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六章 故地重游
等景容再次回到东院时,慕雪芙已经醒来,此时她正看着他走前留下的棋局,赞赏之色溢于言表。顶 点 X 23 U S见景容进来,她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
景容嘴角含笑,温文尔雅,如冰山上的雪莲,纯粹干净,与密室中那个鬼魅阴邪的他截然不同。
他走到慕雪芙身边,握住她的手,“睡好了吗?”
慕雪芙点了点头,依靠他的力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伸开手臂,低头道:“抱我到床上穿鞋。”
景容看了眼地上,没有鞋,原来是光着脚跑过来的。他无奈的抿了抿嘴,道:“以后不许光着脚乱跑。”虽轻责着,但还是托住她的屁股将她抱回了床上。
慕雪芙没有马上从景容身上下来,而是懒懒的依靠在他身上。鼻子触碰在他的脖子上,慕雪芙来回拱了拱,细细一闻,一股血腥的味道传进她的鼻息中。她轻轻皱了下眉头,一转头,撒娇又任性道:“我醒来都没看见你,你去哪了?你不说陪着我嘛,怎么趁着我睡觉又偷偷离开!”
景容拍抚着她的背脊,隔着薄薄的衣服依旧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想起之前这双手一直在她的身上游走,景容扳着她的头吻了吻嘴角,含笑道:“分开一会儿就想本王了?”
慕雪芙推开他的脸,一脸嗔意,否认道:“不嫌害臊,谁想你?”
“哦?可是本王记得今天有人和本王说想本王了啊?”景容勾了勾她的鼻子,玩笑道。
“谁啊?是谁这么大胆敢肖想王爷?”慕雪芙睁大眼睛,装作一副吃味的表情,道:“胆敢背着我勾引王爷,简直太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我要把她搓扁揉圆,扔到油锅里炸上三回才行!”
“啵,啵,啵。”景容被她逗乐,抱着笑的前仰后合,用力在慕雪芙脸上连续亲了三下,发出响亮的声音,“这么说的话就应该把你扔到油锅上炸三回。”
慕雪芙低低一笑,搂住景容的脖子,假意恍然大悟,吃惊道:“呀,原来那个人是我啊!我怎么不记得?不过,要是我,就不能到油锅里炸了。如果把我炸了,我就成金黄色,那不成黄脸婆了?成了黄脸婆王爷就一定不喜欢我了。”
景容朗朗大笑,看着她水盈盈的脸蛋像水蜜桃一般粉嫩,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芙儿就算是黄脸婆本王也喜欢,本王永远都喜欢。”今生今世只怕只有怀里的小女人能入他的心了。
慕雪芙弯了弯眼角,嫣然一笑,趴在景容身上,笑而不语,心里仿佛被蜜糖灌满,甜蜜蜜的充满了整个心房。
指尖轻轻划过如缎般黑滑的乌丝,景容情不自禁扣着她的头骨,温润炽热的唇瓣轻碾着那娇嫩如花的红唇。须臾,松开口,但目光却依旧锁定在那娇艳欲滴的嘴唇上,再一点点延伸到那若隐若现的酥胸上,眼中的光泽暗了暗,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细腻凝脂的粉颊,心中再次生出旖旎。
他眼中的**如一潭春水,灼热而浓烈,慕雪芙垂下脸,推了推景容,娇嗔道:“你就会欺负我。”她揉了揉肚子,“一直等你回来,我还饿着肚子哪。”
瞧着她这幅委屈的的样子,景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大口气,消散掉心头的那抹**,“本王怎么敢饿着爱妃。”
当夜,自然是春风一度,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
“什么?昨夜荣王妃殁了?”翌日早膳时,慕雪芙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将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她侧目看了眼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目光的景容,扯了扯嘴角,夹起菜吃了一口,才道:“我虽只与她有数面之缘,但这么年轻就没了,真是可惜。”
景容收回目光,淡淡扫了眼周成,道:“怎么这么突然?”
周成谨慎道:“据说这几日荣王妃为了荣王的事担心不已,昨日一听说皇上撤了荣王的官职,就身子不济,晕了过去。等荣王请了太医医治,已经是灯枯油尽了,连太医都说要提早准备后事。本以为还能挺几日,只是不想,昨夜就殁了。”
慕雪芙心中惋惜,想起前些日子荣王妃亲临的那次。虽然她没说几句话,但慕雪芙却深深的记得那日她的神色。当她提到景寒时,会不自觉的脸红羞涩,那日慕雪芙就知道,她一定是爱极了景寒。
今日听到她的死讯,慕雪芙心里莫名有一种怅然,不自觉脑海中浮现出景寒的样子,想着此时的他会怎样。
景容快速吃了几口饭,看着慕雪芙道:“荣王妃去世是大事,用完早膳我们一起去荣王府看看吧。”
此时慕雪芙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她放下碗,道:“我去更衣。”
景容瞥了眼她一口都没动的粥,眯了眯眼,淡淡道:“荣王妃是可怜,可你也不用难过到吃不下饭吧?”
慕雪芙转身的动作戛然而止,侧着身看着景容道:“我不是难过,而是觉得可悲。悲哀她即便有个风光的葬礼,也很快会被人所遗忘,甚至,她的位置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女人来代替,而谁又会记得她这个病王妃哪?”
她笑了笑,又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这王府里的人谁还会记得我?倒时,恐怕都在巴结着新王妃吧。”
“不许混说!什么不在了,一早上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景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抱着她道:“你呀,一天天就会瞎想,你不在本王身边还想去哪?还有,本王说过,这宸王府的王妃只能是你,无人可以替代。”
慕雪芙勉强一笑,推开景容的手,“我进去更衣,你快些吃,吃完也去换了衣服。”
景容两人赶到荣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到了,与众人互相见礼后,景容便带着慕雪芙到灵堂去祭拜。
景寒站在灵设一旁,虽有些颓唐,却依旧面无表情。垂着眼皮,让人看不见他任何神色就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四哥节哀。”景容走到他身边,拍了拍景寒的肩膀。这种时候仿佛任何的话语都是徒劳,虽然这声“节哀”也不过是句废话,但好像除了这句话说什么都不合适。
景寒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眼景容,又随意扫了眼正在灵前行礼的慕雪芙,淡淡道:“谢谢,招待不周,随意。”
景容点了点头,便带着慕雪芙离开了灵堂。走到门口时,慕雪芙转了下头,看了眼垂头的景寒,心中酸涩。
荣王府为招待宾客,将男女分开两厅,出了灵堂,慕雪芙由下人领着去了专门招待女宾的厅房,刚一进门就差点与走出来的无忧公主撞在一起。
慕雪芙微微蹙了下眉头,垂眉敛目,朝着无忧公主行了一礼,“公主万安。”
无忧公主松开拉着秦情的手,环臂于胸前,不屑的打量着慕雪芙。一身素衣的慕雪芙不似往常妖娆,却更显柔美清婉,清丽脱俗。但即便她装成九天仙女,在无忧的眼里慕雪芙都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虽然无忧一副凌厉逼人的样子,但在面对慕雪芙时,她却从内心生出一丝恐惧,甚至没有勇气像往常一样侮辱她。但为了彰显她公主的气势,却一直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举动。
慕雪芙站在门口,目光将屋子里的人一扫无余。一转身,便离开了厅房。反正这些人与她相熟的一个也没有,同坐在一个屋檐下也尴尬,还不如在外面走走。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慕雪芙从家变之后第一次来到荣王府。那时荣王府初建,还是光秃秃一片,如今,早已变成另一番格局。
循着幼时的记忆,慕雪芙寻找着那片属于她和玉瑕哥哥的梅林,她想看看她种下的那株刻着她名字的梅树还在不在。
随着年幼那朦胧的印象,慕雪芙终于找到那片梅林。此时的梅林早不是冬日里红艳似火的景色,只剩下一派萧瑟容姿。
慕雪芙穿过一株又一株的树,终于在梅树之漩找到了刻有“芙”字的树。她内心欢喜着,愉悦着,仿佛失去多年的东西又回到她手中一般。
她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梅树上的字,泪珠不自觉从眼中流淌,滴在她的手背上。那温热的眼泪似刚烧开的热水,灼伤了她的手,点燃了她的心。
这个“芙”字,早已不是她刻上去时那深深的痕迹,它已经模糊不堪,甚至已经辨别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字。但即便字再模糊,但回忆却依然清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昨日才发生的。
慕雪芙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离她越来越近,还没等她发现身边有人时,突然,有一双手握住她摩挲着树干上的手。
“芙儿妹妹,你没死,你回来了,对不对?”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那棵树,同样的人,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第一百三七章 梅林相认
慕雪芙被这一声“芙儿妹妹”所震,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www.uu234.net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氤氲,她的嘴角轻轻抽搐,憋在心中火焰在胸腔里不断灼烧旺盛,这股火焰不断向上窜烧,直到头顶,如火山里的岩浆,不断翻涌滚动,好似下一刻就会喷发出来。
慕雪芙猛地站起来,抽回手,却咬紧了牙床,吃力的将灼火吃进肚子里,这旺火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只等着将她烧毁殆尽。一抹混杂着无措、激动、矛盾、惆怅的笑容浮在她的唇边,却含着一抹牵强,慕雪芙狠狠的咬出她的下唇,才将眼眶里的泪水咽回去。
她转过头,璀璨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定定的锁在来人的脸上,笑了笑,温声道:“荣王失去发妻忧伤过度,所以才会认错人吧?”
景寒深深的看着她,眸光烈烈,他看着被慕雪芙摩挲过的地方,轻轻道:“这株树,这个印记,除了我和芙儿妹妹,没有其他人知道。”
慕雪芙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转过身向另一株梅树走去,衣袖很长,遮掩住她紧攥的拳头。她背对着他,似是不敢直面于景寒,却依旧故作轻松道:“我想荣王误会了,我不过是无意中看到,没想到这株梅树还有一段故事。”
“这么多株梅树,你偏偏无意中选了它。”景寒万年不变的冰脸起了变化,他微微一笑,似回忆一般轻轻诉说,“芙儿妹妹那时才五岁,但她很聪明,会写很多字,最会写的就是这个“芙”字。王府还没建成,她就嚷着我带她来看,可到了这,却全都是光秃秃的。她说她不喜欢,她说没有生气的房子住着也不开心,所以又拉着我种梅树。她说梅花冬天开放,这样即使百花凋落,我的荣王府还是一派生机。那个春天,我们种了很多株梅树,她调皮的在其中一株上刻下她的名字,她说这样就算她不在我身边,只要我看到这颗树,就会看见她。可是,她还没有看到她种下的树开花,就离开了我。”
紧绷的心弦“嘭”的一声断裂,慕雪芙脚下一顿,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跌落到衣襟上,将那素白的衣衫阴湿了一大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又极力的克制着,“她为何要离开你?”
景寒目光如水,晶莹闪烁,面容悲怆,他定定的看着慕雪芙的背影,声音仿佛是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似的,“灭门之灾,尸骨无存。”
慕雪芙身子一震,脸上霎时没了血色,集聚在眼眶中的一颗泪珠凝结成斗大的颗粒,却迟迟没有下落。慢慢的,那颗眼泪铺满整个眼球,最后干涸般融入眼珠里。慕雪芙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惋惜的语气,道:“真惨,不过,就像她说的,即便她不在王爷身边,只要你看到这株梅花,就能看到她。又或许,她的灵魂已经注入这颗梅树里,她一直都在看着你,从未离开。”
景寒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移到那颗树上,又慢慢蹲下身,抚摸着那片印记,“我一直都不敢相信她死了,不敢相信我再也看不见那个总是跟在我身边的芙儿妹妹,再也听不到她叫我玉瑕哥哥。她才五岁,美好,纯真,似观音坐下的小玉女,甜甜的笑容能把人的心融化。”
慕雪芙斜目看了一眼他抚摸的地方,“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就像烟花一样,只有瞬间的灿烂,转瞬即逝,只会留下余后夜空的惆怅。”
景寒倏然站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她真的死了吗?”
下意识的慕雪芙想要否认挣脱,但手却慢慢放下,她反手抱住景寒,泪水越来越多,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死了,禁卫包围,刀光剑影,烈火焚身,无路可走,由不得她不死。”
“为什么不给我送信?或许我可以救他们。”
“谁会想到连审都不审就满门灭口,就算你在,怕是也无用。”
“我收到消息就立马赶了回去,等我到了,已经是一片废墟。”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没有人幸存,全都烧成了灰。”
景寒眼圈越来越红,他紧搂着慕雪芙,声线中带着嘶哑,“我应该早就猜到,虽然过去了十多年,虽然你身上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影子,但我应该一眼就认出你。就算,就算第一眼没有认出,在永安长公主的别庄,你弹琴时我也应该认出你。”
“玉瑕哥哥。”一时间堵在心口的情感通过这一声而宣泄出来,慕雪芙抬起头,看着景寒,眼泪又多又急。
这一刻,慕雪芙仿佛找到了依托,找到了一个她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个承载着她年幼时的怀抱,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仿佛将她带回那段纯真无暇的岁月。她在他的肩膀上撒过娇,她在他的怀里任过性,他会把她抱在膝上写字,他会把她背在背上奔跑。阳光和煦的俯照在慕雪芙的脸上,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十年,她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她真的累了,她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个能给她依靠的人让她觉得无比的安然,一直忙碌的心此时才缓缓的停下脚步,得到喘息。这种感觉是冷希,甚至景容都无法给予她的。
景寒用他粗糙的手指擦拭着慕雪芙满脸的水痕,“我不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问你这十多年去了哪里,更不问你为何要回来,只要你活着,还是我那个天真烂漫的芙儿妹妹就好。”
慕雪芙眼波流动,一眨眼,水盈溢满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她垂首摇了摇头,抱在景寒身上的手徐徐松开垂下,怆然道:“镇国将军府的慕雪芙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已不再是你那个纯真美好的芙儿妹妹,在那场鲜血染成的杀戮后她已迷失了本性,变成了一个魔鬼。”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景寒抓住慕雪芙的肩膀,“你听我说,好好当你的宸王妃,什么都不要做。你是舅舅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不可以再出事。为舅舅平反的事有我,我一定会还他清白。”
慕雪芙嗤笑了一下,拉下景寒的手,转过身不再看他。她的声线清清泠泠,如寒冬腊月水面上的一层薄冰,“平反?玉瑕哥哥,我镇国将军府六十九口人全死在那场刀光箭羽下,尸骨无存,我爹,我娘,我哥哥,我的亲人,全都惨死,无一生还。我要的难道只是平反吗?”她突然转过身,阴冷凌厉的目光逼视着景寒,声音沉沉如钟声,“不,我从来不是为了平反,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我要的是报仇,是血债血偿,我要始作俑者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看着眼前目光中近乎疯狂的慕雪芙,景寒说不上是震撼还是痛心,只觉得心疼,似寒冰直穿心间,他轻轻闭了下眼睛,道:“你所说的始作俑者是我的父皇吗?”
慕雪芙收回冷冽的目光,她将头转到一边。她能说什么?说对,我就是要你的父皇也尝尝我的痛苦?“玉瑕哥哥我不求你帮我做什么,我只求你不要管这件事,你知道的,如今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伤害你。”
“他是我的父皇,你要对付的是我的兄弟!”
