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一章 认罪伏法
依景万祥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疯狗在乱咬人。m.www.uu234.net
慕昭霖怒目向他,愤然而愠恼,“你还嘴硬不承认吗?好,那本相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传太后身边的岚嬷嬷来。”
太后容颜惊得毫无颜色,怔愣愣的如一座木雕一般,除了那迷茫不定的眼神,皆一动不动。
少顷,岚嬷嬷进来,对着太后磕了一下,“请恕奴婢背主,但太后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奴婢寒心,奴婢今日不得不站出来指证您。”
太后惊慌失措,“岚嬷嬷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要背叛哀家?”
岚嬷嬷痛心疾首,望着太后,眼中流露出无奈与悲色,“太后,奴婢······奴婢也是万般无奈,奴婢不能求你宽恕,只愿下辈子再服侍您,给您当牛做马。但这次,您确实错了,奴婢为了皇上,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必须将您的罪行昭告天下。”
太后不怒反笑,“哈哈哈······好啊,好啊,连你也背叛哀家,你们都背叛哀家。”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后一颗稻草,太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状似疯癫,“岚心,哀家没想到指证哀家的人竟然是你,你可是从哀家未出阁就陪伴在哀家身边的啊,哀家向来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却在今日和别人联手来对付哀家,你对得起哀家这么多年对你的爱护吗?”
“太后······”岚嬷嬷痛心的注视着她,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话就梗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岚嬷嬷,本相问你,皇上是怎么会昏迷不醒的?”慕昭霖走到她们主仆之间,挡住她们之间的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岚嬷嬷,质问道。
岚嬷嬷满面泪水,轻轻摇摇头,“不,不······”
慕昭霖脚步往她面前一迈,身影高大,气势陡然升高,“你忘了之前本相问你话时你怎么说的?如实说!如果你敢说谎,你的家人本相也不会放过。”
岚嬷嬷骤然一抖,如捣蒜一般头磕在地上,“是太后,太后行巫蛊之术已有月余。给太后作法的法师说只要太后每日在人偶上扎一针,扎够七七四十九天,皇上的三魂七魄就会被勾魂使者勾去,而皇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太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慕昭霖朝着太后怒喝道。
太后指着岚嬷嬷,“你撒谎,你撒谎,你说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来污蔑哀家?哀家是做过一个人偶,可根本没有什么法师让我扎七七四十九天的事,而且你还是亲眼看见哀家将那个人偶烧掉的,你为什么要污蔑哀家?”
范正怒不可遏,手掌猛地拍在桌子上,大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休想抵赖!”
范正在昭仁皇帝在时就为官,得昭仁皇帝器重,位居御史大夫之职,历经三朝,可以说,辅佐了三位君王。而无论是哪位君王,都对他看重有加。
玄武帝驾崩后,他顿感心灰意冷,实乃接受自己一心效忠的皇帝是一个阴险狡诈,狠毒无情的人。
在新帝登基之初,他就写下辞呈准备告老还乡。是新帝多次挽留,抚心安慰才让他勉强留下。后,新帝改革图志,实施仁政,短短几年的时间,令大秦再次强盛起来。见此,他老怀安慰,更发下宏誓,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一天都为大秦,为新帝效忠。
而对于像太后和安王这样的乱臣贼子,他更是恨不得现在就诛了他们。
这次,若不是左相和荣王告之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皇上只是身体抱恙。
安王惊慌的目光四处乱转,待落到那仍在地上的人偶时眼睛闪出异常的光芒,“本王承认这次是本王指使太后来杀皇上,但这人偶不关本王的事。本王也是被她利用,是她牵着本王的鼻子走。不然,本王没那么大的胆子连毒杀皇上的事都做出来。是她!都是她!”
他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一干二净,全部推到太后身上。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只是利用太后哪,当然是想着法的将自己拎干净。
太后心如死灰,满脸灰白,她冷漠的眼神从安王脸上扫了一眼,轻轻一笑。她的心很疼,如被人撕裂一般,一层一层的将身体的外壳扒掉,露出那颗破碎不堪的心脏。
本以为可以托付的人,原本在面对生死时,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到前面,让她去承受那份苦果。
而像景寒这样的武人,对待安王这般将所有事推到女人的行为,自然是嗤之以鼻。
“大丈夫,自己做过的事就应该承认,推到女人身上,你还算什么男人?”景寒哂讽,满目讽刺,“你以为就算是太后自己下蛊,你就没有罪了吗?单凭你指使太后下毒毒害皇上,你就可以全家问斩了!”
安王仰天大笑一声,嚣张的目光注目着景寒,“你想治本王的罪?你有什么资格?”他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我有先帝赐的免死金牌,谁敢治我的罪?就是皇上醒了,他也不敢!你们敢将我怎么样吗?你们敢吗?”
这块免死金牌是当年玄武帝感恩安王府的扶持之情,特意赏赐给安王府的。安王知道景万祥的性子,所以在临死前特意将这块免死金牌交给了他。就是怕以后他行差踏错,能保他一命。
不过他粗心,永远都遗漏了一点。
景寒气愤难平,看不惯他这嚣张的样子,攥着拳头就要去抢,被慕昭霖拦下。
慕昭霖不慌不忙,对着景万祥轻轻一笑。
这一笑让景万祥有些心慌,“你笑什么!”
慕昭霖道:“我笑你有眼无珠,有恃无恐,你以为一块免死金牌就可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法治你的罪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免死金牌上后的字吧!等你看清了,再嚣张也不迟。”
景万祥双手颤抖,捧着免死金牌细看,带看清上面的字,他面色惨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连金牌也拿不出,“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那金牌后面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除谋反弑君外一律免死。
如被秋风席卷,他如一片雪花一般慢慢的跪在地上,雪花飘落到地面,仿佛随时就会融化不见。
“带下去关进刑部大牢,务必让他们画押认罪!”静默许久,慕昭霖沉声吩咐,“等皇上醒来后,再由皇上治他们的罪!”
景万祥被人像一块破布一般拖出龙寰殿,只是他的目光始终钉在慕昭霖脸上。乍然,他目光一亮,“慕昭霖,你不要得意,本王知道你狼子野心,这次是本王一时大意,着了你的圈套。不过,你想本王认罪,想本王背黑锅,你妄想!慕昭霖,你才是真正的奸臣,你才是······”
人已经很远,但他的声音依旧犹言在耳,景寒的目光落在慕昭霖身上,眼神中有难以捉摸的复杂意味。
此事告一段落,太后和安王合谋谋害皇上,被当场抓住。太后对此供认不讳,安王起初虽不认罪,但几经审讯,最后还是认了罪画了押,将谋害皇上的前因后果全部如实交代。
他俩的罪行罄竹难书,但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王爷,不能随意处决,只能等皇上来判。
只是谁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毕竟太后的巫蛊木偶已经扎了四十九针。
慕雨蓉被冤枉,自然要解禁,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回到了她的身边。不过因为多日的殚精竭虑,再加上营养不良,终是病倒了。她心里惦记景宇,想去看他,但都被慕雪芙阻挡,只说是等她调养好身体才可以见到皇上。
慕峻苼因为太后受连累,撤了他的官职,囚禁在家。没有治他的罪,也是看在慕昭霖的面子上。更何况,他也是被太后利用。
慕雪芙再一次与慕昭霖相见,是在沈若水的葬礼上,也是太后毒害皇上被擒住的第三天。
说起来这件事太过突然,沈若水被发现死于自己的房间,很突然,连点征兆都没有。
因景容身份不便,慕雪芙在傍晚的时候只身前去,拜祭完后就和慕昭霖去了书房。
那个时候客人都已经走了,慕昭霖也不用陪客。
从进了书房到现在,慕雪芙一直没有说话,只说是想下棋,便让慕昭霖陪着她下。不过在下棋的过程中,她并没有全神贯注,每每举棋不定,仿佛有无限的心事聚集在眉头。
“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心不在焉?”慕昭霖见她犹豫不决,连下一步棋都要想半天,而且就算落了子,也还是不断踌躇。他很少见她这样,不禁问道。
手一松,手中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倒把慕雪芙吓得一惊。回过神,她又捡起棋子,握住手心里。
“芙儿?”慕昭霖唤了她一声,越加觉得不对劲。眸光一闪,他慌忙道:“是不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慕雪芙睫毛一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她心烦意乱,实在没有精力去下棋,手在棋盘上一挥,黑白子各自归位。
第三百三二章 请君入瓮
或许这就是慕雪芙一直都解不开的心结。www.uu234.net
抿了抿嘴,慕雪芙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讽刺,当初我立志诛杀景氏子孙,如今我却在想办法救治景凌沧的儿子,想着如何保住景氏江山不至于落入他人之手。”
她幽幽一笑,自嘲道:“这几年我过的*逸,竟全然忘记了镇国将军府的仇。”
“芙儿,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该放下了。”慕昭霖低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玄武帝早已化作白骨,或许已经转世投胎,你若是还要执迷于过往,苦的是你自己。”
慕雪芙望着窗外,即将落山的夕阳傍着几缕红霞,晚霞绯绯,伸展手臂欲挽留最后一缕阳光。她目光迷离而彷徨,幽幽问道:“父亲有什么事放不下吗?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慕昭霖微微凝滞,侧目看着她映照在余晖下的侧颜,眉宇一涌,收回目光,道:“为父也是普通人,做不到心如止水,自然有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
慕雪芙转头凝看着他,片刻,道:“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皇上马上就要醒了。”
“什么?”慕昭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乍听这个消息霍然站起来,“你说皇上要醒了?”他许是起的太急,身体微微晃动,脸上也白了一层,“太后的巫蛊之术破解了?”
慕雪芙扶着他坐下,“父亲不要激动。”她坐回座位,缓缓道:“皇上只是有了苏醒的迹象,仍然在沉睡中。不过我想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能醒来。”
透进来的余晖如柔和的轻纱浮在她的脸上,她微微一笑,柔媚温婉,“父亲果真相信巫蛊之术吗?”
慕昭霖笑了笑,“以前我也不相信,但这次太后用巫蛊害皇上,让我不得不信。”
“可我不信,我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慕雪芙定定的望着慕昭霖,少顷才转移目光。她的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上,垂头道:“夫人暴毙太过突然了。”
慕昭霖顿了一顿,神色一黯,叹息道:“是啊,实在是太突然了。这几年若水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又疏于关心,前几日我还和她吵了一架,不想,那一次竟是永别。”
“你和她吵架了?”慕雪提眉,目光幽幽一转,“为什么吵架?”
慕昭霖连连摇头,整个人没精打采,伤色悲悯,“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峻笙。 因为我将他囚禁起来,所以若水来找我理论。她说我偏心你,偏心蓉儿和泽茂,对峻笙不重视,说峻笙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我。”他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歉意与自责,“她说的没错,对峻笙,我确实有愧。我将慕家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泽茂身上,对峻笙我从不报以任何期盼。对他我放任不管,等他做错事,我只会一味的批评他,指责他,却从来没有耐心的教他该如何做。他这次帮着太后助纣为虐,其实就是想向我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沉默了几许,慕雪芙道:“我想在府里四处转转。”
慕昭霖微微一愣,道:“好,我让人陪着你。”
慕雪芙拒绝,“我只想一个人走走,等皇上醒了,我和王爷也该回晏阳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你们这次救驾有功,说不定皇上会恩准宸王回京。”慕昭霖思忖道。
慕雪芙慢慢站起来,摇了摇头,“我和王爷在晏阳过的很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比在皇城日子过的舒坦。”
“是啊,远离皇城也算是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对你,对宸王,其实都有好处。”慕昭霖也站起来,“既然你们这么决定,我也不勉强。好了,你去吧。到处走走,也算留给念想。”
慕雪芙慢慢的闲步在花园里,她还记得刚来慕府的时候,她几乎不说话,每天都跑到花园里的蔷薇花从中。只因为这蔷薇花丛和她娘亲院里的蔷薇花丛极其相似,看着这些花,她仿佛就能看到娘亲坐在花丛深处对着她温柔恬笑。
此时正值蔷薇盛开,淡淡的粉色,一簇簇互相依偎,从甬道的两侧一直延伸到尽头。
慕雪芙实在很难想象像她娘亲那么温柔的女人会喜欢像蔷薇这样浑身都带着刺的花。
但这蔷薇又像极了她的娘亲,即便外表美丽多娇,但内心却坚忍而强大。
正赏了着花,慕雪芙却与慕峻苼不期而遇。
慕雪芙没想到会和他遇到,下意识的避开,往令一条路上走。
“慕雪芙,怎么?怕我?”带着挑衅的声音响起,让她的脚步停下来。
慕雪芙回身看他一眼,不欲理他,径直往前走。
“慕雪芙你给我站住!”慕峻苼快走几步,挡在她的面前,“你现在得意了?我母亲死了这下随了你的心愿了是不是?”
他面色通红,情绪激动,猩红的目光直视着慕雪芙。慕雪芙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得意?我虽然讨厌你母亲,但还不至于在她死后还要幸灾乐祸,拍手称庆。”
“她一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你敢说我母亲的死和你没关系吗?”慕峻苼紧攥着拳头,仇视着她,质问道。
慕雪芙一愣,继而笑出声,“你怀疑你母亲的死是我干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冥阴阁的妖女,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我,也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和我母亲有仇,又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她的人!”慕峻苼向前走了一步,逼仄的气氛萦绕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对慕峻苼突如的指控,慕雪芙觉得很可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对,我想要杀一个人轻而易举。不过我要是真想杀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慕峻苼拦着她的手臂缓缓垂下,他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而纠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即便我武功不如你,我也有办法和你同归于尽。”
慕雪芙羽睫轻轻一颤,认真的打量了下他,四年一别,他确实变了很多,起码不像以前那么冲动鲁莽。迈开步子,慕雪芙从他身边越过,突然又站住,“你母亲虽不是我杀的,不过我也觉得她死的蹊跷。你应该好好查一查,或许,杀她的人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哪。” 慕峻苼转身,“想不到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慕雪芙欲言又止,“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听闻伺候你母亲多年的方嬷嬷也跟随你母亲而去,感慨她真是忠仆。”
不愿在说下去,慕雪芙不理会陷入沉思之中的慕峻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慕峻苼望着慕雪芙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她的话,脑中灵光一闪,迈开大步向灵堂而去。
深夜,寂静得仿若整个世界都在沉睡之中,而有人在万籁俱寂之后偷偷的潜入到皇上的宫殿里。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手矫健,出手狠辣,守卫在门口的侍卫刚要出刀,一眨眼就被他封了喉。
寝殿里烛光红摇,温润的橘色暖光荡漾着缕缕清风,缓缓的吹拂着床上的轻纱帷帐,如一簌簌的波浪飘摇在海里。
黑衣人手里的匕首迸射出冷冽的光芒,他一步步的,离龙床越来越近。
他拨开床幔,手中匕首用力向床上捅去,没有一点迟疑。只是,匕首还没落到背上,床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双腿一抬,双脚擒住匕首。
黑衣人大惊,不意有此一诈,抽身想逃走,可是刚跑到门口,在门口阻截的人就将其打了回来。
景寒手握长剑,一剑斩开黑衣人面罩,与景宇对视一眼,“果然是他派来的人。”
“荣王饶命!”黑衣人见形势不对,立即求饶。
话音未落,也不用审问,景寒手腕一转,一剑封喉。
景宇目光一寒,道:“袁威是他的亲信,朕想到他会派他来刺杀朕。”摇了摇头,景宇心里阵阵发寒,叹道:“真是朕的好岳父啊。”
没错,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慕昭霖设的一个局。
那个在景宇昏迷时在他耳边将自己所有的阴谋全数说出来的人就是他,只是当时他绝对不会想到景宇那个时候已经逐渐有意识,更想不到赵奕能研制出解药让景宇清醒过来。
“动作这么迅速,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听清他的声音哪。”另一边,江月瑶走了出来,她旁边还有景容。
景寒冷峻的面容睨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冰冷,“那就劳你好好看一看。”
景容抿嘴一笑,“师姐能否有把握将我易容成这个人。”
江月瑶端着肩膀绕着地上的死人走了两圈,手指抚摸着下巴,“把你那张漂亮的脸易容成这么难看的样子,确实又些困难。不过,还难不倒我,只是费些时间罢了。”
景宇慢慢的坐在床上,拳头抵在嘴唇上,轻轻咳嗽几声,他才醒来没两天,身体还很虚弱,刚才又动了武,此时有些体力不支。他看着那人,嘴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是他。”
江月瑶拿给他一粒药,“这是假死药,等你吃下去后便和死人一样没有呼吸,不过你放心,只是假死,对你的身体无害。只要时机成熟,我就会让你醒来。”
景宇接过药,深邃的目光暗暗散发着光芒,“成败就看明日了。”
第三百三三章 伪装袁威
经江月瑶一番休整,景容的面目与袁威虽不十分相似,但也足以有**分。m.www.uu234.net并且声音也做了休整,只要少说话,就不会被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伪装成袁威回到慕昭霖身边,“属下不负相爷所托,已将皇上毙命。”他将沾有血的匕首往上一递。
漫天的繁星明亮,却照不进人黑暗的心里。
慕昭霖接过匕首,鼓掌一声,郎朗大笑,“好,好,好!袁威你果然不负本相所望,你放心,只要本相掌握朝政,这禁卫军的统领就是你的。”他拍了拍“袁威”的肩,“只要为本相做事,本相不会亏待!”
