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六章 爱情破茧
回到朝华云蔚馆,景容将他与玄武帝所做的交易告知了慕雪芙。慕雪芙听后又气又感动,气他放弃所有,让玄武帝称心,又感动他为了自己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玉宸你真是太傻了,即便你交出所有,景凌沧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慕雪芙抱住他,泪水涟涟,自责万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冲动,就不会被他识破身份,如果不是我克制不住,失去理智,就不会被他拿哥哥威胁,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景容擦着她的泪,温和道:“不怪你,不要自责。你是为了怕我受伤才暴露的,怎么能怪你哪?”
他眼中闪过寒光,恨恨道:“是他老奸巨猾,算准了我们。”
慕雪芙仰望着景容,手捧着他的脸,含泪道:“你怎么可以同意和他交易哪?给了他,你便什么都没有了。遗诏,五十万军队,还要远离京城,玉宸,为了我你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这一点都不值得。”
“值,因为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景容握住她的手,悠然一笑,再将她揽入怀里,单薄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这么多年我一直追寻的便是那个位置,我觉得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拿回来是天经地义。”
一夜未眠,他的下颌长出了新的胡茬,抵在慕雪芙的额头上,让她有微微的刺痛。
“直到昨夜,他让我在你和那些东西之间选择,我想了一夜,最终才发现,原来我多年所追寻的东西其实对我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起码没我想象的那么重要。而你,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慕雪芙扑到他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可为了我,你什么都没有了,军队,王位,权力,都没了。”
“我有你就够了,这王位我不稀罕,权力,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军队,我又不用他们打仗,没了就没了。”景容怅然一叹,转而打趣起来,“只是不能像以前承诺的让你当皇后了,而且连王妃也不能当了。”
慕雪芙用力摇着头,哭红着鼻子,道:“我不要当王妃,更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后。”
景容揶揄一笑,轻抚着她的背脊,道:那我没有俸禄,也没钱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给你买衣服首饰。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不嫌弃,你买不起我就不要了。”慕雪芙凝泪哽咽,哭得像个孩子,想了想,道:“你没钱我有钱,我这几年也挣了不少。”
景容轻轻一笑,吻住她的嘴,“那我下辈子就要靠你了。”
慕雪芙轻轻的打在他的肩膀,嗔道:“都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景容深深吐了口气,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只是我担心即便我们离开,他也不会放过萧家,魏家,还有左相府。”
慕雪芙眼中冷冽一顿,缓缓抬起手,抚摸着景容的鬓角华发,幽幽道:“还有一个月才回銮,一个月,我有的是时间摆脱这种威胁。”她坚毅的目光直直的沁入景容的眼中,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艳,“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张王牌,一张潜伏在他身边很久的王牌。”
景容思忖了下,定定道:“凝馨夫人?”
纳着冰块的风轮不停转动,转的人眼花缭乱。慕雪芙看着那冰上一滴一滴融化的水滴,声音清冷,“他死总比我们死好。”她转眸看着景容,“他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把握吗?”景容倒吸了一口凉气,思前想后问道。
弑君不同于其他,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慕雪芙微微抬起眉,一笑,芳华满室,“师姐给过我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不会立即死亡,也不会查出是中毒。只不过这药的毒效很慢,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你是想让凝馨夫人给她皇上下毒?”景容了然,反对道:“不行,这太危险。凝馨夫人陪在景凌沧身边已经好几年了,虽然她是你冥阴阁的人,但人心易变,难保她不会被浮华遮掩,弃明投暗。”
慕雪芙为了难,景容所说也不是不可能。她皱着眉,道:“那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景容摸了摸她的头发,“再等等,还没走到最坏的一步。”
慕雪芙靠在他的肩上,双目微阖,“我真是等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他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含元殿杀了他。”
景容轻轻拍着她的肩,低沉的声音撩过她的耳际,“时机未到,我们还需忍耐,总有机会的。”
炽热的太阳如一轮火球,烧化了云彩,烧焦了清风,却无法烧灭掉人心间汹涌澎湃的仇恨与悲恸。
永安公主至今还是无法相信慕书麟的妹妹就是慕雪芙。
她不知道此时是应该高兴她只是搞错了乌龙,误以为慕书麟喜欢慕雪芙,还是痛心父皇因为囚禁慕雪芙会和慕书麟的仇越结越深。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宸王妃是你妹妹?”永安放低了姿态,她觉得自己卑微的竟然要小心翼翼的与他说话。
慕书麟冷冷的瞥了一眼她,却道:“若是你父皇伤害我妹妹一丝一毫,我就是赔上我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将堆积在胸口的郁闷排出,幽幽转头看向外面,“永安,我们和离吧,这么多年,你辛苦,我也辛苦。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觉得我和你之间不要再有牵连了。”
心突然钻进一抹如箭穿进肌理的疼痛,让他想起小时候被一箭贯穿的时候。记忆如浪潮一般涌至,他闭上眼睛,默默承受这种难以治愈的心痛。
永安脸色瞬间苍白,如无根的柳絮,随风飘逝。她本想去抱慕书麟的手颤抖着放下,心揪得如汹涌的潮水蜂拥而出,一浪高过一浪。
几滴清泪温热滑落到她密密麻麻绣满花枝的衣领上,无色的泪侵染进去,看不到泪痕。
痴痴一笑,她脚步后退踉跄,仿佛灵魂被抽干,只剩下残破的身躯,“不再有牵连?不再有牵连?”
她仰天大笑一声,满心满肺的苦楚蔓延到舌尖,笑着笑着,她不再笑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生色。直直的看着慕书麟的后脑,低喃道:“你又不要我了,又想抛下我。”哂笑一下,“呵,陆粦,哦不,是书麟。”
她慢慢走到慕书麟身边,凝望着他,“书麟,我有时在想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是不是你就可以看我一眼,就可以喜欢我一点,甚至爱我一点?”
慕书麟看着她,心头有一根刺扎着,“可是没有如果。”
“是啊,没有如果。”永安低低一叹,她的声音很轻,“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如果父皇没有杀你们全家,如果你不去刺杀他,如果我没有救你,那我也不会爱上你。”
她的声音哽咽凝噎,忍住泪水,不愿在他眼前再掉泪,“或许我爱上你,其实是老天的安排。父皇伤害你,所以我来替他赎罪。”
慕书麟别开脸,这一刻他竟不敢面对她。虽然她的眼中没有怨,也没有恨,但却让他觉得疼痛难忍。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怨他,也好过看着她眼中融化不开的情意。
永安浅浅一笑,勾起嘴角,牵动蒙在眼眶中的那一层蓄着的水汽。泪花顺着脸颊滴到嘴边,淌进舌尖,咸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蔓延到心尖。
“如果上天这么安排,我也只好认命。父皇对不起你们全家,便用我的痛苦折磨来偿还一二。”擦掉眼泪,她扬起笑容,灿烂如花,伸出手,“书麟,给我一封休书吧。”
见慕书麟惊愕的看着她,她沉吟了下,“不过这休书我们先不要公开。你不说父皇知道你和你妹妹的身份了吗?那就由我来掩护你们离开,等你们找到一个让父皇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再拿出这封休书。”
“永安,你——你何苦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从始至终都是我伤害你,难道你不恨我吗?难道你——”慕书麟心中大动,嗓子眼好似被什么堵塞住,再发不出一声。
“不恨。”永安轻轻摇了摇头,她望着慕书麟,贪恋般的凝着他的容颜,“我只是个公主,没有什么用,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我不愿你变成我手中的风筝,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只要拉一拉线就可以把你带回身边,那样我不喜欢。我希望你做一只翱翔天空,自由自在的大雁,即便你离我很远,即便遥不可及,但只要你喜欢,我便放你而去。”
她清澈的眼眸仿佛是漫天的星河倒了进去,更像是一滴滴泪水凝结的晶石。不由自主,慕书麟抬起手去触碰她的眼睫。
一颤,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灼热的泪烫在他的手上,燃在他的心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破茧而出,挣脱掉长久以来的禁锢。骤然,他抱紧永安,如狂风暴雨一般,亲吻着她。
他吻得那么急,那么重,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克制被他囚禁在心湖海底的那颗悸动已久的心。
一切都是那么措不及防,永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忘记了思考,也不想再思考,除了爱他,除了回应她,她什么都不想再思考。
第二百八七章 心结未开
“轰隆”雷声乍起,在脑子里开了花,慕书麟“唰”一下睁开眼睛,猛地推开永安,喃喃道:“不可以,不可以。www.uu234.net”
他怎么可以爱上仇人的女儿?
现在妹妹处于险地,他还有心情和仇人的女儿情意绵绵,他怎么对得起妹妹?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和她在一起,不可以爱上她。
永安心凉了一半,被这样突如的推开,就像是皮从肉上分离,痛彻心扉。
“为什么不可以?”她的声音轻的飘渺,仿佛是自问。
“为什么不可以?”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扬高。
慕书麟拧着眉头,有无限的痛楚蔓延,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的父皇杀了我全家,因为你的父皇现在又囚禁我唯一的妹妹,因为你是我仇人的女儿。”
“呵,我真傻,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你为什么。”永安的笑容如一缕薄冰,一碰就碎。她抚了抚额头,无奈笑道:“其实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是父皇的女儿,不然我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可我又庆幸自己是父皇的女儿,不然我也不会遇到你。我也不知遇到你,爱上你,到底是我的不幸,还是我的幸。”
慕书麟如鲠在喉,道:“永安,你不该遇到我,更不该······”他没有说下去,一拳抵在桌子上,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更不该爱上你吗?”永安的笑容不变,反而更加明艳。她握住慕书麟的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该不该,反正我是爱上了你。”
“永安······”手上传来的温度,就像是一股股暖流,涌到心房。慕书麟看着她如娇花般的笑容却绽放着秋花般萧瑟隐忍的悲痛,心里如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翻转回旋。他垂下头,无力面对她眼中的深情,“对不起永安。”
他不敢直视她,不敢再看她一眼,生怕自己又一次陷入那清澈如水的眼中,迷失掉自己一直克制的心。
他知道自己对她已经产生了什么样的感情,可他就像是活在壳里的乌龟,没有勇气面对。
永安从他眼里看到了寞落,心疼至极,“书麟,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纤手一点一点围住他的腰,永安头靠在慕书麟肩头,闭着眼睛,嘴角漾着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成婚以来第一次,如此贴切的亲密。
这对她来说仿佛梦一场,就在她以为她将失去他的时候,她多年所期盼的始料未及所至。虽然他从梦中惊醒,还是如往常一样拒绝她。但这一次对她来说意义却不一样。
“书麟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吧?”良久的沉默之后,永安抬起头凝视着慕书麟,满是希翼的目光簇着热烈的火焰。
慕书麟瞩目着她,呆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动也不能动。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起码刚才那一刻你心里有我。”嘴角泄着春色,永安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书麟,放了你一直绑架在心底的爱吧,它受不住你这样的禁锢。”
缓了缓,永安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从不曾想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嫡公主身份会是我的牵绊,是我无法到达幸福的绊脚石。但如果这个身份真的阻碍我得到你的爱,那我宁愿不要。”
慕书麟难以置信,却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么在乎我是父皇的女儿,在乎我是公主,那我就不要当公主,不要当父皇的女儿。”永安坚定道。
慕书麟握紧她的手,“你为了我不值得。”
永安摇头,“为了你什么都值得。”她回握住慕书麟的手,“书麟,我被折磨了六年,我不想再这样折磨下去。如果始终要做个了断,那我的选择便也只是你。”
慕书麟突然松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
拉开的距离,仿佛让永安看到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她又去拉他,却被他无情甩开。
“不,永安,我不能。即便你不当公主,可在我心里你还是景凌沧的女儿,这永远都改变不了。”慕书麟不断的退缩,他畏惧,他恐慌。
他狠下心,说得话字字诛心,诛了她的心,也诛了自己的心,“如果你不是公主,那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我娶得从来就不是你,是你带给我的权势,是有一天我能为我父亲,为镇国将军府翻案的倚仗,而从来不是你。”
每说一个字,就像是针扎一样疼,但他又不得不狠心。他不愿看到她伤心的样子,一转身跑出房间。他不能在待下去,不能再面对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那颗早已生爱的心。
永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颓唐的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如一缕无根的秋叶,萧瑟而凄凉。
为什么?当她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他又如此这般狠狠的将她推离开,将那些编织的梦再一次打碎。
什么时候,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他推开哪?
跑出房间的慕书麟浑浑不知脚下驶向何处,心乱如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千丝万缕,勒得窒息。直到有人通报他宸王妃被放出来,他才从夹缝之中挣脱出来,连忙去向朝华云蔚馆。
儿女私情他顾不上,眼下什么都没有妹妹重要。
“你有没有事?”一见到慕雪芙,慕书麟就握着她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她被伤害。
慕雪芙被他这紧张的样子看得忍俊不禁,“哥我没事,你别紧张。”
“你还笑的出来,我一听到消息,吓得魂都快没了。”慕书麟瞪着掩嘴偷笑的慕雪芙,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下来,但还是一样严肃,“到底怎么回事?宸王说景凌沧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
提到景凌沧,慕雪芙收起玩味之色,正色道:“我没控制住自己,将我的身份向他公开。本想直接杀了他,可他之前早有准备,以景容他们要挟我,逼我就范。而你的身份,他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经知道。”
慕书麟大失惊色,“他早知道?”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他道:“那他怎么会放容我?而且还将永安许配给我?”
他不相信景凌沧是因为忏悔,因为后悔才没有揭破这层窗户纸,他更相信以景凌沧那奸诈的性子一定是布局了什么阴险的阴谋才对。
“我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只是他的回答很模糊,仅说是发发善心,还说你只是一条小鱼,翻不起波浪,所以才会放任你不理。”慕雪芙如实相告,但声音越来越小。
慕书麟咬了咬腮,这分明就是侮辱他就像是个孙猴子,再怎么也翻不出他如来佛的手掌心。
他恨恨道:“善心?他的心肠都是黑的,何尝有过善心?真是讽刺!”
景容思前想后,半晌未开口,这会儿才道:“现在已经算是摊了牌,我怕皇上会对你们不利。”
他因为之前只顾念慕雪芙,却根本忘记了这场交易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即便他交出所有的东西,玄武帝也可以再得到所有后对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以他的阴诈,哪里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现在他已经将军队交了出去,对景凌沧来说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威胁可言,就是现在,他想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们身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他哪里还会想这之后的事情,就算会想,在那一刻,他最先想到的也还是慕雪芙。
慕雪芙沉着气,眼中寒光一闪,道:“我还是那句话,先下手为强。”
“打草惊蛇更为不利。”景容知道她心切,又怕她冲动,“芙儿,这么多年你都能隐忍,不能在最危险的时候耐不住性子。”
“我已经失去理智了玉宸。”慕雪芙显然已经沉不住气,“怎样我都可以忍,可他拿你,拿哥哥来威胁我,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你们现在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他拿你们来要挟,根本就是在挑战我的底线,我怎能容他再多活几日?只要一想到你们会因为我而有危险,我甚至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冲动,更何况是我的仇人!”
景容道:“就是因为你当日冲动造成不可逆转的事情,所以你现在更加不能冲动。”
语毕,景容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见慕雪芙愈加自责的模样,连忙搂着她安抚,“其实那时的情形,你一时忍不住也情有可原。换做我,可能还不能沉的住那么久哪。只是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教训,我们才一定要谋定而后动,将所有事情想得周全一点是不是?”他轻抚着慕雪芙的背脊,“还是像我刚才说的,时机未到,我们还需再等等。”
慕书麟端看着妹妹和妹夫,既羡慕又欣慰。无论处于什么境地,他们始终都能成为的彼此的依靠,无论未来的路会遇到崎岖或是荆棘,他们也会携手去面对。
而作为哥哥,他更是为妹妹能有这样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而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可自己······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第二百八八章 流言蜚语
经几番调查证实,宸王妃并非是冥阴阁妖女幻梦仙子。www.uu234.net皇上第二日便放了宸王妃,并诏告行宫上下,恢复宸王妃的清白。
虽然皇上已经查明清楚,但对于那日慕雪芙怪异的武功,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甚而心有余悸。
只是虽然玄武帝对外宣称她不是冥阴阁的人,但众人再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怪异,甚至对她望而生畏。
一只手就可以穿透老虎的头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何其凶残?