“是他下令灭了我全家!是他令我家破人亡! ”
一句话直接将他堵住,景寒走到她面前抱住她。他是真的无话可说,别说是慕雪芙,就是他因为此事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父皇。那时她才五岁,在那种情况下亲眼看着家人死去,这种痛苦又是谁可以承受的哪?
“平郡王的事是你做的吗?”许久之后,景寒轻声问道。
慕雪芙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是,当年是他去宣的旨,也是他下令放箭点火。”
“你和慕昭霖达成什么协议他才会让你做他的女儿并嫁给宸王?”
“慕昭霖和我爹是结拜兄弟,当年是他将我救走,后来,我变成了他的女儿。嫁给宸王,是因为他想利用我拉拢景容。”
“宸王他是真心待你,我看的出来。”景寒微微一笑,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乱发,“你需要我做什么?”
或许是皇家人本无情,景寒的心不由自主倾向于慕雪芙。其实对景寒来讲,父皇这个词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称呼,他的父皇没有给过他真正的父爱,而那种父爱的感觉他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了。虽然他们不是父子,但在他心里那个男人就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那个人便是慕雪芙的父亲。
“什么都不用做。”慕雪芙眸光见浓,定定的看着他,“玉瑕哥哥,我知道你根本不屑这皇位之争,你是飞翔在天空的雄鹰,你希望展翅翱翔去寻找你的那份领空。可你又不得不剪去羽翼,困在这肮脏罪恶的权力**漩涡中。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当皇帝?”
第一百三八章 貌合神离
景寒注视着慕雪芙,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妹妹已经长大成人,变得沉静、聪慧,不需要他像以前一样去保护她。www.uu234.net
“我的芙儿妹妹真是长大了,不再是昔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连哥哥的心意都一清二楚。”景寒勾了勾嘴角,硬冷的脸部线条上微微抽动一下,微笑道:“那个位置是无数人心之向往,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拥有至尊权力。可那个位置像是有一个魔力,坐上去就会激发人身体内的**。人心一旦和**纠缠在一起,势必会失去本性。若是你真心问我一句,那我回答你,我不要,我不屑。”
慕雪芙用手绢擦干眼角的泪痕,缓了缓,道:“我知道你不屑,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岂会入你的眼?真好,时隔多年,你依旧还是那个我所熟悉的玉瑕哥哥。”她别开头,看向远方,声音轻的仿佛一阵清风,“可我早已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芙儿妹妹,我真怕有一天你会对我失望透顶,然后讨厌我、远离我,甚至会成为我的敌人。”
景寒只觉得心一揪揪的疼,他轻柔的捧着慕雪芙的脸,“无论妹妹什么样,哥哥都不会讨厌你、远离你,更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玉瑕哥哥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不会让人伤害到你。就算那个人是我父皇,我也决不允许。”
眼眶一阵阵发热,一股股的温热气息氤氲着眼睛,慕雪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景寒怀里痛哭起来,仿佛是把这么多年所有的眼泪都倒出来一般,“玉瑕哥哥。”
仿佛有很多话想诉说,但当张开口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这一句“玉瑕哥哥”代表了千言万语。
纵然物是人非,时光迁移,他还是她的玉瑕哥哥。
良久,慕雪芙渐渐松开景寒,擦干脸上的泪,若是再哭下去,一会儿景容那里也无法交代。她禀了禀心情,让自己沉静下来。
“不要哭了,再哭下去这眼睛就肿成小核桃了。”景寒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记得吗?你三岁时,有一次你因为一点小事就哭了整个下午,害得我被母妃误会以为我欺负了你,把我好一顿训斥。”
慕雪芙破涕为笑,之前的阴郁散开一些,道:“那么早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哭了一个下午,那一定不是一件小事。我想,一定是你欺负了我,不然我才不会哭那么久。”
景寒嘴角含笑,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的哭,她的笑,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王爷,永安长公主及襄阳侯已到了门口。”一道娇俏的声音突然出现,是一个鹅蛋脸的丫鬟。她站在院子外面,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神情。
景寒迅速收回手,嘴边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他转过脸冷视了一眼,冰冷道:“你先去招呼,本王马上就过去。”
“是。”丫鬟连头都没抬,迅速转过身离开。
“永安长公主不能怠慢,玉瑕哥哥快去吧。”慕雪芙看了一眼那丫鬟的背影,又淡淡的收回视线,凝视景寒道:“出了这里,你就是荣王,而我,是宸王妃,我们是两条平行线,不能有任何交集。”她顿了一下,垂下头,“最好没有人见过我们出现在一起。”
景寒懂她的意思,他和她身份有别,若是让人知道荣王和宸王妃在一起,一切的后果不可想象。他拍了拍她的肩头,“我明白,你放心,不会有人传出去的。擦干眼泪,不要让别人发现异常,我先过去招呼客人。”
“若是有事找我就去东福大街的茗音楼找一个叫冷希或是月瑶的人,他们会想办法给我传递消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慕雪芙心思一转,道。
景寒脚下一顿,“好。”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梅园,没有一丝停顿。
景寒走后,慕雪芙没有立即离开。她收拾好心情,将眼泪擦干净,又停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不想景容竟找到这里。
下意识的慕雪芙擦了下脸颊,然后扯出一抹笑意,“王爷怎么找到这来了?”
景容走到她身边,道:“本王去找你,荣王府的下人说你不在女客厅,本王担心,就四处找找,没想到你来了这里。”他的目光中满是探究,扫了眼院子里凋零的梅花树,“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慕雪芙含笑道:“荣王府的梅花乃京中胜景,我心中向往,所以前来一观,却忘记寒冬已过,只剩萧条。”
景容捧起她的脸,仔细一看,蹙起了眉头,“哭过了?”看着慕雪芙不说话,景容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的抱住,“是谁惹了本王的王妃?嗯?”
慕雪芙贴在景容的胸口,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想,道:“我去女宾厅时无忧公主挡在门口不让我进。”
景容低低一笑,亲了亲她的额头,“为这事就值得你哭一场?”
慕雪芙抬起头,带着委屈的表情,鼻头红红的,仿佛又要哭出来一般,“妾身是发现自己无用,女宾厅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人为妾身说话,可见妾身有多不得人心。”
“为何要得人心?你只要得到本王的心就够了。”景容触摸着她的脸,笑容和煦温暖,却透着一点玩味之意,“平时不是很厉害,怎么今日反倒还被无忧给拦在屋外啊?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那是因为平时有王爷在身边,无忧公主再难为妾身,妾身都有王爷倚仗。今日王爷不在,妾身自然惧怕无人可以杖腰。”慕雪芙伸长胳膊抱住景容的腰撒起娇来,虽然有恭维之意,但她确实觉得有景容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
景容笑意更深,他吻了吻慕雪芙的唇边,再次将她抱入怀里,这次,明显比刚才更用力。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眼中的柔情慢慢变淡。他了解慕雪芙,她是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哭泣。一定是这中间她见了什么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事。
芙儿,为何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慕雪芙静静的依靠在景容身上,轻轻的闭上眼睛,这一刻她竟生出几分贪婪,贪婪这一刻的温存。因为她不知道当有一天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摊开时,他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她如此温柔。她想应该不会,他怎会容许别人欺骗他哪?或许,到那时,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随着真相揭露的那一天而消亡吧。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却心怀各异,貌合神离,大抵如此吧。
祭灵结束后,众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景骞出了荣王府后,只叫人先送王妃和侧妃离开,然后自己向着与回怀王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看着手中的纸条上写的娟丽字迹,想起那姣好的容颜,嘴边勾起一抹笑意。他阴鸷的目光难得的闪过一丝变化,虽有算计,却也多了一丝温情。
马车到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楼便停了下来,景骞下了马车,阴森的目光环视一周,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才进了酒楼。
“王爷你终于来了。”见景骞进来,在房间里等候多时的女人猛地扑了过去。她靠在他的身上,泪水顷刻而出,“王爷,我好想你。”
“本王这不是来了吗?别哭,你这样你知道本王有多心疼吗?”景骞拍着女人的背脊以示安抚,他低下头嘴唇轻啄在她的唇上,一下比一下用力,边吻边道:“柔儿,本王好想你,没日没夜的想。几次,本王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宁王府把你抢回来。”
原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宁王妃——钟碧柔。
钟碧柔的手轻抚着景骞的脸,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一寸一寸的在他的脸上环绕,戚戚道:“我也有很多次差点就跑去怀王府找你,甚至,有一次我已经站在了怀王府的大门前,只差一步,我就真的去敲门。我想,我什么名分都不要,哪怕是个丫鬟我也想待在王爷身边。可我知道,若是我真的那么做了,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只会让王爷的处境更加艰难。王爷,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愚弄我们?我本是你的新娘,就差一条街,我就可以成为你的新娘。”
景骞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他没想到钟碧柔真的跑到自己王府门前。若是她真的那么做,那后果真是不可预料。幸好,万幸,她没有那么做。
景骞神色一变,装出一副多情的样子,深情的眼神紧紧锁定着钟碧柔,他本是剑眉星目的俊雅男子,配上一双饱含柔情的双目,简直能将人的心柔化,“本王只恨自己没用,没有勇气将你夺回来,也怕你嫁给景宗后心里已经没有本王。但如今知道你的心意,这一次,本王不能再退缩,本王要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柔儿,失去你本王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本王不想再和你分开。今日,你就随本王回府,明日就算父王要砍要杀,本王也心甘情愿。”
第一百三九章 甜言蜜语
“王爷你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女人向来禁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景骞这几句话,早已让钟碧柔泪流满面,她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怨怪过王爷,这一切也不是王爷的错。顶 点 X 23 U S我知道人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是柔儿福薄,注定做不了你的妻妾,但即便如此,柔儿永远都是王爷的女人。”
“柔儿,本王真的很爱你。”景骞擦拭着她的眼泪,动作轻柔的仿佛若是用一点力就会划破她的脸颊一般。倏尔,他一把将钟碧柔横抱起来走向床榻,“这么多个日夜,本王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你。你害的本王得了相思病,无药可救。”
吻一点一点落在她的肌肤上,急切又带着温柔,他冰凉的嘴唇仿佛灼热的火焰,让她从外到内渗透着炙热。钟碧柔紧紧的抱着景骞,任他在自己身上燎原,任他将自己燃烧。这一次,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害羞,而是拿出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他,她要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颠鸾倒凤过后,钟碧柔静静的依靠在景骞的肩上,这一刻,她的心被填充地满满的,仿佛就算立即死去,她都心甘情愿。
温热的泪水滴在景骞的肩上,一滴一滴,如同水晶一般圆润剔透。钟碧柔目光凝滞在他的脸上,带着依依不舍的浓浓情意,就像是生离死别一般,“有这一次,知道王爷的心里并未忘记我,我就知足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王爷就忘了我吧。”
景骞抿了抿嘴,吻了吻她的额头,“本王怎么可能忘记你?柔儿,你虽不是本王第一个女人,但却是本王最爱的女人。”他的手指抚顺着钟碧柔的秀发,“本王也清楚,王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真心爱本王,她们只不过爱我能给她们带去的荣华与地位而已。”
钟碧柔将景骞的手放在脸颊上,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能听到王爷的这番话,柔儿就是死也知足了。”
“休得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和本王白头偕老。”骤然,景骞神色一变,目光里覆上一层阴寒,恨恨道:“若不是景宗从中作梗,本王怎么可能与你分离?只要一想到他处心积虑算计,将你抢走,本王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听罢,钟碧柔神色猝然大变,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定定的看着景骞,她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急切,“什么?是宁王特意为之?他不是一心想娶秦情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切身利益。你不要看景宗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的皇子,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居心叵测、野心勃勃。他那种人为了权利什么干不出来?秦情的娘家是不错,但娶一个尚书的女儿哪里赶得上娶一个军侯的女儿?出于嫉妒,出于野心,所以成婚那天他就来了一招换新娘的把戏。不然为何那日他偏偏改变回府路线与咱们怀王府的迎亲队伍相撞?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导出来的。”景骞目光逐渐变冷,冷的像是数九寒冬里无数锋芒尖利的碎冰,透着几分凛冽的杀意,“一个将权势看的比一切都重要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钟碧柔心中大骇,心像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扼住,憋得她喘不过起。她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只留下景骞刚刚说过的话。原来,她今天所有的不幸都是景宗事先安排好的。
猛然,她扑到景骞怀里恸哭起来,似是将这断时间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王爷,王爷,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为了权利!为了皇位!”景骞冷笑一声,那声音像极了欲扑向猎物的猛兽,音调慢慢扬起,带着说不出的兴奋。所有的皇子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活,景宗如此,他更是如此。
这句话就像是寒冬腊月里房檐上的冰锥,直戳她的心脏。良久,钟碧柔慢慢抬起头,目光中不再是昔日的温婉之色,而是蒙上了一层森森恨意。她冷冷一笑,透着无限的嘲讽,“为了权利?皇位?那就要牺牲掉我的幸福吗?我的幸福在他的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景骞眉宇间染上一层心疼,他抱紧了钟碧柔,抚顺着她的背脊,“别这样柔儿,你这个样子可知本王有多心疼吗?本王什么都不想争,本王只希望你能在本王身边。”
“不,王爷,你要争。”钟碧柔望着景骞,神色认真而坚定,她握住他的手,“为了我你也必须要争,他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了他的**。”
景骞紧皱着眉头注视着钟碧柔,似是有一种难掩的苦楚与心痛,而眼底却闪烁着无人察觉的精光。须臾,他轻叹了一声,嘴边慢慢勾起一抹笑容,声音中透着一股勉为其难的心绪,“柔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你本王愿意去拼一把。若是有幸本王可以登上皇位,本王一定封你为皇后,让你再也不会离开本王。”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她的思想完全沉浸在与男人的情爱中,哪里还辨得出真象与假象。她会自觉的过滤掉周边一切的声音,只被心爱的男人所引导。
之前景骞所说那句话就像是一道浅薄的伤痕被人特意撕开,还被人撒上盐,令钟碧柔痛苦万分。但景骞的这句话又像是缝合伤口的线,或是治愈痛处的药,将她心里的创伤慢慢抚平。她看着景骞,徐徐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皇后,更不奢求,我只想在你身边,永远陪伴着你。”
景骞的心有一瞬间的波澜,仿佛风平浪静的水面上被人扔进一颗石子。石子虽小,却还是荡起了一层涟漪。他擦了擦钟碧柔脸上的泪水,又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个女人他虽然一开始接近她也只是看中她身后的力量,抱着利用她的态度。然而,即便他再无情,面对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时,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
轻纱逶迤垂地,帐中鸳鸯交颈,翡翠合欢。几叠鸳衾红浪,金钗玉器碟碟,生生作响。
翌日,宸王府里,一片蔚然的桃林,桃花灼灼,缀满枝桠,清风吹拂,清香绕人。慕雪芙站立在桃花树下,粉白透红的脸上秋波荡漾,盈盈剪水,一袭浅粉色长裙将她完美的融合其中,宛若一朵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让人望之心旌摇曳。
她嘴边浅笑,笑容清冷而疏落,眉宇间皆是冷漠与桀骜。她置身于此,既和谐,又与桃花的温婉宜人大相径庭。
指尖在桃花面上轻轻一划,留下一道轻轻浅浅的痕迹,仿佛一张美人脸被抓破一般。慕雪芙轻轻一弹,花瓣乱落如红雨,她伸手一接,正好有一片落花坠入她的手心,慕雪芙浅浅一笑,“落花有意流水有情,这对苦命鸳鸯相聚,唯恐衷肠相思难以道尽吧。”
红韶将采摘的桃花尽数放进篮子里,听到她轻轻低语,伸长了耳朵,待听清她的话,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接话道:“主子是说怀王和宁王妃吗?”看慕雪芙点头微笑,眼睛中闪过疑惑,“主子为何让人怂恿宁王妃去见怀王?”