“袁威”朝慕昭霖拱了拱手,他的目光如剑气一般霎那间的凌厉从慕昭霖脸上掠过,“谢左相提拔!”
慕昭霖此时正得意,哪里注意到那抹稍纵即逝的凌厉。他的脸上满是笑容,眼角出的皱纹如菊花一般绽放。
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卷明黄色卷轴,慢慢打开。
“袁威”一瞧,心中震惊,那明黄色的卷轴竟是圣旨。不想慕昭霖早已安排好一切,连圣旨都敢伪造。
慕昭霖拿着圣旨,手指慢慢的抚摸着那上面的字,如同一件绝世珍宝,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嘴角的笑容也越咧越大。
“明日本相就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这则圣旨,到时本相就可以坐拥这大秦江山了。哈哈哈哈······”
“袁威”的目光审视着他,片刻,单膝下跪,大声道:“左相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慕昭霖仰天长笑,看着“袁威”甚是满意,却又摆手,“欸,不要瞎说,本相怎么能万岁哪,熙儿才是万岁。”
“袁威”一笑,道:“大皇子即便当了皇帝,不还是相爷您在旁扶持。再说您是大皇子的外公,大皇子是万岁,您当然是万万岁。” “嗯?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慕昭霖一顿,深深的看了眼“袁威”,并未发觉不妥,再者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还会认真去分辨,原本那两分不像也被他忽略掉。他的手指捋了下胡须,颇为赏识的看着“袁威”,扬手叫起,“快起来,快起来。”又道:“不过这几句话你说到本相的心坎里了,好好,说的好。这万万岁,本相当得起。”
“属下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是特意恭维相爷。”除了皇帝,景容还从未给任何人跪下,但演戏演全套,这一跪,他就当叩谢他对慕雪芙的养育之恩。
在慕雪芙得知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慕昭霖布的一个局时,她真的是难以接受。若不是她亲耳听皇上将说出慕昭霖的阴谋,若不是景寒查到林海其实并不是太后的人,而是慕昭霖的人,她根本不会相信。
那天,她沉默了一个下午,静静的待在房间里思索,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们进京的那天在与他在茗音楼相见后会被太后知道,也明白,为何镇国府那条密道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找到。 他这么做不过是激发太后和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确信皇上昏迷是太后的阴谋,同时也让太后有危机感。 原本太后并不想,也不敢谋害皇上的性命,她只是在等,等着皇上驾崩。可因为慕雪芙他们回京的消息被她知道,她才唯恐夜长梦多,动了杀心。
而慕昭霖暴露他们行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逼得慕雪芙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求助荣王回朝。
他只是利用她,利用景寒,去与太后,与安王抗争周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想通了一切,他们便决定来个请君入瓮,让慕昭霖自投罗网。
所以,在沈若水葬礼那天,慕雪芙才会将景宇就要醒来的消息告诉慕昭霖。她知道,慕昭霖一定会沉不住气。
不过,谁都知道慕昭霖不会亲自动手,即便抓到刺客,他也不会承认,甚至可以说是有人诬陷他。
所以几经商量之后,他们决定要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他沉重的一击,让他永不翻身。
景容幽幽的瞳目在慕昭霖自得的脸上深深的嵌入,他从始至终对慕昭霖这个人都有所保留,没想到这一切都真的是关于他。原本,他以为一开始自己的怀疑只是他心有余虑,他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但不想,慕昭霖做的事甚至超出他的余虑。
“对了,我让你丢下安王府的令牌你扔了吧。”慕昭霖话锋突然一转,正对上“袁威”投过来的目光。他先是微微一愣,觉得今日的袁威有些不同,这双眼睛仿佛深不见底,又好似能让人深陷其中。
景容没有想到他突然回视自己,凝滞一瞬,连忙垂下眼。心有戚戚,他根本不知道药要将安王府的令牌丢在皇上的寝宫里,此时那令牌依旧在他身上。
“属下已经照相爷的吩咐,将令牌扔到皇上的龙床旁边。”原来老滑头是想将刺杀皇上的事推到安王头上,真是狡猾。景容现在只有硬着头皮,然后找机会将这一点告诉慕雪芙他们。
慕昭霖以为自己刚才眼花,况且现在他正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里,也没深究。他收起圣旨卷轴,道:“你去通知曲长甫,让他做好准备。”
曲长甫?景容不觉看向慕昭霖,心里反复揣测,曲长甫曾经是陷害他岳父的人,慕昭霖作为岳父的兄弟,怎么会和曲长甫牵连?
颦眉间,慕昭霖一顿,“有什么问题吗?”
“袁威”猛地一激灵,放下心思,道:“没有,属下这就去通知曲尚书。”
“袁威”刚离开,慕泽茂就走了进来。他漠然的盯着慕昭霖看,“父亲还要做什么?安王和太后已经是阶下囚,父亲难道还不收手吗?”
“收手?”慕昭霖理所当然道:“走到这一步自然是要走下去。”他望着慕泽茂,停一停,目光留在他身上片刻才挪开眼,“泽茂,你是父亲最看重的儿子,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你应该站在父亲这面。”
“父亲这么做,难道不怕伤了蓉儿的心吗?”慕泽茂两眼明亮,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一起,他的语气不傲又含着一缕轻飘的冷然,“还有芙儿,如果她知道你在利用她,那以她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提到慕雪芙,慕昭霖顿时凝滞,他背对着慕泽茂,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慕泽茂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半晌,慕昭霖转过身,定定的凝视着慕泽茂,语气肯定,不容有一丝质疑,道:“所以,不能让她们知道这一切。泽茂,你是哥哥,你也不想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反目成仇吧?”
“可父亲做的事却不容原谅!”慕泽茂直视着他,胸口处有一股怒气。
慕昭霖一声轻喝,“泽茂!”他的态度慢慢软下来,走到慕泽茂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泽茂,父亲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咱们慕府,为了你,为了蓉儿和熙儿啊。为父为皇上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他是怎么对待我的?他不断的打压我,打压咱们慕府,逼得为父不得不辞官隐退。”
他语重心长,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你哪?你是国舅爷,可你至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在这样下去你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慕泽茂摇头,指着自己的胸膛,坚定道:“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不需要依靠外戚,是校尉也好,是统领也罢,我都是依靠我自己的实力。若是依靠国舅的身份即便是当上大将军,对我来说也是耻辱?”
“耻辱?”慕昭霖霍然睁目盯着慕泽茂,片刻,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涉及官场太浅,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他目光垂下,手在明黄色卷轴上来回摩挲,“你不为你自己想,难道不为蓉儿和熙儿想吗?皇上登基四年,可却一直未立太子。虽说现在他喜欢蓉儿,但难保他会一直喜欢下去。若是以后出现一位宠妃,那不管是蓉儿的皇后之位还是熙儿的太子之位都会受到威胁。我这么做,不过是先下手为强。”
“皇上对蓉儿是真心的——”
“你能担保这真心能持续一辈子吗?我们这些人家男人还要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上,坐拥三千后宫佳丽。等蓉儿色衰爱弛那一天,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他们吗?当年汉武帝对卫皇后也是宠爱有加,一举从歌姬抬举到皇后,可在她年老色衰之后哪?巫蛊治乱,太子自缢,卫皇后自杀,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慕泽茂沉默了许久,一直看着他的父亲,义正言辞道:“父亲不能光凭一时的猜想就这样下定论,皇上是削弱你的势力,但作为君王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皇上他并没有错。相反,父亲谋害帝皇,这是最无可恕的大罪,希望能够悬崖勒马,将解药拿出来,再主动向皇上认罪,皇上仁慈,或许会饶了父亲的命?”
慕昭霖像看一个笑话一般看着他,旋即笑起来,“向皇上认罪?恐怕他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慕泽茂怒目而睁,大吼道:“父亲你做了什么?”他内心震惊,脚步凌乱,一步一步往后退。
“当然是斩草除根了!”慕昭霖一声令下,“来人,将大公子关进他的泽沛堂,明日本相回府之前若是让大公子逃出去,本相就要你们的命!”
第三百三四章 想回家了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被几个人架着,慕泽茂不禁大怒,甩开绑着他的人,“父亲,你再这样错下去就不能挽回了!”
慕昭霖皱了皱眉,给慕泽茂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手起看在慕泽茂的脖子上,一掌将他打晕。
“看好了,若是大公子跑了,本相唯你们是问!”慕昭霖挥手让他们将慕泽茂带下去。又招了慕峻笙,“峻笙,父亲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出人头地,你的努力为父也看在眼里。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现在就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慕峻笙目光一定,灼灼的盯着慕昭霖,沉沉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下,问道:“父亲不怪我与太后沆瀣一气吗?”
“你还是个孩子,当然会做错事,为父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你计较?况且你只是想证明给父亲看,而太后也看准你这个心思,说到底你也是被人利用。”面对慕峻笙,慕昭霖露出鲜少的慈蔼之色,招他到底身边,摁着他的肩膀,如此道。
慕峻笙肩膀微微一抽,低垂睫毛下的眼睛闪了闪,转目看向慕昭霖,“父亲刚才说有个绝好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慕昭霖翘起嘴角,表情颇为欣慰。这个儿子以前被沈若水惯的不像话,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没个章程。这几年历练的多,也不像以前那般胡闹,现今看着也越发的稳重了。
“你大哥年龄越长,却越不懂事,以前为父看你不成器,不想这几年你长进不少,依为父看如今为父所能倚重的就只是你了。”慕昭霖转身坐下,手中摇曳着一把竹扇,上下打量着慕峻苼。
慕峻苼稍稍抬起头,看了眼他,谦逊道:“我怎么能和大哥比哪?”嘴角漫出一抹哂色,他隐隐自嘲,“大哥品行贵重,皇城众人莫不夸赞。反观我,前几年德行败坏,为人所恶,这几年虽说有所收敛,但早年间的名声在那,也未曾有人高看一眼。我和大哥简直是云泥之别,父亲的赞誉儿子着实受不起。”
慕昭霖让他坐下,片刻,徐徐道:“你大哥是品行端德,可是为人太过固执死板,若等为父百年之后将慕府交给他,估计咱慕家也只有慢慢没落的份。”
话已说到这,让慕峻苼心中震惊。他瞧着慕昭霖慢慢的饮着茶,心里泛起了嘀咕。平时父亲一向最看重大哥,怎么今日却好像是有意在他面前说大哥的不是,而且隐隐约约想要自己取代大哥的意思。
他琢磨不透,收回目光,心里不但算计着,“怎会?有宫里的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在,咱们慕家怎么会没落?”
慕昭霖表情一凝,到了嘴边的茶杯边沿就滞在那里,沉吟一下,他放下茶,看着慕峻苼,“为父这刚得到一个消息,今晚有人暗杀皇上,此时皇上已经驾崩了。”
“什么?”慕峻苼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太后和安王已经被囚,还能是谁下此毒手哪?
慕昭霖暗自摇了摇头,心中评价:还是不够沉稳,还得历练历练才行。
他掸了掸休息上的褶皱,漫不经心道:“若为父说是我哪?”
“父亲?”慕峻苼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糟,看着慕昭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惴惴。半天,勉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父亲是在开玩笑吧,您一向忠君,怎会刺杀皇上哪。”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要人命的事开玩笑?”慕昭霖直直的望着他,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良久,他脸上端起和蔼的微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气你大哥,也觉得父亲偏心,看重他却从不重视你。”
慕峻苼连忙道:“不,儿子不敢。”
“有何不敢?”慕昭霖面庞上的笑容瞬间一收,一脸肃色,深沉的就像是个万年不变的枯井,不见水波,“你应该不服气,人只有不服气才会不断的想要往上爬。”
停一停,他脸上的表情缓下来,“我以前确实是看重你大哥,这无可厚非。也确实你看不上你,因为你以前太胡作非为,一点都不像我慕家的子孙。”
“儿子惭愧,让父亲失望。”慕峻苼拿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
慕昭霖抬起手,指了指他,道:“但为父现在却觉得你才像慕家的子孙,你大哥,他太感情用事。”阴沉的面庞即便有灯烛照耀也还是让人觉得阴暗,“男人就应该狠心,成大事者更不能感情用事,那样永远不会成功。”
他端起茶,饮了一口,润了润嘴唇。噙着一抹笑容,他意味深长的注目着慕峻苼,道:“峻苼啊,告诉为父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权倾朝野,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成为慕家的家主?”