还有人聚在一起嘀咕,怪不得宸王专宠宸王妃,原来是不敢不宠。他要是敢不专一,难道就不怕自己同那老虎一样,天灵盖被刺穿吗?
这宸王妃就是个母老虎,不,比母老虎都可怕,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而宸王,就变成任人欺压的可怜之人,每天都要饱受母夜叉的凶狠摧残,生不如死。
听到别人在她背后叫她母夜叉,慕雪芙气的鼻子直冒烟,她真想让那些长舌妇也感受一下她这个母夜叉的威力,告诉她们什么叫凶狠摧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每每这个时候最倒霉的就是景容。
“你说我是母老虎,是母夜叉吗?”慕雪芙揪着景容的耳朵,一拧,“我有欺压过你吗?”
景容被拧疼,“哎呦”一声,闭着一只眼睛,“不是不是,我的宝贝儿哪里是母老虎,哪里是母夜叉,那群人瞎了眼胡说八道。我的宝贝儿这么美,这么温柔怎么会是母夜叉,又怎么会欺压我?”
他握住慕雪芙的手,省的她撕扯耳朵撕扯的远。顺势,他倒在慕雪芙怀里,“如果这也算欺压的话,那我宁愿一辈子被宝贝儿欺压的无力翻身。”
景容嘴甜,一番话哄的慕雪芙眉开眼笑。她放下手,倚在景容怀里,“可现在外面的人都这么说,好像我多委屈了你似的。”
“听他们作甚,都是一群无聊至极的人。”温软的身子贴在怀里,听着她苏苏嚅嚅的声音,景容不禁心神荡漾。他轻抚着慕雪芙的头发,鼻子摩挲着她的脸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与咱们无关,只要我知道你的好不就行了。”
暧昧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慕雪芙瞧着景容眼中的深色,一仰头,拉远了距离。
景容悻悻而委屈的看着她,慕雪芙不以为意,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他低低一怅,道:“世人不知并不是宸王妃擅宠,而是宸王想要她擅宠。”
他身体向前一倾,半压在慕雪芙之上,声音中有嘶哑的音调,“只要宸王妃勾一勾手指,宸王便已被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宝贝儿芙儿,你勾一勾我吧。”
景容是一副风流浪荡公子的模样,唇红齿白,凝脂玉肌,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扬起,更是让人心动。慕雪芙眼瞧着他,心里“砰砰”乱跳。即便成婚已久,可是每每面对,还是如小鹿乱撞一般。
她脸上抹上一片彩霞,娇嗔着,“我不要。”
“不要?那怎么办?”娇花绽放在她的脸颊之上,清透诱人,再加上她这嗔言哝语,更是让景容心荡神迷。他喘着粗气,将慕雪芙压在床上,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如果你不勾引我,那我只好勾引你了。”
“我才不受你勾引。”慕雪芙手抵在景容的胸口,却阻止不了他狂热的亲吻。
灵巧的舌头在她的脖子上以画圈的方式游走穿行,对敏感的慕雪芙来说,很快就缴械投降,身体如水一般软软的被景容禁锢在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温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爽气,雨水打在莲池里的荷叶上,一滴一滴,如晶莹的朝露,剔透玲珑。
再滴下一颗,与之前的那一颗交汇在一起。荷叶承受不了重量,硕大的雨珠顺着幽绿的扁舟,延顺滑落,滴在莲池里。
谣言便是如此,原本只是有零星的几句风言风语,但在传播风雨后,在人的肆意猜想中,很容易变会让人随波逐流。
皇上虽然说多番调查,宸王妃不是妖女,可是那双散发着紫光的瞳目却让人记忆犹新。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既然起先已经怀疑,即使后来又推翻,可一旦有这样的猜想,甚至连皇上都有了这样的怀疑。那这份怀疑就像是破了线的口子,越扯越大。
而慕雪芙是妖女幻梦仙子的传闻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整个行宫,连扫地的宫人都甚至有所耳闻。
更甚者,还绘声绘色讲诉以前幻梦仙子杀人的手段,每次提到幻梦仙子,那眼神就直接往朝华云蔚馆的方向飘。
再一次与所有人共济一堂是在中秋这一日。到了中秋,天气凉爽起来,离回銮的日子也日益逼近。
本来平时慕雪芙与他人交际就不多,从被禁足放出来后就更是很少。
以前她还会去慕雨蓉那里坐坐,但现在外界对她的评论并不好听,她也不愿慕雨蓉被她拖累。也被那起子长舌妇在背后嘀咕。
况且,慕雨蓉还有皇贵妃这个婆婆,虽然皇贵妃为人温和,但应该也不会喜欢她这么个饱受争议的人和她的儿媳妇走的太近吧。
单看她有时只是在行宫随意走动,那些人就避之不及,便可想到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和她太接近。
虽然慕雨蓉派人来请她好几次,可她仍旧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看请不动她,慕雨蓉也会带着景熙来看望她,但她也不会让他们逗留太长的时间,以免外界对她这个睿王妃也议论纷纷。
宴会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心意,甚至可以说提不起兴致来。
自从来了行宫,接二连三的惨案接踵发生,这段时间就像是天空浮着一层灰暗的阴霾,连花朵都仿佛失去了水分渐渐枯萎。
大家都蔫蔫的,除了几个赔着笑脸奉承皇上的几个人,皆有些意兴阑珊。
顶着那些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目光,慕雪芙唯有坦然面对,一一回视,直到看得目光的来源不敢直视,撇开脸或是低下头才罢休。
她目光凌厉逼人,所到之处,无人再敢与之对视。有人偷偷摸摸的看她,被她逮住,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能是那日她杀虎的情形实在太深入人心,被她看一眼,都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一想她极有可能就是冥阴阁的妖女,有人竟吓得连筷子都掉在地上。
慕雪芙无奈的收回眼光,她长得有那么恐怖?看一眼就让人颤颤巍巍了?她分明就是含着善意的目光嘛,没看到她温和的笑容吗?
见她不愉,景容贴心为她夹菜,“怎么了?”
慕雪芙斜了一眼他,拿起筷子就叨了几块肥肉到景容碗里。明知道景容最讨厌肥肉,这分明就是有牵连之意。
现在好了,她不过随意一个目光就让人吓得连筷子都掉了,等回去后,那些人还不知怎么编排她欺负景容哪。
一定会说宸王的体贴入微都是装出来的,是逼不得已的,谁让他有一个母夜叉一般的母老虎哪。
是景容欺负她好不好?她何时欺负过他!
景容看了看碗里的肥肉,直接推开,一手搂在慕雪芙的肩上,含笑道:“我又没得罪你。”
“可那些流言蜚语有关你,他们说的绘声绘色,将我压迫你的过程都说的详尽细致,简直是如临其境。”慕雪芙耸着肩,用肩头将他的手臂拱下去,“我受这样的诋毁还不是因为你。”
“好,是因为我,我向你赔罪还不行。”景容觉得自己何其无辜,他一搂,将慕雪芙揽在怀里,更加亲密,“其实我还希望别人把你当成母老虎哪。”
这一句话换来慕雪芙的白眼。他肃了肃色,道:“你不知道平时我都不愿带你出来,因为每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总有些令本王恨得牙痒痒的色鬼以为本王看不见似的,直勾勾的色迷迷的盯着你看。现在好了,都以为你是母老虎,这样还哪个不要命的还敢觊觎你?”
慕雪芙抿嘴一笑,轻轻睨了一眼他,又重新给他添置了一个碗,挑眉道:“照你这么说,我看那些谣言就是你特意宣扬的。”
“可不呗,就是我做的。”景容眼角微微向上一挑,如勾了一湖的春水,暧昧的动作抵在慕雪芙的耳廓旁,低沉道:“你的温柔,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慕雪芙躲闪开,这样暧昧的举止在大庭广众之下着实让人脸红。
景容低低一笑,抬头看向夜空。
为了应景,今天的晚宴特意选在望明楼,既可以品尝美酒珍馐,又可以举杯邀月,着实一番风情。
十五的月亮明如银盆,皎洁光芒笼罩着大地。景容望着月,一手举着杯,一手握着慕雪芙的手,突然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过中秋节吗?”
时间如沙粒从指缝中穿过,一转眼,已经两年。
慕雪芙也抬头看去,点了点头,“记得,也是这样的夜,这样明亮的月光,但心境,却不同了。”
她的目光从九天之上缓缓垂下,停在景容的脸上。两个人对视着,她嫣然一笑,轻轻道:“因为我有了你。”
景容灼灼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燃烧,若是不念这么多人在场,他此刻定要拥吻着她。
他紧紧握住慕雪芙的手,一笑,如夏花灿烂,“我也是。”
第二百**章 中秋惊变
钟罄之声缓缓随风飘渺,和着清风,伴着明月,如一张舒缓展开的纸张,渲染满堂。www.uu234.net悠然琴筝追逐着清扬箜篌,配着歌姬的吴侬清调,宛若徐徐月色化作轻纱薄丝,飘散各处。
几杯酒下肚,惝恍兴致慢慢消散,宴上的氛围也比刚开始随意轻松了很多。
今日供宴的美酒叫仙醇玉液,是玄武帝让人从皇宫里五百里加急送来的。酒水香醇味浓,倒出酒壶,香味扑鼻。
慕雪芙还从未喝过这么好的酒,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哪知这酒后劲大,一会儿的功夫就上了头。她脸颊粉红,像两个粉透透水盈盈的水蜜桃,让人看上去就想咬上一口。
须臾,她揉了揉额头,甩了下脑袋,还是未将脑子里的混沌的意识弄清醒。
景容扶住她,“就知道你酒量不行,不让你喝你偏喝,真是不听话。”他摸摸她的脸,有些发烫,无奈道:“要是不舒服,我让紫夭先陪你回去。”
慕雪芙摇头,头靠在景容肩上,软嚅嚅道:“哪那么娇贵,缓一缓就好了。”她的手缠住景容的手,满脸羞涩,“唔,今天是中秋,月圆之夜,我不想和你分离。”
景容听闻如心里灌进了蜜糖,丝丝缕缕的甜意萦绕,他抬袖扶正慕雪芙发髻上的金簪,趁着没人注意,亲了一口,“我也不想和你分离,但我怕你难受。”
慕雪芙抬头看了看他,“我不难受,只是头晕。”四处看了看,她揉了揉眼睛,没见到紫夭。撅了撅嘴,“紫夭这丫头不知跑哪去了?一定是被越风拐走,花前月下去了。”
景容抱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更舒服一些,“人月两团圆的时候你还不兴人俩团圆一下吗?”
慕雪芙委屈的努了努眉,“我也没说不让啊。”她的脸贴在景容的胸前,感受着他丝滑衣裳上的舒爽,“我还不是为她担心,害怕你的越风把她给吃了。”
“嗯,你可真操心。”景容噤了噤鼻子,不以为然,“就紫夭那机灵不吃亏的劲,她不将越风那个傻小子吃了就算了,你为她担心,真是多余。”
慕雪芙一想,还真是。越风老实憨厚,而紫夭哪,机灵得跟个人精似的。他俩在一块,不用想就知道只有紫夭欺负越风的份。
笑了笑,慕雪芙垂下头,怅然叹道:“算了算了,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这话让你说的,难道紫夭还是你女儿不成?”景容听她这和嫁了女儿一般的口气,不禁笑道。
慕雪芙立即反驳道:“虽然我不是她娘,但怎么说也是她主子,这和嫁女儿的感觉有什么两样。”顿一顿,她迷离的眼神焦距逐渐清晰,数着指头,“现在紫夭有了归属,但白伊青琢她们还没有着落。”灵动的目光精光一轮而过,她盯着景容,“你还有没有像越风这样温厚老实的男人作为人选啊?”
景容看她这架势像是要干上媒婆似的,不由忍俊不禁起来。他握住慕雪芙还在那细细算着的手,“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这都是他们的终生大事,草率不得。”
“我没有草率啊,这不是问你有没有人选嘛。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是有好的要留给他们了。”慕雪芙理所当然道。
景容敲了敲她的额头,“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就琢磨这些事。”
慕雪芙明亮的双眼渐渐黯然,不由瞟了一眼玄武帝,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先让她们几个都能有个好归宿,有个好去处为好。”
以后会遇到什么她无法预测,或许会满路荆棘,但不该是她们陪自己走在这条路上。她们几个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也应该都有各自的幸福,起码她们应该享有普通人的生活。
景容明白她的心思,之前嬉笑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贴在慕雪芙的耳边,低低道:“我们也未必处于下风,等着任人宰割。”
慕雪芙一提眉,凝着景容,压低声音问道:“我们现在不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吗?”她的指尖狠狠的划着桌子上的花纹,“眼看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真是担心。等回了京,他就更为所欲为,无所顾虑,到时将我们一网打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他以什么名义?是拿你是镇国将军的女儿为缘由?你可不要忘了你是谁养大的,是左相。如果你的身份被揭穿,那左相,睿王妃,甚至睿王都难辞其咎。”景容朝景宇和玄武帝的方向给慕雪芙使了使眼色,“近来皇上对睿王宠信有加,皇贵妃如今更是盛宠六宫,看来他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睿王了。要是此时揭露你的身份,那睿王、左相又该如何自处?”
慕雪芙左右思量,认同景容的话。
慕昭霖是睿王最大的后盾,最有力的依靠,这个时候爆出他收留叛贼之女或是养了一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妖女,那必然会株连获罪。
而要是他倒了,睿王便也会如大楼倾倒一般,从高耸入云之处跌重。这就完全违背玄武帝的意愿。
所以,在睿王还不能完全吸收慕昭霖在朝中的权柄,人脉,利益之前,慕昭霖就不能倒。
反推回来,保证慕昭霖的前提就是不可以追究慕雪芙的身份。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当天玄武帝只是以慕雪芙来与景容私下做交易,而没有大庭广众的宣称慕雪芙是罪臣之女的身份。
“就算他不敢来明的,可暗的哪?”慕雪芙眼中的森冷匆匆从玄武帝面上划过,“他可是最会阴谋诡计。”
景容手覆在她的脸上,“只要我们这段时间规行矩步,让他挑不出来错,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停一下,他的目光在几位皇子之间掠过,“以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景宇想上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接下来皇城必有一番龙争虎斗。且看这群皇子皇妃之间如何争斗让玄武帝头疼吧。
他不愿再去参与,只求全身而退,能和他的爱妻过上平凡的生活。那些尔虞我诈,现在想想,他确实厌倦了。
突然,他目光一顿,大殿之上却未见怀王踪迹,甚至连怀王妃也未曾来。
中秋之夜,阖家团圆,却未见怀王,这不是很奇怪吗?
四处张望一番,连兵部尚书也不见影子。景容心里浮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怀王怀王妃今日没有来,连他的岳父也没来。”景容给慕雪芙倒了杯清茶,缓解她的酒性。
慕雪芙乍耳听闻不以为意,刚抿了口茶,突然瞳仁一缩,“刚才宴会开始时,皇后说淑妃今日突感身体不适,没有来参加宴会。”
景容沉眉翻涌,拉着慕雪芙的手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走。”
慕雪芙点头“嗯”了一声,只是刚走到门口便被堵住。
“皇上!皇上!”从外面奔跑进来一个身上沾着血迹的太监叫喊着,他步履慌忙,一个不稳,跪在台阶上,甚至来不及起来,就用膝盖跪着走完楼梯。
玄武帝被扰了兴致,沉气愠怒道:“哪个狗奴才敢这么大胆在朕面前呼天抢地!”他看了眼徐寿,“你去看看。”
徐寿急步而去,见状,让守在门口的两个门侍将那人扶起来,“皇上和各位王爷公卿都在里面,你这样大呼小叫也不怕惊扰了皇上。”
见他额上也沁着血,徐寿眼睛一瞠,“这是怎么回事?”