慕雪芙轻睨了她一眼,摘下一朵侬艳的桃花放在红韶的花篮里,“不相见景骞又如何利用钟碧柔?景骞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想到利用钟碧柔来做他在宁王府的细作。而且,他更想要钟碧柔娘家的势力老扶助他。男人只要对女人使用些甜言蜜语,女人就会自动缴械投降,更何况,钟碧柔是真心爱景骞,为了他又有什么不能做。”
红韶不解,她歪着头望着慕雪芙,“要是这样的话,怀王不就会在夺位上加大筹码了吗?主子为何要帮助怀王?”
慕雪芙拂去身上的落花,冷冷一笑,眼中精光闪烁,似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散发着光芒,“我何时说过要帮他?他增强势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她停了停,扶了扶头上的金簪,“杀人有时不必自己亲自动手,看着别人自相残杀才有乐趣。我很期待有一天看着他们煮豆燃萁,手足相残的局面,我相信,那一天,不远了。”
仿佛一朵初开的芙蓉花,冰明玉润,粲然灿烂,即便是在花海之中依旧夺目耀眼。她笑靥嫣然,目光延伸到不远处向她走来的男人身上。男人头戴赤金簪,长发飘拂,面若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身如玉树,风姿奇秀。须臾,她走出桃林,向男人而去,不觉加快了脚步。
景容眼中惊鸿一晃,双目灼灼的看着她走近,粉红色的裙衣仿佛是由桃花织锦攒簇,浑然天成。他嘴角上扬,笑影更浓,伸展双臂等待她的投怀。
第一百四十章 情愫暗生
慕雪芙轻笑出声,眸光悠悠一转,提起裙衣,便跑上前去,长长的裙裾逶迤曳地,波光流动,似一张飞拂张开的蝶翅,投入花的海洋。m.www.uu234.net她搂住景容的腰身,“咯咯”一笑,软侬的声音腻出了花蜜,“王爷是等着妾身投怀送抱吗?”
景容将她抱起来,向桃花树下走去,“本王是等着你自投罗网。”
桃花盛放灿若云霞,簌簌而下轻盈的沾落衣衫。慕雪芙半躺在景容身上,半阖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恍惚间,有桃花落到唇边,没等她拿开,景容的吻不期而至,舌尖一顶,与落花一起长驱直入。花瓣清幽,没有什么味道,微微有一丝清苦,可却夹杂着一丁点甜味。没等慕雪芙细细品尝,景容一勾舌,将桃花咀嚼干净。
慕雪芙离开他的唇,妩媚的眼睛春波荡漾,如湖面上的波动的涟漪,挑拨着心弦。她推了推景容,声音软绵的如一缕春风,温婉缠绵,“你坏,就知道欺负人家。”
景容满脸温柔笑意,红唇抵着她的眉心,“本王怎么欺负你了?”吻蜿蜒而下,在慕雪芙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他的力度很轻,让人痒痒的,“这也算欺负?”
慕雪芙娇哼了一声,微微嘟起嘴,“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景容长眉一斜,顿时脸上起了玩味之意,“哦,这么就算欺负啊,那本王让你欺负回来。”说着他将慕雪芙抱到身上,摁住她的脑袋,用力亲吻了几下,“如此,你也算是报了仇。”
“你这个无赖!”粉拳轻轻的落在他的肩上,宛若桃花拂面,慕雪芙被他这无赖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她翻身躺在景容的肩上,摊开手掌去接那凋落的花瓣,花片如轻柔的羽毛,划过她的手心,留有余香。
景容郎朗一笑,声线中隐隐有飞扬之意,“难道本王说错了吗?是你说本王欺负了你,怎么本王用同样的方式让你报仇,你反倒说本王无赖。”他连连“啧”了两下,直摇头感慨,“哎呀,这好人真是难当啊。”
慕雪芙被他逗笑,媚眼一飞,啐口道:“好个没正经的人,还是王爷哪,就这般没出息吗?”
景容抵在她的肩上,一口含住她的耳朵,含糊道:“在你身边本王为何要正经?也早就没了出息。”
慕雪芙娇呼一声,被他含得身上微微颤栗,她反手覆上景容的脸颊,轻轻摩挲,嗔道:“那你只可在我面前没正经,不可以在别人面前也这般。”
景容松开口,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墨色深邃的双眼流动着琉璃般的光彩,如星河浩瀚中璀璨的火焰,将慕雪芙层层包围,感受着他的炙热。他是那样深情,深情到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慕雪芙燃烧殆尽,“只有你,唯有你。”
一抹难以言语的欢喜自心房向周身扩散,慕雪芙举目凝视着他,心里被一种她不曾有过的充盈填满。
景容低头看着她,笑意愈浓,将她拥入怀里,“这辈子,只欺负你一个人。”
清浅的日光在桃花飞霞中缓缓流淌,在人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边际。红花飞落沾衣,芳心占尽春色。朵朵繁花在深春低语绵绵,摇曳飞舞,如同春雨纷纷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慕雪芙静静的倚在景容的肩上,满心恬美,这一刻,她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只是,她刚要去探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所扰。也正是因为此刻她没有再去追本溯源,或是说没有刻意去遏制,让这份情愫开始恣意增长。
“妾身参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慕雪芙探出头看着打断她难得觉得岁月静好时光的人,微微皱起眉头。这个花媚儿,自从花德妃死了以后,她就再也没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悠。甚至可以说,她都要差点忘记花媚儿这个人了。
她穿着一件象牙白色的衣裳,素净无华,连脸上的装扮也不像以前那么浓烈,反而眉宇间清雅素淡,一点也不像她以前的样子。
慕雪芙根本不相信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改变习惯风格,况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她心里琢磨着凡是反常必有妖,这花媚儿也不知道唱的哪出戏。
景容淡淡的看了眼花媚儿,下垂的嘴角明显看出他已经不悦。他起了下身,靠在软垫上,带着不耐烦的口吻,道:“你怎么来了?”
花媚儿身子明显一僵,连呼吸都忘了半拍。以前就算王爷不喜欢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耐。难道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还是说王爷有了慕雪芙就丝毫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很快,她调整好心态,微微一笑,挥手让身后的侍女将一个酒瓮送到景容面前,“这是妾身去岁酿制的桂花酒,这桂花酒芬芳馥郁,甜酸可口,妾身喝着味道不错,所以想着送来给王妃品尝。不想王爷也在此,就不知王爷是否有兴趣也尝尝这味道。”
对于别人送来入口的东西,慕雪芙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对她怨恨已久的花媚儿,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若是说毒酒,她倒是信。可若是真有这么好心,她也认为这花媚儿是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慕雪芙微微一笑,一双探究的目光在花媚儿的面容上细细打量,“我这两天不舒服,这嗓子眼紧得很,大夫说我不能饮酒,真是枉费了花侧妃的一片心意。”
花媚儿并没有因为她的推辞而有半分不高兴,好像是早料到慕雪芙会这么说。她恬静微笑,不以为然,道:“王妃喉咙不舒服就更应该尝尝这桂花酒了,这桂花酒不但清甜可口,而且对缓解喉咙干涩肿痛有奇效。不但如此,还有美容养颜的功益。”
慕雪芙表情一僵,意味深长的看着酒瓮,心里盘算着花媚儿到底有何阴谋?
见慕雪芙迟疑,花媚儿神色颓变,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王妃是怕妾身在这酒里下毒?虽然以前妾身不懂事,与王妃有过龃龉,但也不至于做不要命的事吧?”她走上前去,将酒瓮打开,一下子到了三杯,顾自取了一杯饮下,“这样,王妃总放心了吧。”
慕雪芙面色讪讪,有些难为,既然这花媚儿已经做到这份上,若是她再推脱,传出去,又会有人说她这个王妃小气,说宸王府妻妾不合。索性,她也豁出去了,没有迟疑,直接端起托盘里的酒杯。
正当慕雪芙要往嘴里送时,景容突然挡住她的手,见慕雪芙疑惑的看着她,抚摸了下她的脸,朝周成吩咐道:“用银针好好检查这酒瓮。”又向花媚儿道:“不是王妃要查,是本王。”
花媚儿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眉心坠划出一道猛烈的晃动,像是重重一拳的打在她的心上。
原来景容不相信她到如此地步,也宠爱维护慕雪芙到了如此地步。
端着的笑容像定格一般,生硬而僵化,花媚儿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呼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
周成取银针检查完后,朝景容点了点头,以示无毒。
景容这才端起酒杯,“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本王就和王妃品尝一下。”
慕雪芙狐疑的看了眼花媚儿,看她神色淡然,不像是心虚的样子,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便端起酒杯来。桂花香气醇厚浓郁,本是很多人喜欢的味道,但偏偏慕雪芙不喜欢。鼻子刚闻到桂花的味道,她就嫌恶的噤了噤鼻子,又将桂花酒放在桌子上,“我实在不习惯这桂花的香味,这次真是枉费了花侧妃的好意。”
景容品了一口,神色淡淡,这清甜的味道实在不符合他的胃口。听慕雪芙这么说了一句,他放下酒杯,“本王忘记你说过不喜欢桂花,是本王疏忽了。那你喜欢什么花的味道,本王让人采摘回来再给你酿制。”
慕雪芙摇了摇头,往景容身上靠了靠,“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花酒,你知道我酒量不好,还是少喝为妙。不然醉酒出了丑,岂不是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景容搂住她的肩往怀里一拉,低头在她脸上亲昵的蹭了蹭鼻头,低语道:“醉酒才好,本王最喜欢你酒醉的样子。”
慕雪芙嗔了他一眼,向上扬了扬嘴角,收回目光时眼眸轻轻在花媚儿的脸上掠过,将她眼底的那抹嫉妒恨意尽数收入眼中。
她就知道花媚儿对她的愤恨从来不会减少半分,今日无事献殷勤,只会是非奸即盗,只不过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让人有些弄不明白,难道这酒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花媚儿阴毒的目光在与慕雪芙交汇时心虚的低下头,须臾,她微微抬起眼皮,目光一寸一寸的延伸到慕雪芙那未动一口的酒杯上,掩藏在衣袖里的丝绢被她撕扯的不成样子。
第一百四一章 识破谎言
慕雪芙对花媚儿的殷勤感到万分疑惑,在她走后,又找人仔细检查,却也没查出这酒里有任何不妥,连景容都说她多疑。顶 点 X 23 U S况且景容喝了一口那酒,并没有半分异样,就证明这酒确实没有问题。慕雪芙想着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也便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仿佛春风轻轻一吹,花园的桃李在昭曦之间殆尽,红绡香断跌落满地,只余三两片花瓣死死的抓住树枝,不忍离去。但即便花朵再不愿与树枝分开,在一场春雨后,它还是已一种决然的姿势零落成泥,瘗玉埋香。
绵绵细雨已经下了几日,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黏湿,慕雪芙坐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着青琢刚刚做好的桃花糕,这桃花正是前两天她和红韶一起采摘的,用淡盐水浸泡片刻,捣碎成泥,加入椰奶和藕粉,再放入一点冰糖,混在一起用小火煮至浓稠后晾晒凝固。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桃花糕上在点缀了几瓣花瓣,如桃花绽放,精致而美味。
正品味着,紫夭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主子,宫中来人,传贤妃旨意召见主子进宫。”
慕雪芙微微一愕,她与贤妃并无交集,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再说那次在皇后那里,她明显不喜欢自己,怎会又突然召见。
目光悠悠一转,将书放在桌上,问道:“来的宫人可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紫夭道:“说是太后的寿辰快到了,贤妃想进份孝心,想着为太后抄录佛经到佛前供养。但无奈自己字艺不佳又怕侮辱佛门,正好听得前段时间主子经常为太后抄录佛经,深受太后赞誉。所以想让主子帮她抄录一份,以慰她的心意。”
慕雪芙轻轻一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心意还要别人代替。”
白伊站在一旁,拧了拧眉头,“若真是抄录佛经也就算了,怕只怕她有什么阴谋。”
紫衣闻言,连忙点头,“主子还是别去了,这贤妃咱们也不熟,万一她动了什么坏心眼,咱们防不胜防啊。”
慕雪芙自然知道这个理,她揉了揉额头,“可是皇妃召见,我若是不去也是个错。”片刻,她站起身来,吩咐道:“为我更衣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梳妆更衣后慕雪芙便随宫人进了宫,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进宫,以前就算是去陪伴太后,景容也会将她送到长秋宫宫门口。
到了漪兰宫门口,带领她来的宫人率先进殿禀报,只留她与紫夭在外等候。
前一刻那宫人刚进了殿,后一刻慕雪芙就与无忧公主不期而遇。
“公主万福金安。”慕雪芙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嘴角微微一哂,低头行了一礼。
无忧公主冷哼一声,倨傲道:“真巧,竟然在这碰到你。你不在王府里安分的待着,跑到皇宫里干什么?”
慕雪芙嘴角含笑,大方得体,“贤妃娘娘召见自然是要来的,不过说来也巧,到哪都会碰到公主。我与公主可真有缘。”
“收起你这虚伪的笑容,本宫看着只觉得恶心。”无忧公主神色瞬间一寒,走近两步,逼视着慕雪芙的眼睛,“你上次害本宫的事本宫还没和你算账哪!”
慕雪芙轻笑出声,坦然直视她,道:“我什么时候害过公主,反倒是公主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怎么公主反倒颠倒是非,问罪起我来?”
“慕雪芙你不要再装了,这里只有我和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无忧公主含着一缕冷笑,目光中的不甘心几乎夺眶而出,她直指着慕雪芙,凌然冷冽,“你以为你会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吗?终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面具,让玉宸哥哥知道你的真面目。”
慕雪芙泰然注视着她,不觉失笑,挑眉道:“公主大可以上王爷面前将那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看王爷会不会相信你。只是,别说是王爷,任何人都不会信你的话。”
无忧公主怒目,恨恨道:“那是你颠倒黑白诬赖我!我是要让人放火烧你,可我没想到你那么厉害,手段又那么毒辣,一口气杀死四个人,还差点淹死我。”
慕雪芙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委屈的楚楚之姿,嗔道:“公主,话可不能乱讲,我可没有动手,是她们自己不小心将火油打翻,自寻死路。”
“慕雪芙事到如今你还要砌词狡辩吗?”无忧被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气的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我从未见过比你还狠毒的女人,杀人不眨眼,你就是个魔鬼!”