慕峻苼倏然看向他,脸上闪过惊慌,“儿子······儿子不敢有这种想法。”
“是不敢,还是不敢宣之于口?”慕昭霖饶有兴致的问道。
慕峻苼紧张万分,“是不敢,儿子自小就知道慕家的继承人是大哥,从不敢妄想与之相争。”
他是不甘心,不服气,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却还从来没想过也争夺当家人,更别说权倾朝野了。他自己是什么样的料自己清楚。
慕昭霖略带愠色的神色一瞬掠过,沉声道:“但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慕峻苼微微一愣,喉咙紧的如同绷在一根线上,不禁咽了咽喉咙,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他慢慢坐下来,却不敢直视慕昭霖,手紧张的搓在大腿上。须臾,他紧闭着下双眼,再睁开,硬着头皮道:“不知儿子有什么地方可以为父亲效劳。”
慕昭霖捋顺着胡须,唇际抿着笑意,缓缓道:“明日宫里会发生大事,届时你守在金銮殿外,如果有任何异动,你就带兵冲进去。”
慕峻苼心中猜测已有**,他坚定的眼神如箭矢般射向慕昭霖, 抱拳道:“儿子听从父亲安排。”
慕昭霖郎朗一笑,宽厚的手掌在慕峻苼身上用力一拍,道:“好,不愧是我慕昭霖的儿子,事成之后父亲不会亏待你的。”
拍在他身上的手掌虽不重,但在慕峻苼心里却如千斤。他低垂着头,笼罩着烛火的光影映着他的脸上,晦暗不定。
再说景容那面,照着慕昭霖的吩咐,他去了趟曲府。许是因为袁威在慕昭霖身边是个得脸的,曲长甫对他恭敬有加,连离开都亲自送到门外。
“辛苦袁大人跑一趟,劳您回去和左相说一声,曲某感激左相这么多年的提拔之恩,必然投桃报李,任左相差遣。”
景容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离开了,但等曲府的大门关上的时候,他不禁回头去看。
曲长甫的话他在心里不断咀嚼着,多年提拔?曲长甫能从一个副将到现在的户部尚书,难道这背后是慕昭霖的作用?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个曲长甫和当年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的事有关,怎么多年来还提拔他?难道······
景容唇畔微微抿起,眉宇间拢着浓郁的忧愁,他手指轻轻一颤,轻轻道:“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慕雪芙此时在安定郡王府,她坐着床边,手轻轻的拍在景慕的身上。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似无数银丝细线荡漾在半空中,给温热的天气带来丝丝凉意。
她起身去关窗,当抬头看着朦胧中的月色时,手停在半空中,一时纹丝不动。
慕昭霖的事她已然心烦意乱,而景容此去她更是担忧不已,唯恐景容那里出了差错,危及性命。
轻轻的叹息声和着细语的哝哝低语,她慢慢关上窗户,心中祈祷盼望他此去顺利,万不可被发现出什么端倪。
“母妃~”床上的小人翻了个身,手到处抓了抓,眼睛还没睁,拉着娇糯的长音就呼唤上。
慕雪芙赶紧几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道:“母妃在这,慕慕睡吧。”
景慕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奶声奶气又唤道:“父王~”
前段时间晚上都是景容照顾着她,现在父王不在她身边,她反而不习惯。
没有听到以往的回音,景慕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左右看看,委屈的撇起嘴来,“父王哪?我要父王。”
慕雪芙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父王出去办事了,要明天才能见到。慕慕快点睡觉吧,等明天醒来说不定就会见到父王了。”
“又去办事了。”景慕往慕雪芙怀里拱了拱,小脸贴在她的身上,“母妃不在的时候父王也这么说,那什么时候能办完事啊?我想回家,想承欢承心和鹊阳,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母妃也想回家。”慕雪芙轻轻低喃,低头看了眼又昏昏欲睡的景慕,她将她搂在怀里,嘴里哼哼着摇篮曲,这才又将她哄睡着。
她慢慢阖上眼睛,低低的声音仿佛轻纱羽衣飘柔,“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应该很快了。”
第三百三五章 戏如人生
慕昭霖看着面无血色,没有一点呼吸的景宇,嘴边微不可查的翘了翘。www.uu234.net旋即立马痛哭,鼻子一把泪一把,由人搀扶着才勉强站立着。
恸哭半晌,上前再次查实认证,手探了探景宇的鼻息,全无气息。又想查看身体,却被景寒拦下。
“皇兄死相惨烈,左相还是不要看了。”景寒面容冷峻,而眼底却带着一抹雾气,看上去伤感万分。
荣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即便是先皇驾崩他也未在众人面前掉过一滴泪,而此时表露出这种神态倒让慕昭霖不疑有他。
慕昭霖环顾四周,未见慕雨蓉母子,擦了擦泪,便问道:“皇后和皇子们哪?”
慕雪芙忙道:“皇后还在病中,此时若是告诉她我怕她一时承受不起。先瞒着吧,等她身体好一点再告诉她也不迟。”
慕雪芙特意封锁了消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让慕雨蓉知道,这也是景宇的意思。
不是景宇顾及她什么,而是怕她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慕昭霖恍然,颔首道:“也对,这事还是一点一点告诉她吧,万不可急。”
慕雪芙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和他身后的“袁威”一对,连忙移开,心里对他的担忧也如轻云般消散。
景容的手摩挲着袖子里的令牌,正寻着契机将令牌交给他们。正好慕昭霖背着他与慕雪芙说话,他慢慢往景寒身边挪了挪。
景寒看他不断摸着袖子,又缓缓的靠近自己,便装作无意般向他的方向走去。两人交错间,景容就着他长袖摆动间,将令牌递到他手上。
景寒暗自一看,是安王府的令牌,再看了眼景容,见他向慕昭霖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慕昭霖并未察觉这一切,他正与慕雪芙说着话,“你如今有了身孕,要多休息,切不可操劳。”
前几天慕雪芙突然作呕,经江月瑶一诊,才发现慕雪芙都已经怀孕将近一个多月了,这还真是让景慕给说中了。
手不自觉覆上小腹,慕雪芙含着一抹笑意,但眼底却蕴着苦涩。
慕昭霖是否真心关怀,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慕雪芙只觉得阵阵心寒。看着慕昭霖,她不觉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的看透过这个人。
“谢左相关心。”下意识的,慕雪芙这样的称呼,拉远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
慕昭霖心里仿佛被划了一道,皱眉凝视着她,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道:“你叫我什么?”
慕雪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扬起笑脸,“我说谢父亲关心。”
见她如常,慕昭霖缓了缓神色。又与景寒道:“刺杀皇上的人抓到了吗?”
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再加上刚才景容给的令牌,景寒道:“没有。”他从怀里抽出令牌,拿给慕昭霖看,“只是留下了这个。”
慕昭霖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不是安王府的令牌吗?”他瞠目结舌,“难道是安王不死心,想和皇上同归于尽?”又恨恨道:“没想到他都已经被打入大牢还作恶,真是罄竹难书!”
说到此,他老泪纵横,伏在皇上的床边失声痛哭。边哭边道:“皇上您就这么离开,让蓉儿他们孤儿寡母如何过?又置大秦江山如何?皇上您放心,老臣就是拼了命也要安王和太后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为皇上报仇雪恨!”
见此,慕雪芙不觉从心里深处作呕,她实在不知道,一个人在杀完另一个之后又来为那个人哭丧,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是如何做到的?
她也真是佩服慕昭霖的演技,如果不知道真相会许还真会被他这虚有其表给欺骗了。
但此时她又不得不跟着做戏,遂上前安抚,“父亲不要太过伤心,也要保重自己,现在皇上刚刚驾崩,皇后又在病中,这朝廷还需要您来支撑一二。至于杀害皇上的凶手,您放心,我们都不会放过的。”
“我已年迈——”慕昭霖装作谦逊,想要以退为进。
慕雪芙抢话道:“父亲历经两朝,为两代帝王所信任。此时皇上遇难,朝廷必定大乱,也就只有父亲来主持大局,才能稳定朝纲。父亲,万不可推脱。”
“您不为自己为大秦想想,也应该为雨蓉姐和熙儿想想。难道您真人心置他们孤儿寡母而不顾?雨蓉姐现在还不知道皇上已遇害,若是知道,还不定什么情景······”断断续续,慕雪芙哽咽凝噎,她执起手帕擦泪,掩面时,对着景寒打了个眼色。
景寒道:“正是,本王是个粗人,对朝廷之事远不及左相,所以还得左相主持大局。现在朝臣们还在金銮殿,左相也应该站出来交代一下,另外,皇上驾崩,举国哀痛,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皇上生前可有打算?”
慕昭霖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眼中一算计,道:“瞧我只顾着伤心,连这等重要事情都忘在了脑后。”他搭着身边的人慢慢站起来,从衣袖里掏出一件贴着封条的长条木匣,“皇上圣明,早前曾留下圣旨于我,说是在非常时期才可打开。”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他人心底已经有底。大家心知肚明,皇上何曾给过他什么密旨,不过是他伪造出来的。不过,等的就是这个。
他递给景寒,只是景寒却推脱开,道:“既然是皇上的密旨,还请相爷一会儿当着满朝文武宣读。”
慕昭霖装作犹豫再三,“那就请大家和本相一起去金銮殿吧。”
如此,一行人便去了金銮殿。
众大臣在金銮殿上等得焦急,见慕昭霖出现,连忙围住询问。
“左相,皇上果真遇刺?”
“怎么会这样?查到凶手了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可留下遗诏?”
“大皇子堪当。”
“大皇子年幼,怎可为君?”
慕昭霖站上金銮玉阶之上,“好了,不要吵了。”
他素来在朝中威严,一声下去,果然鸦雀无声。众臣皆望向他,等着他的答案。
其实对于有些人来说,皇帝的生死于他们无关,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自身的利益。
却听慕昭霖道:“安王虽下狱,可心有不甘,他胆大包天,竟派刺客暗杀皇上,令皇上身亡。但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却不想那刺客留下安王府的腰牌。”
有人义愤填膺,忿然道:“安王罪大恶极,应满门抄斩,处以极刑!”
有人挥衣抹泪,“当初就应该处斩安王,也不至于皇上被······”
“安王犯下此等滔天罪行定不会饶恕他,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慕昭霖手持“圣旨”,往头顶一举,扬声道:“这是皇上早前留下的圣旨。”
众大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慕昭霖道:“这里面的内容如何,本相也不知道。”他看向范正,“就请范大人当殿宣读吧。”
乌泱泱跪了一地,范正捧着圣旨,慢慢打开,看见圣旨上的内容,他皱了皱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自朕登基以来,勤恳政事,莫敢惫怠,万不敢负先帝之所托。然,朕近日心绪不安,又突感身体不适,唯恐万一,遂留下此诏以备不时之需。朕有两子,长子景熙聪慧过人,堪当大任,兹大皇子景熙为皇太子,若朕有万一,托孤于左相,左相必定全心辅佐其右,直至亲政。”
范正一字一顿念完,慢慢放下圣旨。看向慕昭霖,肃色道:“这圣旨果真是皇上给相爷的吗?”
慕昭霖愠怒道:“皇上的墨宝与玉玺岂会作假?范大人难道不相信慕某?”
曲长甫眼珠子一转,向前一步,道:“左相是皇上信任之人,太子又深得皇上疼爱,皇上将皇位传给太子,又命左相辅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范大人有此一问难道还怀疑这份圣旨是造假不成?”
范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本官就是怀疑!此次皇上中毒毫无征兆,怎会突然给左相留一份圣旨,并能未卜先知,将后事交代,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么一说,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上。
见此,曲长甫直起腰版,“有什么奇怪的,这也是皇上圣明。倒是范大人,一再怀疑这份圣旨的真伪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份圣旨是捏造的?”
他朝另一侧的人打了个眼色,那人立即道:“虽皇上没有在朝上说过立大皇子为储君,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慕皇后深得皇上宠爱,大皇子更是长在皇上身边,四岁就早早上书房,五岁就开始授业为君之道,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思不言而喻。而左相在皇上还是睿王时就已辅佐在身边,现在让左相继续辅佐大皇子,也实属正常。下官真不明白范大人有什么好疑虑的?难道是因为皇上并没有将重任交给大人您吗?”
范正轻轻一嗤,啐口道:“谄媚的小人。”那人登时便变脸,正要争吵,范正转首看向慕昭霖,“左相确定这圣旨是皇上亲手所写,并交给你的吗?”
慕昭霖扬起脸,“当然确定!”
话音一落,另一道深沉而又透着微乎的虚弱声音缓缓吹入金銮殿上,“那朕怎么不知道?”
第三百三六章 自投罗网
“皇上,是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惊之余,范正带头叩首,所有人也跟着一一跪下。
看着殿门外被赵奕搀扶着走进来的景宇,慕昭霖顿时脸色惨白,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两眼发直,忡怔之态。
他嘴唇轻颤,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没死?”
景宇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越过,“你想问朕怎么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对不对?”他的声音冷峻,不待慕昭霖回答,怒喝道:“慕昭霖你好大的胆子,不但伪造圣旨,还派袁威刺杀朕,幸亏袁威忠君爱国,没有听从你的命令,弃暗投明。不然你的阴谋已经得逞!”
慕昭霖狡辩,“不,皇上冤枉微臣了。微臣是伪造圣旨,但那是因为皇上突然暴毙,微臣怕朝局不稳,所以才匡造了圣旨,想要暂时稳定超重局势。什么刺杀?微臣并不知晓啊!”
“不知晓?那就要问问你身边的袁威了!”景宇坐上龙椅,脸色虽白,但帝王气势不减,“袁威你说!”
“袁威”跪下,道:“昨日宸王妃走后左相就召属下进了书房,他知道皇上就快苏醒,所以派属下去刺杀皇上。”
慕昭霖气的鼻子直冒烟,“你污蔑本相。”膝行几步,如捣蒜一般磕在地上,“皇上,袁威污蔑微臣,微臣从没有让他去刺杀皇上啊!请皇上明鉴!”
景寒语气淡淡,却坚定,“袁威是左相手下最得力的侍卫,怎么会特意污蔑你哪?左相还是承认了吧,不然用起刑来审问,本王这雷厉风行的作风你怕是吃不起!”
袁威插嘴道:“不但是昨晚,皇上昏迷中毒也与左相脱不了干系。”他指着赵奕怀里抱着的曼陀加罗,“这花便是使皇上陷入昏迷的毒,这可是左相辛苦寻来的。”
“你胡说!”慕昭霖一掌拍过去,被景寒截住,挡了回去!
“左相是想杀人灭口吗?”景寒阴森的声音如千年冰封的积雪,没有一点温度。
“袁威”拱手道:“皇上若不信,可以抓林海还审问。”
景宇冲身边的内侍扬了扬脸,“传林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海被带到,他先前已经招供,这个时候索性将所有事情抖落出来。
问完话,景宇看着慕昭霖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慕昭霖气急败坏,阴鸷的目光扫向“袁威”,指着他,微微颤颤,“你······你出卖本相!”
“那左相就是承认自己谋害皇上了?”景容冷冷一笑,从容站起来,声音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慵懒之色,道:“袁威并没有出卖你!只是他行刺失败,当场诛杀。”景容慢慢解开那张假脸,露出本来的面目,“是你太心急,中了我们为你设下的圈套!”
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慕昭霖趔趄不稳,惊惶的眼睛一一从慕雪芙等人脸上掠过,“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
慕雪芙掀开低垂的眼皮,眼波幽幽,眸子里沁着一层水烟般的氤氲。她注目着慕昭霖,忍着心中的痛惜,“不是我们合起伙来对付你,而是你将自己逼上绝路。”
慕昭霖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含着汹涌的愠怒逼视着慕雪芙,“原来你昨日是特意去说给我听的,你们是想请君入瓮啊!我实在是大意,竟着了你们的道。”那双眼睛倒进了黯然的星辉,“芙儿,只怪我太相信你,只怪我太相信你!”
慕雪芙失望至极,凝着他,说话的语气含着愤懑,“与你相比,我们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我真的很难想像原来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因动怒景宇涨红着脸,喝道:“慕昭霖,朕待你不薄,你竟谋害于朕!”
慕昭霖双目触及到赵奕手中捧着的那盆已经凋零花瓣的曼陀加罗之后,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那笑容无谓而恣意,仿佛并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他望向景宇,道:“我也不想,都是你逼我的。我辛辛苦苦扶持你登上皇位,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削我的权,贬我的人,你想将我一点点挤出朝廷,想让我多年经营化为乌有,我岂能甘心?”
景宇颦眉涌动,眼中失望流露,“朕从没有忘记你的扶持,正是因为朕没有忘记,所以你把持朝政多年朕都没有说要除去你。可是这江山终究是朕的,这朝廷终究是朕做主,要不是你一次次的想要架空朕,想要朕在所有事情上都听你的,朕不会用非常手段,削你的权,贬你的人官职。”
慕昭霖大喊道:“你说的冠冕堂皇,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借口!”
景宇登基这几年,虽励精图治,但其中慕昭霖也阻挠了多次。因为整个朝廷有一半的人都是他的人,使得景宇在登基之初想要做什么改革都步步受阻。
只要慕昭霖对他的决定阻挠,那朝堂上大半的人也会跟着阻挠。
那些人都是以慕昭霖为首,有时丝毫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说实话,他们岳婿之间在权利之争中也是一番龙争虎斗,关系也大不如前。
景宇通过一步步的争夺,慢慢掌握主动权,又有一帮景氏的忠臣协助,终于扭转乾坤。不但可以削弱慕昭霖所涉及到的权利,还能将左相派的一些人赶出政治的舞台,从而慢慢将皇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慕昭霖就以身体违和为由辞官隐退。开始景宇也是再三挽留,因为说到底这么多年都是慕昭霖扶持着他,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会做得那么绝,不给人留有余地。可慕昭霖坚持如此,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而他万万想不到,慕昭霖根本就是心存怨恨,他辞官隐退并不是真的感念皇恩,而是要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就是想要在暗地里给他致命的一击。
而让他最想不到就是,他的好岳父,竟然会想要杀自己。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慕雪芙一直都知道慕昭霖一向野心勃勃,对权力有很大的**。所以听他辞官隐退时确实心有怀疑,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怀疑。她从不会想慕昭霖的野心可以丧尽到如此地步,连弑君都敢为。
而他要弑的君还是他自己的女婿。对,他当然不会在乎景宇是不是他的女婿,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女婿吗?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其实无论是诬陷慕雨蓉的人,还是从未央宫搜查出的那包毒药,都是他指使人所为。
“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栽赃?”慕雪芙实在是难以接受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野心连女儿的命都可以置之不管。
提到慕雨蓉,慕昭霖的脸上划过一抹自责与愧疚,他直视着慕雪芙,深深的,“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会回来吗?宸王会回来吗?荣王会回来吗?”
