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笑着哭了
司琴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都暗了，室内也是黑沉沉的。她睁着眼，目光在四周搜寻了一圈，几乎看不清周围都有些什么，连柯泽在不在她都不知道。
她心中害怕，不由轻唤了一声：“阿泽？”
没有回应。
司琴下意识地以为，柯泽是出去了。她挣扎着坐起身，想要摸索到床头的灯开关，却听“啪”的一声，紧随而来的光亮几乎刺痛了她的眼。
她抬手挡住眼睛，避开这刺目的灯光，唇一下抿得死紧。
就算不用眼睛看，她也能察觉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阴沉。专属于他的逼仄气息挤压着房间里的空气，让她即使完全适应了这灯光，也无法畅快地呼吸。
她慌乱紧张的目光搜寻着男人的身形，在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男人时，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他只是语气吓了人一些，低敛着眉眼坐在那儿时，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她下意识放柔了嗓音问他：“阿泽，你为什么坐那么远？”
明明在她昏睡过去前，他们已经近乎回到了五年前的状态。她也下意识地还以为他仍是她的阿泽，就像她还是他的琴儿一样。
柯泽听见她罕见的亲昵称呼，眉宇间微微一动，薄唇轻扯了两下，却一点笑意都露不出来。
他沉默地坐在那儿，直到司琴察觉到丝丝不对劲，想要下床过来拉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下把司琴要挪下床的动作定住！
“别过来。”柯泽冷声说道。
司琴一直觉得，柯泽微低清冷的嗓音听上去特别性感，每当他低沉着声线跟她说话，她都忍不住为他这一瞬的俊美专注而心动。
但现下里，她听着男人冷漠的嗓音，竟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她想，柯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入睡前他还好好的？为什么等她一醒来，他就变了个人一样，脾气甚至比之前还要难以捉摸？
她不由得把刚伸下床的双腿抽回来，也不盖被子，就这样抱住自己的膝盖，尖尖的下巴抵在双臂上，呆呆地望着离她足有三米远的男人。
这么善变的男人，她都快要不认识他了呢。
她失望，柯泽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自从穆维维走后，他就关闭了空调，打开窗户通风，让外面的热空气进来，逐步替换掉了满室的冷空气。
正是热夏，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满背都是汗，伤口因为汗水里自带的盐分而绞疼，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然而这种疼，跟眼前女人那陌生的眼神带给他的疼痛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冰冷淡漠的眼神同样笔直地落在她身上，眨动眼睫的速度比司琴还要缓慢，要不是他坐在那儿胸膛还有起伏，她甚至都要以为他……
司琴咬住唇，没让自己往某个不好的方向想。
不过好在，这种僵持的气氛没坚持多久，因为柯泽先开了口。
“你说要照顾我，是在可怜我，对不对？”他的声线很低，听不出喜怒，神情里更辨不清他究竟是何意。
司琴突然听到他这么问，一下就怔住了。她没想过他会这么问，真的，她从来都没有可怜同情他的意思，她想来就来了，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可怜他才来呢？
但男人不这么想，她不说话，他也就耐着性子沉默，两边都是安静的，谁也没有主动打破这份微妙的平衡。
而这样的静默，显然让司琴感到委屈，她望着男人深沉漆黑的眼睛，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隔阂，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打破了。
她深吸口气，撇开脸，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去说：“柯泽，我不可能有过的想法，请你不要强加在我身上，好吗？”
有些问题根本不存在对不对的答案，而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问题，她又怎么能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一旦她否定，那不就证明她的确有过那种想法？
不，她从没有可怜过他。从来都没有。
男人却是显而易见的不信，或者说，他问这个问题，就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根本没打算回应她什么。
司琴觉得心情很躁郁，她没想到一醒来会面对柯泽无端的指责。是有人趁她睡着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还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
司琴比较倾向于前者，是以，她果断开口问他：“是谁让你产生这种想法的？是我主动给你造成的错觉吗？还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男人沉默的短短几秒间，她脑海中转过了许多的人选。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柯母，不过凭柯母对她的态度，只怕她根本不可能在病床上躺到一觉睡醒。那会是谁？