正红色的华服似银装素裹的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株艳烈红梅,妖冶而侬丽,慕雪芙悠然的仰起头看着湛蓝天光锦衣上如鱼鳞般的云翳,盈然浅笑,“若是我狠毒,恐怕公主要比我狠毒千倍万倍。我要是魔鬼,那公主是什么?其实公主,魔鬼没那么可怕,人心比魔鬼更可怕。”
无忧公主怒不可遏,抓住慕雪芙的手,狠狠地瞪着她,“你敢不敢发誓不是你推我下水,不是你自己烧伤自己,不是你差点淹死我吗?以你家族的名义发誓,以你亲人的性命发誓,若是你有做这些,便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慕雪芙神色倏然厉变,两眼喷射出冷冽光芒,直欲噬人。全族死无葬身之地?十一年前不是早死无葬身之地了吗?她的力气极大,一把抓住无忧公主的手腕,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扣进她的肉里,几乎沁出血来。
无忧公主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如那日同样的噬血之色,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尝试着去掰开她的手指,挣扎道:“你放开本宫!本宫警告你,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慕雪芙冷哼一声,用力推开她,轻蔑的目光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婢子,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眉宇间染着一层挑衅之色,笑靥如花,却绽放着诡异的笑容,“如今想来我真是后悔啊,如果我动作快一点,今日就不用再看到你这张令人讨厌的嘴脸了,更不用自残来演一出博人同情的戏码。”
无忧公主旋即笑起来,笑得张扬而得意,指着慕雪芙道:“你终于承认了,那日所有的事都是你自己精心设计的,你为了陷害我不惜烧伤自己,不惜淹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慕雪芙微微一怔,内心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直被她所引导。
果然无忧公主停止了笑声,拍了两下巴掌,“玉宸哥哥你都听到了吧,她已经承认所有的事都是她特意安排的。”
慕雪芙惊怒交加,眼看着景容从一处隐蔽的地方走出来。他阴沉着脸,眉宇间漂浮着怒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慕雪芙,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周遭的一切平静的仿佛失去了声音,唯有心跳,如鼓声一般在她的耳际回荡。
慕雪芙张了张嘴,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想解释,却觉得仿佛一切的话语都是徒劳。她确实欺骗了他,在他为自己心疼担忧的时候,在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时候。可她不是一直在欺骗他吗?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这谎言从未停止过,未来仍然会继续。
景容就这样直直的凝视着她,他在等待慕雪芙的解释,只要她说她没有那么做他就相信她。但仿佛过了一个春秋,慕雪芙却迟迟没有说出他期盼的话语。
景容的目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看在慕雪芙眼里,心里如针扎一般。
无忧公主自得的瞥了一眼慕雪芙,拉住景容的胳膊,“玉宸哥哥慕雪芙就是个大骗子,她欺骗了你,你不要再信她说的话。这种狠毒的女人,留在你身边太危险了,你赶快休了她吧。”
景容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公主,这是我们两夫妻的事,你最好不要掺合。况且她刚才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或许只是气话,用来吓唬你的而已。”
无忧公主顿时愣住,手悬在半空中,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容。她嗤笑一声,声音因错愕愤怒而上扬,“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如此的包庇她?她根本就是个骗子!你看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玉宸哥哥你醒醒吧,她根本不值得你如此信任呵护。”
景容罔若未闻,径自走到慕雪芙身边,搂住她的肩,看向无忧公主道:“她是本王的妻子,自然值得。”虽然他说的轻松,但慕雪芙从他扣在肩膀上的手知道他是在隐忍着怒意。他勉强扬了扬嘴角,“公主还有事忙,就请自便吧。”
无忧那美好而高傲的面容霎时雪白,如鲛人吐珠般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玉宸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景容态度冷淡,侧身让出一条道,手臂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行云弧度,“公主请。”
第一百四二章 夫妻冷战
“王爷······”目送着无忧公主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慕雪芙才举目凝睇景容,“王爷,我——”
她心里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顶 点 X 23 U S
“没想到本王的王妃不但心机城府颇深,还够心狠手辣。为了陷害别人,连自己都下的去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景容的手缓缓从她的肩上滑落,他满目嘲讽之色,嗤笑的看着慕雪芙,“怪不得听人说女人不能惹,真的是狠起来连本王都自愧不如。”
慕雪芙一把抓住景容的胳膊,急切的想要解释,“王爷,你听我说。我是因为那日被无忧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选择那么做的,我并不是有意欺骗你。她是公主,是天之娇女,我不过是个大臣之女,就算是宸王妃,但在公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哪?我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那倒时谁还会相信我?”
“苦肉计是吧?你演的真好,连本王都被你骗的团团转。”景容胸口倒腾着怒气,目光中覆着一层让人望之生畏的冰冷,他一手推开慕雪芙,哂笑道:“你是想告诉本王,本王这个宸王无用,没办法保护你,所以你为了寻求自保,才会上演那么一出好戏。慕雪芙你真厉害,你不但骗了本王,你还骗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受害者,没有人相信无忧的话,你真是太会演了。你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连本王都看不出一点破绽。而最重要的是,本王竟没看出来,平时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连人都敢杀。”
这是第一次景容推开她的手,这一推让慕雪芙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越来越远。她的心里空洞洞的,仿佛是大雁归巢时发现丢失了巢窝,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她最害怕的是景容会认为那日无忧公主所说的都是实话,那只要景容细细一想,她以后的处境就会艰难起来。
“王爷你要相信我,事实并不是刚才无忧说的那样。她刚才是特意激怒我,诱导我说出那样的话。我虽然弄伤了自己,但我并没有放火杀人,也没有要杀她。我是怕她反咬我一口,才伤害我自己的。”
“本王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也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更不知道这么久以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对本王演戏。”
景容深深的注视着慕雪芙,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未真正的了解过她。他的心真的很痛,恍若被人捏在手心里拍扁揉搓了一样。
他看不清她,就像是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有一层薄纱。是他,自以为是的将这层纱雾视而不见,没想到,今日才发现,那层薄纱已经越来越厚,厚到他已经看不见她的真面目了。
一句话直击慕雪芙的命门,在她的心里炸开了花。如遭雷劈一般,慕雪芙惊愕的看着景容,仿佛这一刹那时间停止,只闻的花开花落。
景容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一直都在撒谎,一直都在做戏,一直都在欺骗。
“你这么心机深重的女人留在本王身边,让本王不寒而栗。本王真是庆幸你没有用你那些招数来对付本王,不然本王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呵,或许你已经用了,只是本王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毫无察觉而已。”
“你真不愧是慕昭霖的女儿,和他一样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心仿佛被人用力撕开一般,四分五裂,一种莫名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中钻出来,袭遍全身。他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话就像是直接将她扔进了腊月里的冰池,彻骨寒冷从心底一阵阵翻涌。
“你为了景宛竟然如此羞辱我?”慕雪芙紧紧的攥着手心,指甲钳入肉里,渗出红色的印记。声音中隐隐带着厉色,质问道。
“你认为本王会在意景宛吗?本王是因为你的欺骗!”景容哼笑一声,他扣住慕雪芙肩膀,咬牙道:“慕雪芙,本王那么宠爱你,对你百依百顺。而你哪?”
相顾无言,景容默默放下手,那深邃的目光中散发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来。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微笑一下,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慕雪芙看着那离自己越走越远的身影,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力的撞击一下。
她明白,对于景容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是不允许被人所欺骗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可以预见,当有一天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参见王妃娘娘,我们贤妃娘娘说孝心这种事若是找他人代劳实在是没有诚意,还是自己身体力行为好。所以这次有劳王妃跑这一趟,这是贤妃送给王妃的赏赐,望您笑纳。”
景容的身影刚消失,刚才进殿通报的宫人就出来了。她恭恭敬敬的朝慕雪芙行了行礼,将贤妃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诉与她,并将贤妃所给的赏赐端到慕雪芙面前。
从景容出现的那一刻,慕雪芙就知道她掉进了陷阱里,贤妃与景宛共同为她设下的陷阱。
慕雪芙轻轻一笑,让紫夭将赏赐接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宫人,“贤妃娘娘的心意不只太后,就是本王妃也感动至深。这份赏赐本王妃收下,若是日后娘娘有任何地方用得上,本王妃一定愿为效犬马之劳。”
太液池边风景如画,青柳柔长,奇花竞放,即便是在这阴雨绵绵的季节里,依旧舒展着枝叶花蔓,欲做这皇宫里最美的颜色。
慕雪芙行走在出宫的路上,路过太液池时,她突然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紫夭捧着的盒子。眸光逐渐阴寒,覆上一层碎冰。手一挥,一掌将盒子丢尽旁边的池子里。
“咚”一声,发出很大的声音。池水荡漾波澜,一圈一圈向外散去,然后慢慢的又恢复平静。
“景宛,你给我等着!”
从那日起,景容就再未踏足过东院,没有人知道是为何,但人人都道,宸王妃失宠。
雨水一直从春末下到夏至,像是银河坍塌泛滥了一般,绵延不绝。
连日来的雨水,虽然消散了往年夏日带来的酷暑炎热,可空气中沾着的那股黏湿的气息,让人的心情难以清爽。
慕雪芙坐在琴桌前,看了眼屋外的芭蕉。雨水打在芭蕉叶上,一滴一滴,淅沥作响,仿佛洗去了所有的尘埃,绿叶上漂浮着一层光亮,折射出幽幽的暗光。
手指在琴上一滑,长长的韵律如潺潺河水流淌。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舍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曲调不过几句,已觉不吉,这是词人悼念亡夫所作,借用夜雨芭蕉的景致描绘来抒发自己对亡夫的想念之情。她弹这样的曲子岂不是诅咒景容。
手一收,曲调骤然停止,只留余音袅袅。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将窗户关好。
“主子,王爷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了。”青琢为慕雪芙倒了一杯清茶,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禁不住说了出来,“这夫妻之间相处之道在乎坦诚,王爷知道主子欺骗他自然是十分生气。但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王爷是真心对待主子的,他这么久不来,许并不是因为怒气难消,或者他是因为拉不下脸。主子不如服个软,去正院赔个礼,或许王爷就不生气了。”
慕雪芙端茶的手一顿,冷目横了她一眼,饮了一口茶,泠泠道:“难道你是要我去求他吗?不来更好,我也不用每天在他面前做戏。他看着累我演着更累。”不等青琢再说,接着道:“以前荣王统领禁卫军的时候我还有所顾及,但如今禁卫军已经不归荣王管,也该弄点事情出来了。至于宸王,只要他不碍我的事,老死不相往来又如何?”
青琢无奈的蹙了蹙眉,侧头看了眼向她摇头的白伊,抿了抿嘴,话锋一转,道:“真是意想不到,这皇帝竟然将禁卫军的统领权交与了宣王。按理说,他交给谁都不应该交给宣王,一旦宣王和王爷起了谋反的心思,共同联手,那他可就是引狼入室。”
慕雪芙抚着额头,道:“我也想不透这个问题,作为皇帝,这种事情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想得清楚,照例不应该如此轻率的安排。若我是皇帝,这禁卫军的统领权就算不交给皇子,也应该交给信任的人。而宣王,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能耐取得他的信任?”
她渐渐抬起头,手指不断摩挲着下巴,缩了缩瞳目,“还是说他就是看中景宣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容易控制,才会如何安排哪?还是说他们私下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玄武帝最善权术,不然不会轻易让一个外人接管包围皇宫的禁卫军。”
第一百四三章 主动请缨
金銮殿上,百官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引得皇上的注意。www.uu234.net原因无他,今年大雨连连,江南爆发洪灾,淹没农田,毁坏作物,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种情况下,朝廷必须派人前去赈灾安民,虽然有立功的机会,但谁都知道其中存在的危险,也不知道之后又会潜在哪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众人唯恐此事降临到自己身上,皆不敢言。
帝坐于高位之上,面露疲惫之色,眉宇间已然蕴着一层不耐,他利锐的目光在众大臣之间逡巡了一圈,声音中隐隐不满,“怎么?这朝廷上没有人了吗?你们平时不都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一到这节骨眼上却个个都被缝了嘴!”
话音一落,景容突然出列。正当别人诧异的时候,只听他道:“微臣愿意前往为皇上分忧。”
百官惊诧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这宸王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主动请缨,难道就这么想立功吗?
“宸王统领京畿卫,怎可随意离开皇城?”景寒立即出声,他会如此说,不过是怕景容出事,慕雪芙会成为寡妇。
景容微微一笑,朝玄武帝拱手道:“这些年承蒙皇上厚爱统领京畿卫,但微臣无能,始终毫无建树,甚是羞愧。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微臣虽无德无才,但也愿意献出绵薄之力报答皇上多年的栽培之恩。”
有人早就等着别人跳出来揽下此事,省的倒霉落在自己头上。正好宸王主动请缨,合了自己的心意,虽是个王爷,但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有人复议,“宸王不愧是皇上一手养大的子侄,年轻有为,忠君爱国,实乃我等学习的楷模。既然宸王想建功立业,为皇上排忧解难,皇上也应该成全宸王这份心意才是。”
“宸王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皇上应该成全。”
“皇上对宸王与对众位皇子无异,甚至更为疼爱,为人父者自然是儿行千里担忧万分,可反过来讲,这事都宸王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上也应该放放手,让宸王到外面去历练历练。”
在几人的谏言之下,玄武帝终于同意景容所求。只是时间仓促,第二日就要离京。
退朝之后,还未到宫门外时,景寒叫住了景容,“不知宸王做这个决定可否和宸王妃商量过吗?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份好差事,办的好是理所当然,若是办的不好,光朝廷那些人都能用吐沫淹死你。况且这并不是小打小闹,自来抚民赈灾就是艰难之事,你又何必要将这黑锅扛上身。再者,到了那里还不知为出现什么问题,万一,万一你碰到不好的事,宸王府里的所有人都会失去依靠。”
景容略带狐疑的目光在景寒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笑容中夹杂着一份冷意,“多谢四哥提醒,只是,我是真的想为朝廷,为百姓办些实事。再说,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有人主动请缨。我如此做,也是合了所有人的心意。”顿了顿,“只是我有一点搞不明白,为何四哥好像对我的王妃这般在意哪?”
景寒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的躲避了一下,“我并不是对宸王妃在意,而是因为我失去了王妃,所以更加懂得夫妻之间应该彼此珍惜。就像我那王妃,若是我对她多加在意,或许她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开。”
这回轮到景容愣住,因为景寒的话,他没有注意到他目光中闪躲的眼神,而是脑海中浮现出慕雪芙影子。
他有多少日子没见过她了?一个多月了吧。这一个多月他每天都早出晚归,试图用公务来分心,让自己不再惦记她。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消气了,只是他一直在等慕雪芙去找他,可他等了很多天,她连找人打听一下他都没有。他等的时间越长,他就越生气,他甚至在问自己,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就这么不重要吗?
甚至,他今天主动请缨,也是参杂着一点冲动。他想逃离,逃离这种挣扎心痛的滋味。天知道,多少次,他都想放下面子去找她。可每次一想到她欺骗他,不在乎他,他便无法挪动脚步。
心痛每日都在滋长,即使他不愿去面对。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近,心却如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那么远。
所以他想,或许离开,离开皇城,疼痛就会减少,感情也会慢慢变淡。
听了景寒刚才的话,他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钻牛角尖,他为什么不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永安长公主别庄的那一日她确实是逼不得已,她为了自保无可厚非,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将实情告诉他,所以才会生她的气。可是细想想,因为这样的事真的值得影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
好不容易,她才向自己迈了一步。他能感觉的到慕雪芙和他在一起已经慢慢发生变化了,难道他希望一切又要回到原地,甚至背道而驰吗?