他冷漠的看着他们,冷笑道:“你们都是我的棋子,是用来对付安王和太后的棋子。只是你们这几个棋子超出我的控制,我没想到你们会将已经找到解药的事情瞒着我,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一直以来,他在朝廷上的宿敌就是景万祥。安王府虽不如先帝时风光,但朝廷上的人也有一小半的人还是老安王在时提拔上去的官员。
景宇曾用安王来权衡他,足以见安王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慕雪芙注视着慕昭霖,眼中的痛心多于厌恶,“你知道雨蓉姐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回京。而且只要有我在,玉瑕哥哥也一定会回来。我那次说我要回晏阳,其实你一点都不信。知道我们必然会进宫为皇上解毒,所以安排文贵太妃在我和景容面前演戏,让我们将虽有怀疑都集中在太后和安王身上,借我们的手除掉你的政敌。”
慕昭霖直言不讳,默认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故意诬陷蓉儿,就是引你回京。让你们查出所有的事都是太后和安王勾结,是他们谋害皇上。可我就是想不到,世上会有人识得曼陀加罗,还能解出毒,令皇上苏醒。都是我一时大意······”
他看着慕雪芙,失望之色毕露,仿佛慕雪芙对不起他一般,“我一时大意,竟中了你的圈套,让你们来了一个请君入瓮,我自投罗网!”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景宇,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若不是我大意,你现在已经见棺材了,熙儿也已经是天下之主。”
景容脸颊上勾起一抹笑意,哂笑道:“你难道想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皇子吗?可笑,你不过是想掌控一个听话的傀儡,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天子之权罢了。”
慕雪芙转过脸,轻轻吁出一口气,“难道在你眼中权利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牺牲女儿?如果雨蓉姐知道她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权力,诬陷自己,杀害她的夫君,不知她的心会有多痛。”
慕昭霖的声音轰隆而洪亮,没有半丝悔过之意,“熙儿若是能当皇帝,她感谢我还来不及,到时她就是皇太后,连皇帝都要敬她三分,她有什么心痛的?”
胸口的怒气“噌”一下子燃烧起来,慕雪芙愠怒的看着他,又气又恼,“你真的是被权力蒙了心,我突然觉得一点都不认识你,不,我根本就从未认识过你。我知道你爱权,却不知道原来权可以让你丧失掉人性。”
“芙儿,不要说了。”门外传来一声温软的声音,慕雨蓉穿着一件浅黄色薄裳,一手牵着景熙,一手牵着景熠。
第三百三七章 倒戈相向
“蓉儿你怎么来了?”景宇一惊,他本想将事情先瞒下来,谁知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慕雨蓉福了福身,道:“熠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闹,吵着要见皇上,熙儿也是,所以臣妾就带着他们去龙寰殿看你。可谁知龙寰殿上下一片白布,臣妾吓得半死,又找不到你,宫人告诉臣妾说皇上已经醒了,还来了金銮殿。臣妾欣喜不已,容不得片刻耽误,所以便跟来了。”
“幸好皇上无恙,臣妾也安心了。”慕雨蓉走进来,凝视着慕昭霖,眼中有难以言喻的伤痛,她的眸子里沁着一层氤氲,喉头哽咽却在抑制。
慕昭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触到慕雨蓉那双眼睛,他不自觉的撇开。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眼睛一转,慕雨蓉哀怨的盯着景宇,“皇上为何要瞒着臣妾?难道我们夫妻多年,你还不信任臣妾吗?”她的声音绵长,身子还未痊愈,捂着嘴咳嗽起来。
“不,朕当然信任你。”景宇连忙从龙椅上下来,拉着她走上去,抚着她的背,他侧目瞟了眼慕昭霖,迟疑道:“只是你的身子不好,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想着等你的身子好了再和你说。”
景熠看到自己的父皇醒来,憋不住哭了出来,这段时间他住在太后那里,没有父皇和母后,唯有哥哥在身边。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后来回到母后身边,母后又生着病,哥哥告诉他不可以在母后身边掉眼泪,他便一直压抑着。现在见到了父皇,他一直憋在心里的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他埋在景宇怀里,抽噎的哭泣,“父皇你的病好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睡了是不是?皇奶奶将母后关起来,不许我们看望,也不许我们来看你。熠儿好害怕啊。”
景宇虽醒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抱着他都有些吃力,“父皇已经好了,以后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刚才慕昭霖他们说的话他们都已经听到,景熙大了,什么都能听懂。他异样的目光看着慕昭霖,手紧紧抓住慕雨蓉的衣服。他心里是复杂的,一向疼爱自己的外公居然害得母后与他和弟弟于危险之中,还要谋杀自己的父皇。此刻,昔日那个慈祥和蔼的外公在他眼里异常的陌生。
慕雨蓉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轻轻一笑。又朝慕昭霖含笑道:“父亲,你知不知道,如果皇上有个万一,我也不会独活。太后?我从来不想当什么太后,因为如果没有了皇上,我的生命也就没了什么意义。”
慕昭霖回凝着她,声音沉着,蕴着讽刺的意味,转目看了眼慕雪芙,“你们女人都是一样,只顾着情爱,却不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便是权力!有了权力便可以控制别人的命运,有了权力便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
“那只是你想要的,却不是所有人想要的,更不是我想要的。”慕雨蓉潸然泪下,盈满水的眸心哀切,“父亲,你快跪下向皇上告罪,求得皇上的原谅。”
慕昭霖仰天长笑一声,“跪下告罪?求他原谅?”他的目光阴森而可怖,“谁说我输了?不到最后一刻,一切还是未知。”
话音未落,慕昭霖如一道黑影一般从慕雨蓉身边掠过,单*抱起景熙,手掌扼到他的脖子上。
慕昭霖突来的动作唬的所有人为之一振,但谁又能比慕雨蓉更加激动?慕雨蓉几乎是跪在地上,“父亲,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熙儿他是你的亲外孙啊,你快放了他!”
“放了他我还有命出去吗?”慕昭霖扼在景熙脖子上的手又一紧,一步步的后退。
慕雨蓉拽住景宇的衣角,“皇上——”
景宇握紧她的手,将她扶起来,又向慕昭霖道:“慕昭霖,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吗?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大皇子,朕留你一命。”
慕昭霖鄙夷一笑,道:“留我一命?哈哈······”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慕昭霖大笑起来。大笑过后,他扬声道:“对我来讲,权力才是命,没有了权力,我活着和死有什么分别!”
人一旦掉入权力的漩涡,就会被权力所吞噬。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抹杀掉被他侵蚀掉的人所有的良知。
慕雪芙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远,远的仿佛来自不同的世界,也仿佛这么多年第一次认识他。
权力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可以扭曲一个人的人格,可以吞噬掉一个人的灵魂,可以让那个记忆里温文尔雅的人变得疯狂狰狞。
慕雪芙不禁看向景容,景容曾经也是一个执迷于权力争逐的人,那为什么他并没有像慕昭霖一般疯狂?为什么他甚至可以从那个权力争逐的漩涡里挣脱出来而没有迷失哪?
“父亲,我求求你,不要伤害熙儿,他是你的亲外孙,他是无辜的。”慕雨蓉的声音将她拽回来,那声音中如被千疮百孔所灼。
景熙便是平时再稳重,但也只是个孩子。他心里惧怕,又不敢嚎哭,想要憋着,眼泪又不断的掉。
“母后······父皇······”
听着孩子的呼唤,慕雨蓉心里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进去一般,“父亲,我求你了,你放了熙儿吧。你要人质是不是?我给你做人质。”她一步步的往慕昭霖的方向走,希望可以和景熙交换。
可慕昭霖却恐吓道:“不要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捏死他!”
慕雨蓉立即停住脚,“好,我不动,我不动,你千万不要伤害熙儿。”
景宇的面孔被风雨欲来前的阴暗覆盖,怒道:“慕昭霖,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放下熙儿,朕就可以既往不咎。”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慕昭霖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一旦我放下熙儿,那我也会没命!”
景宇大声道:“慕昭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昭霖状似疯狂,眼底充着血,“你们都背叛我,都背叛我,好啊,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走到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而前路也被堵死,陷入这样的境地,他唯有鱼死网破。
他带着景熙一步步的后退,谁也不敢松懈,一步步的跟着,但又不敢越池半步,怕惹恼了他,使得他伤害景熙。
“峻苼!”步步紧逼之下,慕昭霖冲外喊道。果然,慕峻苼带着一队弓箭手进入金銮殿,包围了所有人。看着大臣惊慌的样子,慕昭霖得意大笑,“我说了我不会输!现在谁想投靠本相就站过来!”
以曲长甫为首的多人不及多想就站到了慕昭霖身边,也有几人踌躇犹豫片刻,才唯唯诺诺的靠了过去。
范正气的几乎晕倒,指着那些大臣,怒道:“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平时一个个彪炳自己忠君爱国,如今却贪生怕死投靠这贼人,你们,你们一个个罪不容诛!”
曲长甫往地上啐了一口,“范老头你不要总在那倚老卖老,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为官三朝,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总是借机教训我们。现在本官也教训你一下。”
他扬高了脸,气势嚣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良禽择木而栖,皇上他气数已尽,你还跟随着他,就是找死!”
“反贼!反贼!”范正已有七十余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实属难忍。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张着手臂去教训曲长甫,却被曲长甫一掌推倒在地。
一挥袖,曲长甫居高临下的瞅着他,“老不死的你可真是作死!好,那就先拿你开刀!”说完就抬起一脚去踹范正,只是脚还没落下,慕雪芙指尖一弹,一枚金簪“嗖”一下扎进他的腿里,顿时鲜血如注,他跪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慕昭霖神色瞬间一变,扼紧景熙的脖子,威胁道:“你再出手我就杀了他!”
“父亲不要,我求你,你千万不要伤害熙儿,你想杀就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他。我求你了父亲······”慕雨蓉跪在地上,泪水仿若滔滔江水,浸湿了衣襟。
慕昭霖根本不听他的哭求,斜了眼慕峻苼,下令道:“峻苼,大殿上的人一个不留!”
他心里重新点燃希望,只要将今日朝堂上的人全杀了,他就依旧还是左相,依旧权倾朝野,依旧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他可以当皇帝。
只是那朝准对面的弓箭却在下一瞬间调转箭头,指向了他。
慕昭霖骇人噬血的目光如弓箭头一般射向慕峻苼,吼道:“你这是做什么?逆子,难道你也要背叛为父吗?快下令射杀他们,快!”
慕峻苼阴沉着脸,如乌云遮蔽了晴天,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仇视着他的父亲。
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每个字都阴冷的如冬日冰池上的碎碎冰凌,“你杀我母亲,还配当我的父亲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慕昭霖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手不自觉的微微松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杀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峻笙沉痛的表情不愿去回忆,甚至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眼中的湿润被他硬生生咽回去,慕峻笙沉着声音道:“我在方嬷嬷的手里发现你的扳指,而且母亲的脖子上也有你的扳指印,母亲是被你活活掐死的!”
第三百三八章 重审冤案
慕雪芙见他恍惚,扼在景熙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趁着慕峻苼分散他的注意力,如一道轻云一般掠过,从他手里将景熙抢了回来。
慕昭霖没有了人质,景宇一眼瞧去,厉声喝道:“将左相拿下!”又指着曲长甫等人,“还有他们,一并给朕拿下!”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微臣一时糊涂,请皇上恕罪。”
景宇犀利的瞳目迸射出烈日灼阳,“现在让朕饶命,让朕恕罪了?晚了!你们平时一个个标榜自己如何忠君爱国,到头来却将刀口对着朕,你们真是朕的好忠臣啊!”
又向慕昭霖喝道:“慕昭霖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慕昭霖犹不罢休,指着景宇道:“别以为这样我就输了!”他高喊一声,“禁卫军听令,将金銮殿所有人全部斩杀!”
“父亲无需再喊了,你埋伏在附近的禁卫军已经全部被我拿下了。”慕泽茂款步而进,道。
慕昭霖踉跄几步,颤抖的手指指着慕泽茂,又指了指慕峻苼,“你们······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你们这些孽子,孽子啊!”
“将他给朕拿下!”景宇道。
慕昭霖被侍卫压制着,他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挣扎,慢慢阖上眼睛,已然认命,苦笑道:“没想到我到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他霍然睁目直视着景宇,“成王败寇,皇上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慕雨蓉沁满水渍的眼睛望向景宇,她终是不忍,跪下为慕昭霖求情道:“皇上,请你看在臣妾父亲扶持您多年,又年迈的份上,饶了他一命。”
景宇扶起她,顿了又顿,道:“蓉儿,你父亲犯的是死罪。”
“臣妾知道。”慕雪芙于心不忍,看了眼慕昭霖,怆然道:“皇上,臣妾从来没求过你,这次臣妾恳求你了。他是犯下死罪,可他到底是臣妾的父亲。”
范正见景宇有动容之色,立即道:“皇上,慕昭霖弑君谋反,罪无可恕,皇上万不可心软。还有他的党羽,也不能轻纵。”
曲长甫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额头猛地往地上磕,“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知罪,微臣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信左相的话,都是左相指使的,与微臣无关啊。”
慕昭霖不屑的看着他,冷声讽刺,“见风使舵的狗东西!”
景容道:“曲大人,你可是和本王说要多谢左相多年的提拔之恩,一定投桃报李啊!怎么事到如今却变成和你无关了哪?”
“这······这······”曲长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见曲长甫的那一瞬间慕雪芙就恨不得杀了他,此时让景容这么一说,她不禁狐疑的看向慕昭霖。
她一直以为曲长甫是景凌沧的人,所以也自然而然的认为曲长甫诬陷父亲是景凌沧授意,可如今却说这曲长甫是慕昭霖一路提拔的,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的一瞬间,她如遭雷劈一般,顿时面无血色。
接着她摇了摇头,挥走脑子里荒谬的想法,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许是慕雪芙看向慕昭霖的目光太灼热,慕昭霖猝不及防的与之对视上,他读懂了慕雪芙眼中的意味,慌乱的垂下头。
那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秘密,更不希望慕雪芙知晓,哪知曲长甫为了保命,也什么都顾不上。
“皇上,微臣知道左相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微臣说出来,不知皇上可否从轻处理,饶了微臣的狗命?”曲长甫跪在地上,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不过他还不如狗哪,至少狗都比他忠心。
慕昭霖登时恼怒,怒目喝道:“曲长甫你不要污蔑本相!”
景宇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一派君王气质,不怒自威,“曲长甫你说。”
曲长甫再无所顾忌,如倒花生一般将所知道所参与的事全部吐了出来。
“皇上是否还记得十六年前镇国将军慕麒英投敌叛国而全家灭族的事?”
慕雪芙脸上瞬间像是被抽干了血一般,她脚一软,险些跌倒,幸亏景容在旁扶着。
景宇眉宇间微微一涌,道:“朕记得。”他看向慕昭霖,“这和左相有什么关系?”
曲长甫道:“有关系,而且有莫大的关系。因为镇国将军其实并没有通敌叛国,所有的事都是左相谋划诬陷的。”
他徐徐道:“下官当年是镇国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将,因为受左相利益诱惑,所以伪造出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证。他说事成之后,就调我回京,再也不用受打仗的苦寒。微臣一时糊涂,便答应了此事。”
惊雷乍起,慕雪芙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突然想起萧竹苑的那个女人,她说过有人怂恿景凌沧斩草除根,而那个人官职是个侍郎。
以前她也调查过当时朝廷上的各级侍郎,却唯独忘记慕昭霖是从吏部侍郎一点点爬到左相的位子。
慕雪芙拂来景容,一步步走进慕昭霖,她的嘴唇泛着颤抖,眼泪如珍珠一般圆滚硕大,“他说的是真的吗?”
