎的样子,大家也只能一起吃喝。
孙承宗点了点头,二十岁的小伙子能有这气度,着实是难得。
“枭哥儿!圣旨真下来,你怎么办?”毛文龙就坐在李枭身边,看到李枭吃得香甜,小声的问道。
“出兵喽!难不成违抗圣旨啊!”李枭无所谓的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呆呆的看着李枭,刚刚孙承宗说得可是明白。这出兵的后果……!打赢了不是,打输了也不是。
“出兵就要有粮饷,毛大人要好好算计算计。咱们出一次兵要花多少钱,打仗嘛!打的就是钱粮,子弹,炮弹这些靡费也要算进去。皇帝也是不能差饿兵不是,粮饷一到咱们就出兵。”李枭一边涮羊肉,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话。
“我知道,你是想弄出一个大数目的钱粮来,逼得朝廷不让咱们出兵。可如果朝廷咬着牙,拿出这笔银子来那怎么办?”毛文龙善意的提醒李枭,千万不要小瞧了朝廷里面诸位大人,还有皇帝想要干掉鞑子的决心。
“拿出来粮饷,那咱们自然就要出兵。可谁又能说,出兵就一定能打赢?鞑子兵那么好打,沈阳是怎么丢的,辽阳又是怎么丢的?不就是在野外住两三个月,就当野外练兵了。”李枭说得轻描淡写,旁边人听得瞠目结舌,这样也行?
“我说枭哥儿,你这也太儿戏了。朝廷拿了那么多粮饷,能不派监军?到时候一封奏疏上去,那可怎么办?”毛文龙缓过神来之后,有些气急败坏。还以为李枭有什么了不起的主意,原来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想头。
“告我的奏章还少了,皇帝不也是没怎么样嘛。他们愿意派监军,那就派监军好了。兵凶战危的,战场上哪有个准儿。万一被流弹打死了,那可怪不着咱们。就算是皇帝老子亲临战场,咱们也拦不住子弹不是……!如果被炮弹招呼上,那就简单了。包一包泥土,就说监军大人化作一团春泥去也!”
这回毛文龙彻底无语了,李枭这话算是说明白了。派监军来听招呼,那你好我好大家过年。吞没的朝廷钱粮,分点儿好处给出去也不是大事儿。
如果不听招呼那就好了,后金骑兵来袭。监军大人不幸中奖,被万千鞑子兵包围。被包围的监军大人表现出英勇的爱国主义情怀,坚决抵挡拒不投降,结果被凶残的鞑子兵剁成了肉泥包了饺子。这种忠贞的爱国主义战士,需要朝廷着重嘉奖!
狠!不是一般的狠!
吃人不吐骨头啊!这小子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准备给人留!
这小子他娘的就是一头狼!
毛文龙决定不跟这小子再讨论问题,折寿!
“嗯!”孙承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的确够厚黑。心黑、皮厚、不要脸、当官三大绝技无师自通这小子算是个好坯子。
听了李枭的话,大家都放下了心。忙活了一个晚上,都累坏了。吃过了一顿饱饱的涮羊肉,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府邸休息。如果孙承宗猜得没错的话,皇帝的钦差这时候应该已经在路上。再过几天,就是想休息恐怕也没那个时间。
这一个午觉,睡得李枭浑身是汗。脑子里面想的事情多,做的梦也就够奇怪。一会儿是努尔哈赤来找自己喝酒,一会儿又是崇祯来找自己聊天,说了半天话才发现这货背着的手里拎着刀。
朱由校就简单多了,拍着自己肩膀一副领导对下属说话的模样。勉励自己好好干,莫要耽误了大好青春。当双手捧着头,舌头伸出老长的崔呈秀。半张脸都是骷髅的客氏,破布娃娃一样的魏忠贤联袂来访时,李枭一下子就醒了。
那几位接见一下就接见了,您几位兄弟就不陪了。
看着房顶愣愣的愣神儿,好像梦见的都是死人。只有一个活人……,这能说明什么?
愣神的时间有些长,当膀胱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李枭一个翻身跳下床。转到屏风后面,对着夜壶就是一顿喷。
内存释放干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回到床上的时候,德川千姬已经捧过来崭新的衣服。有女人侍候是真他娘的好,烧鸡那货就是个杀手,指望他照顾人。他直接能把你照顾进阴曹地府!
穿上了松快的衣服,李枭觉得舒服极了。丝绸的衣服就一点不好,总感觉顺着肩膀往下滑。李枭把前襟紧了紧,万一真滑掉了那乐子可大了。李枭自己觉得,还是没有李虎皮厚。
“孙先生来了,二爷陪着喝了会儿茶。看您睡的熟,就没敢叫您。”德川千姬的汉语说得已经不错,只是舌头根还是有些发硬。听着还是有点儿别扭!