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慕雪芙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他真的很喜欢她,他不想失去她。
一想到会失去她,景容的心瞬间刺痛了一下,像针扎的似的。
如同心灵感应一般,慕雪芙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她揉了揉心脏的位置,那疼痛又一霎那消失。
她“啧”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一直没有停歇的雨水,道:“今日是六月初六吧?”
青琢站在一旁,举目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向外面看去,只看见墙角处有一株蔷薇花。那蔷薇花很娇小,却更外妖娆野治,虽然被风吹雨打,却依旧笔直着身躯。
“是,今日是——”
“今日是我哥哥的生日。”慕雪芙唇际含笑,连眼角都是弯的,“从我记事起,每年哥哥生辰,娘都会给我们做好多好吃的。哥哥喜欢吃鱼,娘就调着花样的给他做,糖醋鱼、松鼠桂鱼、红烧鳕鱼、清蒸鲤鱼,那么多,足足一大桌子。”说着说着,笑容慢慢凝滞在脸上,声音中散发着几许颤抖,“可从那一年开始,我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鱼肉了。”
青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主子,今天是——”
“我今天想回家,哥哥的生辰我应该回家。”慕雪芙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哪里还有兴趣听青琢说话,直接将她打断,“我去更衣,你让人准备马车,再告诉周成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不用他安排人跟着。”
慕雪芙匆匆而去,只是简短的吩咐了她两句。青琢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子只记得自己哥哥的生辰,却不记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也是今天生辰。可是,刚才她每当要说的时候就被主子打断,这是不是说主子原本记得,只不过是特意打断她而躲避哪?
一时,她也拿不好主意,只好照着主子吩咐行事。
等景容回来时,便被告之王妃出去了。虽然有一丝小小的失落,但也没在意,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长日来的冷落而出门散心。这么一想,景容倒有几分愧疚,作为丈夫不但不能心疼她,反而与她置气而冷落她,真不是一个好丈夫。等她回来,一定好好哄哄她,以后也会加倍疼爱她。
等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慕雪芙仍然迟迟未归,景容看着桌上一桌子他让人提前做好的饭菜,心像这些饭菜一样,一点点冷却。
“王爷,”周成为免王爷着急,得了消息后连忙跑了回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景容心中一喜,眼中顿时发出亮光,站起身迎了出去,“王妃哪?是不是到门口了,本王这就去迎她。”
周成连忙拉住他,“王爷,王妃没回来,刚才来传话的人说王妃今日在新宅子住,今晚不回来了。”
如同一盆凉水被人从头泼到脚,寒意从四肢百骸扎进心里。景容挥开周成的手,嗤笑一声,“不回来了?她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知不知道明天本王就要离开皇城去江南了?”
“那是没人和王妃说过,所以王妃不知道。王爷您别生气,奴才这就派人去将王妃接回来。”周成见他动怒,暗怪自己失策,竟忘记告诉王妃。
“不回来就不要回来!”景容心中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一般迸裂出来,他一扬手,将饭桌推翻,饭菜洒了一地,分崩离析,“不是她不知道,是她根本就没对本王上心。”
“王爷,你消消气,王妃怎会不对您上心哪?你可别瞎想,也别生王妃的气。都是奴才的错,您要怪就怪奴才吧。”
看了眼跪在地上认错的周成,景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不是你的错,你下去吧。”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景容一个人,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包,喃喃自语,“芙儿,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连我的生辰都不放在心上。”
第一百四四章 爱意滋生
“哐当”
茶杯自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www.uu234.net
慕雪芙难以置信的盯着周成,声线中微微变了调,“王爷去江南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天刚亮就出发了。”周成抬起眼皮看了眼她,“王爷把奴才留在王府,让奴才好好侍候王妃。”
像是心里的某个角落缺失了一块,怅然所失,慕雪芙神色慢慢黯淡下来,如流星过后静寂的夜空,只余惆怅。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赈灾安民是份苦差事,王爷身边可有什么人照顾?”
周成顿了下,小心翼翼回道:“皇上开恩,许女眷随行。王爷心疼王妃,既怕您路上舟车劳顿,又怕到了灾区您跟着吃苦,便让明侧妃跟随着了。”
周成这话说的漂亮,可慕雪芙心里明白,他是不愿见她。可是她没想到景容不但连见都不愿见她,反而还带着明挽心。面庞上挤出一抹生硬的微笑,慕雪芙看着周成道:“王爷出门在外,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就全仰仗你了。我平时不管事,也压不住人,若是有人不安分守己,你尽管处置。”她接过青琢重新为她泡制的茶,饮了一口,压下心里那抹隐隐翻涌的醋意,“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周成忙不迭道:“王爷留下奴才就是为王妃分忧解难,哪里有什么辛苦,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他向来会察言观色,看着慕雪芙的神色,自然知道王妃心里不痛快。他满脸堆笑,带着几分劝慰的口吻,“王妃也别多心,明侧妃若是能得宠早就得宠了,哪里还等到现在?王爷就是怕那面的局面不好控制,万一有个事,伤及了王妃,那王爷得多心疼啊。”
慕雪芙微微苦笑,卷起丝绢擦了擦嘴角,“你不用劝慰我,王爷这么久不曾踏足我这,所有人都说我失了宠,被打入了冷宫。如今,这话算是坐实了。”
周成忙“哎呦”一声,往下躬了躬身子,“我的王妃娘娘,您可不能这么想。王爷对您的真心,就是奴才看在眼里都感动。什么失宠,打入冷宫,这更是没有的事。这都是那起子爱嚼舌根的奴才瞎说的,您可别往心里去。奴才这就找人查查是谁传的这话,揪出来,一定要严惩一番。”
慕雪芙摆了摆手,没精打采道:“算了,谁还不爱说个闲话,由着他们说去。况且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何苦为了些实话就严惩哪。”
周成实在不愿看王妃误会王爷,这样两个人只会越来越远。他微微颦眉,觑着眼叹气道:“王妃,不是奴才多嘴,奴才跟随王爷身边十多年,不说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也算是多有了解。王爷这心里除了您,真是再没别人。您要是怨怪他,奴才都替王爷叫屈。”他大着胆子,直视着慕雪芙,“王妃可知昨日是什么日子?”见慕雪芙摇头,他长促了口气,“是王爷的生辰,本来王爷吩咐奴才让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还高高兴兴的等着王妃回来。可谁知,盼来的消息却是王妃留宿在新宅子里。您想啊,您连他的生辰都忘了,他能不生气吗?”
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雷轰电掣,慕雪芙完全呆住了,如同失了音,丢了魂,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昨日是王爷的生辰,也没人和我说啊。”
周成低眉敛容,“这就是了,王爷是生气王妃连他的生辰都不知道。”顿了下,他面容上带着几分愧疚和无奈,“说来都是奴才不对,奴才应该一早就过来告诉王妃一声,或是派人去新宅子报个信。唉,都是奴才思虑不全。”
慕雪芙心中懊恼,为*者,连夫君的生辰都不知,着实失败。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景容的生辰和哥哥是一天的,不然,她说什么都会回来为他庆祝生日。
“不怪你,是我的错,王爷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自责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慕雪芙璀璨的星目闪烁着暗淡的光亮,“满府的人为王爷做寿,只有我未归,恐怕以后王爷都不会原谅我了。”
周成连忙道:“所以说这事并不全怪王妃,这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从不做寿,自然也没人特意过来告诉王妃。”
慕雪芙眉心微动,疑惑道:“王爷不做寿?为什么?”
周成半是感慨半是惋惜,道:“因为老王妃去世那日正是王爷的生辰,所以从那时起王爷就再不做寿。”
周成越说慕雪芙越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周成走后,青琢一下子跪在慕雪芙脚边,“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明知道昨日是王爷的生辰,却一直没说。属下妄猜主子心意,以为主子是有心躲避,害的王爷误会主子,属下真是该死。”
这个时候慕雪芙真的不想追究别人的责任,究其根本,其实只能怪她自己。她亲自扶起青琢,声音中带着疲惫,“不怪你,是我的原因。我从来没在乎过他,自然不会将他的事放在心上。”长吁出一口气,她揉了揉额头,“我突然有些累了,你扶我到床上歇息一下吧。”
慕雪芙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景容的身影。窗外传来雨打芭蕉的淅沥之音,一下一下,直击她的心涧。
一转眼到了六月下旬,眼看着就要进入七月,女娲终于用五彩石将天补上。雨水过境后,炎热铺卷整个皇城,空气中蔓延着浮躁闷热的气息,连风都是热的。
慕雪芙坐在廊厅下,桌上棋步错峙,红韶侍立为其打扇送爽。自景容走后,她经常自己下棋,似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又像是寄情于此而想念某个人。
错综复杂的棋局就像是她凌乱的心一般,搅得她坐立不安。这种的心烦意乱的感觉每日剧增,堵在她的心头,闲愁万种。
从景容走后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可他连一封家书都没有让人送回来。虽没有他的家书,但听说江南的洪水已经消退,想来,不日他就会回来。
只是等景容回来,他就会发现如今的朝中格局和他走前那是大不一样。
荣王撤职,虽还每天上朝,但却只是个闲散王爷,已经无法与睿王平分春色了。而玄武帝又素来懂得平衡之术,一举将宁王扶持上位。
景容走后,玄武帝便将京畿卫交与宁王统领,虽说只是暂代,但谁知会不会直接替代哪?不但是宁王,就连他两位侧妃的父兄也被玄武帝提拔起来。
宁王一派隐隐有上位之势,而睿王一派却连损几员大将。先是皇贵妃娘家子侄强抢民女,被罢官严惩。后与睿王站在一线的新任户部尚书徐则正因被查出在运送粮食到江南之事中贪赃枉法、牟取暴利,克扣赈灾物资,兹事体大。玄武帝大为震怒,当即下令抄家府邸,满门抄斩。就连睿王,也遭到前所未有的训斥。
睿王折损威势,宁王风头强劲,荣王隐忍不发,怀王隔岸观火。四位皇子之争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谁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朝堂之上势必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神情恍惚之间,白子黑子交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啪”一下,慕雪芙将手中未落的白子猛地掷在地上。红韶被这突来的动作唬了一跳,忙将棋子捡起,又将一旁香几上的冰渍的冰糖山楂端给她,“主子下了一个上午的棋,许是累了,暂且休息一下。您尝尝白伊新做的冰糖山楂,这冰糖山楂一直都是用冰浸着,夏日食用,最是解暑。”
慕雪芙看了一眼,这山楂上如浇了一层蜜汁一般,看上去确实有几分食欲。她接过来用勺子舀了几口,虽清凉了不少,却还是心烦气乱,只觉得天气燥热的人心难受。慕雪芙放下碗,拽过红韶手中的团扇就使劲扇起来,抱怨道:“这闷热酷暑,还不如下场雨来的凉快。”
“现在正是三伏天,等过了这暑,天气就会凉快起来。”红韶咬唇一下,打趣道:“主子是想念王爷了吧,主子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过了这三伏天,王爷指定回来。”
慕雪芙嗔了她一眼,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又羞又气,执着团扇就照着她的脑袋打了一下,“连我你都敢打趣,真是放肆!”
红韶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叫着,“主子您怎么被人戳中心事还打人啊?您每天魂不守舍的,分明就是对王爷牵肠挂肚嘛。”
慕雪芙又打了一下,“还说还说,我看你就是讨打。”一扭脸,不再看她,“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分开这么久的时间,慕雪芙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对景容已经产生了感情。那是一种不可控制的病,即便她再抗拒,还是侵袭到身体里,甚至蔓延到心里。
然而,即便滋生,她也不配拥有。
第一百四五章 千里寻夫
“王妃,王妃,不好了。www.uu234.net”周成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进来,见到慕雪芙坐在廊下,连忙跑过去,扬声道。
慕雪芙从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连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何事周管家如此慌张?”
周成气喘吁吁,大口着呼吸这空气,断断续续道:“王妃,大事不好了,衡阳城发生瘟疫了。王爷,王爷就在衡阳城。”
听罢,慕雪芙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往往水灾之后,瘟疫就会接踵而来。这瘟疫是大灾,万一染上,哪有几人可以活命。瘟疫肆虐,灾害严重,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心怀不轨,想趁机作乱,随时会有人趁机暴动。而一旦有人闹事,首当其冲要对付的人自然是景容。
很快,慕雪芙镇定下来,泠泠道:“皇上那里怎么说?”
“皇上已经调派赈灾物资人力,药物、大夫都已经在路上了,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正在研制治瘟疫的方子。”周成已然慌了张,素来他最为稳重,但只要一牵扯到王爷的安危,他就完全慌了。现在王妃就是他的主心骨,他唯有找王妃来商量,“王妃,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干等着吧,王爷还在衡阳城哪。要是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才怎么对得起老王爷和老王妃啊。奴才这心里七上八下,一点主意都没有,您说,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眼中的光芒熠熠生辉,坚定而毅决,慕雪芙撑着椅子扶手站立起来,决然道:“去江南,马上就去。不过此事切不可声张。周总管,你不可以去,你要在王府里坐镇。若是有人问起我去了哪里,你就说不知道。”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指引着她必须去找景容。
周成闻言滞愣住,他没想到王妃竟会如此义无反顾,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觉得王爷的真心相待没有错。这一刻,他是打心眼里臣服王妃,只因为他从内心里相信,只要有王妃在,王爷一定无事。
可他心里仍然担忧,说到底王妃也不过一介女流,江南一路遥远,舟车劳顿不说,万一遇到什么凶险,她又该如何应付?况且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若是王妃有个好歹,他该怎么和王爷交代啊?恐怕到时他死十次都不够。
“王妃您还是带着奴才一起去吧,这一路上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有奴才在,也好有个照应。”
慕雪芙摇头道:“不行,你必须留守在王府,若是连你都走了,这偌大的王府还不乱了套?”