慕昭霖脸颊上抽了抽,否认道:“没有,我从来没做过。我和你父亲是结拜兄弟,我怎么会害他?”
这么一说,众人犯了糊涂,这宸王妃不就是左相的女儿吗?怎么说这话又好像不是哪?
范正眼神炯炯亮起,瞧着慕雪芙上下打量,“你······你是镇国将军的女儿?”
说起当年镇国将军投敌叛国,他也是不信的。但当时先帝雷霆之怒,为镇国将军求情的人重者丢了性命,轻者丢官隐退,谁还敢说什么。
这个时候无需在隐瞒什么,慕雪芙道:“是,我就是慕麒英的女儿。”
慕书麟恨恨的看着慕昭霖,咬牙切齿道:“不但是她,还有我,我是镇国将军的儿子慕书麟!”
此话一说,朝堂上一片哗然。
慕昭霖不可置信的看着慕书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是麒英的儿子?你是书麟?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知道密道吗?”慕雪芙满腔怒火仿佛要烧的灰飞烟灭了一般,额角突突的跳着,她一把抓住慕昭霖的衣领,厉声呼喝道:“你说!我们将军府有什么对不起你,我父亲哪里对不住你,要你给他诬陷罪名,害得我镇国府几十口人命葬身!”
“我没有害他!我没有!”慕昭霖的面容隐隐发青,他握住慕雪芙的手,“芙儿,你相信父亲,父亲没有做过。”
慕雪芙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怒反笑,却笑的极其讽刺,“父亲?哈哈,父亲?我竟然认贼作父十几年,十几年啊!”
慕昭霖只是摇头,“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害过麒英,我没有!”
景宇见失态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收拾,索性就将当年的事调查清楚。他朝曲长甫道:“你说是左相陷害镇国将军,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臣有,臣有,当年左相给微臣来往的书信臣还留着哪,就在臣的家里。那上面有左相的字迹和印章,做不得假。”曲长甫为了活命那是什么都可以出卖,而他没有将那些书信烧毁也是防着有这么一天。
慕昭霖恶狠狠的盯着他,啐口道:“你这个老狐狸!”
曲长甫也撕破脸了,冷冷一笑,道:“和左相相比,下官可是自愧不如。连结拜大哥都能害,下官若是不留点后手,哪一天被左相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景宇冲景寒扬了扬脸,“荣王,你带着曲长甫去他家搜查。”
此时,管文彦第一个从人群中站出来,“皇上,镇国将军府世代忠烈,慕麒英更是英勇无畏,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谁曾想,一代名将,却遭小人诬陷,不但令镇国将军府名誉扫地,还让将军府上下近百人枉死。微臣恳求皇上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慕雪芙盈盈拜倒,长裙逶迤,跪在玉阶之下。她的眸中露出决绝之色,舌头抵在下颚,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当年先皇未过三司会审,就给我镇国将军府定罪,并立即下令禁卫军诛杀。我父含冤难辨,惨死箭下,我镇国将军府七十口人,唯剩下我与哥哥,皆或死于刀箭之下,或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灰飞烟灭。我镇国将军府世代以保卫大秦为己任,马革裹尸,捐躯疆场,最后落得凄惨下场,更蒙上这不白之冤,我镇国将军府英魂绝不甘心,我镇国将军府子孙绝不甘心。”她的头重重的磕在玉阶上,“请皇上重审当年镇国将军通敌叛国一案。”
慕书麟跪在她身边,以额触地,如一记沉沉的闷锤,击中在殿内所有人的胸口,“请皇上下旨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还我父清白,还我镇国将军府英魂清白。”
景容撩袍跪下,又是一磕,“请皇上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以告慰镇国将军府六十八口人的在天之灵。”
永安展袖叩拜,“请皇上明晰冤情,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
一时间,范正,褚智忠,顾明旭等人纷纷出列请求皇上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这些重臣一出来表态,剩下的人也都站出来附议。
一番鼓嚣之后,大殿慢慢安静下来,那是一种蕴含着沉默的力量,就像是所有的话语都积涌在胸腔里,所有的激昂都积压得满心满肺,只等着下一刻的爆发。
不再是一时的冲动,不再是随波逐流墙头草,而是群臣们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虽不说,却更加沉重。
“朕——准奏!”
第三百三九章 痴爱成疯
这几个字,听入耳中,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慕雪芙仰望着坐着龙椅上,高高在上的景宇,双手持平举过头顶,用最大的礼叩首在地。
“谢皇上恩典!”激荡的心死死的抵在喉咙深处,她的声音哽咽的几乎变了声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眼里钻出来的。这个时候,如果她不压抑着自己的心,怕是早已嚎啕大哭起来。
景宇虽心中感慨,却道:“只是,宸王妃你要知道,如今你已承认你和襄阳侯是镇国将军慕麒英的遗孤,那么如果复查结果还是一样,你和襄阳侯就是窜逃多年的逃犯,朕,不会姑息。”
慕雪芙吸了吸鼻子,坦然面对,道:“臣妇与哥哥的生死是小,父亲与镇国将军府的名节是大,今日说出,我们兄妹便已置生死于度外。况且,我父一生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定是遭奸人诬陷!”
她斜视着慕昭霖,凌厉的目光就像是拿着一把钢刀要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下来,凌迟处死。
慕昭霖目不斜视,但已经感觉到她那锋利的目光,他轻轻闭上眼睛,仿若入定了一般,再不说话。
皇上正式下旨,命范正、管文彦、魏琦为主审官,复查镇国将军通敌叛国一案。
当年这件案子没有通过三堂会审,甚至没有镇国将军的任何辩解,就被先帝盖棺定论。而且没有走任何程序,直接派禁卫军灭门,造成镇国将军府几十口人葬身刀箭火海之中。当时持有怀疑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数,但由于雷霆之威皆敢怒不敢言。
如今皇上下旨重审,不但百官支持,民间百姓听说也称赞皇上为贤明之君,甚至有曾经跟随过慕麒英的将士也都集涌到皇城,一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二是为其洗冤作证。
随着在曲长甫处搜到的证据,再加上牵扯出已死的平郡王与慕昭霖勾结的证据,当年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的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一时间,朝野民间群情涌动,悲愤之情越加高涨,恢复镇国将军名声的呼声更加汹涌。
在焦急与矛盾中,慕雪芙终于等到案件完结那一天。
此时已经是七月,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气节。金銮殿热气浮涌,那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还冒着如轻云出岫般飘渺的冷烟。
众臣百官站在两侧,慕昭霖跪在正中间,不过半月,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对他来讲,半个月前的变数不但让他弑君夺位的阴谋粉碎,还牵扯出当年他不愿提及的旧事。他沉浸官场二十余年,一直顺风顺水,还从未输得如此一败涂地。
种种证据之下,他不得不认罪,承认当年是他伪造罪证诬陷慕麒英。
“他是你的结拜兄弟,你为何要害他!”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惊,再到后来的愤怒、仇恨,一直到最后的不明白,慕雪芙想了种种的理由,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为何要这么做。
慕昭霖撩起眼皮正视慕雪芙眼中的恨意,微微一笑,有一种释然流出,“若我说我是出于嫉妒你会信吗?”
慕雪芙肌肤如同透明,还漫着一层因愠怒而染上的红霞,“嫉妒?慕昭霖就因为嫉妒,你就诬陷我父,害我一家几十口人?那你为什么要在事发时出现,又为什么要救我,还将我抚养长大?”
她实在不明白,既然慕昭霖对父亲这么谋害,为何还对她视若己出?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的疼爱比对他自己的女儿还好,他是怎么在面对她时能忘记曾经做过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慕昭霖喃喃重复,旋即眉棱突突跳起,大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母亲!”
“我母亲?”慕雪芙不惑,反问道。
慕昭霖微微一笑,含着一抹不清不楚的柔情,“是,就是因为你母亲,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我设计慕麒英,怂恿先帝对将军府斩草除根。因为她,所以我对你视如己出,将你当初亲生女儿对待。”
他颓废的如同一个摧枯拉朽濒临绝望的老者,声音低迷,像是诉说一个故事一般。他眼中像是看到了绽放的春花一般,含着情意绵绵的笑意,“她是魏国公府的小姐,是皇城里有名的美人,知书达理又善良温柔,是城中不少男子的梦中情人。而我,也是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看中她的面容,而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那时我还是个穷小子,只是在路边摆摊靠写诗作画为生,却不想那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回忆出现在眼前,“那天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裳,如云的墨发上只是简简单单的别了一支浅粉色蔷薇花簪,那样清爽,却娇美无比。她从马上走下来,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我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我,傻得愣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一种憨傻又痴迷的神态,“她走到我的摊位上,拿起我的画,看了一副又一副。她认真的看着我的画,我偷偷的看着她。她不时的抬头看我一眼,还对我微微的笑着。我永远都记得那笑容,那是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那璀璨的一笑。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爱上了她。”
“她买下了我所有的画,她说对我的画很欣赏,就这样我们相识了。我从不敢奢望一个千金小姐会对我的画欣赏有加,但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千金小姐的习性,而且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后来她知道我没有钱去考状元,又怕直接给我钱伤的自尊,就让丫鬟每天都将我的画买光。我不负她所望,一举中了状元,还得皇上看重,成了吏部的郎中。我原本我只要再奋斗几年,就有能力娶她为妻,可是······可是当我满心欢喜的想向她表白时她却告诉我她要嫁给她一直倾慕的镇国将军府的公子。”
慕昭霖的目光倏然森冷,如覆了一层寒冰一般,扫向慕雪芙和慕书麟,“就是你们的父亲——慕麒英!是他抢走了娇娘!”
慕书麟紧绷着脸颊,嘴唇上的线条清晰而深刻,“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好心换来恩将仇报,一定悔不当初。”
慕雪芙看着慕昭霖的眼神冷漠极了,嗤笑一声,沉声道:“母亲和父亲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们自小就有婚约,何曾是父亲抢了你的?”
慕昭霖牙关咬的紧紧的,隐隐有牙齿摩擦间咯咯作响的声音,“若没有他,娇娘选择的一定是我。若不是他,我怎么会痛失所爱?我恨他,我恨他,从娇娘上花轿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一定要他死!”
“你们知道那种痛苦吗?看着心爱的人望着别人的时候眼中全是情意,看着心爱的人心里眼里全是另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人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你们不知道,你们永远不知道那种痛苦!可我承受,我每天每夜都在承受这种痛苦!”他双目*,恨意拳拳,那*仿佛能瞬间将樯橹灰飞烟灭。他咬着腮帮子,恨恨道:“我特意亲近慕麒英,了解他的爱好,研习他的喜好,与他结交,并结拜为兄弟。起初我是想通过他能多见见娇娘,可后来我不越来越不甘心,我不能忍受心爱的女人爱着别人,所以我决定毁了他,毁了他的一切。”
慕雪芙再也承受不住,跌到景容怀里痛哭。
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无需再隐瞒什么,慕昭霖憋在心里的事索性今日就全说出来,“我知道先帝多疑,猜忌心重,他早就忌惮慕麒英多时,一直想要收回兵权,可慕麒英这人太傻,丝毫不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
景宇凝住目光,冷冷道:“你会临摹,又因为和慕麒英亲近,所以很容易拿到他的字迹。你临摹了他的字,然后伪造出他通敌叛国的罪证。”他心痛不已,一代英豪就因为一个小人的挑拨离间而陨落,此乃大秦的重大损失。也因此引以为戒,告诫自己切不可和父皇一样。
慕昭霖供认不讳,“是,那些所谓的通敌叛国的证据都是我伪造的。”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知道曲长甫这个人虽打仗是把好手,可心术不正,而那个时候他因为强奸俘虏被慕麒英仗打了一百军棍,并从副将降为百夫长,他那个时候正怀恨在心,所以我就收买了他,让他拿着临摹的信去举报慕麒英通敌叛国。”
“先帝正愁没有机会寻个错处发落慕麒英,这封伪造的证据正中他的下怀。再经我和平郡王的一番游说,他自然会狠下心来。只是我以为他只是会处斩将军府所有男丁,我没想到他竟下旨要灭门。我是想等慕麒英死了以后,娇娘孤立无援就会回到我身边,我没想到皇上连她都不放过。”
他似乎已经无力支撑,整个身体往前一倾,两掌支撑在地上踩勉强跪着,“我不想娇娘死的,我不想的,我原本是想从密道救她出去,可是她哪?她却选择和慕麒英同生死而丢下芙儿,丢下我!”
爱的极端就是恨,甚至让人疯狂,“既然她想陪着那个男人死,那我就不再阻止,她既然选择陪他,那我就成全她。不过我要让他们灰飞烟灭,就是死也要化成灰烬,永远不能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章 惩治奸恶
这样的疯狂,是旁人不能理解的,或许在慕昭霖看着娇娘离去的背影的时候,他是心存恨意的。www.uu234.net恨她的心里只有慕麒英,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恨她就从来没有回头看看有另一个男人在深情的注视着她。
这种恨与爱交织在一起,让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心。这么多年,每当午夜梦回再次梦到那一幕的时候,他都会从梦中惊醒。他后悔,这是他十几年来最后悔的事情,他恨自己为何当时不拉住她,甚至为何不敲晕她,为何不阻止她赴死的脚步。如果当时他不是怨,如果他当时及时的带走她,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甚至,如果不是当时他让人放火,或许她还有一线生存。
慕雪芙全身剧烈的颤抖着,她恨,恨这个毁了她的家,毁了她人生的男人。她也恨自己,恨自己十几年来对着这个杀父杀母仇人竟全然不知,还认贼作父,前些天还真正去将这个男人当作亲爹一般看待。她恨自己瞎了眼蒙了心竟连仇人都不认得!
曾经她将为镇国将军府报仇为己任,每天只想着报仇,只想着怎么让景凌沧也承受和她一样的痛苦。可到头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将她抚养长大的人做的。
他利用她对景凌沧的仇恨,消灭掉所有他想杀掉的人,利用她的手段,铲除掉一个又一个政敌。十年的抚育,都只是利用,她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恨?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慕雪芙哭喊着,一遍遍的质问。
慕昭霖仰望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苦楚,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方道:“因为你长得像她,因为你是她唯一留下的血脉。每每我看着你,不自觉就会想起娇娘,有时我想,如果你是我和娇娘的女儿该多好。”他眼里噙着的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如果当初娇娘选择了我,我一定会让她幸福,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她,我会比慕麒英更加爱她。”
这样痴情的表情得不到慕雪芙丝毫的动容,她咬牙切齿,声音厉色,“因为你不配!我真庆幸母亲的选择,像你这个卑鄙无耻阴狠无情的人岂能配上我的母亲,你根本就不配爱她,你不配!”
这一声声从心底发出来带着无尽恨意的声音直达慕昭霖的心底,几乎摧毁他的意志。他轰隆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逼出来,“不,不,你错了,只有我配的上爱她。这一切都是慕麒英的错,如果不是他,我和娇娘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夫妻。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如果再重头让我选,我依旧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因为慕麒英他该死,你们镇国将军府的人都该死!”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剑直插进慕雪芙的心口,她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行动却远远大于话语。眼中紫眸一闪,成爪行的手一提,将慕昭霖从地上拉起来,瞬间扼住他的脖子。
“你陷害我父亲,令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八口人惨死,我要你偿命!”