如果柯泽不主动告诉她，她还真不可能知道会是谁。不过好在，男人的行事作风还是她记忆里的磊落，不过要撇去他们当初打抚养权官司时候他不折手段的态度。
柯泽只沉寂了三四秒，便用低沉缓慢的嗓音告诉她：“我看到了，有人发表了关于林亦寒挑选钻戒的微博。”
这下，轮到司琴陷入长久的沉默。
空气里弥漫的寂静来得十分汹涌，男人根本没意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哭不闹，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实际上，司琴很想笑，是那种放肆的、大声的、淋漓尽致的苦笑。这个男人，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一拳把林亦寒打晕了的事情吗？林亦寒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醒没醒都不知道，他就信了别人说林亦寒去挑选钻戒的微博。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
明明啊，问她一句话就能知道答案的事情，他偏不问，自己早已默认了答案了，旁人又怎么能把他叫醒呢？
当下，女人就娇软地笑了出声。她的笑声一开始很低，慢慢地升高，最后变成了敞怀大笑。
而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要不要先洗个澡
男人俊美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对于司琴会当着他的面笑着哭出来，他完全措手不及。
即使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挺拔冷峻的身形伫立成大山的姿态，也无法让司琴停下来。
她一边笑，一边哭，泪水淌了满脸，却依旧漂亮得惊人。她就睁着一双被泪水冲刷过的清亮眼眸，坦荡地迎着他的眼神，抬手抹去面上的眼泪，整个人冷静锋利得就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柯泽听见她低哑的嗓音：“所以呢？”
她话音刚落，男人高大沉重的身形就是重重一顿。那双深沉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丝丝剧痛如网格般扩散而出，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网里，而他毫无挣扎之力。
司琴嘲弄地勾起唇，冷冷地望定他，红唇一掀，便是冷酷无比的话语声。
“你即便相信一条毫无根据的微博，也不肯叫醒我问我一句。到底是离了婚的配偶，这点信任都荡然无存。”
柯泽呼吸一窒，完全是凭借意志力抬腿快速来到她身侧，长指紧紧地扣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都抬了起来。
她就任凭他动作，迎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讥讽地笑了两声。
“柯长官，你可知道即使是罪人犯法，也要给他辩解的机会？我既不是罪人，也没有冒犯到你的利益，你凭什么不问清楚我的话，就给我定了罪？嗯？”
她身上，多年在商界侵染养成的冷酷果决，正在重新浮现。
这是她曾挥剑斩断，和司氏娱乐一起被抛弃的、刻在骨髓里的气质。她原以为这么多日子的平凡生活，早就让她忘了柯泽不在时她是如何整顿司氏娱乐，并带领手下在商界开拓出一条血路的。没想到这些刻在骨髓里的东西，只要她想，便随时都能拿起来，当做武器。
司琴短暂地露出一瞬的诧异，紧接着，她面对柯泽无声的怒气时，底气更足，笑意更深。
“怎么？我说的话刺痛您了？柯大长官？”
她明明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一字一句，却都冲着扎男人的心而去。一刀还不够，非要两刀，三刀……直到男人的心里鲜血淋漓。
当然，不论柯泽心里如何翻起惊涛骇浪，他面上却仍旧是一派沉沉的死寂。
司琴已经懒得跟他说这些废话，她赶过来是为了确认他安全，也想趁自己还没多少日子好好照顾他一段时间。毕竟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记挂就是他和易初。如果她能留下照顾他，还能时常把易初接过来，一家三口团聚的机会本就不多，她这时候不抓住，等自己死了难不成要留给别的女人？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柯泽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发的虚假微博，而认为她是打算嫁给林亦寒。而她在跟林亦寒结婚前来照顾他，只是为了了结这一段孽缘。
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为了不让自己说出更多讥讽他的话，司琴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转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就要走。
手腕蓦地被一股大力从后方扣住，紧紧扯了回来，撞上铁质的扶栏，磕得她生疼。
她没哼一句，眼神里染上毫不自觉的冷意，直直瞪着柯泽，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等了三秒，男人没动。
她只好侧过头，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男人泛着青白的手指。就在她即将掰开最后一根手指时，男人宽大的掌心又牢牢覆盖住她，并且将她整个人都拉上了床。
“柯大长官这是要干什么？”司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