周成皱了皱眉头,这王府确实需要人留守,况且王爷走前特意交代让他时刻留意朝中动向。转而一想,眼中精光一闪,“王妃想去找王爷也可以,不过必须有王府的侍卫队随行,否则若是路上出了意外,奴才担待不起。”
“那就更不行了,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私自去灾区,还要大摇大摆的,怕是还没出了皇城根,就会被拦回来。况且江南那面还不知怎么样,若是招摇过市,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哪。”慕雪芙忙不迭摆手,她知道周成是真的关心她的安危,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下来,“灾民最易暴动,若是我打着宸王府的名号,岂不是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地?周管家,你放心好了,紫夭她们几个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虽然只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可对付几个小毛贼还是得心应手的。”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你们都是女人,这路上要是碰到亡命之徒可怎么得了。”周成的心巴不得分成两半,他一方面担心远在衡阳城的王爷,一方面又担心执意出京的王妃。
慕雪芙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若是周管家担心,就让侍卫队选出两个人与我随行。不过人多也是很容易吸引人注意,我就将红韶和青琢留下,五个人的队伍刚刚好。”
带着两个侍卫总比不带着好,周成也没犹豫,直接道:“那好,奴才这就去挑选两个好的陪着王妃去。”
周成走后,慕雪芙从寝房里拿出一个本子给了青琢,“这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若是人手不够或是不方便,就去茗音楼找师兄帮忙,让他出动冥阴阁的人,一定要在我回来之前全部杀光。”
这名单上的人就是十多年前那些拿着箭矢长刀杀害她全家的刽子手,虽然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但她永远都记得这些人的刀剑无情的贯穿她家人的身体。她一刻都不敢忘,辛苦多年,才将参与那次灭门的所有禁卫军名单罗列出来。
本来她早就想动手,只是之前禁卫军一直都是景寒统领,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景宣管辖,那她就没什么顾及了。刺杀这么一大批人势必引起朝堂的轰乱,玄武帝也定然会彻查。而若是刺杀是从她离京以后发生的,那么任谁查都不会查到她的身上。
青琢接过名单一看,密密麻麻好几页纸,这次主子出手,势必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她将名单收好,颇有些担忧的看着慕雪芙,道:“瘟疫猖獗,一旦染上几乎丧命,主子到那去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慕雪芙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心如那不断摆动的枝条一般无法安宁。
容不得等待,当天慕雪芙就带着紫夭和白伊以及宸王府的两名侍卫悄悄的离开了皇城。一路上,要不就是艳阳炙人,要不就是大雨磅礴,越往南去天气越热,雨水越大,人还没到江南,几个人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越是临近江南,这路上的见闻越是惊心。到处逃难的饥民,不断有人死在路边,没人去管。这江南仿佛是掉入人间地狱一般惨绝人寰。
如今人流皆不往江南去,别说是进,很多人宁愿绕远也要远离这片恶土。他们几个虽人少,但就这样与他人背道而驰,着实显眼。无奈,慕雪芙让人购买了一大批药材,装作是药材商贩,才避免别人对他们的怀疑。
这半个多月的路上一直在拼命赶路,别说是她们几个女人受不住,就是两个男人也吃不消。眼看着快到衡阳,慕雪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吩咐在附近的县城住宿一晚,好好休息休息再赶往衡阳。
临近黄昏时,他们到达一座县城,县城不大,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正在追赶着回家的脚步。天空被暗云披上一层浓墨浑金的色彩,夕阳西下,暮色萧萧,太阳缓慢的陷没,给小镇带来一种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选了一家全县城最大的客栈下脚,慕雪芙下马车时,路上的行人几乎看呆了,谁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都纷纷停驻不前,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走进客栈。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跟着进去,只为再睹她的容颜。
客栈老板也是看呆了,紫夭叫了他好几遍才反应过来。
客栈虽赶不上京城的富丽,但在这县城上已经算是最好的。紫夭随手扔给他一个元宝,“给我们安排一个雅间吃饭,再准备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接过金子,满脸堆笑,乐呵呵道:“听几位口音是从京城来的?这大老远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紫夭哪还愿意和他东扯西扯,咂了咂嘴,没好气道:“哪那么废话,让你赶紧安排,你就赶紧安排,姑奶奶我还饿肚子哪。”
客栈老板看这架势也不是好惹的,连忙道:“好,好,请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这个时候跑来真是不要命了,这别人都是往出走,他们倒好,还偏偏往这来。”一瘦弱男子听见他们的对话,与同桌的人议论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全数落入慕雪芙耳中。
与他同桌的男人看了眼慕雪芙的背影,喝了一口酒,“可不是,这瘟疫蔓延的厉害,谁知道会染到哪里。我听说衡阳城里又死了不少人,这世道,不是穷死、饿死,就是淹死、病死,还让不让那个人活了?”
“民不聊生啊!”挑起话头的男人感慨一句,叹了口气,道:“不过还好,这瘟疫还没到咱这,一时半会儿咱这条贱命还死不了。”
同桌男人眉宇间悲色浓郁,连连摇头,“衡阳如今只进不出,暂时阻隔了瘟疫蔓延到外面。可是这疫症传染的着实厉害,要是没有医治方法,就怕再这样下去,整个衡阳城会变成地狱啊。”
与他们临近的一桌听到他们的对话,啐口一声,是一个青年男子,年岁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那个宸王将感染瘟疫的人全部抓住隔绝起来,那不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瘦弱男人忙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宸王将他们隔绝起来,是怕瘟疫蔓延,传染到其他没患病的人身上。再说,宸王可没有让他们自生自灭,那里有粮食有药材,还有派去的大夫,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第一百四六章 景容染病
他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有人加入议论,“这宸王还算是个好王爷,原本我以为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想到来到江南确实办了几件实事。m.www.uu234.net不但治理洪涝颇有成效,还广施善德,朝廷给的赈灾物资不够,他就拿出自己的钱补贴灾民,听说连身边的妃子都拿出金银首饰变卖。”
“妃子?是宸王妃吗?”
“哪是啊,那正妃是左相家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苦。这个妃子可不一样,听说不但美貌如花,还心地善良,平易近人,一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不过可惜是个侧妃,好像是姓明。”
“侧妃怎么了,能让宸王带在身边,一定是得宠。那王妃是正室,可人家宸王只带着侧妃来,一想就知道那正妃无宠。这女人啊,若是没有男人的宠爱,哼,又有什么用?”
紫夭一听,这几个人竟然诋毁主子,当即变了脸,刚要还嘴,就被慕雪芙拦下,冲她摇了摇头。紫夭气不过,可主子挡着,她只好悻悻的闭上嘴。
只见刚才那瘦弱的男人环视了四周一眼,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瘦弱男人将声线压得更低,“宸王感染上瘟疫了,来势汹汹,怕是不好。”
同桌男人愣了一下,吃惊道:“啊?没听说啊,你是从哪听到的?别是有人造谣吧?”
“是我家的亲戚说的,千真万确,宸王都染上好几天了。现在那些大夫都拼了命的医治,但仍未见效。”
慕雪芙脸色瞬间大变,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她急步走到那瘦弱男人身边,一掌拍着桌子上,声音冷冽而清灵,“你亲戚为何知道宸王染上瘟疫?”
瘦弱男人一愣,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失魂落魄,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慕雪芙皱起眉头,声音厉色更浓,“说,宸王染病到底是真是假?”
瘦弱男人被同桌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眼睛依旧紧盯着慕雪芙,愣愣的回答:“宸王在衡阳城,而我家亲戚正好是驻守在衡阳城的士兵,他昨日休假,就偷跑回来了一趟。他说宸王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的钻入慕雪芙的耳中,像是千百根刺进她的心里,尖锐的撕裂着什么东西。又像是无数只飞虫在她耳边扑腾着翅膀,扰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意志一软,慕雪芙后退几步,踉跄得几乎站不住,幸亏白伊及时扶住,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王妃放宽心,王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似是得到安慰,慕雪芙稳了稳心神,道:“我们不休息了,连夜就去衡阳。”又吩咐白伊,“给我师姐飞鸽传书,让她无论在哪里,都马上过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等客栈老板安排,他们几个人就离开了客栈。
“这是天仙下凡吗?”一屋子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慕雪芙走出客栈,等没了身影,还有人未缓过神来。
“刚才我听见她身边的姑娘管她叫王妃,她听到宸王的消息又那么激动,会不会就是宸王妃啊?”有人猜测道。
瘦弱男人呆愣愣的直往嘴里灌酒,听到有人这么说,举杯的动作一听,一拍脑子,“哎呦我这张嘴啊,我刚才还说宸王妃不得宠哪。”
众人呵呵一笑,皆摇头,那么美的美人,若是宸王不宠爱,那才是眼瞎哪。恐怕宸王是心疼这王妃,怕她辛苦,又不愿她抛头露面,这才藏在家里。
一天一夜的行程,慕雪芙终于见到了景容,只是当她再见到他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他消瘦了很多,脸上透着不寻常的红色,似是因为被病魔折磨的难受,紧皱着眉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成想,再见时他连看都不能看自己一眼。
因为是瘟疫,在屋里伺候的人皆带着面纱,明挽心坐在床边,暗自垂泪。见慕雪芙来到,先是一惊,继而擦掉脸上的泪珠,向她行了一礼,“王妃怎么过来了?”
慕雪芙接过追星奉上的面纱并没有戴上,目光在明挽心脸上一扫而过,“我听说江南发生瘟疫,担心王爷就赶了过来。没想到他还没救别人,自己先倒下了。”
话音一落,屋里的人皆用晦暗不明的目光觑看慕雪芙。王爷病成这样,王妃怎么还说风凉话。就是追星听了这话,都心中暗暗怪责。
慕雪芙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径自走到景容身边,她搭上他的脉搏,这脉搏虚弱无力,杂乱无章,这身子,若是过几日再没有医治办法,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
无力的垂下肩膀,深深叹出一口气。她深深的看着景容,眼眶里涌上一层氤氲,模糊着眼前的一切。慕雪芙执起他的手,覆在脸上,低腰在他耳边轻轻道:“景容,我来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倒景容的手背上,仿佛是一种心灵感应,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慕雪芙感觉到他手指的触碰,用力抓住他的手,欣喜道:“王爷你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你睁开眼看看我。”
身体里燥热不断的翻涌,就像是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让他窒息。景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听到慕雪芙的声音,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他几次吃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却徒劳无功,眼皮酸酸的,没有一点力气可以去支撑。直到感触到手背上温热的液体,才将他拽回现实。
仿佛得到喘息的机会,景容动了动眼皮,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慕雪芙那双泪痕簌簌的眼睛,那眼睛中包含着焦灼和担忧。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碾过一般,疼痛俱裂,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声如蚊蝇,“芙儿。”
只这两个字,景容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手缓缓的从慕雪芙的脸上滑下,经过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落到床沿上。
透明到几近纯白的鲛绡帷帐垂垂重叠,似风雨欲来前天边的乌云,天边传来轰隆的闷雷声,一盏白亮的闪电,如一把开刃的刀锋,划破整个天空。接着带着温热的雨水如瀑布瓢泼一般从银河落地,顷刻之间,窗外如烟如雾。
如同这瓢泼大雨,经风一吹,蔓延四处。忽如一夜,瘟疫如水滴晕染到纸上,一层一层徐徐的扩散浸润,连周边的城镇也开始瘟疫横行。此时的衡阳与一座死城无异,病死的,饿死的,房屋坍塌砸死的,到处都是尸体,到处哀鸿遍野,人们看不到希望,人人都在等死,谁也没有预见到正是因为一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女人,才将他们从死人堆里拽了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慕雪芙一直守在景容的身边,寸步不离。玄武帝从皇城派来多位太医为他诊治,药也喝了不少,可是仍旧没有起色。
慕雪芙每天都让白伊给江月瑶派去一只信鸽,却迟迟没有得到回信,不免心急如焚,不得安寝。
一路奔波本就辛苦万分,到这来以后也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其实她身体已经吃不消,但却一直硬撑着。许是因为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就在她要给景容喂药时,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月瑶。看到江月瑶,她这颗心便彻底放下了。
“师姐,你终于来了。你快,快跟我去看看王爷吧。”慕雪芙也不顾自己的身体,掀开被子就把江月瑶拉进了景容的房间。她指着景容,焦急道:“我给王爷把过脉,他的脉象很虚浮,如同垂死之人一般,你快救救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月瑶一把拉住她,颦眉敛容,带着几分怒气,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知不知道你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一醒来,就拽着我给这个男人看病,你就不管你自己了吗?”
慕雪芙一直都认为自己的身体很好,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晕倒。她看了眼景容,固执道:“你先别管我,现在王爷危在旦夕,你赶快治好他。”
江月瑶真是怒其不争,瞪了一眼慕雪芙,一甩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双臂抱于胸前,没好气道:“这可是瘟疫,我又不是神仙什么病都能治。再说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我就是医术再了得,也没法和阎王爷抢死人啊。我劝你还是为他准备后事吧。”
慕雪芙心头一震,如失了魂魄一般,脸上的血色全无,连嘴唇都一片泛白。
怎么可以,他还那么年轻,还有雄心抱负未了,他还没听到她道歉,还没说原谅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离开她。
回忆往昔,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宠溺,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但此刻,她多么想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
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只利爪撕扯,疼痛遍达全身,挠的她撕心裂肺。慕雪芙用力咬着下唇,连蔓延在唇齿间的血腥味和疼痛感都毫无知觉。
第一百四七章 承认感情
烈焰当空,闷热难言,艳阳似是要将人间燃烧,大地像蒸笼一样,热的人喘不过来气。顶 点 X 23 U S房间四角都放着几个盛着冰块的青花瓷大瓮,若是细听,隐隐能听到冰化的声音。
良久,慕雪芙踉跄几步走到江月瑶面前蹲下,拽着她的胳膊,含泪祈求道:“师姐我求你了,你救救景容吧,他不可以有事,他真的不可以有事。我知道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救人,上次你已经为我破了戒,我不该再求你。可是,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救他的命,我只有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求你救救他的命。”
江月瑶看着慕雪芙这哭求的样子,既恼又怜,她狠狠的瞪了眼慕雪芙,使劲挥开她,道:“为了个男人你竟然还哭起来了!慕雪芙,你可真有出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哭,今天倒好,这么多年的眼泪让我一次看个够是吧?”
慕雪芙擦了擦眼泪,楚楚容姿,双眼荡满雾水。看着江月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了咬牙,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娇蛮道:“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将他治好,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师姐了。”
江月瑶甩开她,轻哼一声,没好气的瞪着她。须臾,她眼中精光一闪,灵动的目光在景容身上转了一圈,又注视着慕雪芙,眯眯眼,点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男人了?”
被人一下子说中了心事,慕雪芙不自然的闪躲开目光。她抿了抿嘴,又举目凝滞在江月瑶脸上,坦然道:“是,我喜欢上他了,虽然我一直不承认,也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我心里明白,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江月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内心虽动容,但依旧想要试着打断她这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你一直在欺骗利用他,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所有事情会原谅你吗?他现在是喜欢你,可到时哪?或许所有的喜欢都会变成恨,他还容得下你吗?还会将你留在身边吗?如果真是那样,你怎么办?”
“我从没想过长久的陪伴在他的身边,我知道当谎言揭穿的那一天,他对我可能除了恨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师姐,即便这样,也是我的不对,是我欺骗他在先,他对我如何都没关系。但是现在,现在他不能再等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只会愧疚一辈子。你自来最疼爱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直活在愧疚自责中吗?”