“哦!知道了!”李枭本来打算晚上请孙承宗过来,这老家伙却先来了。
出了后宅直奔厅堂,客厅里面李休正陪着孙承宗说话。一个做谆谆教导状,一个做谦虚学习的模样。
“我让厨房弄几个好菜,今天晚上孙先生就在这一起吃了。刚睡得沉,错过了时辰让您久等。”李枭走进来,对着孙承宗施礼。这种级别的老狐狸,需要极度的尊重。
“年青人趁着能睡着,就要好好的睡觉。别像老夫似的,一天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觉。好多时候半夜就醒了,那是一眼到天明啊。”孙承宗无奈的摇了摇头。到了这个岁数,最羡慕的就是青春年华。
“大哥,我去安排一下酒宴。”看到李枭进来,李休就准备溜号。刚刚被这老家伙絮叨的够呛,李虎在门外打了个转,探个脑袋瞧了一眼就跑了。
“那事情不用你亲自安排,坐着陪着我们说话。”李枭喊住了李休没让走。
“呵呵!你小子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老夫帮忙。”
“您猜到了?”
“你小子中午的时候说话只说了一半儿,你当老夫不知道。出兵到辽阳,没有圣旨你敢随意退兵?难不成,真的在辽阳城下打个天荒地老不成?”
“这正是小子想说的,想要从辽阳退兵。一是皇太极那边配合咱们,不要真的动手打。大家对着天放放枪,你好我好大家过年。二来,山东得出事。出那种我不得不回去的大事,辽东这边我能应付。山东那边,就要靠孙先生您的安排了。”
“小子,养寇自重未必等于通敌。你这样做……!”孙承宗皱着眉头,他做人是有底线的。
“女真人的问题,最终还得靠他们自己解决。李永芳已经传回来消息,中午的时候人多嘴杂我没说。这次努尔哈赤的死,实际上是一次政变。
皇太极联合了莽古尔泰还有代善,他们设计弄死了努尔哈赤。又假借努尔哈赤遗命,弄死了多尔衮他妈。那天晚上的事情灭口灭的很仔细,出了在场的几个贝勒因为身份问题没办法灭口。能杀的都杀了,所以这消息多尔衮兄弟还不知道。
咱们只要等合适的时候,把这消息散出去。后金将会乱成一团,您说得对。后金如果撤回到赫图阿拉,那绝对是咱们的灾难。可他们自相残杀,那就不一样了。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想要女真人真正的失去威胁,就得靠他们自己打败自己才行。”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
“现在只是多尔衮兄弟几个的仇怨,现在两黄旗变成两白旗。旗丁们的待遇会差上许多,等到旗丁们真正敌对起来,那才是好时候。
您放心,皇太极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削弱多尔衮。强劲打压之下,不结仇非常难。”
“你小子心里想的都是啥?这么恶毒的办法你也想得出来,真是服了你。不过你说得也对,上层的仇怨向下传导需要有个过程。这个时候把消息放出去并不合适!且让他们先耗着,仇恨的种子种下去,总是很容易生根发芽。
明天老夫就回山东去,我会想尽办法制造一个你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大哥!皇帝的钦差来了,就在门外让你去接旨。”孙承宗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虎就跑了进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紫禁城,瀛台!
“少将军,万岁在里面等着您。老奴就送您到这里,剩下的路您自己进去吧。”王承恩站在画舫上面,对着吴三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岸上有一个中年内侍躬身侍立,看样子是专门来给吴三桂引路的。
吴三桂做梦也没想到,这皇上住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大个一个内湖。更加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湖上还有个岛子,看样子还不小。
上了小码头,内侍躬身一礼并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敢问公公,这里是什么地方。”走在小路上,吴三桂掏出一锭银子往内侍的手里塞。内侍不接银子,也不答话径直在前面引路。仿佛就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一样!