柯泽正站在床边，抬起的一条腿压制着她的腿，眼神无声垂下来盯着她，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青的胡茬。那双幽深淡漠的眼里，此刻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凛冽寒意裹挟着寒风在他眼里肆虐，神色看上去不动声色，但她已经能察觉到空气里逐渐加深的压力。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个男人手上有手铐，这时候一定会用手铐捆住她的手，让她根本没办法跑出去。
但是他现在没有，她就还有走的余地。只不过男人很明显地不让她离开，她也就顺应着他的动作往后仰躺下去。手腕上抓得很紧的力道被她这么突然一带，也不由得往前倾去。
眨眼间，男人有力的胳膊落在她耳侧，阻止了自己摔倒在她的身上，却意外泄露了他眸底的一丝情动。
司琴毫不意外会看到他的异常，她甚至很有把握能说服他。毕竟微博而已，谁都能发，反正隔着一层网络，爱怎么捏造怎么捏造，网警也管不了。
柯泽身为国防部最年轻的军长，应该比她更清楚这个事实。但他一时陷入对她的怀疑里，根本没办法思考那些话的真假。只要她坚持自己的清白，凭他的智商，想明白是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呢……
她没那个心思跟他解释了，她现在就想走。
是以，当女人娇软的手缠上柯泽的脖子时，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僵住了。
司琴薄吻着他的唇角，轻轻慢慢地笑：“要不要先洗个澡？嗯？”
男人垂眸盯着她，没说话。比起很多男人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态度，他的执行力实在好的出奇。
下一秒他就松开了对司琴的禁锢，沉默地把她身下被压得一团糟的被子抽了出来，叠成豆腐块放在一旁。这才直起身，淡淡望了她一眼，声线被拉得很平：“我现在去洗澡，你不准离开。”
司琴浅淡地弯了弯眸子，轻道：“去洗吧，我玩会儿你手机，密码没变？”
说着，她就从床头柜上把男人的手机拿了过来。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经换了新款智能机，怎么可能不更改密码？只不过是打算借机引开他的注意力罢了。
柯泽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柔软的中长发，白净好看的额头，以及百无聊赖把玩黑色智能机的动作。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司琴上天台
他喉间轻轻滚了滚，沉默的眼神注视着她，她却恍若未觉般，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十足的忽视，以及抗拒。
他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翻滚的歉疚和懊恼，深深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痛苦和后悔。
而他久久伫立不动的身形，很快引起了司琴的注意。她像是才看到他一眼，带了些惊讶和嗔恼地问：“你还不去洗？”
末了还嘟囔两句：“身上都臭掉了，肯定这几天都没洗澡，这样我怎么抱着你睡？”
男人暗沉的眸光因为她话里的最后一句而徒然增亮，就像是深海上忽然亮起的启明星，隐隐有夜尽天明的趋势。
司琴拿捏着他的手机冲他晃了晃，意思很明显，密码真没变？
她可不想一输入密码，手机就告诉她密码错误，太丢脸，她才不要。
柯泽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长发，明明动作落下时那么温柔，却见女人一下侧过眸，避过了他的动作。
他一下便愣在原地，看着女人偏过去的脸蛋白皙如瓷，他忽然有一种自己再也拥有不了她的感觉。可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夫妻，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不，只有她一个人孕育了易初，他那时候在干什么？
男人忽然就低落了所有表情，垂眸收回手，嗓音低哑极了，“密码变了，是你生易初的那一天。”
司琴不由得挑眉，他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不是易初的生日，而是生易初的那一天，说明在他眼里，最重要的不是易初而是她吗？
女人莞尔，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催促他：“快去洗澡吧。”
柯泽被她催促着，也没有多想，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后，便走向了浴室。
司琴想了想，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翻出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到某个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
她再等了会儿，柯泽的手机屏幕就亮了。望着屏幕上闪烁的两个字，她勾了下唇，很安静地起身，下床。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换好衣服后，便拎着手里的高跟鞋拉开了房门。两个保镖听见身后的动静，正要回头问柯泽要吩咐什么，就见司琴从他们俩中间走了出去，脸色平静地转头朝他嘘了一声。
两个保镖：“……”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司琴在里面，虽然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而且他们又是很久以后才回来的，但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听到女人的声音。二人用脚指头猜都猜的到里面的女人是谁，只不过碍于柯泽的面子，没进去打断罢了。反正只要夫人不知道，就没什么大关系。