“徐公公不好了,怀王带兵攻进来了。”小太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把抓住徐寿,“快禀报皇上,快。”说完,他头一栽,昏死过去。
徐寿心中一惊,跑到外殿,打开窗户一看,怀王竟带着大批士兵夺门而进。
这是要干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望月楼的琴声磬音将外面的声音全然掩盖,丝毫听不到外面打杀的声音。
他手足无措,颤抖着手脚,跌跌撞撞去通报,“皇上,怀王带着兵上来了。”
他没有明说,只是这话已经说到点子上。
玄武帝横目骤然阴冷,勃然大怒,“这畜生!”
皇后意识一醒,扶着他,切齿道:“今日淑妃为来,原以为是身子不爽,原来他们母子是串通好的。”
皇贵妃扶着玄武帝另一边,目光在九阶之下横扫一下,“连兵部尚书也没有来。”
不同于皇后的愤懑急切,皇贵妃还是一样的从容稳重。玄武帝紧握住她的手,温言道:“有朕在,无需害怕。”
皇贵妃莞尔一笑,声音轻柔如一袭铺展开来的丝绸,“有皇上在,臣妾还有什么好怕的?”
此时两个人的情意拳拳,就是皇后眼里的沙子。她胸腔积着怒,却不敢在玄武帝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压制在心里。
“坐下,所有人都不用慌,朕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玄武帝眼见着所有大臣都慌了神,挥了挥手让他们坐下。
他冷冷一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真是失败。一个儿子攻进皇宫逼他退位让贤,现在,又一个儿子也要这么做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百九十章 再次上演
景骞的人将望明楼团团围住,自己带着兵部尚书秦怀玉以及自己的亲信数十人登上顶楼。顶 点 X 23 U S
进了殿,景骞恭敬有加,朝玄武帝作揖问安,“父皇安好。”
“你弄这么一出,朕安能安好?”玄武帝手掌握在龙椅扶手雕龙纹路上,龙须上细腻的金线扎紧他的手心,疼痛入心。
景骞笑了笑,阴鸷的眸子注视着他,“儿臣也不想弄这样的一幕,可是这是儿臣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机会?你想要什么机会?”玄武帝身子向前一倾,炯炯双目微微眯起,释放着精光与寒意。
“父皇,这个时候您就不要装糊涂了。儿臣知道您已经决定立三哥为太子,连诏书都写好,只等着回銮后昭告天下了。”面对玄武帝的威仪,景骞并无惧怕。他摆弄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白玉温润的光泽折射到他的脸上,“一旦三哥的太子之位确立,哪里还有儿臣立足之地?”
这件事情连景宇都不知,他愕然看向玄武帝,心中浮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涟漪。
他争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
玄武帝松弛的脸颊微微抽动,那双充斥着阴森的瞳目和景骞一模一样,“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往朕身边安了奸细?”
立景宇为太子的诏书是他前几日所下,除了徐寿在他写的时候在旁边研磨,其余的人都站的远远的。
徐寿跟随自己多年,更被他视为心腹,他是不可能向外透露自己所做的事。
况且徐寿活在宫里一辈子,头脑比谁都清楚,谁当皇帝对他没有影响,他也不会冒险去做这种事。
“父皇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景骞挑了下眉,“众皇子谁没往父皇身边塞人,就是三哥也不知塞了几波哪。”
玄武帝嘴唇抿成“一”字,嘴角下垂,两腮上的肉因倒腾着怒气而微微颤动。一双龙眼鼓鼓的,怒视着景骞,“所以你知道这个消息就按耐不住来逼宫吗?你忘了景宗的教训吗?”
景骞道:“儿臣没有忘,正是儿臣记得,所以儿臣才选择今时今日采取行动。整个行宫的侍卫已经被儿臣控制住,父皇就是想求助援军也无能为力。”
他手中尖刀一挥,阴狠双眸凛冽如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谁要是不服本王,本王决不留情。”
慕雪芙与景容对视一眼,景容握紧她的手心。
本以为龙争虎斗要等到回朝之后,却不想在此地就已经斗上了。不过如今他已经不在意谁当皇帝,也不牵扯他的利益,更没必要涉险。还是安安静静的做壁上观吧。
慕雪芙也不愿插手,不过心底漫着一层讥笑,带着讽刺的目光看向玄武帝。两次,两个儿子,以同样的方式逼宫,作为父亲,一定是痛心疾首吧。
不过这也是他的报应,他天生凉薄狠毒,不顾师徒之情,生死知己兄弟之义满门灭族,不顾手足之情杀害瑜王,不顾母子亲情囚禁太后,致使太后凄惨离世。这等阴狠无情,就是他的儿子也望尘莫及。
现在他屡屡被自己的儿子所逼,这就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惩罚。
十皇子依靠在皇后身上,被这样的阵势吓得呜呜哭出来,皇后把他抱在怀里,像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轻轻安抚一番,才让他哭泣声慢慢变小。
玄武帝转头看了下受了惊吓的十皇子,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宏儿不怕,有父皇在这,父皇会保护你。”
心中牵出一抹惆怅,他看向景骞,想起他第一次学习走路时,自己扶着他,然后慢慢撒手。他不敢走,只看着自己哭,自己也说过,“骞儿不怕,父皇在这,父皇会保护你。”
可如今,物是人非,那个他抱在怀里,疼在心里,看着他第一次开口叫父皇,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提笔写字的儿子,此时正拿着短兵利剑对着他。
玄武帝慢慢合上眼睛,无力的垂下头,老态龙钟毕现,没有一丝精气。
景熙胆子大,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为何好听的乐曲没有了,好看的舞蹈不见了。
孩子是最会看人脸色的,见自己的父王表情凝重,再看皇爷爷垂头痛心的样子,刚才还跃跃的性子慢慢收敛起来,蹬着小腿就从奶娘怀里挣脱出来,跑到自己母妃怀里躲起来,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母妃。”
这一声引起景骞的注意,他邪邪勾了勾眼角,与景宇道:“三哥素有贤王之称,贤能之名更是万人称颂。为了不辜负这贤能之名,三哥何不让贤?以免让父皇为难,令为弟担上不孝的名声。”
景宇撩开眼皮直视着他,义正严辞道:“如果你是正大光明,我却是能让贤的,但你今日胆敢逼宫谋反,在我看来实乃乱臣贼子。我要是眼睁睁看你阴谋得利,才是枉费了这贤能之名。我劝五弟现在醒悟过来还为时不晚,不然,最终害得还是你自己。”
“哈哈哈······”景骞仰天长笑,倏尔,笑容陡然化为根根利箭,从眼中迸出,“乱臣贼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登上这天下之主,谁还敢说我是乱臣贼子?”微微一哂,“我看三哥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你也不过是包装成贤德的伪君子罢了。父皇也是老糊涂了,连你都看不穿。”
“景骞!”景宇低喝一声,咬咬牙,“你真是无药可救。”
景骞不以为然,看向趴在慕雨蓉身上的景熙正觑看着他,一笑,阴冷道:“我真不懂为何父皇选择你当太子而不是我,我到底哪里比你差,难道就差一个会讨父皇欢心的儿子吗?”陡然他唇际笑容不现,狠戾目光如狼似虎,“要是没有他是不是父皇的选择就会不一样了?”
“你敢!”话音一落,慕雨蓉心头大震,如防狼一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将景熙牢牢的掩在怀里,缠着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愠怒满面,冷哼道:“哼,你想有儿子?像你这样狼心狗肺,不忠不孝的人哪里配有后,就该断子绝孙!”
在所有人的印象了,慕雨蓉永远都是端庄沉稳,温柔似水的样子,连说话都柔声细语,何尝有过如此疾言厉色。但这也再正常不过,当自己的孩子受到威胁时,任何一个母亲都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景骞登时大怒,胸腔里翻腾着怒火,咬着腮,道:“那就看看谁断子绝孙!”他手一挥,指挥身边的人,“将睿王世子给本王抱过来!”
景宇骤然站起,挺直腰板立于景熙母子之前,“本王看谁敢!景骞,你不要太放肆!”
“景骞——”这时玄武帝拉长了声音唤了一声,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阴沉的觑视着他,“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不选你?”
“儿臣确实不明,还请父皇赐教,儿臣洗耳恭听。”景骞转移视线,朝玄武帝拱了拱手。
玄武帝道:“不是因为景宇德才兼备,而是你。你为人心胸狭窄,阴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丝毫仁心可言。朕曾将刑部交给你去管,你是如何做的,为了功绩,不惜动用酷刑,屈打成招。为了笼络权臣,结党营私,包庇贪赃枉法之人。荣王在大靖之战时,粮草短缺 ,衣不保暖,差点贻误军情,当时张兆驰自揽罪责,但朕心里清楚,幕后之人是你,张兆驰是为你担当罪名。还有景宗,他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狠下心毒杀他!像是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朕要是将大秦江山交到你,那百姓只会每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景骞狼眼一睜,矢口否认,“我没有毒杀景宗,我是恨他入骨,可是我有更好的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那么轻易死,我怎能便宜他。”
玄武帝沉吟一下,道:“即便景宗不是你杀的,那其他的你不能否认吧?”
他的目光松缓散开,仿佛眼前一叶障目,涣散失神,却在触及到慕雪芙和景容的时侯停顿了下。
不过他此时顾不上去查景宗的死因,又看着景骞,“你否认不了!”
“儿臣无需否认,都是儿臣做的。可那又怎么样?”景骞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父皇说儿臣阴狠无情,毫无仁心,那父皇哪?父皇言传身教,儿臣都是跟父皇学的。甚至,和父皇相比,儿臣这点狠毒不及父皇十分之一,和父皇对比,儿臣甘拜下风哪。”
“你——”玄武帝气的上气接不接下气,吹鼓着的胡须因翻涌的怒气而飞扬。他伸着食指指着景骞,颤颤抖抖,一口气憋在心里,始终没有发出来。
良久,他放下手,龙钟的声音中隐隐有嘶哑的裂痕,“你真的要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吗?”
景骞嘴角一勾,“既然已经错了,儿臣就不怕再错下去。”
“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蒙着轻纱的暗沉双眸一亮,玄武帝抚掌几下,“来人,将怀王等人拿下!”
第二百九一章 皇帝中毒
话音一落,大殿里外如鬼影掠过一般,闪出近百名侍卫。原本这些人是玄武帝怕慕雪芙对他不利,埋伏在身边的,却不想今日要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景骞瞬间慌乱,脸颊抽动一下,冷笑道:“父皇是早就料到有今天,特意请儿臣入瓮吧。”
“你要是循规蹈矩,安守本分,就不会有今天。”玄武帝的声音很慢,很低,仿佛气若游丝,但又能清晰的落入所有人耳朵里。
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儿子逼宫。他即痛心又伤心。父亲,皇帝,两重身份叠加在一起,就像是两道枷锁一般,牢牢的将他锁住,令他窒息。
皇帝身边的暗卫都是经过精心栽培,三下五除二就将怀王带来的人制服。
景骞被人压着肩膀跪在地上,他奋力挣脱开,忿然之色倾满面庞,“姜还是老的辣,儿臣折服,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看他还是依旧顽固不化,玄武帝颦眉皱起,“你还是不服吗?”
他的罪责,条条加起来都是死罪,可此时,玄武帝却于心不忍。他已经老了,但身边的子女却越来越少,景宗,无忧,景宣,一个个都已经离他而去。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
景骞软软的跪在地上,心如死灰,苦笑道:“服,儿臣服。”
他太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长驱直入,逼父皇退位让贤。其实父皇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人来哪。又或者,父皇为了扶持景宇登基,要率先找出绊脚石,帮他铲除掉,而他也因此收到父皇已立景宇为太子而且已经下了诏书的消息。这消息构成了他今日铤而走险的缘由,或许······或者这消息就是父皇让人来通达出来,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他真是太傻太傻了,傻得来钻人家设好的圈套。
不过他不后悔,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不过他赌输了。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赌徒,他认栽。
秦怀玉一扫之前胸有成竹的样子,“哐当”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是被怀王蒙了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饶命啊。”
他卑微而抖瑟,仿佛一只覆在地上的可怜虫,额头被磕得出血,他仍旧如乞丐一般祈求着。
玄武帝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秦怀玉不慕君恩,枉为臣子,与怀王勾结逼宫,就地正法。”
一声令下,秦怀玉还来不及再说话,寒光一闪,他的头颅如滚球一般轱辘在地上,吓得在场女子尖叫声不断。
从脖子上喷出的血溅得怀王满身,整个侧脸也满是血迹。鲜血还是温热滚烫的,喷在脸上,灼热肌肤。他用手一抹,手上全是血,还冒着细碎的血泡。
玄武帝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摁住胸口,嘴唇苍白一片,仿佛呼吸不上来,“朕真是白心疼你们了,一个个都来逼朕,都来反朕。”
他努力的呼吸,可胸口越来越疼,“就像你刚才说的成王败寇,你服就好。”缓了缓气,他痛心道:“皇五子景骞,逼宫谋反,本罪无可恕,但朕念其被逆臣秦怀玉蛊惑才会做出这等有悖人伦的事,饶恕其死罪。”
怀王猛然看向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只听他接着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怀王从此以后囚禁在文苑馆,无朕旨意,永生不可再出。淑妃李氏,受子所累,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回宫后迁居玉碎堂,无召不得出。其余跟随怀王反叛的人,杀无赦。”
玄武帝对别人雷厉风行,毫不留情,可对怀王母子却格外开恩。虽然囚禁了怀王,可却没有褫夺他的王位,虽然软禁了淑妃,却没有打入冷宫。
不止怀王感到震惊,所有人都很意外。原来一向杀伐果决的玄武帝如今也会软下心肠,或许,他真的已经老了。
玄武帝不理会别人晦暗不明的目光,挥挥手,让人将怀王带下去。
大殿里一片安静,刚经历这一遭的变故,谁还有心情再吃喝玩乐,都静悄悄的坐在座位上不出声,看着内侍利索迅速的将大殿重新清洗布置。
“皇上您喝杯茶消消气吧。”徐寿低眉顺眼立在玄武帝身边,端着一杯茶给他。
玄武帝一把拿过去,一饮而尽,“朕不是生气,朕是痛心。他们一个个都是朕疼爱信任的儿子大臣,可是却一个个都将朕当作踏脚石,都想踩着朕登上皇位。朕——朕真是——啊——朕好难受——”
说着说着,突然,玄武帝捂着痛苦,满面痛苦,嘴角溢出一丝晶莹的血红液体。
皇贵妃离他最近,看着他伏在自己身上痛苦而抽搐的样子,吓得大失惊色,一壁喊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皇后也慌了,刚刚稳定的心神,犹如直冲云霄一般又蹭的一下窜到头顶,慌张道:“快,太医!快,太医!”她拿着帕子去擦拭玄武帝的嘴角,不觉颤抖,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太医脚步飞快,几个人冲上台阶之上,来不及挪动到后殿,赶紧为玄武帝把脉。
轮番诊脉后,几人一论,皆道是中毒。
皇后已然面无人色,没了主意,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是皇贵妃机敏,立即让人检查皇上所食的种种事物。
最后太医在玄武帝最后所用茶中找到毒的来源。
玄武帝心头如有蚂蚁一般疯狂撕咬,一下一下,没有缓歇。他依靠在皇贵妃肩头,面色铁青,又渗着灰白,一双充满血色的眼睛如豺狼凌厉般射向所有人,怒吼道:“是谁要害朕?”
专门伺候皇上的张御医用银针刺进玄武帝的合谷穴,又与众位太医嘀咕了一番,跪在地上回禀道:“皇上的毒是日积月累。”他花白的胡须如下雪后被雪覆盖的树枝一般,仿佛被冰冷的天气冻的抖瑟,“恐怕,恐怕皇上——”
他不敢说下去,到最后只是摇头不语。
玄武帝眉心一蹙,喉咙里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往上一拱,一口鲜血顺着下颌流出,滴滴答答的融进他明黄色绣着龙头的前襟上。
皇后腿上一软,险些站不住,身边的侍女急忙扶住她。她双目欲裂,死死的攥住手心,“给本宫查,是谁胆大包天竟敢给皇上下毒,这茶又怎么就会掺进毒哪!”