“他不会回答你,这里的内侍都是割了舌头的。他们不会说话!”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吴三桂猛的抬头。看到朱由检正扶着栏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参见万岁!”吴三岁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上。
“平身吧,在这里不用多礼。”
吴三桂赶忙起来,紧跑几步走过台阶跑到了平台上面。朱由检正站在栏杆前面,凭栏远眺。躬身站在朱由检的身后,吴三桂偷眼看到了一大片的宫室。
“那里就是乾清宫,朕本应该在那里见你。可李枭的耳目众多,朕也不得不防着点儿。这里是使唤人都是内务府挑出来的伶俐人,舌头都被割了去。这辈子都不会说话,也不会离开这里。或许,这是朕唯一能跟爱卿说话而不必担心泄露出去的地方。”朱由检拍了拍栏杆,万般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臣!谢万岁抬爱!”吴三桂知道,这是皇帝在安他的心。他来这里的事情,还有跟皇帝说了什么话,都不会传到外面去。就算是李枭耳目惊人,也打听不到这里的消息。
“上一次,朕看你就是可造之材。这一次又立下战功,朕很高兴大明有你这样忠心的臣子。说说吧,这个李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锦衣卫都是饭桶,打听到的消息一丁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回万岁的话,李枭这个人的确是辽东人象牙村人这点没错。臣和他弟弟李虎喝过酒,趁着喝酒的时候套过他的话。
还是先帝继位那一年,鞑子进了他家的村子。把整个村子都屠了,他们几兄弟带着一个妹妹逃了出来。先是到了辽阳府,认识了敖沧海。后来,李枭得罪了当地的一个师爷。被发配到浑河前线,浑河战败的时候他逃了回来。辽阳失陷,他又带着满桂等溃兵逃到了东江口一个叫做皮岛的海岛。
李枭发迹就是在皮岛上面,李虎说他也不知道,他大哥怎么就会配制火药。可能是一个倭国的枪匠教的!”
“枪匠?”朱由检思索着问道。
“对!叫做稻富佑直的,李虎说他大哥会弄火药,可能就是这倭国人教的。至于李枭为什么会指挥作战,估计就是无师自通。根据李虎的说法,李枭小时候只是跟村里私塾的吴先生学了几天写字。那位吴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臣已经无从打听。李虎说鞑子屠村的时候,被活活烧死了。”
“哦!朕想起来了,锦衣卫曾经说过,李枭手下有一个倭国著名造枪大师。号称一梦斋,的确是倭国造枪高手。那个吴先生的事情,锦衣卫跟你的消息差不多,都是无从查起。
奇怪,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中过的人。居然能教出这么个学生出来!”
“李枭的发迹,其实离不来三个人。一是敖沧海,此人原是李成梁的手下。后来做了辽阳府的一个捕头,芥菜籽大的一个小吏。为人粗鄙,倒是不足为虑。
第二个就是满桂,此人的宣府人在起先在宣府总兵帐下听差。后来鞑子闹得厉害,朝廷调兵戍卫辽东,满桂和他的百十个手下就跟随他去了辽东。他们在辽阳府结识的李枭,李枭发迹他们功劳很大。后来……!”
“这些锦衣卫都说过了,朕都知道。你说说,他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四处的弄钱捞银子。这钱他都用在哪里了?听说他养兵给的饷银很高,有这事情么?”朱由检挥挥手打断了吴三桂。
“李枭带兵饷银的确高,他把士兵分为兵和士官。一般当兵第一年就会成为列兵,月奉是三两银子。第二年是上等兵,月奉为三两五钱银子。
如果提升为副班长,那就是下士,薪俸也涨到了四两。中士四两五钱,到了上士就是五两银子。再上面就是军官,少尉是六两银子,中尉六两半,上尉是七两,少校……!”
“你等等,我怎么听着不明白。他的兵为什么不遵循大明的军制,他自己弄的这是叫什么?”听了吴三桂的话,朱由检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锦衣卫居然没有汇报。
“李枭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军制,不过这种军制非常有效。他把八个人编成一个班,里面有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剩下的六个是兵。一般来说班长是中士,副班长就是下士。
三个班编成一个排,排长是少尉军官。三个排编成一个连队,李枭最小行动单位就是连队。也就是说,只要哪里有事情,他最少会派出一个连。