江月瑶真是无可奈何,睨了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景容,撇嘴道:“我看你是入世太浅,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接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好气道:“治瘟疫的方子我早就拟好了,在你醒来之前,那个侧妃已经给你的王爷喂过了,用不了一晚他就会醒来。”
慕雪芙心中欣喜溢于言表,又为刚才所言所为面露讪讪之色。她低头拉着江月瑶的衣袖,含着撒娇的口吻,“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还吓唬我,害的我担惊受怕,以为王爷真的无药可救了哪。”
“我要是不那么说怎么套出你的真心话?”江月瑶扯开她的手,嫌弃道:“你这手洗没洗,别把我衣服都摸脏了。”
慕雪芙噤了噤鼻子,娇哼一声,拍了拍手,道:“你这衣服本来就是黑的,哪里是我摸脏的。”她走到景容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如此,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又为他将被子盖好,就那样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安睡。
江月瑶抖了抖衣袖,看着慕雪芙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连连摇头。她一直以为小师妹是绝情绝义、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真情,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情爱为何物之人。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绝情之人,并非真的绝情,而是因为,没有找到让他动情的人。如果一旦他已经找到令他动情的人,他就会比任何人都用情至深。就像小师妹之于宸王,冷希之于小师妹。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天边露出鱼肚白,地平线上泛起一丝丝光亮,小心翼翼的浸润着的浅蓝色的天幕,伴随着瑰丽的朝霞俯照着整个大地。
景容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刚一睁眼便看到趴在他胸前睡着的慕雪芙。许是昨夜照顾他太累太晚了,她睡得很沉,连景容抚摸着她的脸都未曾醒来。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景容觉得无比的心安,仿佛脱离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见不到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在王府时还好,虽然想念,可知道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一离开皇朝就不一样了,就像是秤离开了砣,茶壶没了茶盖一般,让他牵肠挂肚。
原本想到了这就给王府去信,可是在这里,又是治理河道又是赈灾安民,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给她写信。
前几天收到周成的信,信里写道她听说衡阳瘟疫横行,不顾他人劝阻,偷偷出京朝这来,虽责怪她鲁莽行事,但心里却温暖如春。气她擅作主张,又疼她一路奔波,但到最后只剩下心切的盼望,盼望早日能见到她,以解相思之苦。可是没想到还没盼到她到,自己就不争气的病了。
生病期间他昏昏沉沉的,似梦非梦,但脑中全是她的影子。直到前几日,耳边响起她的声音,那么真切,他以为他是做梦,但睁开眼便看见了她。他真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直到指尖传来她温热的眼泪才知道她真的在身边。
许是额头上传来胡茬细碎的刺痒,慕雪芙嘤咛醒来,抬头便看到景容含笑的看着她。
慕雪芙立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上传来正常的温度让她彻底放了心。
“还哪里不舒服吗?”慕雪芙抚摸着景容的脸,眼中满是关心之色,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缕艳阳,直暖心间。
景容凝神相视,眼中有丝缕不绝的柔情缠绕,似纠缠在一起的黏糖,怎么化都化不开。他搂紧了慕雪芙,声音微弱而沙哑,“心里不舒服,想你想的好难受。芙儿,本王害了相思病,如今你在,本王就痊愈了。”
一时,慕雪芙竟不知说什么好,是感动他一直都想着自己,还是说明明差点死了到他口里却成了相思。她伸手捧着他的脸,手指在他冒出的胡茬上摩挲,“我也想你。”他瘦了好多,两腮已经塌进去,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睛里布满血丝。慕雪芙心疼至极,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一直在眼圈里打转,“我每天都想你,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不该不记得你的生辰,不该不早早的就跟过来······王爷,你还生我的气吗?”
不觉,泪水随着说话时哽咽的音调而滑落,滴到景容的唇上有灼热的温度溅起。他伸舌舔了舔嘴唇,将泪珠卷入口中,泪水清淡隐隐发咸。他抬手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动作轻柔的好像生怕手上的薄茧擦破她娇嫩的脸颊,摇了摇头,将慕雪芙抱得更紧,“本王只是生我自己的气,明知道景宛是特意挑拨离间,还中她的计,与你怄气。本王说过一辈子都会好好对你,可本王还是让你受了委屈。”
慕雪芙伸手抱住景容,眸光晶莹闪烁,戚戚道:“是我不好,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你说实话,不然就算景宛挑拨也无用。”她低下头,细语低喃,“王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觉得我不配为你的王妃?”
“芙儿,你错了。你心机重也好,手段毒也罢,本王都不在乎。”手指在她的背脊上上下抚顺,景容道:“你以为本王是因为你对付景宛才生你的气吗?景宛心肠歹毒,死不足惜,你还击她,置她于死地,有何不可?本王只是恼怒你瞒着本王,还在本王面前做戏。芙儿,我们是夫妻,你是本王心爱的女人,有任何事情本王都站在你身边,你唯一不需要欺骗,不需要演戏的人就是本王。”
慕雪芙身子一震,抬眸凝滞在他那虚弱的面庞上,轩眉道:“若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却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会怪我,会恨我吗?”鬼使神差的慕雪芙问出这样的话,话一出口,她心里跳的厉害,几乎到了嗓子眼,意欲冲破。
景容神色瞬间肃然,让慕雪芙心头一凛。他郑重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需要你欺骗本王利用本王吗?”见慕雪芙露出慌张的表情,以为吓着她了,态度霎时软和下来,安抚道:“你只需要做本王的小女人,什么都不用烦,什么都不用操心,更不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做任何事情本王都会支持你,所以,你无需隐瞒,无需欺骗,更无需利用。因为你想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本王,本王就会为你去做。”
第一百四八章 侧妃挽心
好似破冰的涓涓春水,直抵心窝,从心脏的位置扩散到四肢百骸之中,慕雪芙神色动容,越发流泪,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景容的衣服上,浸湿他胸前的衣襟,“王爷,你要知道,我并不曾想真的欺骗你。顶 点 X 23 U S只是因为,有些事,我只想靠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牵扯到你。”
“本王知道。”景容吃力的坐起来,把慕雪芙抱到身上,声音温柔的如注入河水中的一泓清泉,低哑而温润,“本王知道你希望女人之间的事情都由你自己来解决,不希望本王插手。可是本王是你的丈夫,是你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本王,还需要欺骗本王吗?”
慕雪芙痴痴的看着他,整个胸腔里不断翻涌着呼之欲出的话语,可又被她生生压抑住。她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新,那泪珠仿佛留恋她冰洁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景容看着她这样,心疼而无措,他低下头,将她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舔尽,“从本王醒来你就一直哭,你是想哭碎本王的心吗?”
“王妃,王爷该吃药了。”一道温婉的声音贯入室内,明挽心打开房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看到景容坐起来,眼中闪烁着欣喜的目光,“王爷您终于醒了。”
慕雪芙转头看了一眼她,快速将脸上的眼泪拭去,从景容身上下来,冲她伸出手,“把药给我吧。”
明挽心浅浅一笑,将药递到慕雪芙手里,又看着景容道:“这次多亏王妃找来的神医公子,不但救了王爷,就是整个广陵都有救了。”说着她看向慕雪芙,扬起恬静的微笑,道:“这位神医公子不但医术高超,而且俊美非凡,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妃与这样的人相识,一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慕雪芙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一口,再送到景容嘴边,见他拧眉看着自己,一副探究询问的样子,遂道:“就是上次救治睿王妃的那位神医。”
“哦,原来是她。”景容眉宇间神色一松,就着慕雪芙的手将药喝了进去。
慕雪芙弯了弯嘴角,又舀了一口送入他嘴里,“不然你以为是谁啊?难道我认识的人都是神医吗?”说笑着,慕雪芙侧头时余光轻扫了眼明挽心。
明挽心嘴角含笑,声音轻柔的仿佛是从一块上好的绸缎上划过,“原来王爷也认识,妾身看他进了王妃的房间,以为只是和王妃很熟,没想到和王爷也是旧相识。此次这位神医公子善施医德,救广陵百姓于水火之中,王爷定要好好奖赏他才是。”
慕雪芙拨弄药碗的手一顿,嘴边的笑意隐隐发冷。
景容喝下最后一勺药,接过慕雪芙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侧妃这话说的对,是该好好赏赐一番才行。你说,咱们赏给她什么才妥当?”
慕雪芙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几上,又伺候景容躺下,连明挽心想搭把手也被她柔软的推开。然后也不管明挽心就在身旁,直接伏在景容胸前,道:“什么都不用赏,她从来不是贪图钱财之人。况且,昨夜她就已经走了,而且临走前已经将治疗瘟疫的方子留下。正好来时我*了一大批药材,也是巧,方子上的药材大多都有。我便让人照着方子上的抓药熬药,再分发给得了瘟疫的人。我想着王爷已经无事,那些人应该也会康复。”
瘟疫哪里是普通药材就可以治的,不过是江月瑶手里有一副灵丹药引,配合着她开出的药方正好可以治疗这次瘟疫。虽然她并不舍得将这药引献出,可是经不住小师妹的百般苦求,也只好积德行善了。
只是这一次她更加确定,她那可怜的三师弟怕是这辈子都无望了。她小师妹的心如今只在宸王身上,而且她敢笃定,就算结局小师妹不能和宸王在一起,那三师弟也不会进入小师妹的心。
景容环住慕雪芙,感慨道:“若不是你来!本王只怕挺不过去这一次了。”
慕雪芙一掌堵住他的嘴,嗔道:“不许浑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不来,你也一定会没事。”
景容拉下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直达眼睛深处,“这次你不仅救了本王的命,还救了衡阳,简直是天上下凡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说,本王该如何答谢你?”
“什么观音菩萨,你还真敢抬举我。”慕雪芙低低一笑,坐直了身子,将景容的手掩进被子里,满目温柔的注视着他,道:“你要是真的答谢我,就好好养病,还我一个健康的宸王爷。好了,药也吃了,现在再睡上一觉,等醒来这病就基本上好了大半。”
景容这人虽救回来了,但他脸色发白,手脚发软,内里透着虚弱。人大病一场之后,就算再好的药也不能立马生龙活虎,只怕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的痊愈。
明挽心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王爷王妃亲近的样子,眼中只有羡慕,却无半分妒意。她的嘴边始终保持着完美到极致的笑容,温柔细语道:“王爷苏醒,王妃这下也放心了。这几天王妃几乎都没怎么合眼,恐是累坏了。不如,王爷这里暂且由妾身守着,王妃去休息一下吧。要是王爷醒了,妾身再派人去叫王妃如何?”继而她看着景容,“为了照顾王爷,王妃连日来衣不解带,食不下咽,昨日还晕倒了哪。”
景容听她一说,大为震动,既心疼又感动,看着慕雪芙的目光更加柔情四溢,仿佛顿在炉灶上的高汤,汹涌沸腾不住的往外流。他伸手拉住慕雪芙,满目温情,语言中满是心疼和嗔责,“这么多人还少得了你的伺候?你自己本来就多病多灾的,还日夜守着,你是也想像本王一样病倒吗?若是你病了,岂不是让本王病上加痛。”他推了推慕雪芙,瞪了她一眼,“你赶快去休息,不然本王养着病还得惦记着你。”
虽是责备的语气,但藏不住对她的关爱。慕雪芙浅浅一笑,道:“等你睡着我就去休息好吧?”
“你不去休息本王怎么安心睡着,快去。”景容皱眉道。
“好,我去休息,这你满意了吧。”无奈,慕雪芙只得答应。她站起身,看着明挽心,淡淡道:“若是王爷再醒来,记得找人去叫我。还有,王爷的药要一直热着,以便随时醒来都可以喝上。”
明挽心屈膝福了福身,她细腰纤纤,如柳枝低垂,无限娇柔,“是。”
慕雪芙不觉叹然,怎么有这么温柔的女人,娉婷婉约,似潺潺的清泉轻柔的划过磐石,又如天边的轻云抚摸天空,端庄,娴静,淡然,从容,她就像是一本耐读的文章,若是细细品读,一定耐人寻味。
慕雪芙从没有认真的打量景容的妾室,就算是以前总在她面前转悠的花媚儿也没细细的看过。而这明挽心,更是安静的让人遗忘。真正注意她也不过是上次景容去她那里吃饭,这才觉得王府里有这么一个人。
今日细细一看,方觉这明侧妃的容貌并不逊于花媚儿多少,只是花媚儿喜欢浓妆艳抹,所以更娇艳。而明挽心素来装扮上喜欢素净典雅,和鲜艳夺目的红玫瑰一比,这白牡丹确实不起眼。只是慕雪芙深深一打量,才发觉,这明挽心虽容貌上不是最上乘,却有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明眸,即便恬静素淡,也如在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散发着光芒星辉。而更加独特的是,她的眉心有一颗红痣,似饱满的朱砂,在眉间绽放,有一直说不出意犹未尽的浑然风情。
慕雪芙幽幽的收回目光,慢慢往外走,但她心里却不断的盘算着。师姐一直都喜欢着男装,自然有很多人误会她是男人。刚才明挽心又有意无意的向景容透漏她与师姐关系亲密,若不是无心,那这个明挽心可比花媚儿的手段高明多了。
能让景容在与自己闹别扭时与她一起共膳,能让景容生自己气时将她带在身边,这个女人在景容心里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终究是身体底子好,不过几日,景容基本上就完全康复了。但为了享受慕雪芙的温柔,他依旧赖在床上,装作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
“来,这是我做的皮蛋瘦肉粥,尝一尝合不合口味。若是觉得好,我明日再给你做。”慕雪芙左手托着碗底,右手拿着勺子在粥里搅拌了几下,又亲自尝了一口,觉得不烫,才送入景容面前。
景容嫌弃睹了一眼她碗里的粥,不满道:“这哪里皮蛋瘦肉粥,瘦肉哪?你就拿个皮蛋青菜粥来糊弄本王。”
慕雪芙将勺子收回,直接吃了嘴里,“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吃荤的,等你完全好了才能吃。”她又舀了一勺,“很好吃的,你尝尝。”
“本王已经完全康复,可以吃了。”
“你今天早上还说头晕哪,这会儿又说痊愈了?”
“呃······”
“嗯?”
第一百四九章 情话绵绵
“嗯?王爷,你是不是骗我啊?”慕雪芙狐疑的盯着景容,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见景容有心虚之色,音量骤然抬高,“你是不是早就好了,一直都骗我伺候你。www.uu234.net”
“本王是那样的人吗?”景容立即反驳,“你看哪个得过瘟疫的人会好的这么快?”
慕雪芙今早刚去看过城里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确实都还虚弱。想了想,不再疑心,她放下粥,捧起景容的脸,“王爷你先委屈一下,等你痊愈了,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好不好?”
看着她这幅哄小孩的语气对待自己,景容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无奈,但同时又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伸手环住她,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压低了声线,低沉而性感,“本王想吃你。”
慕雪芙顿时红了脸,用鼻子在他的鼻子上蹭了蹭,嗔笑道:“想吃也得痊愈的。”
“本王已经痊愈了。”景容一举将慕雪芙抱在身上,嘴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她的耳垂,就连声音中也包含着蛊惑的味道,“芙儿,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
“刚才还说没好,这会儿又痊愈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哪句话说的真哪句话说的假了。”慕雪芙推开他的嘴,却没有将他推开,而是直接埋入景容的怀里。
多少个日夜没有和他在一起,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已经记不清了。现在在他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的味道,才觉得心里特别的宁静。以前她对于景容从不在意,从没认为离了他会改变什么。直到他真的离开,她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他在身边。
只是,她怕,她怕这种习惯会上瘾,上瘾到她离不开他。
一想到这,抱在景容后背上的手一点一点慢慢下滑,直至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景容是何种警觉,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立即将她禁锢在怀里。
“本王说的都是真的,芙儿,无论是在宸王府和你怄气还是离开京城,本王都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就是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你。”
心里被他的话填的满满的,慕雪芙又将垂下的手抬起紧紧的抱住他,举目凝视片刻。又低下头,醋味十足,却是玩笑之语,“骗人,想我你还带着别人出来,我看你一路上有美人相陪,很是风流快活,哪里想到我了?”