心头被一下一下撕裂,仿佛有一只手在里面拔掉所有牵连心脏的血管,玄武帝看上去极为痛楚,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冲破单薄的皮层。乍然,他狰目,看向徐寿。
他的一应所食所饮,必然经过徐寿之手,在到达自己面前,也必然要检查清楚才会给他饮用。
“徐寿,是你下的毒?”玄武帝想起最近他总是心疼难忍,虽只是短短那么一下两下,但却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原本以为是上次大病未愈,已经最近又休息不好所致,现在一想,原来这毒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服进去。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定是你。”
这下,众人就更糊涂了。徐寿是跟随在皇上身边多年的人,说句不大得体的话,徐寿和皇上的贴心都比皇上和各宫娘娘更贴心。
况且徐寿是依附皇上的,说他毒害皇上,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
始料未及,徐寿突然郎朗一笑,无奈而绝望,嗤笑道:“奴才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皇上不就是让荣祺郡主喂瑜王喝下这毒药吗?现在奴才也用同样的毒药,同样的方式给皇上服用,不知皇上觉得味道如何?”
荣祺郡主是景万祺的封号,徐寿叫她郡主,而不是瑜王妃。
景容听闻面庞瞬间黑如锅底,心里仿佛被炸开,喘着粗气,上前几步,问徐寿,“你说的是真的?”他的身躯不可抑止的颤抖,就像是体内有几股真气不断的乱窜,搅得他心肝脾肺肾都错了位。
“他是胡说!朕从来没有做过残害手足的事!”玄武帝眼里窜烧着火焰,一瞬不瞬的钉在徐寿的脸上,切牙痛恨道:“你不要污蔑朕,也别想离间我们叔侄。”
徐寿冷然一视,满目嘲讽,“皇上做过的事难道就没有勇气承认吗?这可是奴才亲耳听到您和荣祺郡主说的。”
他看向景容,“宣王死后,荣祺郡主找上皇上,我亲耳听到荣祺郡主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出来。”
他娓娓而谈,充满了控诉,“当时先帝欲立瑜王为太子,被皇上知道。他便先利用侧妃李氏对瑜王妃的嫉妒之心令瑜王妃香消玉殒,后又在瑜王妃头七时灌醉瑜王,让荣祺郡主和瑜王睡在一张床上,使所有人都以为瑜王不顾廉耻,妻子尸骨未寒就与他人发生亲密关系,以此打击瑜王在先皇心中的分量。可没想到先皇并无改变想法,还是决意立瑜王为太子。这个时候荣祺郡主怀孕,皇上就将错就错,让荣祺郡主逼着瑜王娶她。而婚后,荣祺郡主就听从他的吩咐,在瑜王的吃食上下毒。”
徐寿端起那杯茶盏,苦涩一笑,“这毒不会立即要人命,可日积月累下去,身体就承受不住。但也正因为下毒的剂量小,所以谁都查不出瑜王是中毒致死。不过,这毒要是想毒发,却需要一个药引子,那就是在经历过大怒大悲,才能引发它潜在身体里的毒性。”
景容震动的退了几步,眼底蕴着滔天的怒火,悲恸与痛恨交织在一起缠绕全身,无绵的泪水沾湿了他的眼眶,“我记得父王离世那天夜里,皇叔去看过父王,也正是在皇叔走之后,父王吐血身亡。”
第二百九二章 洗清污名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不过是下毒的剂量大了些,看准了时机,就将皇上已经立睿王为太子的事透漏给怀王。www.uu234.net我知道怀王只有这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发动政变。到时皇上就会经历一次大怒大悲,牵动体内的毒,只等着毒发身亡。”徐寿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缕弯弯曲曲的血沫,他捂着肚子,似是很痛苦的样子,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算准了时间,早在之前就已经服了毒。今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揭发玄武帝当年的罪行,为瑜王洗脱多年来一直背负在他身上的污名。
“朕没有做过,是你这个奴才陷朕于不义!”玄武帝脸色苍白的吓人,整个脸上唯有嘴角垂涎的血水才有一点颜色。他震怒着,胸口起伏艰难而剧烈,“朕从来没做过,朕没有!”
景容的嘴唇抖瑟如筛,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溅在衣服上,飞花旋转。他看着徐寿,声音哽咽,“你为何要这么做?替我父王报仇?”
徐寿望着景容,泫然一笑,“当年奴才刚进宫不久,得信知道家母重病。奴才想着法出宫去见家母,却苦于无门。有一天奴才想着趁人不注意逃出去,却正好被守门的侍卫逮到。宫人没有指令私自出宫,当即就会杖毙,。奴才本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仗责时适逢瑜王的马车出宫,瑜王是出了名的贤德之人,奴才就斗胆向他求救。王爷果然让人将马车停下,那一刻,奴才看到王爷的鞋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对活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仿佛陷入往日的回忆里,他猛烈的咳嗽才回过神,“王爷知道奴才是因为家中老母重病所以才想逃出宫去看望,不但没有怪责,反而让侍卫放行准许奴才回家,并且给了奴才一笔钱,让奴才给老母看病。”
慕雪芙站在景容身边,手附在他的胳膊上。景容闪着泪花,看了眼慕雪芙,手握着她的手。她手上的温度慢慢传递到他身上,让他的心得到支撑。
景容道:“所以你是为了给我父王报恩。”
徐寿颔首,道:“我一直对瑜王心存感激,总想着能报答他一二,却没想到我还未来得及报恩,他就英年早逝了。我本以为他是因为思念瑜王妃,再加上之后朝廷上接连不断有人因当时他和荣祺郡主的事对他弹劾,所以才郁郁而终。”
怀着恨意的目光横眉怒对着玄武帝,“我真是想破头都不会想到,瑜王竟然是被他的亲兄弟害死。而我,还伺候这个害死我恩人的凶手十几年!”
“胡说!你这个逆贼,你污蔑朕,枉费朕这么多年将你当心腹看待,你竟然反过来毁坏朕的名声!你说是谁指使你的?”玄武帝的样子活像一只处于暴怒中的狮子,睁目欲裂,额头的皱纹随着他不断抽动的脸颊而更加深邃。
皇后为人本就没有主意,看着玄武帝口中不断流出的血液,更是慌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玄武帝发出这如百兽之王的怒吼才让她清醒一些。她急切万分,语无伦次起来,“太——太医,快将皇上扶到后殿,为——为皇上医治,快,快啊!”
她的声音尖锐而撕裂,仿若一匹丝绸从中间划开。见那几个太医犹犹豫豫的样子,气愤凌人道:“还不照本宫的话去做,本宫告诉你们,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就要你们的命!”
慕雪芙对皇后耳充不闻,向前迈了一步,正视着玄武帝,“徐公公没有撒谎,这件事我也知道。太后临终前,我就躲在太后的床下,亲耳听闻太后和皇上谈及此事,是皇上亲口承认当年是他害死我公公婆婆的。”她眼中含着泪,欲语泪先流,“还有太后,太后并不是中毒,而是皇上将她软禁起来,太后是被这个不孝子活活气死的!”
景容心中大惊,拽住慕雪芙的胳膊,“这件事你知道?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愤恼,他以为他们之间再无秘密,可她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一点都没有向他透露。
慕雪芙知道自己说出来,景容一定会对自己生气,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
慕雪芙拉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道:“玉宸对不起,这事我一直瞒着你。我一直都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可我又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冲动,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景容闭上眼睛,咽了咽喉咙,生生抵住胸口不可遏止的怒火。再睁眼,漆黑的瞳目喷发出噬人的光芒,正对视着玄武帝,虽无一句话再说,但其身体散发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向整个大殿散去。
玄武帝的呼吸越来越绵长而粗厚,半个身子已经麻痹,一条胳膊刚抬起又无力的垂下,只有一双凸出的眼睛死死的盯在徐寿和慕雪芙脸上,“污蔑,你们都污蔑朕!朕从来没做过,从来没做过!”
他手狠狠的拍着桌子上,震得桌上的彩金富贵牡丹花瓶倒在桌子上。花瓶里插着鲜艳的蔷薇,这一倒,瓶子里的水顷刻洒出,将蔷薇的花瓣浸得面目全非。
“你们反了!都反了!都背叛朕!”玄武帝眼神渐渐模糊,他往前一倾,宽大的衣袖遮住那凌乱不堪面目全非的花瓣,就像是要遮掩住他人生的污点。
有了污点又如何遮掩的住,水浸湿他的衣袖,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不堪依旧要重现出来。
徐寿嘴一咧,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活,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尖细的嗓子里吐出,“瑜王对奴才有救命之恩,但皇上对奴才有知遇之恩,瑜王的恩奴才报完了,皇上的恩,奴才只有跟随皇上到地下去报了。”
玄武帝的脸似包含着雷霆震怒,使出极大的力气将桌子推翻,“你跟随朕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朕一直把你当作贴心的人,心腹啊!”
喉咙一往上顶,一口鲜血喷出,淹没他衣襟上的龙头。他的身上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腿部慢慢弯曲,以一种跪下的方式倒了下去。
皇后失控的惊呼,“太医——太医——快,快救救皇上——”
所有人涌现后殿,原本热闹的大殿,只余下几人。
“宸王,奴才还有事情和您说,劳您过来一下。”徐寿捂着肚子,剧烈的抽搐着,他几乎奄奄一息,但仍用最后一口力气支撑着。
景容到现在还是不能缓过来,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他。
徐寿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释然一笑,道:“奴才就一句话,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王爷,奴才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紧握景容的手慢慢失了力气,缓缓垂下。他不再疼痛,不再有痛苦的表情,嘴角含着一抹笑,就这样没了气息。
他做完了他应该做的事,没有遗憾,死得其所。
景容看着手中的兵符,紧紧握在手心里,闭上眼睛,泪水流出。
这是徐寿在最后一刻交到他手上的,他在最后也要将父王留下的东西还给他。
兵符上沾染着他的血迹,还带着体温,而他的身体却在一点点流失,慢慢冰冷。
慕雪芙抬起脚步走到景容身边,从背后抱住他弯曲的背脊。温暖的身躯似一团火炉,温热了他那颗站在数九寒天里的心。景容反手握住她的手,静默不语。
有时行动比语言更能抚慰人心,在她的怀里,景容痛苦的心才能有那么一丝丝的止痛。
徐寿喂给玄武帝的毒药是加大了剂量的,根本无药可解。尽管太医尽力救治,可还是无济于事。
殿外乌乌泱泱的跪满了人,殿内由皇后皇贵妃带领着的众妃嫔皇子公主跪在床头呜咽的哭着。
玄武帝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这一刻,他眼中不再混沌,不再愤怒,而是平静。
听着所有人跪在他身边的啼哭声,他皱了皱眉,侧目看了看。
他的妃嫔梨花带雨,甚至不能自已,这些如花的容颜都是他宠爱过的,但以后,他再也看不到了。又或许她们哭的这么伤心,并不是为他哭,而是为她们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而哭泣。
他的儿子,女儿,泣不成声。当初是他听着他们出世的第一声啼哭,如今,那仿佛破晓一般的哭声不再是那有着新生命一般有力的啼哭,而是变得,悲凉哀切,反过来,来送他最后一程。
看来,他真的要死了,他十几年的帝王生涯也到此结束。
到了此时,他不禁在思考。这十几年,他得到了什么?
皇位?这皇位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死了,自然有别人去当。
权力?是,他手握天下之权十数年,至高无上,睥睨江山,掌握天下生杀大权。可又能怎么样?他能掌握别人的生死,却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
亲情?更没有,为了登上皇位,他杀了亲生大哥;父皇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不是他,而是景容;母后临死也不肯原谅自己。
爱情?他就更没有资格了。这一辈子,他有过很多女人,喜欢过很多女人,他在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身体上寻找快乐,在一张又一张如花的脸上寻求欢愉。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景万祺,但最后才发现,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他从来没有真正去爱一个人,就像父王之于母后,大哥之于大嫂,甚至景容之于慕雪芙。
他这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九三章 皇帝驾崩
皇后哭红了眼睛,跪在玄武帝身边,见他悠悠转醒,把十皇子往床榻上一推,焦急道:“皇上您看宏儿一直守在您的身边,您答应他等秋天的时候要亲手交他狩猎,您不能食言。m.www.uu234.net”
这么多年,虽然怨他,虽然气他,虽然恼他,甚至有的时候恨他,可这个时候,那些怨恨,那些气恼都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担忧与牵挂。
她这辈子所依仗的男人,从她嫁给他便当作天的人,现在已经坍塌了。大厦倾倒,对她来说仿佛世界都颠覆了。
她只有祈求,祈求他能撑下去。 起码撑到景宏成人,撑到他还有机会。
其实她的怨恨气恼并不一定在这一刻消散,她的担忧与牵挂也不一定是处于她有多爱玄武帝。她不过是因为当玄武帝去世,她这个皇后也会随即消失。即使成为皇太后,她也只是顶着一个看似尊贵的名头,却从今以后在皇宫里对着别人低头。
“父皇您还没教宏儿古诗词,没教宏儿射箭骑马哪。”十皇子跪在玄武帝床头,撇着嘴唇,眼泪不断,“宏儿已经失去母妃,不可以再失去父皇了。”
玄武帝吃力的伸长胳膊摸了摸十皇子的头,又放下,“宏儿乖父皇老了,教不了宏儿骑马射箭,以后就让你睿王哥哥教你吧。”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宣御史大夫范正,大理寺卿褚智忠,右相管文彦,左相慕昭霖,辅国大将军,安定郡王。”
一句话说完,玄武帝气喘吁吁起来,粗砺般声音从嗓子眼轰隆出来,几乎奄奄一息。这一番传话,众人皆知,这是皇上要准备后事,找这几位皇上最为倚重的大臣,就是要在他死之前做个鉴证。
皇贵妃低垂下头,用丝帕擦拭着眼泪,掩盖住眼中散着的异样明亮光彩。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在别人眼中来看是皇贵妃为皇上即将逝世而痛心难过,而事实她的心隐隐雀跃兴奋,为自己儿子就快登上皇位而欢欣鼓舞。
她在宫里忍辱负重,隐忍屈服多年,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等待有一天自己的儿子可以成为天下之主,等待自己可以成为皇宫里最权势的女人,等待那些曾经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人从此以后要仰着她的鼻息活着!
几位大臣都在外跪着,听到宣召立马进了殿。见乌乌泱泱的跪着一地的妃嫔皇嗣,心头纷纷“咯噔”一下。这情景,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宣召的几人紧挨着皇后和皇贵妃跪在玄武帝近处,“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武帝并无叫起,或许这个时候他没有精力去烦劳说这么一句。他没有看这几个人,目光飘忽而迷离,只道:“范正,朕口谕,你写。”
范正领命,“老臣遵旨。”
“自朕登基以来,一无治国之功,二无开疆之能,愧对先皇所望。然,今朕子皇三子景宇贤德纯善,人品贵重,为百官褒奖信服,有先帝之德能。朕再三思之,唯有此子有治世之才,遂传位于皇三子景宇。望其秉承先帝与朕遗志,平定天下,臣服四夷。”
范正的字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邋遢。飞书而就,犹如一朵朵鲜花在明黄色圣旨上绽放。
玄武帝艰难的坐起身子,将玉玺盖在圣旨上,做完这一个动作,仿佛身体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摔躺在床上。
他用力的呼吸,就像是鱼儿失去了水分一样,极力的汲取着氧气。
景宇手捧着传位圣旨,面色并无喜悦,而是沉重着心情,重重的磕在床头,“砰砰砰”三个响头,“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所望,怀揣感恩之心,心系天下苍生,爱护大秦子民,开疆拓土,光耀大秦万世基业。”
玄武帝伸了伸手,景宇连忙跪行到他身边。玄武帝抓住他的手,道:“朕相信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宇儿,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你自己可以相信,别人,都不能信,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即便那个人一路扶持你,都不可信。”
景宇含泪流出,变了声调,“儿臣谨遵父皇教导,一定牢记于心。”
玄武帝脸颊一抽,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背后,只是他的眼睛涣散,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却听他不断重复,“一定要记住,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可以。”玄武帝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景宇忘记他的嘱托。
“是,儿臣一定记住。”景宇再三保证。
玄武帝一阵锥心的咳嗽以后,嘴角的鲜血仿佛抑制不住一般不断流淌,阴湿了床铺枕头。他含着血的嘴又断断续续道:“传朕旨意,新帝登基之日,宸王立即离开京城,赶往封地,不得有误。”
他不在乎什么名声了,反正今日之后他残害兄长谋夺皇位的事将会天下皆闻。世人说他狠毒也好,阴诈也罢,他闭上眼也再不会听到。
他只需在死之前为他选择的帝王铺上一条平坦的路途,而不允许路上出现绊脚石。
新帝需要积攒人心,不能轻易动景容,那就让他将这个恶人做到底,为他的儿子搬开这块绊脚石。
缓了缓气,他侧目看向景寒,灼灼燃烧着一双殷红的瞳目,他额头上的青筋如蛇一般盘踞,沉着嗓子,仿佛是用生命蜡烛的最后一缕火苗在呐喊,“景寒,你和朕发誓,要永生保护我大秦,永世庇护辅佐新帝景宇,不得反叛!不得造反!你发誓!”