这种编制方法,可以有效的把士兵们链接在一起。各级军官各司其职,非常有效率。依臣的看法,比咱们大明的百户,千户等等军制要好多了。
尤其是几个连编练成一个营的时候,那就更加的不一样。一般一个营都要配属一个迫击炮连,就是那种发射速度很快的炮。排枪加上迫击炮,如果让他们占据高地的话。距离到两三里地的时候,他们就用迫击炮轰你。到了一两百步远的地方有火枪,再近了就有手榴弹。
一层层的火网下来,你就算是有千军万马也得认栽。臣以为,论起战力来说。李枭的一万八千军卒,已经可以与鞑子一战,而且还能战而胜之。甚至李枭的军队,还不会有很大的伤亡。”
“鞑子兵有披甲士七万六千余人,听说最近又弄了什么汉军八旗。你真的确定,区区一万八千军卒就能剿灭鞑子?”听吴三桂说得信誓旦旦,朱由检还有些不信。毕竟鞑子的军力是李枭的三倍不止,而且还有红毛人的火器相助。说打胜或许可能,但没有多大损失可就难了。要知道从古至今打仗,大多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朱由检虽然以前闲着没事情干,但兵书也没少看。他不相信,李枭的军队能够强到了这种地步。
“万岁!这还是单指在辽阳,沈阳那种内陆作战。如果是李官镇那种沿海地带,李枭的舰炮可是威力巨大。可以这么说,李枭的炮舰如今在大明可以横着走。从南到北,只要挂着李家旗子的船只,就没人敢动。
倭国海盗就算是再凶残,见到了李家的船队也得远远的躲开。可以说,李枭的二弟李休现在就是海上的霸主。大海之上,只要提起李二爷的名头。什么朝鲜人、倭国人、红毛人、罗刹人都给面子。现在大海上,已经有了七海之王的传说。”
“七海之王!”朱由检恨恨的咬了咬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海也不能例外,作为朱家的子孙。朱由检比老祖宗有更加远大的志向,那就是大海也是他家的。
少年时曾经出京去过一次天津卫,朱由检第一次看到大海,就被海的博大所震惊了。方丈,瀛洲,蓬莱这些美丽的传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这也是为什么,登基之后他要把这座小岛改名叫瀛台的原因。
“是!我听夷洲来跑船的船老大,就是这么说的。哦对了!万岁,李枭已经踏平了夷洲。如今前辽军旧将何可纲,正在经营夷洲。听说已经有人众三万余,每年产糖数万斤。最近京城糖价下跌,就是李枭成船的往咱们大明运糖有关。
还有,他们在夷洲发现了一种草药叫做樟脑的。微臣也没有见过,不过那东西制成的樟脑丸放到衣服被褥里面,的确是不招虫子。李枭也把这东西弄了回来,在咱们大明大肆兜售。这两样东西岁入非常丰厚,更别说价钱死贵死贵的大前门。李枭的这些东西……,商检司一个大子儿的税款也收不到。”
“嗯?”
“万岁!商检司的官员都是读书人,李枭手下的商船队说是商船队,其实跟海盗没区别。商检司的人敢上船查验货物,他们就敢把人扔海里。李枭在天津卫港口雇佣了一大票黑打手,谁敢找李家的麻烦,装麻袋就往海河里面扔。没人敢管的!”
“哼!”朱由检鼻孔里面喘着粗气,握着汉白玉栏杆的手指节发白。
“李枭弄回来的钱,他倒是不乱花。一部分用来养兵,另外一部分是在长兴岛试制新式武器。袁崇焕的这次李官镇大捷,其实就是靠着一种叫做火箭炮的新式武器。
微臣亲眼所见,一千多人的方阵。不过眨眼的工夫就灰飞烟灭,遍地都是散乱的尸骸,没有一具是完整的。那场面,只能用天崩地裂来形容。听说李枭还有一种武库舰,威力比这种火箭炮还要巨大。不过李枭对这种武库舰看得很严,微臣想尽办法也没能看上一眼。”
“还有这种东西?”朱由检愣住了,一千多人眨眼间灰飞烟灭。
那还是作战凶猛的鞑子兵,如果是大明的军卒……!
朱由检不敢再往下想!
第二百九十五章
来山海关宣旨的规格相当高,兵部来了一个叫做杨嗣昌的侍郎。据说是新皇帝看重的心腹,拿着圣旨木雕泥塑一样的站在案几的后面。
李枭忍着这王八蛋宣读完了圣旨,准备接过来走人。跑腿钱?他娘的,你连正眼都不看老子一眼,还想跟老子要好处费?没让人揍你,已经算是给足了皇帝老儿的面子。
宣读完了圣旨,孙承宗迈着方步踱了出来。杨嗣昌立刻化身某种四爪奔驰的动物,跑到孙承宗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叫了一声:“老师!”
“出息的不错,当了侍郎了。在兵部好好做,国家正是动乱知秋,你会大有作为的。”孙承宗一手背着,一手捋着胡子。一副教导晚辈的模样!
孙承宗是万历年间的进士,论资历那可是老资格了。在朝廷里面的后学晚辈比比皆是,提拔过的门生故吏更是有如过江之鲫。杨嗣昌这种小小的侍郎,不值得一提。
“学生谨记老师的教诲,来时还和万岁提过老师。万岁的意思,希望老师能够回京入阁。正如老师所言,国家如今四方不宁,正需要老师这样老成持重的长者主持朝局。不知老师您的意思……!”