慕昭霖被掐的几乎断气,伸出舌头,额头上满是汗水。只是他的脸上还挂着笑,那种笑很微笑,仿佛并不惧怕死亡,而且反而更像是等待死亡一般。
“不,芙儿我求你,求你别杀我父亲。我知道他做错了很多事,但请你看在他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看在他一直都对你爱护有加的份上,你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不论一个父亲做错多少事,做儿女都会选择原谅,都不会忍心看到他死。慕雨蓉见状立即冲了出来,她拉住慕雪芙的手,苦求道。
慕雪芙已经被恨填满五脏六腑,她已经不顾昔日的姐妹情分,一把将慕雨蓉甩开,道:“爱护有加?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结果哪?他却是给我带来灭顶灾难的始作俑者。他不过是当我是傻子,把我当棋子,像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会对谁爱护有加?”
“不,芙儿,不是的。父亲是真的疼爱你,他是真的疼爱你。”慕雨蓉再次拽住她,“你知不知道,其实在慕家,不只是梦莲她们羡慕你,就连我也曾对你嫉妒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你吗?那是因为父亲将所有的疼爱关怀都给了你。父亲从没有和我们像对你那样和颜悦色过,那种宠溺的目光是慕家所有儿女都一直期盼的。”
慕峻苼也上来拽住她的手,“慕雪芙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以说父亲欠你们家的,但是就算父亲欠所有人,却唯独不欠你。慕雪芙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那是因为只要有你的地方,父亲的眼里就不再有我,不止是我,家里的所有孩子加起来在父亲眼里都不如一个你。你现在否认他对你的疼爱,你是不是狼心狗肺了?”
“那又怎么样?他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从小就失去父母,我现在杀了他有何不可?”慕雪芙并不是用多大的力推开他们,却威胁道:“不要逼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以祭奠我镇国将军府亡魂!你们谁要是再阻止我杀他,我就让你们都陪葬。”
慕泽茂站在一边,他其实也想劝她,可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复查的时候他也有参与,所有一些细枝微节他也很清楚,可以说父亲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我都一清二楚。
包括当年怎么诬陷慕雪芙的父亲,包括这些年他怎么铲除掉他的政敌。
可是他越是知道的详细,越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从不知道,那个算不上和蔼,但至少温文尔雅的父亲,竟是一系列阴谋背后的主使。
他觉得可怕,觉得恐惧,但更多的是不敢面对。在慕雨蓉和慕峻苼都为父亲求情的时候,他甚至找不到理由去阻止。
眼看着慕雪芙就要在朝堂上大开杀戒,景宇霍然而起,五指分开伸出,“宸王妃不可!你相信朕,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朕一定会治他的罪,朕决不轻饶!”
手上的力道愈来愈重,这个时候慕雪芙哪里还会听别人的劝。以前报仇是她的执念,不想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这执念又再次回到她的心里。此时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慕昭霖报仇雪恨,再无其他。
“芙儿,放下。”这个时候景容突然出声,他紧紧抱住慕雪芙,希望通过自己让她能够冷静下来,“芙儿,听话,所有事情有皇上判决,他逃不掉制裁。”
“不,我要亲手制裁他,我要亲手为我爹娘报仇。”
“芙儿你冷静点,你听我的话,不要冲动。慕昭霖两罪并加,罪无可恕,你何须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慕昭霖由皇上来判决就是他罪有应得,但如果慕雪芙今日当着所有人面前杀了他,那慕雪芙就会变成杀人。
慕书麟也来劝她,“他做了这么多奸恶之事,定不会有好下场。芙儿,放开他,你就这样杀了他是给他解脱,太便宜他了。”
景容见她有动容之色,手也没有刚才扼得那么紧了,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扣在她的手指上,尝试着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并贴在她的耳边徇徇劝道:“芙儿,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如果你要杀谁,不用亲自动手,告诉我,我会替你杀。”
慕雪芙性格倔强,这么说反而更加用力,“不,我的仇人我要亲自动手,哪怕,哪怕赔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亲手手刃他。”
“赔上你的性命?你为了报仇就不管慕慕,不管我了?”景容听了这话,隐隐已经发怒,“慕雪芙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赔上性命,咱俩就都别活了。慕慕也别活了,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用出生了,咱们一家一起重新投胎吧!”
如一记重拳打在她的心窝,慕雪芙心头一震,手如触电一般一下子松开,整个人也如失去重心支撑似的慢慢的跌坐在地上。
慕昭霖得到气息,猛烈的咳嗽,几乎刚才那一瞬间他险些就已经断气,此时涨红了脸,倒在慕雪芙的对面。
慕雨蓉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仰天大笑一声,看着慕雪芙吼道:“你为了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慕雪芙面对着他,视线模糊得分不清人影,那一颗颗硕大的眼泪沁满她的眼睛,掉了一颗,就会有另一颗将她的眼球覆盖,仿佛怎么哭都哭不完似的。
慕雪芙双手握成拳,身体向前倾着,“如果是我的手杀了你,你一定会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觉得将你所欠的全部还清了。我不杀你,我不杀你,我要让你死了以后也得不到救赎,得不到解脱。慕昭霖,我全家六十八口人,就在下面等着你还他们的债哪!”
他从没想过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连死都不让他解脱。就如同失去最后一颗稻草,慕昭霖心里仅存的一点情意在那一刻坍塌。在众人全部松懈的一瞬,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道他何时在衣袖下面藏着一把匕首,竟向慕书麟刺去。
“好,既然欠了那么多,我不介意再欠一条,慕麒英抢走我心爱的女人,我要让他断子绝孙!”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甚至是慕雪芙也只是沉浸在仇恨痛苦之中,在匕首刺去的那一瞬间,她竟也反应不过来,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离哥哥差之分毫。
第三百四一章 洗冤昭雪
“不要!”就在慕昭霖的匕首即将插入慕书麟的身上,永安猛地挡在了他的前面,匕首瞬间没入,插在她的胸口。
这个时候慕雪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披帛如灵蛇般一挥,缠住慕昭霖,再一掌击在他的身上,震得他摔在地上,口吐鲜血不止。 这一掌,慕雪芙用了十足的力,几乎将他的经脉震裂。
慕书麟抱着永安,他面色苍白,颤抖的手不知应该触摸她哪里。泪悄无声息的留下,他的声音抖瑟如筛糠一般,“永安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我挡刀?你怎么这么傻?”
永安依靠在慕书麟的肩头,却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有无数的鲜花在她的心房一点点绽开一般,染红了她如花的面容。她的手住抓紧慕书麟,仰着脸望着他,“因为我爱你啊。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最羡慕的是谁吗?就是你的妹妹。因为她有一个可以为她挡刀的男人。”
那双手沾满血迹,从肩头一路覆上慕书麟的脸,“书麟,我从不奢求你能为我付出什么,更从来没想过你可以为我付出生命。可我可以,我能为你付出我的所有,即便是生命,我也在所不辞。”
慕书麟此时早已后悔不已,那沾着血迹的脸混着他的泪,模糊一片。他抓紧永安的手,泪声连连,“永安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心有芥蒂,因为我害怕自己爱上仇人的女儿,所以我特意疏远你,特意冷落你,可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永安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
那双美丽的眸子,就像是将夜空中的银河倒进了去,明亮璀璨散发着醉人的光芒。永安一刻不敢松懈的盯在慕书麟的脸上,“真的吗?”虚然一笑,她缓缓垂下手,“你是不是看我快死了,所以说这话来哐我,想让我死的安心,死的没有遗憾?你不用骗我,我心里明白。没关系的书麟,即便你不爱我我也没有任何遗憾,因为能和你做夫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永安,我不是哐你,不是骗你,我是真的爱你。很早很早,从我见到你我心里就开始有你。可我不敢承认,我也不许自己承认,我知道是个懦夫,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的懦夫,还让你这么多年饱受痛苦。永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爱你,我发誓。”慕书麟攥住她下滑的手,如守护着稀世珍宝一般紧紧的握在心口,他的指节一楞一楞的泛着白痕,青筋如盘蛇般全部暴起。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也值了。”永安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眼皮也渐渐耷拉下来。
“永安你不要睡,你要清醒啊!”慕书麟和发了魔一般,漫天喊道:“太医,太医哪?快来救救她,快来救救她。”
幸好赵奕在场,他立即让慕书麟将永安抱到后殿安置。 无法消弥的恨意仿佛是将身置在数九寒天之中,而心里却涌如火山喷发前夕那灼热的岩浆在不断涌动着。极冷,极热,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那是一种常人无法感受到的折磨。
慕雪芙那一双连眼底都燃着火苗的突突地跳着,她看着趴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慕昭霖,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
眼看着那双如豺狼一半锐利锋芒的眼中写满着不甘,慕雪芙皱了皱眉。
这个养育她十几年的人带给她的是什么?
慕雨蓉他们说慕昭霖将所有对子女的爱都倾数给了她,她想问那能称得上父爱吗?不,他只是将对娘亲的情感转移,他只是为了他弥补他心里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可他的愧疚仅来源于他当时没有救出娘亲,而不是愧疚害死镇国将军府数十口的人命。甚至他从不后悔他做过的事。
他害得她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害得她这十几年都活在仇恨了,害得她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如果说此前她还有那么零星的一点不忍,当他向哥哥出手的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烟消云散。突然之间,她觉得对慕昭霖,她连恨都没有,因为他不值得她去恨。
逶迤的白色裙摆有斑驳的鲜红血迹,轻轻的如一缕薄云从慕昭霖面前划过,不带走一丝情感。 那一掌,虽不能致死,但他以后只能和一条狗一般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或许,死对他不是最大的惩罚。
赵奕因为有上次为景容拔刀的经验,而且这次永安虽中刀,但却没有到达要害之处,很快便将刀拔出来。只是这伤也不轻,刀拔出来的时候永安也昏了过去。但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好好养着,很快身体就会康复。
通过这件事,慕书麟敞开了多年一直埋藏着心里的爱意,而永安也终于等到她一直期盼的这一天。其实这么多年,他不光苦了永安,也苦了自己。
镇国将军府一案完结,皇上下了三道旨意,其一,宣布昭雪镇国将军慕麒英的清白,洗脱多年的冤屈,恢复镇国将军府的名声。补偿当年涉及当年案件,或诛杀,或囚禁,或赶出皇城的人员,给予优厚抚恤。重建镇国将军府,重立慕氏祠堂,册封慕书麟为镇国将军,世代世袭。其二,慕昭霖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判谋逆罪,诬陷罪,两罪数罚,处以凌迟之刑。其家人除慕峻笙和慕泽茂立功免罪,其余九族之内,皆株连。慕昭霖党羽以曲长甫为首人员,皆斩首,其家人男子流放,女子没入皇宫,世代为奴。其三,宸王等人在此次事件中立下汗马功劳,不与追究私自进京之事,并收回先帝对其制约,准许他无诏也可入京。又赐封景寒为七珠亲王,另赐楚地为其封地。
这一次,朝堂上下重新洗牌,那些曾经选择站在慕昭霖一方的官员,全部罢官贬职,大有一番要肃清朝野之态。
前朝趋于平稳,后宫却纷争不断。后宫妃嫔皆道皇后是罪臣之女,不宜再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慕雨蓉自觉惭愧,亲自捧着凤印去龙寰殿请求废后。
景宇忙着前朝,虽对后宫议论有所耳闻,也没当回事,此时慕雨蓉再来请废,他才晓得自己的忽略。
越一日,当着后宫妃嫔,他以雷霆手段,将那些对皇后不敬的妃嫔打入冷宫,并当众发誓永不废后。
不仅如此,没多久,他册立景熙为太子,彻底绝了那些嫔妃的活络心思。
慕雨蓉大为感动,只是她一直以为景宇没有废她,并很快册立熙儿为太子的原因是因为她已无娘家,不会再有外戚之患,而景宇却用一声告诉她,他是真的爱她。
再度重新进入镇国将军府的心情和以往绝不相同,那蒙着灰尘的污名已经清洗干净。只是,即便昭雪清白,那些枉死的英灵永远不会再活过来。
慕雪芙抚摸着祠堂里刻着父母名字的灵牌,眼泪盈仔眼眶里,欲语泪先流。如今这些牌位再也不用沉埋在地下,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这一路,走了十六年,在仇恨与痛苦中,她一步一步走了十六年。这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充斥着满心满肺的恨与痛燃烧着她多少个白天与黑夜。那些个午夜梦回的夜晚,她的梦中所出现的皆是那一支支射向她亲人胸膛里的箭矢,还有那红光满天的大火。那血淋淋的噩梦伴随着她从十几年,就像是开在凌厉伤口灼艳的罂粟花,令她痛彻心扉。
“母妃,你不要哭了,慕慕看你掉泪心疼你。外公已经沉冤得雪,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哪?”小小的软软的依靠在慕雪芙身边,那娇声奶气的声音如浪花轻抚,抚慰人心。
慕雪芙擦了擦眼泪,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吻了吻她的小脸,“母妃是高兴才落泪的。”
景慕拿着自己的小手帕给慕雪芙擦泪,“哦,我知道这叫喜极而泣。”
慕雪芙破涕为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机灵鬼,还学会用成语了。”
景容一看她抱着景慕,慌张的从她怀里抱走,紧张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母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哪。”又怪上慕雪芙,“你也是,她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自己还不注意。”
慕雪芙摸了摸有些隆起的肚子,“哪有那么娇气,不过就是抱了一下。”
“你还不娇气吗?怀慕慕的时候不知娇气成什么样子。”景容不由蹙了蹙眉,不会未来的日子他又要像四年前一样饱受折磨吧。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他还没做好准备迎接他哪。
慕雪芙哼了哼鼻子,“你这是嫌弃我了?”
慕书麟也为她仗腰,“怎么,你嫌弃我妹妹娇气?你要是嫌弃他她,我就把她留在这,不和你回晏阳了。”
景慕起了劲,“好好,我要留在这,和母妃还是未来的小弟弟,把父王扔回晏阳,不要他了。”
“好啊,你这个小魔女,一有机会就要扔了父王,这些日子父王白哄你睡觉了。”景容掐了掐她胖嘟嘟的小脸。
景慕这回倒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自己脸,干干的笑起来。
见她这样,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片笑语声中,追星进来,“王妃,外面来了宫里的人,说是罪人慕昭霖求见王妃。”
第三百四二章 挖心之痛
脸上的笑容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波澜过后,又面无表情。慕雪芙脸色骤然冷却,“他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找我干什么?”
追星道:“说是知道不日王妃就要回京,所以想见王妃最后一面。”
“可我不想见他!”慕雪芙目光一转,望向灵位,眼中狠光一露,愤然道。慕昭霖所作所为,她永远不会原谅,更不想见他,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而杀了他。
追星略有迟疑,“那······属下去回命。”
“慢着。”景容叫住他,思忖一下,对慕雪芙道:“你还是去看他一眼吧,既然是宫里来的人,他自然是求了皇上。”
“看他做什么?难道和他叙父女情吗?”慕雪芙想想自己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父亲,就恨得都想撕烂自己的嘴。
景容抚着她的肩,修长的手指贴在她的单薄的衣服上,直入肌理,是一种来自心暖的安抚,“他没几日的活头了,去见他一面,彻底了结。”
那是一种复杂的挣扎,仿佛过了春夏秋冬四季那么漫长,慕雪芙最后听从了景容的话,去刑部大牢见慕昭霖最后一面。
刑部的大牢阴暗而潮湿,不时传来皮鞭甩在皮肉上和犯人震耳欲聋喊叫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闻者都会被这惨烈的声音所惊吓。
这不是慕雪芙第一次来刑部大牢,只是上一次是深夜,狱吏在白日里审问完犯人早已劳累,哪里还会在深夜里继续审问。
慕昭霖囚禁在天字号刑房,这是关押重罪的牢房,栅门是用铜木所铸,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过而失修,铜木已经脱了漆。
这间刑房上次有人待过还是很远的事情,远得大牢里那待了一辈子的牢头都不记得。
慕昭霖可以说是这近百年来的天字号房第一人。
褪去了显赫的身份,堂堂一品左相,从荣华富贵场如从云端坠落沦为阶下囚,对一向将权势看得极重的慕昭霖来说,无异于世上最令他绝望的事情,也是他最为恐惧的地狱。
他的牢房幽暗昏黄,只有高顶上一个小小的窗口,进来一缕惨淡的余光。余光倾洒簌簌,可以看到有无数漂浮的灰尘浮在空中。他匍匐在地上,双脚被铁链锁着,蓬乱污垢的头发已经分不清他的面容,在见到慕雪芙的那一瞬间,他本是浑浊的眼睛倏然如同被点燃一般明亮起来。
慕雪芙站在他的牢房前,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看着他。那种冷漠,仿佛从不认识,仿佛从不在意,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慕昭霖慢慢抬起手,在半空中又垂下,只是轻轻的唤道:“娇娘——”
可能是慕雪芙身上有她母亲的影子,她总有几分像她,在这种情况下,慕昭霖或许认错人。也可能人之将死,总是将心里的人浮现在眼前。
这一声呼唤,让慕雪芙心头一涌,说眼前的人不值得她恨吗?是不值得,但怎么可能不恨,翻腾在胸腔里的恨几乎烧的她灰飞烟灭。
景容陪着慕雪芙来,他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瞬间冰冷,紧紧的握住。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简单却温暖。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慕雪芙缓了缓心里的凉意,手温也渐渐回暖。
“你叫我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稳,语气清凌如冰池中融融的碎冰。
慕昭霖目光微沉,缓缓阖上眼睛,眼前出现他与娇娘初见时的情景。如今再回忆,他才发现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记忆。
他的声音苍老而嘶哑,从唇角漫出一抹笑意,“你是不是很恨我?”