几个年长的皇子,此时就剩下这一个,他不放心这个曾和景宇势均力敌的皇子。已经有两个儿子为了皇位逼宫,他怕剩下这个也会走向同一条路。
景寒眼中泪珠微微涌动,他向玄武帝叩首磕在地上,“儿臣发誓绝不造反绝不反叛,誓死效忠新帝,誓死保卫大秦疆土。”
自始至终,他从来对这个皇位就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这一刻,他知道他需要他发这个誓。
这十几年,他怨过他,气过他,甚至恨过他,然而此时,他终究没有办法再怨他,气他,恨他。
他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他争夺了一辈子的人世。可他很可怜,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争到手,就这样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了。
这房间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离世而哭泣,可谁又是真心为他哭泣的哪?恐怕,一个都没有。
“好!好!好!”玄武帝连说了三个好,似笑非笑。他的目光不知飘忽到何处,只是漫漫散开,最后停留在床外空中,看着那里,轻语喃喃,“兄弟,朕对不住你。”
恍惚中,他看见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兄弟,一位是和他亲如兄弟。他伸出手去捉,却犹如水月镜花一般,一碰就破。手从高空垂下,跌撞到床沿上,没了气息。
“皇上,驾崩了!”
太医往他的鼻息上一探,手指轻颤,跪在床边,往地上沉沉一磕,大呼道。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慕雪芙站在外殿,听到这一声声的呼号,心头一震。她望着那缓缓开启的大门,头脑一片空白。这个杀害她全家的刽子手终于死了,可此时她却没有半分快意。曾经她以为当有一天看着景凌沧死的时候她会欢呼会狂笑,可此时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还没有亲手杀了他,他还没有为父亲清洗罪名,还没有告诉她到底谁是始作俑者。不,他还不能死,他死了,父亲就要生生世世背负叛臣的罪名,他死了,镇国将军府就要永永远远都无法洗脱清白。
她还没有亲手杀他解恨,他怎么能死。
“不,不行,不能这么死,不能就这么让他解脱!”凝聚的血液往头顶一冲,慕雪芙情绪失控。幸好景容在她跑进后殿之前及时将她接截住,景容抱住她,红着眼,“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想这么死没那么容易,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千刀万剐!”慕雪芙痛苦的大叫着,眼泪含在眼眶里,瞠目欲裂,“我还没有报完仇,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死,怎么可以? ”
景容紧紧搂住她,双臂不断用力,他温热的眼泪滴在慕雪芙脖领上,低低抽噎,“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不会这么轻松,老天会惩罚他的,不会放过他。即便到了地府,他也要受尽挖心勾舌之苦,永生永世不得为人。”
他的父王母妃也死在景凌沧的手里,他的恨不比慕雪芙少,但此时景凌沧已经死了,他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消瘦的身躯在景容怀里一点点下滑,滑坐在地上。慕雪芙拽紧他的衣襟,泪漫湿脸庞,绝望低喃,“他还没有为我父亲还冤赔罪,还没有给我们镇国将军府证明清白,还没有······”
一个家族的名声甚至比一个人的姓名还要重要,现在景凌沧死了,她的家族将永远都要背负投敌叛国的罪名,永永远远。
她的父亲,她的祖先,她的家人,他们的英灵怎么安息?
望明楼里哀嚎声一片,只是后殿的哭声完全盖住的前殿的声音。慕雪芙和景容相互依偎,空旷的大殿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第二百九四章 姐妹续话
玄武十七年八月十五,玄武帝崩于瀛台行宫望明殿,时年四十有六,谥号承天玄武钦定成皇帝。
皇太子景宇秉承大行皇帝遗旨继承皇位,与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第二日一早,玄武帝的金棺便由瀛台迁回皇城。众大臣宫妃也于当天跟随,浩浩荡荡的离开行宫。
褪去鲜艳的服裳,素缟云云,哀哭不断。一个个卯足了劲,看谁哭的更伤心。
摇晃的马车里,慕雪芙安静的依在景容肩头,听着车窗外那些凄惨哭嚎的声音,嘴角抑不住的讥讽。
讽刺景凌沧活了一世,都没有一个为他的死而真心哭泣的人。
“离开皇城你跟我去趟灵山吧。”车马辘辘,慕雪芙的声音仿佛淹没。
玄武帝到最后一刻仍然不忘记将景容驱逐出京,即使他不曾想五十万军队的兵符又回到景容的手里,也依旧容不得他留在皇城。
景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鬓,苦笑道;“我现在是被逐出京的王爷,去哪里不可以?现在好了,天涯江湖任我行。”
慕雪芙微微一顿,仰头看着他,迟疑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还有机会······”
景容摇头,手指穿梭在她墨黑的云发之间,“尘埃落定,我又何必再起风波。”似有无限的感慨惆怅,“经过种种,我才发现,原来我本以为最在意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慕雪芙抬手轻抚着他的额鬓,注目着他满目柔情的目光,看着星光闪烁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庞,轻柔唤道:“玉宸······”
景容抓住她的手,抚在脸上,含笑道:“其实当皇帝也没什么好,为了江山有时候连自己都要委屈。你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委屈了我也就算了,但委屈你我是万万受不了的。”
朝廷往往与后宫息息相关,皇帝为了拉拢朝臣,巩固势力,联姻是最好的方法。即便他不用这么做,但如果作为皇帝若是专宠一人,必然是不被容的。
“在我心里,你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什么江山,什么天下,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容不下再多的东西了。”
动容万分,仿佛一股股的热流涌上心头,扩散到四肢百骸之中。慕雪芙投入景容的怀里,柔柔的声音如一缕清风,“千山万水,明月朝阳,在芙儿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芙儿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你。”
快马兼程,几日后玄武帝的金棺终于到达皇城,金棺放置在长明殿里,停放一月将会送入皇陵长眠。
眼看着离新帝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景容和慕雪芙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景容将府内所有女眷召集在正院,商量她们去留的事宜。从大行皇帝弥留遗言让宸王离京之后,府内人心浮躁不安,皆认为宸王已经失势,再不可能复当年之风光。
景容让她们自己选择,若是不想蹉跎岁月,他就放她们自由,若是还想留下来,那就留在宸王府。宸王府虽然没有宸王,但一定供用不会缺失她们,以前是怎样,以后还会怎样。但只有一条,他不会带她们到封地去。
当初将她们纳入府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并没有碰过她们。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他只想和慕雪芙两个人,不想再有任何人掺合在他们中间。
况且她们还有大好年华,还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没必要守着一个空洞的名分禁锢自己一辈子。
府里的女人都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没了希望,王妃没出现之前她们就得不到王爷的垂青,有了王妃后,她们更没有一丝丝机会。与其耗着,还不如早日求去,另觅他人,也好过在这里数着天过日子。
再者宸王这次离京,说的好听是封地归还王爷,其实就是将他贬离京城。想要再翻身回到皇城,难上加难。
正因为这一点,大多数人选择了求去,不愿搭上自己的一生。封地虽好,天高皇帝远,但谁又愿意离开繁花的皇城。王爷不是喜欢王妃嘛,那就让王妃陪着他就好了。
只有几个人选择留在了宸王府。她们深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更着重女人从一而终的操守,便选择留下来。
留下来景容也不会亏待她们,她们依旧住在宸王府,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如果哪天过够了这样碌碌的生活,再想走谁也不会拦着。
慕雪芙被宣召进了宫,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册封慕雨蓉为皇后,但也只是差一道圣旨而已。宫里人都称她为主子娘娘,就等着宣了旨,改称一句皇后娘娘。
慕雪芙见到她,福了福身,“参见娘娘。”
慕雨蓉搬进了未央宫,这是前皇后居住的地方。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夕阳倾泻出一道金黄色的纱衣披在这金灿灿的琉璃瓦上,光芒耀眼。景宇将她安排到这居住,也是告诉所有人,慕雨蓉是他皇后的不二人选。
慕雨蓉连忙弯腰将她扶起来,嗔道:“姐妹间还拘什么礼?快起来。”说着亲热的拉着慕雪芙到身边说话。
“这规矩可不能错了,如今你是主子娘娘,过几日就要册封为皇后,我行一礼不是应该的吗?再者,也是向你道喜。如今皇后之位近在眼前,又有两位皇嗣傍在身边,岂不是大喜。”慕雪芙凑到她的耳边,用丝帕盖着嘴,低语道:“宫里这么多人盯着,我可不敢行差踏错。”
慕雨蓉撑不住一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偏你小心。”
慕雪芙莞尔一笑,“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宫里不比其他。”皇宫虽好,但其实也只是鸟笼。在这活着,一举一止都有无数的眼睛看着,容不得差错。
“是啊,我上面还有两宫皇太后哪,容不得我有错。”慕雨蓉不禁感慨,她抚摸着慕雪芙的脸,“你不日也要离开,以后我想找个贴心的人说话都没有。”
慕雪芙揶揄一笑,“皇上才是姐姐最贴心的人,我不在,自然他和你说话,还愁什么?”
慕雨蓉浅浅含笑,抚摸着渐渐隆起的肚子,“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贴心人。”新帝登基之后往往就会选秀,倒时这皇宫里还不知会进来多少人。
慕雪芙见她虽然含笑,但眉宇间蕴着丝丝涩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待姐姐是不同的,你与他多年夫妻,恩爱情深,又为他诞育大皇子,现在还怀着你们的第二个孩子,这情分旁人怎会比得过一分。你看昭仁皇帝虽也有后宫数十人,但不也心里只有慈惠太后一人吗?”
慕雨蓉微微颔首,温温道:“但愿如此。”嘴唇向上一勾,她拍了下慕雪芙的手,“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就这么和宸王离开皇城吗?不然我向皇上求求情,让他下旨将宸王留在皇城。”
慕雪芙摇头,“这是先帝下的旨意,就是皇上也不能违背。况且离开这里也挺好,有些事,离远了或许就会淡忘。”
如今仇人死了,她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感与不甘,还不如离去,有景容的陪伴,或许时间可以淡忘。
“我原不舍得你离我太远,你也知道,除了大哥,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慕雨蓉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有两只做工精良的芙蓉花簪。她拿出一支别在慕雪芙的发鬓上,“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我们姐妹才能相见,你戴着这支花簪,以后若是有事,拿着它可自由出入皇宫,不会有人拦你。”
“好,要是你有事,让人拿着这一支去找我,我就立马出现在你眼前。”慕雪芙拿起盒子里另一支花簪别在慕雨蓉的头上,娇俏一笑,“这两只芙蓉簪只配我们姐妹戴,别人都没我们好看。”
慕雨蓉侧头掩去眼角的泪,“也不知下次我们姐妹这样说话是什么时候。”
“姐姐不要这样,又不是再不回来。”慕雪芙心中一触,鼻子隐隐发酸,却说笑着,“你要是想我回来,一道懿旨不就将我召回来了吗?难道我还敢抗旨不成?”
“你这丫头越来越贫嘴!”慕雨蓉破涕而笑,轻柔的秋光拂落在她的脸上,易发显得她更加隽美。
慕雪芙跟着笑了笑,沉吟片刻,道:“我有一件事想求姐姐,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难其实也是姐姐一句话。”
“你我姐妹还提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慕雨蓉干脆道。
慕雪芙要了下唇,“可否放凝馨夫人离宫?就说去太庙或是到崇恩寺带发修行怎样都好。”
慕雨蓉微微惊愕,迟疑道:“凝馨夫人是大行皇帝的宠妃,送去太庙或是崇恩寺怕是会有人对此多有想法。”稍稍思忖,“不过既然你开这个口,我想办法。”
慕雪芙面露喜色,她知道以凝馨夫人的身份,送走离宫或许会有人认为是新帝或是圣母皇太后容不下这位昔日的宠妃,这样一来倒像是欺负人。不过她也是受人之托,才来开这个口。
她站起来冲慕雨蓉又一俯身,喜道:“那就多谢娘娘了。”既然慕雨蓉说了这话,这事也算办成了。
作者有话说:前文好像提到玄武帝已经半百,后来想想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这里改成四十多岁,造成困扰请大家谅解。
第二百九五章 期许承诺
如此再说了一会儿话,慕雪芙便离开了皇宫。www.uu234.net她一走,正好景宇回来。见慕雨蓉坐在软椅上发呆,景宇悄悄走过去,趁她发怔,偷偷亲了口她。
慕雨蓉被他吓了一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捶在他肩上,“走路没个声,你想吓死我啊!”
“唉——”景宇斜着她,道:“什么死不死的?宫里最忌讳这个,以后不许说。”
慕雨蓉轻哼一声,别过脸,娇嗔道:“哼,以前你怎么不说忌讳啊,现在倒嫌我说话遭忌讳了。果然,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忌讳。”
景宇一看她这阴阳怪调的样子,一挑眉,忍笑道:“呦,是谁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他坐在慕雨蓉身边,弯腰伏在她肚子上,对着肚子说话,“是不是里面的小东西惹你不高兴了?那好,等他出来看夫君怎么替你出气。”
慕雨蓉转嗔为笑,推了推他的头,“讨厌,才不是他惹我,是你惹我。”
景宇大为不解,疑惑问道:“朕?朕何时惹你了?”想着近来他总是琐事缠身,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他搂住慕雨蓉,温柔道:“等忙完这段时间朕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可我怕等忙完这段时间,你就要陪别人去了。”慕雨蓉撅了噘嘴,委委屈屈的几欲泫泪。
景宇更为不解其意,蹙了蹙眉,凝视着她道:“这话怎么说的?”
男人哪里懂女人的小心思,慕雨蓉气愤景宇一点都不解女人心思。她推开景宇,娇气气又带着满嘴醋意道:“新帝登基,开春就会选秀。到时南北佳丽美人充实后宫,你还哪里时间来陪我。”
这么一说景宇才知她在气恼什么,揶揄一笑,故作深沉,拍了下额头,逗趣道:“哎呀,你不说朕倒忘了这茬事,嗯,皇后果然贤惠,连这事都在朕之前先想到了。那你说,朕选多少秀女进宫比较合适哪?”
“各个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慕雨蓉横着他,美眸轻扬,仿佛水雾笼罩,切齿道:“到时候臣妾一定为皇上多选点貌美如花的妹妹伺候皇上。”
“哈哈——”景宇看着她虽话说的大方,但脸上却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郎朗一笑。
“你还笑!”慕雨蓉更加气愤,气哼哼道。
“不笑不笑。”景宇抱着她又亲了亲,“小傻瓜,朕这么说你还真信啊?”