“胡说,本王何时风流快活了?”景容神色瞬间肃然,抬起慕雪芙的下巴,与她对视,“若不是你惹本王生气,本王会不带你而带别人吗?”
慕雪芙轻轻的捶了下他的肩头,撅嘴道:“明侧妃容貌端丽,性情温柔,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不动心才怪。况且她本来就是你的女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似乎是脑海中幻想出景容和明挽心**缠绵的样子,她一把推开景容,“我没有她温柔,没有她善解人意,更没有她知书达理,和她一对比,你一定更喜欢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带着赌气的口吻,“我这就给你叫她去,让她伺候在你身边。”
“你是不是又闹?”景容一手将她拉回怀里,微微蹙眉,声音中有显而易见的强硬。顿了顿,态度柔和下来,语重心长道:“她算什么,怎么能和你比?这世上只有你是本王的女人,其余的人,与本王都不相干。”
“本王没有碰她,也永远不会碰她。除了你,谁都不碰。”
“你是没有明氏温柔,也没有她善解人意,更没有她知书达理,可本王偏偏不喜欢明氏。”
“芙儿,我喜欢你,这一生只喜欢你。”
这样的情话,像是蜜罐被打翻时乍然破溢而出的蜂蜜,装满整个心扉,满心满肺都溢着清甜绵粘的欢愉。同时一股暖流蜿蜒流淌注入心田,在那里生根、发芽,滋生出最温软而浓烈的花朵,花朵芳香四溢,随着暖流蔓延到全身,整个身体都炙热起来。
“王爷······”情不自禁,慕雪芙轻齿而出,柔声的唤了他一声。
“叫我玉宸。”景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有一种蛊惑的魔力。
“玉宸。”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冰箪锦上的鸳鸯汗流山枕,销金帐里的男女波翻浪滚。夜月花朝,情天孽海,罗裳飘飏,如繁复的花瓣······一层一层······花心轻拆······滴露牡丹开······帐挽银钩,仿佛坠入九霄云外,不问今昔几何。
明挽心站在门外,那样麻木的矗立着,星辉眼眸黯淡无光。屋内传来男人低沉的温柔细语和女人娇吟的缱绻柔音,可她的脑子里却一直停留在景容对慕雪芙绵绵的情话之中。
是啊,他何尝把自己当作他的女人?这么多年,自己和府里的其他女人一样,都不过是一个个摆设而已。
她轻轻一笑,犹如春日里层层绽放的梨花皎洁无暇,悠然恬雅。转过身,端着药碗,一步一步,优雅而从容的离开,从始至终,脸上的笑容都完美到极致。
翌日清晨,景容醒来时便看到慕雪芙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看,他轻轻一笑,抚摸着她的脸,“本王就这么好看吗?让爱妃一直这般盯着?”
慕雪芙打掉他的手,支撑起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你的病还没好吗?不是说总是手脚无力吗?那昨夜你怎么就一下子又有心又有力了哪?”
景容环住她的腰,挑眉邪笑,“是啊,本王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哪?”他脸上的笑意甚是浓郁,藏着掩不住的揶揄调侃之色,“可能是美人在怀,令本王重振雄风吧。说说,昨夜本王让你快活了几次?”
慕雪芙霎时大窘,脸红的如沁出来一般,她娇哼一声,搂着景容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娇嗔道:“不许胡说,不许胡说。”
景容郎朗一笑,捏了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不许胡说?那昨夜是谁告诉本王她要快活死了?”手不觉伸进慕雪芙的寝衣里搓粉团朱,双目中尽是暧昧,“不过,本王昨夜也很快活,几乎溺死在你的温柔乡里。只是本王没想到,识别几月,芙儿的功夫精益了不少,越来越会伺候本王了。”
慕雪芙扭捏的拽出他那只不老实的手然后坐了起来,想了想,水潋瞳目幽幽一转,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含住他的拇指,香舌轻轻在他的指尖上刮来刮去,媚眼如丝,如勾魂一般深深的凝视着景容,媚态已现,妖意呈出。
景容喉咙一紧,龙驱一震,呼吸越来越沉重,一手扯开慕雪芙的寝衣拉到手腕处,刚要将她压入身下。慕雪芙一个敏捷的旋身脱离他的手掌下了床,在离床很近的地方将滑落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好。
“小妖精,你拱了本王的火就想离开?”景容声音低哑,脸色微红,不断的调息着他沉重的呼吸。
慕雪芙俏皮一笑,吐了吐舌头,在花盆里掐了一枝月季花,手指轻捻花梗,放在鼻尖上闻了闻,“你不是说我功夫精益了吗?那我想试试看你到底说的对不对。”
景容坐起来,随手拿了个靠枕放在后背,听慕雪芙如此说,饶有兴致道:“那你觉得说的对不对啊?”
床上的男人一头如云青丝,未绾未系垂落胸前,原本如玉般洁白的肌肤因为连日来的奔波而暗淡了几分莹光。一双深邃如海的瑰丽眼眸闪烁着粲然星辉,眼角微微上挑,更显撩人风情。剑一般的星眉斜斜飞入鬓角,精雕玉琢的俊美容颜如集天地之钟灵毓秀,仿若玉人粉雕。因是刚刚醒来,举止中慵懒如海棠春醒,加上那敞开的寝衣露出调理分明的胸肌腹肌,更是说不出的入骨魅惑。
他就那样看着自己,脸上噙着一抹放荡邪魅的微笑,有一丝丝妖美之色,却散发着野性的魅力,让人难以抵抗。
慕雪芙一直都知道景容是美的,美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都痴迷,而她,或许也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不然,又怎么会被他融化自己这颗冰冻已久的心。
看着景容,慕雪芙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不觉别开脸,躲开景容那灼灼的目光。
见她神色有变,景容立刻收回那抹不羁的邪笑,掀起被子就走到慕雪芙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怎么了芙儿,是本王说的话惹你生气了吗?”
慕雪芙目光停滞在手中娇艳的花瓣上,浓郁的融化不开。轻风抚过窗前一角的摆放的冰块,带来丝丝清凉,拂然花絮玉蕊。手中的花蕊清风过境,化作春泥,如吹入花海的迷路蝴蝶,阳占而觉,将她心头的繁乱吹散。
“我只是被王爷的美色所迷惑。”慕雪芙转过身靠在景容的身上,玉手如蔓延在树枝上的藤条攀附在那精美绝伦的脸上,“王爷身为大秦第一美男,爱慕之人比比皆是。可我自私,只想王爷属于我一个。”
第一百五十章 刀剑纹身
景容温柔的扶着慕雪芙的肩,低头在她的唇边吻了吻,低语细细笑道:“傻瓜,本王不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吗?这世上,本王谁都看不上,唯有你能入眼入心。www.uu234.net”
慕雪芙咬唇轻笑,媚眼剪水如春波荡漾,春水秋波在景容的面上轻轻刮过,一头栽到他的胸里。他胸前的刺青鲜艳夺目,红色蔓藤与青龙纠缠在一起,狰狞而锐利,像是一条被浅水困住的蛟龙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只等着冲上云霄、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虽然与景容不知亲近了多少次,但不知为何,每次她的手指触碰到这片刺青时,他的目光都会阴寒一下。那阴冷的眼眸虽转瞬即逝,但对与他肌肤之亲的慕雪芙来说,总是敏感的发现。
此刻,看着贴在脸上的刺青,慕雪芙大着胆子吻上他的纹身。果然,景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他人触碰他身上的这块领域,冷冽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没有推开她,只是身上刹那间的颤栗仍就被慕雪芙敏锐的捕捉到。
嘴唇慢慢离开他的纹身,手指若有若无的抚摸着。倏然,她感觉到指尖纹路摩挲纹身时中间的部位有一道突起的肉芽,隔着一层粗砺的薄膜,虽看不清,但摸上去好像是陈年的刀痕。她猛然抬起头,凝望着他,迟疑道:“这上面······是刀剑所伤?”
景容扣住她的手,并没有拿下,就停留在原处,他淡淡一笑,笑容里有浅淡的不可捉摸的郁色,眉宇间有微微的涌动,若无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长剑刺穿,差一寸直取心脏。”
直取心脏,那是要他的命!慕雪芙心下震惑,抬起另一只手欲熨平那抹微不可见的颦蹙,“什么时候的事?”
景容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吻轻暖而温柔,似蝴蝶轻吻鲜花,酥*痒。他的神色仿佛陷入了重叠繁沓的往昔,黑不见底的深潭中微微波动,声音如同梦呓一般,“父王去世之后,本王奉命上京,路上遇到刺杀。刺客来势汹汹,本王那时年幼,武功又低,根本抵挡不住。若不是父王留下的亲兵抵死决斗,为本王杀出一条血路,本王只怕早就命丧当场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轻淡的仿佛是诉说别人的故事,却让慕雪芙的心揪成一团。景容进京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狠心,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性命哪?
她慢慢放下手,抚摸着那伤痕所在之地,声音清灵沉静,如置身在山涧空灵之地,“是谁做的?景万祺吗?”
景容冷冷一笑,寒光如冬日房檐上的冰锥般锐利冷冽,瞳孔微微一缩,泠泠道:“谁知道哪?”
慕雪芙心下微冷,侧身将手中的月季花不偏不倚的投掷到花瓶里,似无意道:“听闻当年先皇本有意将皇位传给父王,只是父王——皇上念子侄之情接王爷回京本是好意,却不想因此竟置王爷于险境之中,还差点丢了性命。幸亏王爷福大命大,不然皇上定是十分懊悔自责。说来皇上对王爷也算是宠爱有加,朝廷上下都说王爷在皇上的心里与众位皇子无异。”
“是啊,皇恩浩荡,皇上对本王确实不错。”景容微微一笑,眼中的嘲讽之意一闪而过。他搂紧慕雪芙,低头注视着她,目光直达她的眼底,“后不后悔嫁给本王?”
“我为什么要后悔啊?”
“以左相女儿的身份和无殊的容颜,你要是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是运气好,将来当上皇妃,甚至皇后都有可能。可是你嫁给了本王,就意味着与那泼天的富贵无缘。”
听罢,慕雪芙轻轻一笑,凝望着景容,道:“你也说要运气好,但是,若是运气不好哪?富贵险中求,差一点运气,随时可能没命。况且我从来不稀罕当什么皇妃,你看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得皇上的宠爱每日都生活在勾心斗角里。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恐怕日子也不好过吧。而且,就我来看,那些后宫的妃子还不如我这个王爷的妃子做的痛快。”慕雪芙拉下景容的头,亲昵的吻了吻他的唇,“起码王爷专宠于我。”
景容回吻着她,含糊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位,本王都专宠着你。”
手指一根一根的放入他的指缝间,十指交握,如萝草菟丝缠绵缱绻。慕雪芙靠在景容肩上,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她恬然含笑,那笑容清浅如水,黯然而酸涩。
景容想要什么地位,她隐隐约约已经知道。只是她知道,他要走的那条路异常艰辛,路上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她没有能力为他做什么,只是,她愿意一路为他保驾护航。起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幽暗的目光骤然燃起一簇火苗,如黑夜中跳跃的烛火,阑珊熠熠。慕雪芙遽然仰起头盯着景容,声音沉如古井,“这驿站里这么多人,为何只单单王爷被传染上瘟疫?”
景容嘴边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缓缓垂下,目光穿过慕雪芙的头顶看向窗棱,低声道:“你所想正是本王所想,有人想置本王于死地,在本王身边安插了奸细。”
“让人感染上瘟疫的最好办法一就是直接和患有瘟疫的人接触,二是接触患有瘟疫那些人用过的东西。显然第一种情况不可能出现,那么只有第二种。”慕雪芙静静思索片刻,脱离景容的怀里。此时正是炎夏,虽室内有冰块风扇纳凉,可抱在一起久了,身上难免会沾染上黏湿的浸汗之感。她幽深的眼眸在房间里所有景容会接触到的东西上一一扫视,道:“只是王爷患病后所有东西都换新,现在再查实在无从查起。”
景容眉头不皱,从果盘里捡起一颗葡萄慢慢的剥开,举手递到慕雪芙嘴边喂给她,“对本王下手之人本王已有眉目,你无需担心。以免打草惊蛇,现在还不是铲除他的时候。不过你放心,以后本王会对他多加小心。”
慕雪芙张嘴含住那颗葡萄,看了看景容,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放下心来。她摸了摸景容的脸,含笑道:“如今王爷看起来已经大好,不如出去走走。”
这几天一直待在屋子里,人都仿佛发了霉一般。景容早就想出去走走,只是前几日他想让慕雪芙伺候他,才装作大病未愈的样子。如今这谎言基本被拆穿,也便不能再赖下去。再说,这病的时间也不短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两个人走到大街上,一个龙章凤姿,一个绝代风华,自然引起路人的注目。城中人识得景容,却是第一次见到慕雪芙,不知情的人不免议论纷纷起来。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直直的看着慕雪芙,张着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等慕雪芙走过他的菜摊位,他怼了怼身边买猪肉的小贩道:“这宸王真是艳福不浅,刚刚病好就携美同行,只是不知这位是不是也是侧妃?那个明侧妃已经是花容月貌不可多得的美人了,但和这个一比,却黯然失色的很。”
猪肉贩手中的刀不停,切肉的空档抬目看了眼景容和慕雪芙,笑呵呵道:“你几天没出摊消息就这么不灵通了。”他冲慕雪芙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这位可是宸王妃,正室,哪是妾能比的?”他熟练的用细绳将切下的猪肉系上递给买肉的人,“谢谢大嫂,二十文钱。”
买肉大嫂接过猪肉,将钱递给猪肉贩,目光不屑的瞥了眼依偎在景容身上的慕雪芙,咂了咂嘴,摇头不信,“你们看过哪家的妻比妾好看?这位啊,长得跟个狐媚子似的,男人见了都被勾了魂,怎么可能是正室!”
肉贩摊主连忙摆手,肃色道:“大嫂你可不要瞎说,这位千真万确是宸王正妃。我前两日给被隔离的瘟疫病人送肉时正好碰到宸王妃去看望病人,我看的真真的,正是这位。”
“我听说这次治疗瘟疫多亏了宸王妃,她来时带来了大量的药材,还特意从京城找来了位神医。不但治好了宸王和所有瘟疫病人,还免于咱衡阳城陷入死局之中,这次啊,可都是宸王妃的功劳啊。”
“宸王真是有福气,宸王妃不但美若天仙,还是一位贤内助。这次连宸王的命都是宸王妃救的,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宠爱哪。”
买肉大嫂见围成一圈议论纷纷的人都直夸宸王妃,撇了撇嘴,“宸王貌若潘安,俊美非凡,我要是宸王妃为救宸王就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众人掩嘴而笑,有人揶揄道:“就你那姿色,就是我都看不上,还想当宸王妃,简直是做梦。”
买肉大嫂气愤难耐,叉着腰怒瞪着揶揄她的人,“老娘就是早生十年,要不然以我的姿色,也不差那宸王妃多少。”
“早生十年?张大嫂,你呀应该重新投胎!”
“你这臭小子,连老娘都敢调侃,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众人哄哄大笑,打趣逗谑,一时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