眼下司琴要走，他们也没办法拦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电梯的方向，很快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五分钟后，满脸阴沉的俊美男人猛地拉开门，揪起其中一个保镖的衣领就问：“她呢？”
两个保镖真是这辈子都没这段时间见过柯泽暴走的样子多，一个被他威胁着，另一个忙道：“司小姐不久前离开了，二少您是要追她回来吗？”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男人湿漉漉的头发和一身米色家居服的身体上。看他浑身裹挟着刚出浴的水汽和怒气的模样，显然是司琴趁他洗澡时偷偷跑了。
柯泽沉郁地松开手，眼神盯着他问道：“哪个方向？”
“司小姐坐电梯下去了。至于哪个方向……”额，他真的不知道。
不过好在，有个回答总比什么方向都没有要强。但柯泽哪里猜得到，司琴根本不是下楼，而是上了医院的天台。
夜幕深沉，璀璨星辰点缀其中，一缕缕月光如薄纱般披落，有的落在树梢上，有的落在草地里，有的镀在一对情侣身上，婉约清冷的美感，在这一刻蔓延，几乎要到岁月的尽头。
楼顶的女人晃着白皙到发光的长腿，坐在天台上百无聊赖地看夜景。楼下的男人发疯似的搜寻，一路奔跑，满头大汗，却丝毫挥不去心中焦灼。
半小时后，加长林肯冲到医院门口。柯母冷着脸坐在车上，披着一件burberry的经典风衣，冲几个手下道：“你们去把司琴给我请下来！”
她倒想看看，如今敢给她发挑衅短信的女人，究竟是坏成了什么模样！一边跟林亦寒纠缠不清，一边还吊着她的阿泽！她若是一心一意对阿泽，自己也绝不至于做的这么绝情。偏偏
柯母咬牙切齿地低喃：“司琴啊司琴，林亦寒跟阿泽，你到底要哪个？！”
很快，几个保镖就回来了，并且把柯泽追着司琴出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
柯母气得都忘记了该怎么呼吸，极尽嘶哑崩溃地喊：“你们还不快去把二少爷找回来？！”
这么晚了，他身上又有伤，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当下，柯母对司琴的埋怨越发重了。
司琴浑然不觉自己在柯母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典型的坏女人，她吹够了冷风，才打算从天台上下来。然而等她想爬下来时，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腿好像麻了……
嗯，不是好像，是真的。
她朝脚下的万丈高楼看去，平静又悲观地想，完了，她可能不是病死的，是摔死的。
司琴认命地闭上眼，在天台呼啸的冷风里，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她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
明明洛奇森的事情都解决了，她和柯泽也说开了误会，明明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幸福美满地过日子，她为什么一股脑地就是要离婚呢？
呵，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心如死灰的？
一个新婚才一天的女人，在得知丈夫因公殉职之后，还能坚持生下遗腹子，并且一个人抚养孩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丈夫归来，心中狂喜的同时，却见丈夫为了公务而处处维护一个陌生女人。
这种极致的绝望愤怒，只怕是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尽了全力，才把曾经这些一点都不美好的记忆死死压住，因为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阵子。直到后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柯泽下跪
她很清楚地从柯泽身上看到了自己和他的未来。
军人这种崇高的职业，心中先有国家大义，其次才是家庭责任。
她不是说这种荣誉感和使命感不好，只不过……谁都不想成为被丈夫先放弃的那个女人。
她也不会让易初成为被柯泽先放弃的人，所以她坚持要带走孩子。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被柯泽算计夺走了易初的抚养权时，她满心都是对这个男人的失望和愤怒。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司氏娱乐和易初，无家可归时，是林亦寒收留了她。
一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她和林亦寒完全把彼此当成是朋友。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演变成这样，面对她和林亦寒的交好，柯泽竟因此吃醋而自杀。
她内心当然是愧疚的，甚至心底深处还有那么点高兴。她终于从他眼里找回了自己的位置，尽管这是以他的身体健康作为代价。
但她没想到，他从一醒来，就不想见她。要不是她一口气闯进来，要不是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呵，他又怎么会动容心软？
对了，她都差点忘了，他在发现她身上有伤时，下意识地就以为这是林亦寒弄出来的。他从不了解林亦寒，更别提了解五年以后的她了。
她想要做什么，初衷如何，愿景如何，他都看不懂，或者说……只是视而不见罢了。而这都是因为
他对她不再信任。