慕雨蓉忍不住委屈的掉了泪,“怎么不信?你是皇上,这天下的女人只要你想要就都是你的。”
“可是再多朕都不喜欢啊,朕喜欢的只有你。”景宇此时才算明白她的顾虑,嘴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她的发际,声音清越而温柔,似涓涓的温泉流入人的心田。
慕雨蓉止住眼泪含在眼眶里,抿了抿嘴,沉吟片刻,道:“今日芙儿来了。”
这后宫的事景宇都已经交给了慕雨蓉,既然交给她就是对她绝对的信任,就不会过问。她和慕雪芙感情好,进宫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又一想,可能是因为景容和慕雪芙就要离开皇城,所以她才会不高兴甩脾气吧。
景宇温和劝慰,“朕也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景容驱除出京,但这是父皇的临终遗言,朕也不能违抗。”顿了下,“这样吧,等过几年,朕再寻个由头将他们夫妻调回。父皇虽说让景容在朕登基时离开皇城,但又没说不许他们回来。”
慕雨蓉点了点头,“只有这样了。”微微一笑,她的目光轻柔似水,“其实我挺羡慕芙儿的,虽然她要跟着宸王远离皇城,但从此以后宸王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宸王也是情深意重,遣散后宅女眷,这样的事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的。”扬了扬脸,带着骄傲,“不过我的芙儿妹妹那么好,她值得宸王这么做。”
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在闪闪发光,是一种羡慕的光亮。景宇尽收眼底,也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选秀的事,又为何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很在意朕选秀?”景宇注视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问道。他们夫妻这么久,要是还不了解她,就枉费这么多年的恩爱了。
话题又回到原点,慕雨蓉想都没想就用力点了点头,“在意。我怕等我人老珠黄,你就不喜欢我了。而宫里会有源源不断进来的年轻貌美女人,而我,你可能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
“胡说,你以为朕是那么注重美色的吗?”景宇微微沉下脸,嘴唇抿成“一”字,直到看的慕雨蓉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才将她揽在怀里。他轻轻一叹,“你我夫妻,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你这么说,也是低估了我们的夫妻情分。”
“阿宇——”慕雨蓉不敢对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抿了抿嘴唇,羞愧难当。
景宇面色稍霁,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上,“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嗯,不说了。”慕雨蓉额头贴在他的脖子上。
沉默了许久,景宇突然开口道:“不选秀了。”
慕雨蓉瞬间抬起头,怔愣一下,道:“那怎么行,通常新帝登基,为充实后宫绵延子嗣都要选秀的。”
“就以国丧守孝为理由,谁也不敢反对。”景宇虽为人温润,但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修长的手摩挲着慕雨蓉怀揣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地方,“至于绵延子嗣,这不怀着哪嘛。等咱们的熙儿再大一点,朕就立他为太子,他长大了,朕就将这皇位禅让给他。然后朕带着你离开皇宫,闲云野鹤,去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仿佛一朵朵鲜花轰然开放在心房,慕雨蓉大动,直直的,看着景宇,泪流不断。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仿佛也说不出来话。
“哭什么?”景宇轻柔的擦拭她的泪,怅然道:“看到父皇去世,朕才真正明白,原来做皇帝也不过如此。生前再如何把弄权力,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最可怜的是,孤家寡人一辈子,到头来,连个真心为他哭一场的人都没有。”
当他知道敬爱的父皇残害亲兄,虐待亲母,还将他们兄弟几个玩弄于鼓掌之中,只为另一个儿子铺路时,他从前的敬意也随之慢慢消失。甚至他因为有这样一个阴狠奸诈的父亲而羞愧。
当他看见他的母妃,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在拿着那纸继位诏书时,眼中闪烁的不是父皇去世的泪水,而是苦尽甘来的喜悦,他的心轰的一下炸开。
母妃告诉他,她也曾真心爱过父皇,可这爱在父皇流连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流沙里,从指缝慢慢流逝。她伤了心,伤了情,关闭了那段爱。一旦关闭,这爱就不会再回来。
他不想有一天,他也和父皇一样,等走的时候,连个真心为他的死而难过的人都没有。他不希望等走的时候,曾经爱过他的人,会和母妃一样,拿着他留下的传位诏书喜极而泣。
如果是那样,是多么的悲哀。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慕雨蓉也和他的母妃一样,伤了情,死了心。
慕雨蓉感动涕零,依偎在他的肩头,潸然泪下。
此时无需有太多的语言,因为她知道再多的语言也无法言语她此刻的内心。
她一直都羡慕慕雪芙,羡慕她和宸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从不奢望,甚至嫁给他这么久她都没有奢望过,但今日景宇却许诺给她这个奢望。
虽然这个奢望的期限很长,但她愿意等,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少年她都愿意等。
或许未来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在更远的未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承诺。
临走前,景容和慕雪芙拜别了靖远侯,这一走,再见面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靖远侯虽万般不舍,但其实走,或许对景容来说或许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新帝虽然宽厚贤良,但现在景容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离开皇城这么个权利争逐地,也少了些是是非非。
靖远侯还是没有接受纤语,但态度倒缓和了不少,也没有阻止萧漓和她往来。
慕雪芙看得出,他已经动摇了,只要再多些时间,他一定会接受纤语的。
萧漓不以为意,私下与慕雪芙和景容说,要是他爹以后还不接受纤语,他就带着纤语私奔去投奔他们两个。
凝馨夫人被偷偷送出宫。慕雨蓉姐妹商量好,让她事先亲笔写了一封遗书,说是承恩先帝,愿誓死追随,造成自缢的假象,然后再借着运送尸体出去,直接将人带走。
殉情自缢,只为追随先帝,众人皆叹凝馨夫人忠贞,无人会指责新帝不容。
慕雪芙将拓拔馨带走,在城外的决明山上,将她交给了宫堇沐。
没错,这件事正是宫堇沐求慕雪芙办的。
原来,早在这一年多前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人就已暗生情愫。这一年多,他们总是私下偷偷摸摸见面,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凝馨夫人已经追随先帝而去,现在,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改名换姓,做宫堇沐的妻子。
只是一点,他们不可以出现在皇城,离皇城越远越好。
不过相爱的人,只要拥有彼此,倒哪里都是天上人间。
第二百九六章 离开皇城
拓跋馨,不,她现在已经不叫拓跋馨,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拓跋馨,她的本名叫宋楚。宋楚完成了任务,由慕雪芙出面,放了她的自由,从此以后她与冥阴阁再无瓜葛。
而宫谨沐为了她也放弃了安定王府,只为和她一起携手江湖。他本体弱多病,但不知为何自从遇到宋楚之后,他就像是得到了灵丹妙药一般,身体一天一天奇迹般康复。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安定王府从来效忠的只有昭仁皇帝,当年昭仁皇帝弥留之际特意将安定郡王召到身边叮嘱他要效忠景容,扶持景容登位,所有这么多年,暗地里安定王府和景容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只是景容已经和安定郡王深谈过,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拿出昭仁皇帝留下的遗诏对当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况且经过种种,他也不愿再去争什么。
而宫堇沐作为安定王府的世子做的一直都是暗地里为景容培植势力,但景容而今选择放弃,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以前为景容做事是他身为安定郡王府世子使命,他无法选择,也不能躲避。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了。
安定郡王是开明之人,再加上景容从旁协助,便也同意了宫堇沐离开皇城。不过这世子之位依旧要留给他。安定郡王说自己还不算太老,还能活二三十年,能等到他回来继承王位,到时人们也早就遗忘了凝馨夫人。却还说,等回来时若是还是两个人,就不必再回来,定然要儿女成群才可。
这件事景容说给慕雪芙时,也将她唬了一跳,一是因为宫堇沐和宋楚在一起着实是她意想不到的,再者安定郡王竟能接受一个曾经是先帝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要知道安定郡王府功勋显赫,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不行,却偏偏要一个遗孀。况且那是先帝的女人,一个不小心,随时整个家族都会覆灭。
但慕雪芙也实在是佩服安定郡王,能有这样的魄力,可能他是因为他疼爱宫堇沐这个长子,所以爱屋及乌,愿意成全他们,也可能是因为当年自己也曾像宫堇沐一样,为了自己的所爱愿意抛下一切。
宫堇沐求到景容,希望慕雪芙能通过慕雨蓉将宋楚送出宫。宋楚在完成任务后本也应该离开,所以慕雪芙顺水推舟向慕雨蓉要了这个人情。
有情人终成眷侣,她也喜闻乐见。
慕雪芙和景容离开皇城的那一天,下起了秋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离别的日子就更显凄凉。
他们早景宇登基之日一天离开,他们的亲人,朋友都来送行,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最后是慕书麟和景寒将他们送到城外。
慕书麟才认了妹妹不久,哪里舍得分离,恨不能陪着他们离去。对慕雪芙千叮万嘱,饿了要吃饭,冷了要添衣,走了一路,唠叨了一路。
慕雪芙觉得自己就要被哥哥絮叨的耳朵快磨出茧子了,但又不能敷衍,只好状似听进去不住的点头称是。
唠叨完慕雪芙,慕书麟又开始唠叨景容。那架势仿佛要是景容对他妹妹有一点不体贴,他就不让妹妹和景容在一起。
以前景容一直认为襄阳侯是温和如春的男子,现在才发现,他这大舅子真是会做戏。哪里温暖,对着他,更像是自己抢走了他的妹妹,一点都不温和。
其实慕书麟这种状态也是可以理解的,经历了一场生死又久别重逢的兄妹,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别人是无法体味到的。如今对他来说,没有比妹妹更重要的,他自然紧张万分。
而对于抢走妹妹的景容来说,他觉得他现在这种态度已经算很好了。但也在心里暗暗想着,若是景容对妹妹有一丁点不好,他就将妹妹抢回来。
都已经走出城外很远了,慕书麟还是依旧跟着,没有一丝要回程的意思。
还是景寒生拉硬扯才拽住他继续跟着马车走。景寒也叮嘱了几句,几句话干净利落,和他的性格一样,快言快语。
“小妹,等这面的事情办完我就去找你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入了秋天气冷,又马上要入寒,你可记得要多穿几件衣服,别把自己冻着。你知道以前每年冬天,你都要生一场病,你可要注意啊。”慕书麟还是一样的唠叨,刚被景寒拽开,又贴上来,掀开车帘不住的告诫。
景容实在憋不住了,“我会照顾好她,你不用操心了。”
慕书麟皱了皱眉,理所当然道:“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你,到头来还得我妹妹照顾你。”
慕雪芙无奈,翻了个白眼,略带嫌弃的口吻道:“你这一路这句话说了不下五遍,我耳朵都听腻了。你快走快走吧,也别去找我,我怕被你唠叨死。”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行行,现在哥已经不重要了,夫君才重要。”慕书麟有些气不过,以前妹妹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现在被别人拐走,跟着别人跑了。
他斜了眼景容,颇为不服气。这小子哪里好,除了脸还看得过去,哪里好?为了他,连自己这个亲哥都不要了!
景容觉得很无辜,他就说了一句话,何至于遭到大舅子像看仇人一眼看他。
景寒不苟言笑的脸绷不住勾了勾嘴角,拽住慕书麟,“行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送到这吧。”
慕书麟有些不愿意,“再见到小妹还不知什么时候哪,再多送一路吧。”
慕雪芙让马车停下,道:“你是要送我到家吗?要不你就别回京了,跟我走吧。”
慕书麟挠了挠耳朵,仿佛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却摇了摇头,“还真不行,新帝明日登基,我得在这。等事忙完了,我立马去找你。”
“你以为我还真让你跟着啊?”慕雪芙头探出车外,推着慕书麟,“你快给我走,也别去找我,烦都被你烦死了。”
慕书麟“啧”了一声,委委屈屈,“哪有你这样的妹妹,哥哥关心你才说这么多,你一点都不知道好赖。”
略低低头,他贴在慕雪芙耳边小声嘀咕,“他要是欺负你尽管来找哥,哥给你出头。”
慕雪芙剜了下他,“用不着你操心,我们好着哪。”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慕书麟撇撇嘴,“真是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
慕雪芙忍俊不禁,给景寒打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着慕书麟走。在这么磨叽下去,天黑他们也走不出去京郊。
景寒收到慕雪芙的眼神,一把拽住慕书麟的马绳,“好了,他们还得赶去下个驿站,再说下去天都黑了。”
慕书麟心里千不愿万不愿和妹妹分离,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们先回去。”他不放心的又掀开车帘看了眼慕雪芙,“照顾好自己,我过些日子去看你。”
虽然刚才一直嫌他唠叨,但慕雪芙却也喜欢这种唠叨。她鼻子一酸,酸味冲到眼睛里,又不想让他看到,别过头,表现的不耐烦,“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得快十遍了。”
“行,哥不唠叨了。”兄妹连心,一个小动作也知道是什么回事。慕书麟放下车帘,拽着马绳一拉,“那哥走了,你们路上要小心点。”
听到马跑起,慕雪芙探出马车,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哥,你早点去找我,我像你。还有,对永安公主好点。”
慕书麟回了下头,笑了笑,喊道:“知道了。”
他们一走,景容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安静了。可坐回马车的慕雪芙却“哇”的一下哭出来,连怀里的小雪球都被吓了一跳。
亲人就是这样,他在你身边你嫌他唠叨烦,但一离开,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景容见状连忙搂着她安抚,“等过些日子不就能见到了吗?以你哥那性子,怕是这边的事一结束就得去找你。”
慕雪芙呜咽道:“可我不想和他分离,再也不要分离了。”
哥哥对她来说就是失而复得,她本以为哥哥早就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死而复生,他又回到她的身边。
失而复得的心情是难以言语的,既喜悦高兴,但又像是觉得不真实一般,总怕再失去。
景容明白她的心理,“不会再分离了,说起来,襄阳与我们也不远,到时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啊。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雪球都被你吓傻了。”
慕雪芙睁开眼,看着雪球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时不时还皱皱眉,噤噤鼻子,那模样又可爱又滑稽。慕雪芙破涕为笑,抱回躲在角落里的雪球,顺了顺它的毛,“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雪球小声“呜嗷”了一身,甩了甩毛,窝在慕雪芙身边蹭了又蹭,一脸讨好殷勤的样子。
慕雪芙微微愣了一下,她怎么觉得这眼神动作这么像景容啊?
而景容看见雪球在慕雪芙胸口蹭啊蹭,登时脸就黑了。抓住雪球一手扔到角落里,然后自己倒在慕雪芙身上蹭啊蹭。
慕雪芙不禁挑眉,真是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狗主人。不愧是景容看中的狗,还真像。不过很明显,景容厉害多了。
第二百九七章 灵山一走
景宇登基前夕下旨将景骞夫妻调回京,瀛台本就阴凉,入秋后更是冷。www.uu234.net怀王的女儿才出生不久,住在那里对孩子不好。景宇思虑周全,与慕雨蓉一商量,决定将他们接回皇城囚禁。
也不完全是因为景宇心慈,另一方面,此举更增新帝德善名声。
坐上回京的马车,怀王百感交集,要问他后不后悔做出逼宫的事,他不后悔。没有这一次,他这辈子都会活在不甘里,虽然失败了,但也无悔。
只是连累妻儿,却很愧疚。
他摸了摸被怀王妃抱在怀里的朝晖,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又是早产,但却养的极好,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欢。
这孩子并不是多像秦情,倒像他多一点。怀王妃很珍重这孩子,平时总不离手。囚禁在行宫,他这个王爷一下子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他们粗茶淡饭也就罢了,但奶娘吃这些也不出奶,孩子饿的嗷嗷叫。为这,怀王妃总是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真是将孩子当亲生的疼。
后来还是慕雨蓉的一道旨意,不许行宫的人苛责怀王一家,这孩子才有奶水喝。
怀王难得摸一下孩子,怀王妃喜在心头,正巧孩子睁开眼,她连忙给怀王看,“王爷你看昭辉对着你笑哪。”
果然,怀王再一看,孩子果然冲着他咧嘴。他从怀王妃的怀里将孩子抱过来,翘起嘴角笑了笑。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怅叹道:“这孩子命苦,刚出生就死了娘,紧接着又跟着本王受苦。”
“王爷不要这么说。”怀王妃眼角湿润,偷偷抹去,“新帝仁德,等回了京,或许说不定会解了王爷的禁囚禁。”
怀王一笑,摇头,苦笑道:“他的仁德也是做给人看的。解我囚禁,他哪里会放虎归山?”他扶着怀王妃的肩头,满脸歉意,“苦了你和本王一起受苦。”顿了下,他眼了抹着一层氤氲,“都是本王愚笨,被奸人利用,不但害了自己,也引致父皇毒发。”
“王爷不要自责,一切都是命。”怀王妃劝慰道。
怀王眉宇间忧愁四溢,“也不知母妃在宫里如何?”