“顺子,送客!”听了杨嗣昌的话,李枭立刻就怒了。他娘的这是公然挖老子墙角,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住。
“杨大人,请吧!”顺子也不客气,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插到杨嗣昌和孙承宗中间。
“滚!”孙承宗在顺子后脑勺抽了一巴掌,对着李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乡野鄙夫!”杨嗣昌看都没看李枭一眼,好像看李枭一眼就会怀孕似的。
“你也少说一句!老夫年岁大了,能在这幕府里面享几天清闲也是难得。朝廷那汪水,老夫不打算再趟喽。现在是你们年青人的世界,走吧老夫送送你!”看得出来,这位杨嗣昌是孙承宗比较得意的学生。
师生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看得李枭直运气!
回到花厅里面,李休正张罗好宴席。
“大哥,孙先生呢?”
“出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吃。”李枭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坐到桌子后面继续生气。
“胡说!谁说老夫不回来,你小子一点儿礼数都不讲。好歹人家是兵部侍郎,给你传旨怎么说也应该请人家吃顿饭。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官场应酬,可人情世故你小子也应该做。哪怕是虚情假意!”没想到孙承宗这么快就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一个人。
李枭顿时弄了个大红脸,说怪话让老家伙拿到了话把儿,今后还不一定怎么挤兑自己呢。
“传庭!过来坐,这就是那个小心眼儿的山东巡抚。怎么样,年青吧!小孩子家的,有些脾气是正常。咱们都年青过,呵呵!老夫当年在他这个年岁,可没有他这样的风光。”孙承宗很热络的招呼跟着他进来的家伙坐下。
能让老狐狸如此对待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李枭仔细打量这家伙,这家伙约莫有三四十岁。身上穿着宝石蓝的长衫,头上戴着这年月文士常带的文士帽。国字脸,浓眉毛,鼻若悬胆,口似狮吻。一双大耳朵,垂下两个圆润的耳垂,看着像是庙里面释迦牟尼的耳朵。
不管是现代审美,还是大明年间的审美。这位都是一个老帅哥,能迷死万千少女那种。只不过人到中年,稍微有些发福。这算是这家伙长相上的唯一缺点!
“这位是……!”李枭不明白,老狐狸为毛忽然间从哪里弄过来这么个大帅哥。
“呵呵!得亏老夫送杨嗣昌出去,不然一把好牌就被那杨嗣昌劫了胡。这是老夫的学生,姓孙,名传庭。字伯雅,号白谷,代州振武卫人。老夫身边正缺少人手,没想到居然在门口撞见了他。实在是造化,传庭你今后就留在老夫身边。老夫这年岁大了,精气神可远不如以前喽。”
孙承宗开始还在给李枭介绍,后面干脆就跟孙传庭说话,把李枭扔到一边。
李枭有些纳闷儿,这孙传庭到底什么路数。好像孙承宗特别器重,孙传庭,孙承宗。我擦!看看俩人年纪,这小子不会是老家伙年青时候犯的错误吧。不然无法解释,为毛老狐狸看这家伙这么热情。李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孙承宗这么热情的接待一个人。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李枭也看得出来孙承宗到底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见过巡抚大人当面!”听到李枭的官职,孙传庭打量了一下,抱着拳给李枭施礼。
“岂敢!岂敢!李某全赖万岁的抬爱,这个巡抚的头衔名不符实。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孙先生请入席。您也尝尝我们这山海关的辽东风味儿,想必不会让孙先生失望。”李枭非常热情的招呼,能让老狐狸开怀大笑的肯定不是普通人。通常情况下,能跟老狐狸谈笑风生的,最次也是个青年狐狸。
“伯雅!这小子还真没说错,别看这小子年纪小,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吃家。你老家在山西内陆,恐怕还没吃过这等海产吧。来尝尝,顶让不会让你失望。”孙承宗看都不看李枭,拉着孙传庭坐到椅子上。
“呵呵!”李枭尴尬的拉了把椅子,坐到边上。主位被孙承宗霸占了,自己只能坐在边上陪席。
“五粮液,五种粮食酿造。你尝尝,比你们山西杏花村的如何?”孙承宗拿过酒壶,亲自给孙传庭满了一杯。这可把李枭惊着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孙承宗给谁倒过酒。
“老师,这怎么敢当。”孙传庭唬得赶忙站起身。
“坐!坐!坐!你来这辽东看望老夫,老夫深感欣慰啊!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就是个懒鬼。什么事情都扔给老夫照看,老夫现在忙得觉都睡不好。现在你来的正好,帮衬老夫一把。哎……!这人老了,就不中用喽!”孙承宗端起酒杯,和孙传庭碰了一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