但这跟她的不再信任又不同。她是一个逐渐从失落到失望再到绝望的过程，他倒好，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她，连她想帮他一起逼洛禾现出马脚他都忧心忡忡。
而有句话，其实她从未问过。
但她现在真的想知道，他到底是因为害怕她受伤而担心，还是因为……怕她坏了他的计划呢？
司琴苦笑出声，乘着夜风喃喃道：“柯泽，不管过去怎样，至少我现在还想你。”
趁着她现在还想着他，想着易初，她就必须留在他身边。等到她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就是她真的要离开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她咬紧牙关，挪动酸麻的腿逐步曲起，待酥麻的感觉逐渐消散了些，她便转身爬下天台，尽管双腿还是软得跟面条似的，她却是一步步坚定地迈了出去。
医院门口。
深夜的人群虽寥落，但毕竟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而一辆加长林肯就停在喷泉边上，少不得引来一些人注目，还有人从病房窗户里看到停在楼下的豪车，当下就叫来了自己的朋友或者是病友一起看。
柯母坐在半敞的车里，门外站着两个保镖，察觉到那些人的注视后，他们迟疑了下，还是向柯母报告道：“夫人，有很多人在看咱们这里，您要不要关上车门？”
车内的空调从开车起就没停过，是以柯母才能在睡衣上还披着一件风衣外套。眼下她目光沉凝地坐在车里，明明跟平时和善的模样没多大差别，但跟随她急冲冲从柯家出来的保镖们都能察觉到她身上不易察觉的怒气。
柯母当然要发怒，因为司琴给她发的是一条挑衅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以她自己的口吻表达了要跟柯泽复合的意愿。她算准了，柯母这个点还在看书，何况柯泽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她也不会放心这么早睡，必定会看到短信，自然就会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司琴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一，她必须向柯母表达自己要照顾柯泽直到他伤好为止。二，在让柯泽自己去跟柯母交涉她的去留前，她必须试探一下自己目前在柯泽心目中的地位。
无他，她要想安稳地待在柯泽身边度过一段时间，少不了要跟柯母接触。以往柯母对她总是亲昵照顾的，那是因为她无怨无悔地等她的儿子归来。如今她跟柯泽闹成这样，唯一能够摆平整件事情的人选，当然最好是柯泽。
且不管这些，几个保镖都动用了柯家的关系网，这才在附近的街道里锁定了柯泽的身影。几人连绑带拿，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柯泽带到了柯母面前。
他们能比较顺利地拿下柯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柯泽想快速找到司琴。他没带手机，目前只能依靠柯母以及柯家的关系网。
当自己跑出去的儿子终于被带回时，柯母仍旧很理智，冷冰冰地喝道：“跪下！”
这还是医院大门口，尤其还是一辆加长林肯前，柯泽这一跪，少不了要上新闻。
他没跪，但也是低声下气地求自己母亲：“妈，你帮我找到琴儿，好吗？”
柯母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睨向他，很冷静地问：“你就这么离不开司琴？，即使她抛弃你有了新欢，你也还是要她？”
高大笔挺的男人垂着眸，背影有着不易察觉的微弯佝偻，他目光静如古井一般，回答的时候反而不像是一句回答，而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
“是。”
柯母抚掌而笑，“有意思……阿泽，你当初跟她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呢？但凡你敢弯下一点腰，低一点头，我都会想尽办法为你把她留下来。如今造成这幅局面，到底是该怪你，还是该怪我？”
她说的风轻云淡，听的人却如遭雷击般愣住，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懊悔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他能狠下心，低头下气地求司琴不要离开，而不是那么不折手段地剥夺她所有的一切，强逼她无法割弃易初，只能留在这个城市的话，她会不会不那么决绝呢？
一旦浮起类似的念头，柯泽的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酸疼。他无法接受，都是因为自己的无用，才会逼走了司琴。更无法接受，当初那个鬼迷心窍一般的自己。
可他如今后悔了，事情却已经来不及了。
寂静片刻，男人忽然弯下双膝，重重地、笔直地朝地上跪去！
柯母瞬间撑圆了双眸，怒瞪他，想要呵斥已经来不及！
而刚从保镖那儿得到消息，来到一楼的司琴看到门口这一幕，也惊得失了声！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她在不久前，曾经跪过柯母。求她手下留情，不要夺走她的抚养权，也求她能放自己进门，再看柯泽一眼。
但那时候，柯母是烦透了她，转身就进了病房。
而今，同样的事情就在柯母眼前上演。司琴说不清自己是如何复杂的心情，但她猜得到，身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下跪，绝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光从柯母阴沉似水的脸色里就能看出来，她很不高兴。
“柯泽！站起来！”这一声，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都传进了司琴耳里。