阴冷的地牢仿佛有鬼魂掠过,慕雪芙身上打了个颤,她抱住双臂,抗拒冷颤的侵袭。那是她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寒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
“我焉能不恨你,我好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她的面孔因哀怒而扭曲,隐隐有热泪缓缓流出。
慕昭霖凄然一笑,道:“你将我变成生不如死的废人还不算报仇吗?你们镇国将军府平反了,而我,成为阶下囚,很快就会被凌迟处死,还不够报你们镇国将军府的仇吗?”
“不够不够,用你一个人的命来还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八条命,你说你够不够还?”慕雪芙情绪激动,涨红了脸喊道,“如果不是皇上叛你凌迟处死,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死吗?我一定会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完慕昭霖竟笑起来,他全身不得动,被打得内伤也没有治,一笑就牵动全身,猛烈的疼痛铺天席地卷来,他狰狞的面目惨叫数声,在疼痛慢慢消退后方道:“我只是想你父亲一个人死,下令灭你满门的不是我,是先帝。”
“对,下令的是他,但整件事背后的人是你!”慕雪芙的笑凄凉而苍白,如一缕轻烟,风一吹就会散,她抬起头仰望着牢房里那唯一的窗口,“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景凌沧也是犹豫的,是你不断游说他,不断蛊俑他,他才会狠下心来。他是刽子手,你便是始作俑者。”
她锐利如冰锥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他的脸上,“这些年我被你欺骗,竟放着你这个罪魁祸首在眼前都不知。慕昭霖,每每面对我,难道你就不会想起我父亲和母亲,难道你就不愧疚吗?”
她失笑,“对啊,我怎么这么糊涂,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愧疚?”
冰冷的栅木散发着腐朽而孤寂的悲凉,透过铜木,慕昭霖看着慕雪芙。他的下巴抵在地上,两手支撑,却撑不起,一番挣扎之后他才放弃。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唇边浮着苦涩的笑容,“还是芙儿了解我。我怎么会愧疚?”语气陡然坚定,目光毫不躲闪,坦然直视着慕雪芙,”我从不愧疚,从不后悔,到了今日落得这个下场我也是一样。”
他看着慕雪芙,并没有怨恨,还是那样的宠溺,“可是芙儿,就算父亲再坏再狠,父亲都是真心疼爱你的。你在父亲眼里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和娇娘的女儿。你扪心自问,父亲对你难道不好吗?父亲是将全部的子女之爱都给了你!”
慕雪芙大吼一声,“你给我住嘴,我不是你女儿,你不是我父亲,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就是慕麒英。而你,只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是仇人。”
“可你前段时间还喊我叫爹了,你不记得吗?”慕昭霖手脚并用,朝着慕雪芙爬去,爬了几步,后面的铁链就已经到了尽头,“我知道以前你管我叫父亲都并非出自真心,都只是一个冰冷的称呼而已。但那一天不同,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你是打心里认我这个父亲了,芙儿,你认我这个父亲了。”
“你给我住口!”慕雪芙纤白的手指抓在栅木上,指甲狠狠的抠在上面,“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叫你那一声爹,因为每每想起,我都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认贼作父!”
慕雪芙的嗓子眼有敏感的疼痛,她的舌头抵在牙齿上,才逐渐缓解。她失声道:“慕昭霖,是你将我推到地狱的无边深渊,是你让我在黑暗中行走了十几年,你知不知道掉进地狱的滋味?你知不知道永无白日的感觉?”
清辉的余光如一层金黄色的轻纱抚着她消瘦的脸庞,脸颊上的泪经金晖一照,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闪着微微的光润,“我才五岁啊,五岁,你知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每晚的梦里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喉头又酸又涩,仿佛吃了黄莲一般,她声如梦呓,徐徐道:“她每晚都会梦见和自己的父母开心的生活,那样美好,那样幸福。可是就在那个孩子沉浸在幸福中时,梦里的情景就会突然改变,一片血淋淋,全是鲜红的血,一支支箭羽冲着她的亲人而去,插进奶娘的身体,插进哥哥的身体里,插进她父亲的身体里。还有漫天的大火,那火就犹如魔鬼的血盆大口,吞噬掉她所有的亲人,也吞噬掉她那颗纯洁而干净的心。就这样,她每晚都做同一个梦,一做就做了十年。”
她扬起脸,想要止住泪水,但那泪就像是绷带一般,顺着眼睛簌簌滑落,“十年的时间,她从一个天真纯净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满腔仇恨无心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将她的仇恨全部赋予在杀人上面,她亲手毁了一个又一个像她一样的孩子。”
目光陡然一变,如一把雪亮的钢刀划破天际,迸射出无边的恨意。她指着慕昭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她,是你将她变成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你,她永远都是镇国将军府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
景容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泛酸,眼里蒙上一层氤氲水雾。 他将慕雪芙搂入怀里,给她最好的依靠。
他一直以为这几年她已经放下,却不知道那团仇恨的火苗一直未熄灭,只是被她隐藏在心底深处。她不去触碰,不去揭开,以为随着时间,便会慢慢淡忘。可其实,她却从没忘记。
人就是这样,总是选择逃避,选择将不愿提及的东西埋在心里,但其实越是藏得越深,当有一天揭出来,那就是一种挖心之痛。
第三百四三章 学着宽恕
浮尘累积,可以尘封污垢,却无法尘封罪恶。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慕昭霖作恶多端,他应有此报。
慕雪芙的话如一记记的重拳击打在他的心里,让他难以呼吸。他浑浊的目光仿佛布满了灰尘,他看着慕雪芙,眼前却出现两个重影。
一个是此时的慕雪芙,一个是五岁的慕雪芙。
一个满目仇恨吞噬,一个脸色荡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慢慢地,他的瞳目越来越清晰,是那个永远见到他都笑着甜甜的叫他叔叔的小芙儿。
那孩子粉雕玉琢,有些像娇娘,又不一样,但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她最爱吃绿豆糕,最喜欢戏耍她爹爹,最喜欢投在娇娘的怀里撒娇。
看着她,他有时在想,这要是他和娇娘的女儿该多好。他一定会将她宠上天,一定将所有的父爱都给她。
彼时,他已经有妻有子,长女雨蓉长得也是玲珑剔透,又乖巧懂事,是他众多子女中最喜爱的。但却不及他对慕雪芙的喜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痛恨慕麒英,也不喜欢慕书麟,但唯有这个孩子,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即便她是慕麒英的孩子。
若是是因为她像娇娘吗?除了眉宇间有几分,也不是多像。
性子就更不一样了,娇娘就像是一朵清雅待放的兰花,娇柔温婉,她从来不会和人生气,总是含着笑,连说话都是柔柔的。有时他想,娇娘不应该叫娇娘,应该叫柔娘。
而慕雪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像是一朵芙蓉花,娇艳明媚,洋溢着热情和烂漫,和娇娘相反,娇娘总是静静地,而她没有老实的时候,小脑袋瓜里总是有数不尽的鬼主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着她笑,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好像有再多的烦心事也会抛到九霄云外。
或许是,他真的将她当作自己和娇娘的孩子才会这般喜爱吧。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从他将她从镇国将军府救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从不会想到一个孩子的眼中会散发出那样仇恨的目光。
她的脸上不再有笑,眼睛中不再有那般纯净如水的晶亮。她不哭不闹,看着任何人都是一种冷漠至极的眼神。
每每对上那双眼睛,他的心里都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毁了一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如此,出于愧疚,他真的将全部的父爱都给了她。
他将她记在原配名下,让她成为慕家的小姐,给她建造玉芙阁,不许任何人随意踏入。她和梦莲峻笙打架,他不论对错,都只惩罚自己的儿女,弄的府里的人都说他偏心。
不过,他就是这样宠着她,纵着她,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答应。
后来,她慢慢长大,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再也不是曾经那样的明媚,她脸上总是含着笑,但却从不达心底,甚至,她明明在笑,但眼睛却是冰冷一片。
再后来,她成了魔女,从他允许戴天冥将她带走之后,没几年,她就成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幻梦仙子。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可是每每看到那样的笑容,他就从心里打寒。那不是一种正常的笑容,那笑容会要人命,甚至他亲眼看着她含着笑杀人。
她说,景凌沧杀了她全家,她就要景凌沧也承受她的痛苦。他看着她一点点的报复,从平郡王开始,一步一步,直到景凌沧逝世,这中间不知道在她的报复之下死了多少人。
他有时在想,如果她知道其实造成她家破人亡的幕后凶手是他,她是不是也会如对待景凌沧一样,将他的家全都赶尽杀绝?
他觉得会吧。
本以为随着玄武帝的死,这件事就会被尘封起来,不会再有人提及,没想到,始终躲不过命运的安排,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他别无所求,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她。他希望在自己将死之前能再见她一面,再听她叫一声爹。
可此时他已经不奢求,她说的对,她的安稳人生被他毁了。是他将她推到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是他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芙儿杀了。
慕昭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紧蹙涌动的眉眼,就像死了一般。只是现在他这个样子又和死有什么分别吗?如落叶漂泊于汤汤河水而已。
良久,他低着头,沉沉的从胸腔里发一声,“娇娘,终是我对不住你。”
慕雪芙不觉狠狠的咬住下唇,神色似被风雪冰冻,有凄清的寒意,“如果我母亲泉下有知,那我想她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
铺天盖地的痛楚袭遍全身,比遭到慕雪芙的这一掌还要让他痛彻心扉。慕昭霖喃喃,如梦呓一般,“难道我的爱有错吗?我是真心爱她啊。”
“踩着别人的鲜血去爱?那你的爱太残忍了,被你爱上的女人真是悲惨。”慕雪芙心底绞痛,扑在她脸上的阳光似也晒不干她清泪成双。母亲音容笑貌恍若还在眼前,慕雪芙止了止泪,唇际漫出一抹冷笑,道:“我母亲真是悲惨。”
慕昭霖的脸有透明的苍白,无力而绝望,他的手抱着头,沉默无声。
盛夏闷热,可刑部大牢却冷的瑟人。有热风从那小小的窗口钻进,瞬间化成冷风。冷风扑面,景容冷淡的看着慕昭霖,却摇头,后道:“你做出害本王岳父的事其实并非因你爱本王的岳母。”
慕昭霖猛然抬头,又听景容道:“出于爱的嫉妒,所以你恨本王岳父,但能让你做出这样的事其实更重要的是你猜透了玄武帝的心思。”他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又轻轻的抚摸着慕雪芙的脸颊,“本王猜想你能从一个侍郎坐到宰相,因为这件事而起到很大的作用吧,甚至可以说,因为你用我本王岳父的命讨了玄武帝的欢心,成为了他的心腹。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权力,为了你心里对权力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爱。”
“胡说!你胡说!”慕昭霖的情绪似喷薄的焰火,连脖子上的青筋多根根暴出。他的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打在地上,愤怒的怒吼,“我对娇娘是真心的,是纯粹的,你不能否认我对她的爱!我爱了她近三十年,绝没有掺与任何权力**,绝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慕雪芙泛着暗淡的笑容,“反正我母亲也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日影西斜,带走牢房里仅剩的一隅光辉,漂浮在空中的灰尘也不见踪影。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翻动在一席接着一席,一波连着一波。慕昭霖的嘴角溢出一股股的鲜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有冰凉的泪水滑落。再一睁眼,泪眼朦胧,眼前浮现出他与魏娇娘初次见面的那一日,仿佛时光回溯,那个他心里的女子依旧对着他浅浅的微笑。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愿意还是做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他用了所有的力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嫩黄色的荷包,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他干涸的嘴唇如轻吻着情人的面庞一般,“娇娘,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十几年来他从不离身,戴着它,就像是她一直都在,一直都陪伴着他。
残阳西下,让人抓不住尾巴,就如同人的生命,说断就断了。
地上的人渐渐的没了气息,只是手里紧紧的握着荷包,死都不撒手。
人总是容易迷失,在权力与**的漩涡里,丢了最初的自己。慕昭霖如此,很多人也是如此。
落日被昏暗殆尽,慕雪芙抬头看了看天,却有一种冲破黑暗的感觉。
“为什么给他毒药?你不是恨毒了他,想将他千刀万剐吗?”景容与她并肩走着,一只手握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手。
临走前,慕雪芙将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丢到了慕昭霖的身边,什么都没再说就离开了。
慕雪芙停下脚步,注目着景容,“昨天之前我或许不会这么做,甚至要亲眼看着他被凌迟才罢休。可是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景容问道:“什么梦?”
慕雪芙看向天边,那边上还余下一丝白色的痕迹,“我梦见了皇奶奶。”
“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要记住,你永远要宽恕众生,无论他有多坏,甚至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
景容握了握她的手,含笑道:“皇奶奶念了半辈子的佛经,连给你托梦也不忘给你讲经。”他捧着慕雪芙的脸,“所以你听从皇奶奶的话宽恕了慕昭霖吗?”
慕雪芙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皇奶奶那么宽广的胸怀,做不到宽恕众生,更不可能宽恕我的仇人。但我想放下,从心里将这种种放下,因为我不想苦了自己。”
她缓缓的吁出一口气,仿佛将在心底多年的伤疤全都吐了出来,“慕昭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他该死,只是,我不想他死的那么痛苦。让他痛痛快快的上路,是我对他最大的宽恕。”
佛总是说宽恕,她想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受过真正的伤害吧。但或许有一天,她会真正懂得怎样去宽恕,但现在还不行,那么,就先从放下开始吧。或许,她会宽恕。
第三百四四章 善恶有报
“那个陷入黑暗地狱里的小女孩走出来了吗?”坐在马车上,景容突然问道。m.www.uu234.net
慕雪芙凝望着他,眼眶发热,轻轻道:“有一个人救赎了她,他将她从无边的深渊拉了回来,给了她爱,给了她幸福,甚至十年冰封的心也被他一点一点融化。”
“她还会做那样的梦吗?”景容又问。
“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久远得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做过。我想,应该是从那个人第一次搂着她睡觉吧。我只记得,在那之前她从未睡得那么安稳。”
景容揽她入怀,“希望那个小女孩再不会有任何伤痛,再也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
“她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慕雪芙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她扬起笑脸,如春花破绽,“她的梦里现在只有他。”
“宝贝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景容分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插进去,十指相握,就如同命运叠交在一起。
慕雪芙回忆起曾经的过往,“记得,那一日是我家人的忌日,我在王府的庭院里弹琴,谁知你的脚步却惊动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惊为天人,当时我就在想,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个妖孽,竟比女人还好看。”
“我也记得。”所有的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景容的声音温柔如潺潺的温泉,“可能是上天早有安排,那日我心烦意乱,连棋都下的烦躁,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静下心来。后来才发觉,原来竟是琴音将我堵在心里的浊气挥散。我一时好奇,想着是谁在深夜里弹琴,鬼使神差的就循着琴音而去。”
他的眼里闪烁着如晶石般璀璨的光亮,“芙儿你知道吗?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被重重的击了一拳,所以连脚步重了都不知道,还被你发现。”
现在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和慕昭霖第一次见到慕雪芙母亲时的样子应该是如出一辙。
慕雪芙挑了挑眉,回忆了下,“那你的意思是对我一见钟情了?那我怎么没发现啊?”