“皇后娘娘心善,咱们远在行宫她都吩咐人好好对待,妾身想母妃在宫里她也会多加照顾。”怀王妃安抚着。
怀王握了握她的手,“但愿如此。”停了下,他看了看在他怀里睡着的朝晖,又看向怀王妃,迟疑片刻才道:“你待朝晖很好,秦情泉下有知也会感恩你。”
猛然提起秦情,怀王妃面色露出几许不自然,垂眉道:“秦侧妃临死前将朝晖嘱托给妾身,妾身便决心将朝晖视若亲女。况且朝晖确实可爱,妾身也是十分喜爱。妾身无福,没有为王爷诞下一男半女,现在有朝晖伴在身边,也算是有个寄托。”
其实有些事并不是怀王不知,只是他本就不喜欢秦情,对于怀王妃做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他对怀王妃的感情并不是多好,但毕竟她是自己的发妻,又有这么多年的情意在,所以他也不愿意追究,不愿意提。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她,虽然没有往日的风光,但此时却有一种落难夫妻的感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时候她依旧愿意陪伴在自己身边,也是难得。
怀王一手抱着朝晖,一手抱住她,难得温柔低语,情意拳拳,“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王爷——”久违的温情就像是燎原的火焰,蔓延全身,怀王妃依靠在他的肩头,哽咽流泪,“王爷说的对,以后萱儿还会给王爷生孩子,会有的。”
萧瑟卷起车帘一角,伴着秋风且听车中人低低语。
离开皇城前慕雪芙和景容就商量好去灵山,他们也没直接去晏阳,改路去了灵山。
到了灵山紫夭她们就和到家一样,一路吵吵闹闹上了山,见到冥阴阁的师兄弟师姐妹更是叽叽咋咋的说笑个不停。
“仙子回来了,仙子回来了。”灵山十八层,层层都有冥阴阁弟子把守,见慕雪芙上山,一层一层传递。
这一声声让灵山都活跃起来,一涌涌的人下山相迎。
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景容,不免各种好奇的目光投去,不住的上下打量着。见者皆叹其俊逸高贵,仿若天人神姿玉成,霎时染进世间芳华,与仙子真乃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
虽然在众人心里游龙公子风采熠熠,清隽玉树,然其不苟言笑之色也让很多人不敢直视。但眼前的王爷却时刻挂着含蓄的微笑,温润如玉,令见者萌生好感。
冥阴阁弟子众多,确实出乎景容预料。就上山之路所遇,便有数百人,由此可想冥阴阁确实人多势强。
再者这地方也确实是不好找,位于四国接洽之处,于崇山峻岭之上,仿若幻境之中,且机关重重而立,若不是慕雪芙带着他来,定是不可能进入灵山屏障。
即便进入,就是山脚下的机关也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因为如此,景容对传说中的冥阴阁阁主很是好奇,很期望与之见上一面。
虽然冥阴阁被成为是魔教,冥阴阁阁主戴天冥更是被人称为魔头。但这正邪其实只在一念之差,有时正教也并非正,邪教也并非邪。
景容接触过江月瑶和冷希,知道他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坏人,而且他从慕雪芙那里也知道,其实冥阴阁的弟子几乎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
戴天冥将他们带回来,给他们吃喝,教他们武功,让他们有了安稳的生活。
冥阴阁以杀人、收集情报为主,但派出的人并不是戴天冥强迫的,都是他们自愿行动。有了任务,就会有酬劳,不过若是不选择做不喜欢做的事,冥阴阁也不会强令指使,冥阴阁养上百十来号人也不是难事。
戴天冥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个心存慈悲的掌门人,他永远都说自己是个市侩的商人。他并不认为自己邪恶,在他看来这只是生意,他挣得是钱,要人命的从来不是他。
只是要是景容想见一面戴天冥也不是简单的事,别说是他,以前就是慕雪芙在的时候,也总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
这一次来,景容揣着期许,想见见这位江湖上的传奇人物,但慕雪芙一问旁人才知,她这师傅又不知道到哪里去闲云野鹤去了。
现在在冥阴阁掌舵的是戴天冥的大徒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刹侯爷。所有事情都由他去处理安排,俨然戴天冥成了甩手掌柜,把重责全都压在拓拔冲身上。
这是景容和拓拔冲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时景容都没怎么注意拓拔冲,倒是拓拔冲,一直注意着景容。他深知自己是个操心的命,当然要好好为他的小师妹把把关,看看这个师妹夫值不值得托付。
不过他总是关心别人,管别人的闲事,而自己的事却始终没弄明白。话说他追江月瑶这么多年,一直坚贞不渝,却还是得不到江月瑶的一个点头,为此他也很是苦恼。但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唯有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也没什么办法了。
但他的信念依旧强大,他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他的二师妹会转身看到他,向他跑来,冲进他的怀抱。
只要功夫深,铁斧磨成针,他一定会打动二师妹。
自从慕雪芙离开,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来,再加上第一次带着景容回来,颇有点带着夫君回娘家的样子。
而拓拔冲和一个嫁了妹妹的大舅子没什么两样,热情至极,拉着景容又是说话又是喝茶,还让人赶紧准备酒菜,为他的妹妹妹夫接风洗尘。
这面风风火火的接待,另一面又让人通知二师妹和三师弟,甚至连师傅都传去信。
戴天冥得了信,动作迅速,第二天就回到了灵山。
这两年他时常埋怨他这小徒弟心狠,连回都不回来一次,全然忘了他这个师傅。真是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但一见的慕雪芙,嘴里的埋怨早不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慕雪芙来回看,生怕爱徒在外面受欺负缺胳膊少腿似的。
不单是慕雪芙,就是景容,他也不住的问长问短。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顺眼。现在就是师傅看徒弟夫君,是越来越顺意。
便看便心里赞叹,这高贵气质,俊美容颜,和他相比,也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景容初次见到戴天冥微微惊愕,他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会是个冰冷严肃而且应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但没想到竟长得和二三十的年轻人没什么差别,而且和蔼可亲,完全跳出他对师傅形象理解的框架。
慕雪芙曾告诉他她的师傅已经五六十了,可眼前的分明就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景容不禁怀疑他可能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丹药,才变得这么年轻。
后来景容才知道,那是因为他练就了延迟衰老的武功,就算到了**十,可能还是和小伙子差不多。
这话倒给景容敲起来警钟,戴天冥练得武功可以延迟衰老。那作为他徒弟的慕雪芙是不是也会这样。那等到他七老八十的时候,他的小芙儿会不会也还是和现在一样年轻貌美啊?
她要是还年轻,而自己都老的脸塌眼陷不能看了,那她会不会嫌弃自己这个老东西啊。
第二百九八章 情窦再开
慕雪芙闭目靠在水边,缭绕烟气迷雾在她身边,熏得她的脸红扑扑如桃花盛开。www.uu234.net闻得脚步声,唇际勾起,仿若化开了春水,却没有睁开眼睛。
只听“噗通”一声,紧接着进入一个雄厚的怀抱。她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来人嗔着微笑。这个景容,动作真是迅速,刚听到他走进,却不知何时他就将衣服脱个干净。
“找了你好一会儿,原来跑到这逍遥舒服来了。”景容的手游走在慕雪芙的身上,暧昧的对着她的耳廓轻轻喝气,柔柔的,撩拨着她。
慕雪芙未着寸缕,经灵山特质的泉水浸泡更是艳露玉香,肤若凝脂,景容贴在她身上,哪里还有半分自持。
唇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身上,慕雪芙费了半天力才将他推开。
“不要。”拉开距离,慕雪芙游到另一边,离他远一点。这芙蓉汤池是慕雪芙的私人之地,平时不会有人乱闯,可紫夭他们就守在外面,露天里做亲密的事委实不妥。
粉白的躯体在伴着花瓣的泉水里犹如一条美人鱼,再加上水雾缭绕朦胧,恍恍惚惚中,她回眸间的一个眼神都如此勾魂夺魄。
景容端起岸边所放的美酒,一饮而尽,用酒水压下心头的*。可这酒哪里是能压火的,分明就是蹿火的。
直勾勾的看着慕雪芙,看着水下若隐若现的躯体,景容舌尖舔了舔嘴唇。一个跃身,他游到慕雪芙身边,将她抱入了怀里。
他游过来的水花很大,溅到慕雪芙脸上,本能的闭上眼,再一睁眼人就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不要。”景容吻的急切,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慕雪芙嗔着道。
“这没别人。”景容喘着粗气,越来越重,手一点一点的触碰着慕雪芙的敏感地方挑逗着,“出水芙蓉美得夫君的魂都被你勾走了。”
有了感觉,慕雪芙软软的贴在景容身上,也站不稳了,只能依靠着他。她的脸上更加绯红,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那夫君不许被别人勾走。”缠住景容的脖子,动情呻 吟从红唇中溢出,慕雪芙迷离的双眼凝视着景容,“不要在这里面。”她指了指一旁的软塌,带着羞涩,又媚态十足,“去那吧。”
景容身上某处早已经迫不及待的醒了,再加上受到鼓舞,更是把持不住。
他一个屈膝弯腰,将慕雪芙扛起肩头,出了汤池,放在软榻上。
白色水雾之上,两具身体纠缠,分不清谁在上谁在下,只闻得两道深深浅浅的声音如奏乐一般一声连着一声。
大半个时辰之后,景容和慕雪芙互拥着出来。慕雪芙脸上的娇红如沁了雪的美人花一般娇艳欲滴,华发未绾,披散着低垂在耳后。一件淡粉色广袖袍包裹着她的身躯,与一身白色锦袍的景容一同出来,仿若那美人画的才子佳人,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景容牵着慕雪芙的手,笑得一脸暧昧,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暗暗掐了下他的手心,他才有所收敛。
紫夭见景容笑的一脸荡漾,就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掩嘴一笑,和红韶咬着耳朵偷偷笑。慕雪芙见她们两个人悄悄嘀咕,还时不时瞅一眼他和景容,笑的暧昧,就知道她们又没个正形儿取笑自己。
接受到主子不是太友善的眼神,紫夭心中戚戚,连忙跑过去 ,谄媚一笑,道:“主子出来了?舒不舒服啊?”
慕雪芙“嗯”了一声,却道:“等回了晏阳,我看就得准备你和越风的婚事了。早嫁出去,学学妇德,省的你在这总是嚼舌根。”
紫夭直接傻眼,拽着慕雪芙的衣袖央求着,“主子不要紫夭了吗?我不要嫁,才不嫁。”又瞪了眼跟在后面的越风,一赌气,道:“我才不要嫁给他,跟个木头似的。”
小圆脸气的鼓鼓的,她越想越生气。这越风完全就是个木头,打一下都不会出声的人,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连要娶她的话都没说过,难道让她一个女的先开口吗?
越风原来因为慕雪芙说给他们办婚礼而暗暗高兴,但紫夭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心跌到谷底,急忙插话,“怎么不嫁?得嫁。”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凭什么我就要嫁给你?”紫夭被他气得快要吐血,他说嫁她就得嫁吗?
越风也急了,但他性子憨,又不会说些甜言蜜语,直来直去,“怎么就不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像王爷和王妃一样,你看王妃不也嫁给了王爷吗?”
红韶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绕着紫夭揶揄打趣,“呦呦,看看,这哪里是什么木头,脑子转的多快,连王爷王妃都能搬出来。我看啊,主子说的对,就应该赶紧将紫夭嫁出去,让她沉定沉定心,学学怎么做个好妻子。”
紫夭红了脸,抓住红韶就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嗔道:“你这小妮子,我撕烂你的嘴,看你在这胡说!”
红韶躲开她,捂着脸,却还是不饶嘴,“我哪里胡说?是主子说让你嫁人的。”
“你还说!”紫夭气得直跺脚,追着红韶跑,“小妮子,抓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别跑,有能耐你别跑!”
眼看着要被抓住,红韶赶紧躲到慕雪芙身后寻求掩护,“主子你救我,你看紫夭多厉害,我不过是将主子的话再说一遍,她就对我要打要杀的。”
平时数红韶和紫夭最爱玩闹,慕雪芙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看着气呼呼的紫夭,又斜了眼把自己推出来的红韶,幽幽道:“个人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我可不敢,没得又说我偏了谁的心。”
红韶可怜巴巴的看着慕雪芙,忧愁道:“主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你向来最喜欢我的,要是我受欺负了,你该心疼了。”
景容眉宇间微微涌动,很不认同,意味深长,拉长了音调,道:“最喜欢你?”
红韶脑筋一转,反应迅速,嘴又甜,理直气壮道:“主子最爱王爷,最喜欢我,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句话戳中景容,听的他心里舒坦,嘴角溢出笑,“没什么不对。”看了看越风,他点了点头,道:“芙儿说的对,紫夭和越风确实应该成亲了。等回了人晏阳,本王给你们主婚。”
“王爷!”紫夭瞪着景容,撅起嘴,又去打了越风几下,“都是你!”
越风挨打很冤,但又不得不受着,还只得认错,“是我不对,是我不对。”眼睛眨巴眨巴,他声音陡然升高,“但你不能不嫁给我,我可是认准了你的。”
紫夭真是拿他没办法,想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生气。转过身不去理他,冲到慕雪芙身边抱住她,撒娇道:“主子,你不兴将我嫁出去,我要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一辈子。”
“可是女大不中留啊,我也不能留你一辈子。”慕雪芙含着笑,目光在红韶青琢她们几个身边流连一圈,“你们几个早晚得嫁人,我可不用你们为了伺侯我连终生大事都蹉跎了。”
若是换成以前,她不会关心别人的事。但当她尝到幸福的滋味,她也由衷希望陪伴她多年的她们也可以得到幸福。
白伊抿嘴笑了笑,狡黠的眸子在红韶脸上转了转,“别人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恐怕好事也要临近了。”
红韶原本还叽叽咋咋着,听了这话瞬间安静,而且耳垂隐隐泛着红,默默地垂着头想要将自己淹没在众人之中。
慕雪芙巡着白伊看向红韶,见她的神态仿若少女情窦初开,心中了然,她似笑非笑的注视着红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红韶面容如同洇了胭脂,扭捏道:“哪有什么事啊?”
慕雪芙微微挑了下眉,“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我的红韶找到如意郎君了哪!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你也知道我向来最疼爱你,早早的就准备了一大箱子的嫁妆给你。”
这一句话刚落,红韶猛然抬起头看着慕雪芙,眼中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满箱子的金银财宝。
慕雪芙忍住笑,装似叹息,道:“可看你也不像能嫁得出去的人,算了,我那一大箱子嫁妆就一并全给了紫夭吧。”
这一说,红韶就急了,瞪着眼睛像护食一般,“谁说我没有情郎,我有!我有!主子可不兴将给我的嫁妆给了别人。”
“有?是谁啊?”慕雪芙憋着笑,看她如何说下去。
这时红韶才发现自己竟然进了主子的圈套,她撅起嘴,“主子不喜欢红韶,越来越欺负红韶。”当着这么多人,她实在是抹不开面,觉得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理主子了!哼!”娇哼一声,红韶转身就跑走了。
还没跑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笑声,特别是紫夭,笑的最大声。她摸了摸脸,觉得发烫,从脸到耳朵就像是被火燃烧一样的发烫。
一个念头闪过,她豁出去,转过身冲着慕雪芙喊道:“主子,红韶有情郎了,就是赵奕,你要给我准备嫁妆了!”
第二百九九章 肉麻师兄
赵奕?慕雪芙双目睁得溜圆,不解的看向景容。www.uu234.net她不是和赵奕水火不容吗?怎么还成了情郎?
去瀛台行宫的时候慕雪芙没有带着红韶,回来后又忙东忙西,也从没注意过。冷不丁这么一说,她都有点发懵,这可比紫夭和越风在一起给她的震撼大多了。
红韶说完又觉得害羞死了,她平时再没心没肺,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脸红的发紫。也不管别人说什么,想什么,她直接一溜烟的跑掉了。
景容见慕雪芙看他,耸了耸肩,“这事之前我真不知道,也很意外。”
慕雪芙撇撇嘴,“赵奕是你的人,他没和你说?”思忖一下,道:“我是和你说,有好的给她们几个留着,你倒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全给你的人了。”
景容好委屈,拥着慕雪芙,低低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停一停,他轻笑一声,“我的人难道还配不上你的人吗?赵奕可是神医世家,家世好,人品好,长得也好。要我说是你的红韶会挑人,把这么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收入囊中。”
慕雪芙不动声色的抿嘴一笑,对着景容嗔道:“我的人个个美如花,还都各有本事,你的人当然配不起。”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红韶和赵奕会在一起,她记得前不久两个人还打嘴仗到她和景容的面前,让他们做评判,非要吵出个高低来,难道这吵架也能培养感情?
青琢最知道慕雪芙的心思,走到她身边,伏在她的耳边,轻轻道:“那时行宫里传来消息,说主子被先帝囚禁,红韶性子急,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病倒了,是赵神医一直照料她,又恐她郁结难舒,从旁劝慰。”
别看红韶平时像是没心没肺,只顾着充实她的小金库,其实越是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在遇到事时越容易被击垮。
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打动她的心。
以前她和赵奕一见面就会斗嘴吵架,仿佛谁都不能容得下谁,可有时缘分情愫就是这么奇妙,总是在不经意间肆意增长。
慕雪芙恍然大悟,也颇为感动,她确实不知道红韶因为她的事竟病倒了,但她猜想应该是红韶不让人说。不过要是因为此事而成就一段姻缘,也是因祸得福了。
“赵奕哪?”慕雪芙向景容问道。
景容道:“应该是去晏阳了。”赵奕本家就是晏阳,只是因为景容进京了,所以他才跟随着去了皇城。
慕雪芙颔首,笑了笑,“看来回到晏阳之后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可不是。”景容牵着慕雪芙往外走,脑筋里却不断琢磨着,暗暗想: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白伊,青琢和金露,也不知以后追星和逐月会不会和她们其中的谁成就良缘哪。不过确实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们几个都是不错的,给那几个小子也是好事。
慕雪芙可不知道景容连那青琢几个人的主意都打上了,这要是被她知道定是要揪着他的耳朵训上一番。一个王爷,竟要干上红娘的事,真是丢了她幻梦仙子的脸。
刚走出没多远,只见刚跑走的红韶又跑了回来,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主——主子,妖姬和公子回来了,已经——已经到了。”
在冥阴阁,大家都是以侯爷,妖姬,公子,仙子来称呼慕雪芙他们四个人,所以也不用喊全称就知道是谁?
从皇城出来时,江月瑶和冷希都不在,倒是她回来灵山,他们也跟着回来了。一想就知道是大师兄所为,也就是他,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将所有人都召集回来。
一听冷希回来,景容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虽然冷希对慕雪芙放了手,但他还清晰的记得他留下的那封信写着什么内容。
对于情敌,景容是时刻警惕,绝不给他可乘之机。
到了天冥堂,景容紧紧搂着慕雪芙,丝毫不撒手,颇有一种炫耀的架势,但看在冷希眼里却觉得他很幼稚。
“师妹你好久没回灵山了,知不知道师兄好想你啊!”拓跋冲围着江月瑶转,一直不断的追问,可不管别人的脸色。
江月瑶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只对着慕雪芙说话,“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被囚禁快把我急死了,要不是冷希拽着我不让我去,我立马杀到瀛台去。不过,真是没想到秦皇会突然身亡。”
“师妹,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为兄我日日夜夜对你朝思暮想,想得我的心疼,念得我的肝颤,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管江月瑶怎么不理他,拓跋冲依旧缠着她,也不管人家在聊天,只管倾诉自己的思念。
慕雪芙看了他一眼,已经习以为常,也不管他,与江月瑶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
听着她话语中充满着遗憾与不甘,江月瑶知道她是不甘心让她的仇人死得这么痛快。她抚着慕雪芙的肩头,难得语重心长,“算了,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
对景凌沧的死,慕雪芙是心存不甘,仇人已经死了,可是她心里的仇却未熄灭。或许是因为没有亲手结束仇人的命,也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找到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始作俑者。那个时候景凌沧是想削父亲手中的军权,但或许他并不想要父亲的命,但那些所谓的通敌叛国的证据却给了景凌沧一个机会。
那么伪造这些人证物证的是谁?谁是她全家灾难的始作俑者?是谁劝说景凌沧对她家赶尽杀绝?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这些疑团都随着景凌沧的死而没有踪迹了。
“还能怎么样,我已经不去再想了。”慕雪芙勾了勾嘴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容。着笑容带着苦涩,就像是四溢着胆汁,从心头蔓延到舌尖。
她并没有从心里真正放下,但却不得不去放下。
最明白慕雪芙的永远都是景容,景容握紧她的手,搂她入怀,什么都没有说。有时抚慰一个人的心,其实不必说什么,或许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可以温暖着她。
慕雪芙吁出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幸好有你在我身边。”拓跋冲见状,一把握住江月瑶的手,“幸好你有我在你身边。”
江月瑶一把甩开他,没好气的睨着他,指责道:“你能不能不捣乱,没看人家说正事吗?”
面对江月瑶的怒气,拓跋冲讪讪一笑,却义正严辞道:“我说的也是正事啊,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正事。”
江月瑶也不知道是笑还是生气,抚着额头直摇头,真是败给他了,连这话都说得出口。
见她一脸无奈,拓跋冲更是大献殷勤,却更真诚,“我说的都是真的,月瑶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待你的心简直恨不得献出我的心。”
景容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这甜言蜜语的功力,他也是望尘莫及啊。
不过江月瑶已经有了免疫,拓跋冲的甜言蜜语根本就打动不了她,至少面上打动不了。
“恨不得献出你的心?我看你这心是献给别人了吧。”江月瑶嗤笑一声,抬起腿轻踹了他一脚,带着隐隐的怒气,“你父皇不是给你联姻一个大臣之女吗?听说还是你们东霄的第一美女,你不回去成亲跑回来干什么?”
“哪有?这不是毁本王的清誉吗?”拓跋冲一跃跳了起来,声音高了几度,连连摆手,立即否认绝无此事。接着他缓缓柔和下来,态度诚恳,“是,父皇见我年龄渐长,想为我赐一门亲事,但我一听就立马拒绝。我和父皇说了,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这辈子非她不娶。”
江月瑶挑高了眉,似信非信,“真的?你没同意?那么个美人你都不要?”
“不要不要,我只要师妹你一个。”拓跋冲用力点头,生怕她不信任自己。又嬉皮笑脸凑到江月瑶身边,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再说她算哪门子的美人,和师妹你一比,简直就是拿死鱼眼睛和明珠相比。这世上,只有你最好看,最美!”
江月瑶抿嘴湮灭嘴边的笑意,但却略带嫌弃的抽开手,“谁信你的?”
“师妹,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拓跋冲直接抱住江月瑶,当着众人的面,也不顾什么害羞,“我的眼睛其实已经瞎了,只是茫茫人海,我却能清晰的看见你。能让一个失明的人都看见的美,你说该有多璀璨。师妹,你是美而不自知啊!”
慕雪芙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肉麻死了。她一直知道师兄会说话,但太肉麻就让人觉得腻。她撇了撇嘴,清咳一声,去掉噎在嗓子眼的油腻,“大师兄,过了,太肉麻了!”
拓跋冲轩了轩眉,“过了吗?我觉得刚刚好。”说完他又觉得刚才说的不妥帖,隔着江月瑶拍了拍慕雪芙,“小师妹你也美,只是没有你二师姐这么璀璨。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有人能看见你的灿烂。”
慕雪芙顿时无语,和景容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摇了摇头。哎,真是无奈啊!
第三百章 小魔头上线啦
戴天冥实在看不下去了,拉扯住拓跋冲,“别恶心人,为师上个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顶 点 X 23 U S”
拓跋冲眼看着自己离师妹越来越远,又不敢对抗师傅,只得任师傅将自己拽走,但嘴上也不闲着,“师傅上个月吃的真多,现在还存在肚子里哪。师傅,这样不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宿便,留在体内对身体不好。徒弟我要是能让您老吐出来,也算是徒弟积德行善了!”
“我看你是找打!”戴天冥揪起拓跋冲的耳朵猛的往上一提,恶狠狠冲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你说别的为师也就不计较了,你偏偏说我老!我哪里老?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比你都年轻!”
戴天冥最在意别人说他老,拓跋冲只是说了“您老”两个字,就戳中他的那颗脆弱的心。
“不老不老,师傅您一点也不老。”耳朵又是疼,又是被震得他直发蒙,拓跋冲垫起脚,一手抻着耳朵,一手握住戴天冥的手,“师傅您轻点,我这耳朵啊,就要掉下来了。”
听了他的话,戴天冥手劲松了一些,却还是不放开他,“那你还能不能不说那些肉麻的话了?你知不知道为师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你好好看看地上,看看有没有我的鸡皮疙瘩!”
“我没看见啊!”拓跋冲脸冲地上,还真去认真寻找,最终一无所获。这一句话让原本松下去的手劲又加大了,疼的他闭着眼睛嗷嗷叫,“师傅我不说了,您饶了我吧,耳朵真的快掉了。”
这滑稽的一幕让景容彻底傻了眼,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冥阴阁阁主与罗刹侯爷竟是这样个画风 ,完全想不到啊!这分明就是个老顽童和一个小顽童嘛。不过他也不禁在想以慕雪芙以前的性子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见景容瞠目结舌的样子,慕雪芙低低一笑,为拓跋冲求了情,“师傅你快放了大师兄吧,我看他耳朵都被你掐红了。”
“别管他,就让师傅好好教训教训他,省的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江月瑶拦着慕雪芙,但眼中却含着丝丝不忍和心疼。她就是这性子,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
慕雪芙瞟了眼她,声音从她的耳边划过,“可我要是不求情,我怕你会心疼啊。别说你不心疼,你心里想什么,我门清。”又冲戴天冥道:“师傅放了大师兄吧。”
慕雪芙说话果然有用,戴天冥又揪了几下才放开拓跋冲的耳朵。这回他的注意不在拓跋冲身上,而是转到慕雪芙身上。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住的点头,看得人莫名其妙。
慕雪芙被他看得奇怪,以为自己仪容不正,连忙整理了整理衣衽,“师傅你看我什么哪?”
戴天冥坐会椅子,端详了片刻,朗朗一笑,道:“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大的不一样啊。”
以前慕雪芙冷漠的很,什么事都选择视而不见,事不关己。拓跋冲从小就调皮,他没少以这样的方式教训他,但每次都是老二和老三求情,只有这个小徒弟什么都不会说,甚至看都懒得看一样。不是因为不关心,她知道就算他教训老大,也不会用很大的力。所以她懒得管,懒得说。
而最大的不同其实并不在这几句求情的话,而是她脸色的笑,眼中的笑。过去十年,他在她眼中只看到烈火,看到源源的仇恨,而如今,那团凝聚仇恨的火却已经濒临熄灭,甚至他可以从她的眼睛窥看到她心里的那抹仇恨正在不断消亡。
他也曾尝试去减少她心里的恨,熄灭她心里的火,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极端的疗法——杀人。他希望她能在杀人中得到发泄,得到释放,可却是无用。
但如今短短的两年,他的徒弟却和下山前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学会了笑,学会了关怀,学会了人情,学会了什么是爱。
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她身边的这位清风玉朗的男人,是他改变了她,也是他让她由满是仇恨的心慢慢装满了爱。
这样的变化,他是从心里为她高兴。
慕雪芙却不解了,看着他问道:“师傅笑什么?”真是奇怪,刚才盯着她看,先又笑上了。
“为师是赞叹你嫁给好夫君啊。”戴天冥翘起二郎腿,摇着羽扇,扇子一吹,他散着的头发就飞起一层,颇有些仙风道骨。
慕雪芙脸上微微红起,却也不害羞,娇俏道:“那当然,我的夫君当然好了,不然我也不会选他。”
景容腼腆,抿了抿嘴,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慕雪芙与之对视一眼,觉得仿佛快被融化了,赶紧转移视线,省的在众人面前就沉沦进去,那才丢脸。
不过只是这脉脉的一眼对视,还是让她心跳加速,如小鹿乱撞一般不能平静。心中感慨,真是美色误人啊。
她又嘀咕一句,“这有什么好笑的!”
戴天冥幽幽的看向她的肚子,眼中意味深长,眼角挑起,很是俊朗,“师傅笑是有好事,若为师没有猜错,我就要当师公了。”说着他像是伤感起来,摇着头,苦哈哈道:“没想到啊,为师还这么年轻,就要当外公了。”
冷希突然插了一嘴,“师傅应该给我们找个师娘了 。”他的目光掠过慕雪芙的腹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为师妹高兴,同时又觉得酸涩。他早就知道自己该放弃,可这么久,依旧还是不能全然的放下。
只有冷希是最先反应的,其余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慕雪芙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没有一点变化,哪里像有孩子的样子。
手颤颤的摸着肚子,她难以置信,连声音都带着些许的颤抖,“师傅你是说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
她喜悦着,期待着,眼眸像是凝聚了无数的星光,闪烁着璀璨,喜悦的笑容像个孩子。
景容也愣了,只是他却不是和慕雪芙一样的期许之色,而是茫然,无措,甚至惧怕。他盯着慕雪芙的肚子,心中紧张得仿佛是被皮筋勒住,紧绷绷的,又怕皮筋松了被弹出去。
这就像是他的一个心结,他始终无法忘记秦情难产死时的情景。
那是从心底的惧怕,谁也不能了解。
戴天冥卖起关子来了,摸了摸他自认为俊俏的脸庞,“是与不是也不是为师说了算的,问问你师姐不就行了。”
“有没有我摸上一把就知道了。”江月瑶一喜,把着慕雪芙的手腕就摸上脉。
众人要么紧盯着江月瑶,要么直瞅着慕雪芙,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都等着消息。
江月瑶闭着眼睛,摸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又换另一只手把。须臾,她睁开眼睛,所有人都看着她,只等着她的回答。
她倒是慢悠悠,放下手,理了理衣袖,一层一层垂下,就是不说话。
拓拔冲心急,一个劲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小师妹怀没怀上,我有没有要当师伯了?”
江月瑶不理会他,却看向景容,正襟道:“以后师妹出去可要小心,特别是头三个月要格外注意。不能磕了碰了,更不能惹她生气。”
这话就说明已经怀上了,拓拔冲高兴的跳起来,欢呼道:“我就要当舅舅了!二师妹,你就要当舅妈了!”
江月瑶白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对着慕雪芙说着注意事项来,“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别的还好,只是胎气有些不稳,需要调理一下。”她瞅了一眼景容,面容闪过一丝尴尬,“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能行房,以后要注意啊。”
慕雪芙尴尬的拧了拧眉,心虚又害羞得不敢看着江月瑶。
胎气不稳,一定是刚才在芙蓉汤池那她和景容胡闹导致的。自己真是糊涂,连怀没怀孕都没察觉到,这要是有个不测,自己不得后悔死啊。
景容仿佛置若罔闻,没有回应江月瑶的话,一双丹凤眼只是落在慕雪芙的肚子上,陷入呆愣之中。
慕雪芙见状,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她身子往侧一倾,肩膀撞到他的胳膊上,让景容如大梦初醒一般。
景容抽离出他自我的思想,握住慕雪芙的手,很明显他很紧张,手心都出了汗。还结结巴巴的,“好-好,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江月瑶又絮絮叨叨了一些孕妇忌讳,景容认真的听着,一个字也不敢忘记。等江月瑶讲完,他突然冒出一句,“那只要完完全全按着师姐所讲注意,是不是生孩子时就不会难产了?”
江月瑶噎出,迟疑了下,道:“生孩子是突发事件,谁也不会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所以这难不难产,还真不好说。不过,小师妹身体不错,应该不会碰到你说的那种不好的情况。”
“应该?那就是说还是存在风险的是不是?”景容搂紧慕雪芙,手微微颤抖,语无伦次起来,“那怎么办,怎么才能不存在风险,怎样才能保证她平安无事。”
他已经六神无主,这个事对他来说就仿若晴天霹雳,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断的想着不能要孩子,不能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