景容笑道:“我隐藏的那么深,你怎么会发现。甚至我自己在那个时候也没有发现。但其实,一眼万年,只那第一眼,我就已经沉沦。”
慕雪芙回想了下自己当时的心情,她是不是对景容也是一眼万年哪?好像并不是,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仇恨,哪里容得下儿女私情。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景容的哪?她不记得,也不清楚,只是也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就一点点的爱上了他。
她对他或许不是一见钟情,但却是细水长流。
有时候,爱不需要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知道永远不会结束。
手箍住景容的腰,她仰头看着他,“玉宸,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就是因为你这样不经意的闯入,打开了我的心。不然,慕雪芙永远都是那个心里只有恨的慕雪芙。也是你,让我再次有爱的能力。”
景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在她的脸上,低下头擒住她的嘴唇,深深的吻了几许,“不是你谢我,是我谢你。曾几何时,我也有过恨,有过和慕昭霖一样的权力**,也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原来一切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能和你在一起,和你彼此相爱,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你才是我的心之所求,心之所往。芙儿,谢谢你让我给你幸福,也谢谢你给了我幸福。”
他缠绵的目光含情脉脉,“当知道慕昭霖做所有的事都是因为爱着你的母亲,那种爱让他疯狂,让他因爱而恨,让他失去了人性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在想,如果换成我会如何?”
慕雪芙的眼睛盯在他的眼睛上,静静的听他说。
景容温柔的看着她笑,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从额头一直亲吻到嘴角,“我不知道换成我会如何?我想可能也会疯狂吧。我不会拿几十个人的性命为我的爱情陪葬,但至少我会要你陪葬。若你不爱我,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轮回到下一世让你爱上我,如果下一世你还是不爱我,我依旧要拉着你轮回,生生世世,直到你爱上我。”
人有没有轮回尚且不知,即便有轮回,谁又知道来世会不会相见。可他就是这么执着,不管不顾的执着。
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慕雪芙却破涕为笑,搂着景容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你好坏,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我想我真是怕了你,所以不得不爱上你,省的你拉我去轮回。”
虽玩笑,但景容的话却如一股股暖流一般涌入她的心里。她抬头看了看景容,手掐了下他的脸,“不过我比你更疯狂,如果你敢不爱我,我就······”
看着她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景容笑道:“就什么?”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慕雪芙抿了抿嘴,又提起景容的耳朵,“我就不信你敢不爱我!”
景容哈哈大笑,喜欢的咬了咬她的脸颊,“小东西,还敢威胁我了。”他轻轻的吻着她,“不过,我真不敢。”
慕雪芙痴痴一笑,眼角向上一飞,“谅你也不敢!”她的口气更加霸道,“景容,你要生生世世都爱我,要有一世你敢爱上别人,我就闹得你鸡飞蛋打,不得安宁。”
“哟,这么霸道?”景容提眉,忍俊不禁。
慕雪芙软软的依靠在景容身上,“你都敢拉着我去轮回了,我怎么就不能闹得你不得安宁了?”
“能,能,我的芙儿做什么都可以。”景容的脸上满是宠溺,慕雪芙觉得他脸上的温柔能将数九寒天融化成春暖花开。
她在心里暗暗感慨,这个男人笑起来,真是让人着迷。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总是在不经意间有小鹿乱撞的感觉,怪不得外面那些女人总是恨不得一双眼睛挂在他的身上。
慕雪芙霸道的性子上来,道:“你不许对别人笑,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景容的目光流连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心里生出一番旖旎,托在她的脑袋,含住她的嘴唇,“好,我只对着芙儿一个人笑。”
后来景容还真是说话算数,对着景慕都笑的少。有一次,景慕好奇,就问了他为什么好像有母妃在的时候,父王都不冲着她笑。后来她的父王才告诉她,是因为母妃不让他对着别的女人笑。
听到这个答案,景慕真想狠狠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也对着自己的父王直摇头,心中不禁暗叹,这都宠成什么样了?要是对着外面的女人不笑也就算了,她可是亲生的,也不行,这母妃也太霸道了吧!
慕昭霖的死讯传到皇宫内廷,慕雨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到手指里,瞬间沁出鲜血。
她知道慕雪芙刚刚见了父亲,是父亲托人求到她这,她又求了景宇。
景熙看着母后流了血,赶紧为她包扎。小小的人在经历这一次事后仿佛一夜长大,和个小大人似的。他长得和景宇如出一辙,看上去就像是个小景宇。
“母后是怪罪姨母吗?”虽然只有六岁,但他早熟的早,什么都懂得。
慕雨蓉却摇了摇头,她含着温和的笑容,如静静开放的牡丹,雍容华贵,“母后怎么会怪她?母后应该感谢她。”
“感谢?”景熙有些不懂,毕竟还是个孩子,还不能透彻的想清楚大人的问题。他歪着小脑袋,“可是姨母去了大牢之后外公就突然中毒暴毙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慕雨蓉将他抱在怀里,耐心道:“熙儿知道外公犯得是什么罪吗?”
景熙略低了低头,前几天后宫的嫔妃还因为这件事而联名上奏请求父王废了母后哪。他低低道:“知道,外公犯得是谋逆弑君的大罪,罪无可恕,父王也判了外公凌迟处死。”
“知道什么叫凌迟吗?”
“不知道。”
慕雨蓉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被风挂掉的树叶,“凌迟是最残忍的刑罚,也叫做千刀万剐。用刀片将犯人身上的肉一刀刀的割下来,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割三天三夜。直到他身上的肉割没,血流尽,再在最后一刀的时候处死犯人。”
她低下头看着景熙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温然含笑,“熙儿是害怕吗?”
景熙倒也不撒谎,“有点,觉得太残忍。”
“是啊,太残忍了,但犯错了的人就要受到惩罚。而你外公恰恰是犯得最严重的错误,罪无可恕的错误。母后没有脸去向你父皇求他判轻一点,给外公个痛快。但你姨母,却帮了母后这个心愿。”慕雨蓉叹息的声音如百合香散发出的轻烟,飘飘渺渺,轻如柔纱。
景熙领会的快,说完就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姨母是给外公一个痛快的死法,免得他受尽折磨。”他望着他的母后,犹豫半天,几次欲言又止。
慕雨蓉看出来他有话要说,摸了摸他的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对着母后不必遮遮掩掩。”
“母后怪姨母吗?如果不是翻出当年的案子,或许外公不会死。”
“不,我怎么可以怪她哪?她已经将她可以做的都做了,也为我做了。熙儿你要记住,人这辈子是非黑白一定要清楚。是你外公的错,他应有此下场,不能怪任何人。”
第三百四五章 遇娇夫人
“蓉儿这话说的好。www.uu234.net”景宇知道慕昭霖的死讯定会传到慕雨蓉的耳朵里,所以连手头的政事都放下,特意来安抚她,正好一进门就听到她说的这番话,不禁夸赞。一时只觉得慕雨蓉样样都好,堪称完美。
景熙听到父皇的声音,“嗖”一下从慕雨蓉身上滑下来,理了理衣襟,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朝着景宇行礼,“父皇万福金安。”
慕雨蓉要起来行礼,被景宇摁住肩头,“在你这里还弄什么虚礼。”另一只手摸了摸景熙的脑袋,“在外是君臣,在内是父子,拘着礼反破坏了父子之情。”
景熙嘻嘻一笑,抓住景宇的手,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父皇刚刚病愈,应多注意休息才是,万不可因为国事太过操劳,不然母后又要心疼了。”
要景宇说,他这两个儿子真是不一样。大的极其懂事,像个小大人,虽只有六岁,但却像是个十六岁的,总是说一些暖心的话,做一些让人温情的事。小的那个,也有四岁了,可是啊,就还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事都不放心上,跟个没心没肺是的。可以说,两个孩子的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
不过可能是景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这孩子心思重,太懂事,所以他相较于二儿子来说,还是更加疼惜大儿子。
景宇摸了摸他的脸,“好,父皇知道了,父皇不会让你母后心疼的。”又道:“去找弟弟玩吧,父皇和你母后说会话。”
“好,我知道你们要说悄悄话,那就不打扰你们了。”终究还是孩子,狡黠的目光投着童趣的灵动。
景熙走后,景宇坐在慕雨蓉身边,“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皇上你不会处罚芙儿吧。”慕雨蓉紧张道。按理慕雪芙这么做是于理不合。
景宇笑了笑,安抚道:“你放心,你父亲的药是他自己准备的,与旁人无尤。”提到她的父亲,景宇眉宇间漫上几缕忧色,“其实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朕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但他的罪责是在是太大——”
没等景宇说完,慕雨蓉道:“臣妾知道,父亲犯了这么大的罪,如果皇上不处置他,何以威震朝臣,又怎么能信服天下哪。”她慢慢的靠在景宇的肩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是非不分,不明事理的人,这些我都懂。他的罪责太大了,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觉得他确实罪有因得。芙儿虽然给了他毒药,但我相信是他自己服下去的,是他一心求死。你说的对,其实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安排了。”
“我怕你难过。”景宇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未梳髻,只拢在一旁随意绾起来,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菊花,如云墨发如一匹黑绸,触在手上有淡淡的暖意。
慕雨蓉的声音很淡,如月光逶迤的清光洒在人间大地,“他是我父亲,我自然会难过,不过我没有任何怨言,无论对你还是对芙儿,都没有。相反,我心里愧疚,愧疚我的父亲伤害了你,伤害了芙儿。不过,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虽怨他,却不恨他。”
景宇嘴唇落在她的额头上,“傻瓜,你怎么能将你父亲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宸王妃也分得清。”
略感慨,景宇道:“朕只是没想到宸王妃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还有襄阳侯,他们俩个居然都没有死。这叫做什么,应该是天不绝人吧。”
“我也没想到芙儿竟不是我的妹妹。”慕雨蓉笑容恬淡婉柔,旋即眸心渐渐暗淡下去,“父亲因为一种扭曲的爱而毁了芙儿一家,芙儿一定恨毒了他,也一定不会再认我做姐姐了。”
景容不以为然,温柔抚慰,“不尽然,你说她为何要给你父亲一个痛快,我想一部分是她对你父亲还心存一分不忍,另一部分应该是为了你。她知道你身为皇后,不能求情,知道你为了避嫌,不能那么做,所以便替你做了你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慕雨蓉轻轻的闭上眼睛,有温润的光芒爬上她的脸面,“是啊,她也是为了我。”慢慢睁开眼睛,如桃花绽放在眼里,蒙着露气,深深的凝视着景宇,道:“阿宇,谢谢你,谢谢你的宽容,谢谢你的爱护,谢谢你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处境,依旧站在我身边做我的依靠。”
景宇百般爱怜,“蓉儿,你总是将我的承诺当成我动情之言,却不是从心底真心去相信。没有关系,我们有一辈子,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我有多爱你。”
慕昭霖是罪人,但他始终是皇后的父亲,刑部没有将他丢去乱葬岗,通知了家人给他收尸安葬。下葬那一天,慕雪芙进了宫。料理完所有的事,她就要离开皇城了,虽然皇上准许他们留在京城,但过了几年逍遥自在的生活,倒不喜欢皇城到处约束的感觉。
这一次她是专程去见慕雨蓉,从在金銮殿上审问慕昭霖那天起,慕雪芙就没见过她。她觉得走之前还是要来看她一次,有些话必须要说。
通往未央宫的道路,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引着她通往皇后宫里的两名宫娥对她毕恭毕敬,垂眉顺眼,很有规矩。
如今这后宫也不像以前一样了,景宇将前朝清理干净,顺带也将后宫清洗了一番。像太后的人,还有曾在皇后受难时踩上一脚的人,都统统处死了。
景宇这么做,一方面是清理后宫余孽,另一方面也是为慕雨蓉立威。
平时慕雨蓉太心善,对待任何宫人从不苛待,使得有些人反而轻视了她。而景宇这番作为,也让整个后宫再无人敢对皇后有任何小视。
虽然已经知道宸王妃不是皇后的亲妹,可谁又敢有半分怠慢哪,自然是恭恭敬敬。
皇宫内院雕梁画柱,行走在长廊,目光所触之处皆是美景。以前她走路从来只想着目标,却忽略了走过来的风景。今日一见,才发觉其瑰丽景色。
长廊十字路口,从前方横穿过一队捧着鲜花花盆的宫女,见到慕雪芙,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盆向慕雪行礼问安。
慕雪芙叫起,悠然的从她们身边走过,却被人喊住,“宸王妃留步。”
一声柔柔的声音,使得慕雪芙猛然回头,这样的声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声音太像她的母亲了。
看清叫住她的人的面目,慕雪芙心头一滞,竟有六分与母亲相像。只是这女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比她大上一两岁。
“下贱的东西,不想活了吗?宸王妃也是你叫的?”带着她的老嬷嬷上前就掐了那个宫娥一把,嘴里还咒骂着。
慕雪芙扬了扬手,示意她停手,看着与母亲想象的女人道:“你是谁?为何叫住我?”
那女人被掐的险些掉下泪,又不敢,只在眼眶里噙着。她楚楚的目光望向慕雪芙,恭敬的跪在地上,“回宸王妃的话,奴婢曾是罪臣慕昭霖的妾室,奴婢只是想问相爷他是否安好?”
慕雪芙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那个她曾经从房顶上偷窥的女人。也就是慕昭霖后来纳得那位娇夫人,听说最为得宠。当时她只看到了背影,未见到脸,原来她的脸竟那么像母亲,甚至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像。
看来她还不知道慕昭霖已经死了的消息,所以才会向自己打听慕昭霖的消息。
慕雪芙挥开他人,只留她与自己说话,“你倒是长情,这个时候还惦念着他。”
上下打量着她,慕雪芙妙目轻轻一转,“你现在这样,间接也是拜他所赐,难道你不怨恨他吗?”
娇夫人柔和微笑,似唇际拢着和煦的春光,“相爷对我有恩,救我于烟花之地,又对我宠爱有加,我怎会怨恨他?他虽犯了大错,但于我,没有再比他再好的人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娘亲的笑容竟如出一辙,都是恬静而美好,慕雪芙不禁有些看痴了。也明白慕昭霖为什么将她从烟花之地带走,只因她长得像母亲。
娇夫人,在慕昭霖心里她应该是母亲的替身吧。
仿佛猜透了慕雪芙的心思,她轻轻一笑,道:“王妃是想说我只是王妃母亲的代替品吗?”她很坦然,“我确实是,从相爷将我带回相府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给我赎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像他心爱的女人。所以从始至终我都明白自己的价值,只是我一直以为相爷心爱的女人是原配夫人,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相爷心爱的女人竟然是镇国将军夫人。”
“做一个替身你甘心吗?”她这种淡然倒是让慕雪芙很是欣赏。
“有什么不甘心的?总比一双玉臂千人枕要好的太多。”娇夫人笑的有些苦涩,眉宇间微微一动,仿佛有不好回忆的片段从脑海中掠过。
禀了禀气,她攥起了手心,“王妃可以告诉奴婢相爷他现在如何?”
慕雪芙直言道:“今日已经下葬了。”
眼中有泪花闪烁,娇夫人却自始至终含着笑,“死得痛苦吗?听说皇上处以他凌迟。”
慕雪芙道:“不痛苦,一眨眼的功夫,没怎么受罪。”
娇夫人璀然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不用受千刀万剐的折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转过身,不知往哪里走,只喃喃如梦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