原本呆立在原地看着男人忽然矮了一截身影的女人，被这一声突然惊醒般，拔腿就往门口冲去。
但她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她之前穿上天台的棉拖被她放回了病房里，眼下她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很明显地一个趔趄，完全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倒。
“嘭”的一声，极响，但没人抬头朝她看一眼。司琴边抽着凉气边从地上爬起来，整件黑色的连衣裙因为沾上了灰，而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她也只是随手拍了一下，便一瘸一拐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见柯泽怎么说都不起来，柯母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身为柯泽的母亲，她从小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他身上不同于他哥哥的执拗羞赧。这孩子，从两三岁起就会指着被修剪过的草坪说草儿疼，到了十四五岁时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跟丈夫特地送他去西点军校学习，这一去就是四年。再回国，他身上就有了杀伐果断的锐气。
从报考军校到一路升官，柯泽的一路绝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是常事，最重要的是经常要出任务，一去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柯母心疼得要命，整日做梦都想他有个贴心人陪伴他。当司琴出现时，她就像是见到了一束照进寂寞时光里的光线，巴不得她能跟柯泽修成正果。
结果好了，正果修成，柯泽却因为这一次的任务假死了五年。这不是一年两年，更不是出去旅游，她知道这对司琴而言近乎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但她没有办法，只能想着等柯泽回来后好好弥补一下她。
可才过多久，司琴就要离婚，还要带走易初。对她而言，前者本来就够让人难以接受的了，更别提司琴还要带走易初，这还不如要了她一条老命。或许有些芥蒂，便是在此刻埋下了根。
直到柯泽因为司琴有了新欢而闹自杀，柯母才终于像是火山爆发般喷发了所有的脾气。都说一个老好人发起火来才恐怖，果不其然，她雷厉风行地要司琴交出对易初的探视权，紧接着就派了保镖守住柯泽，不让他跟司琴有任何接触。
看似冷酷无情，其实她心里有时候也在想，自己这么做对司琴而言是不是过分了。可只要一想到柯泽在手术室里抢救的场景，她再看到林亦寒为司琴口诛笔伐的态度，就觉得司琴这么做太不要脸！一边跟林亦寒暧昧不清，一边又吊着柯泽，还害的他自杀！司琴犯下如此大的错，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得到原谅呢?
柯母定定望着眼前跪着的人，不免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她目光所及之处，忽然闯进来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黑色的法式连衣裙，脚下踩着高跟鞋，披散着头发的狼狈样，一时间让她很难联想到这就是司琴。
但很快，当这个女人扑倒在柯泽身上，并紧紧搂住柯泽的脖子和胸膛时，她的眼神就变了，连声线都染上几分颤抖：“快！把她拉开！”
柯母连声吩咐保镖，然而还没见保镖伸手碰到女人，他们眼前就是一花。
再看清楚眼前时，几个保镖不由得齐刷刷后退一步，为自己刚刚对柯泽的冒犯而感到后怕：二少明明这么厉害，刚刚还被他们制服了，肯定是装的……
柯母在看清眼前一幕时，也怔住了几秒。
只见刚才还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的男人此刻如俊美天神般站立成大山的姿态，他强壮有力的手紧紧箍住女人的腰，禁锢在自己胸前。
而女人也环抱着他的窄腰，踮起脚，承接着他三分暴虐七分担心的吻。
几个保镖：“……”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柯母却在短暂的怔忡过后，陷入了意味深长的思考：如果说在柯泽心目中司琴是他抹不去的存在，那司琴呢？她有了新欢后，对阿泽是否还有爱？如果在她心里，阿泽仍是第一位的话……
长达一分多钟的吻终于在司琴抬手推他肩膀的时候结束，她一得到空隙就趴在男人肩头喘息，再要吻下去她就要窒息了！
反观她的放松姿态，柯泽却是如同重获至宝般失而复得地紧紧搂住她，根本不舍得放松一下。他实在是太怕了，就在她走掉的半个小时里，他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她说她身上的上是不认识的人造成的，那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再次受到袭击的可能性非常大。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赶到时见到是她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模样，他会彻底疯掉！
柯母没对二人紧紧相拥的姿态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嘲讽地笑了一声，问司琴：“你给我发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想回到我们柯家，继续当你的二少奶奶？你觉得可能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柯泽陷入了疑惑。他分明记得，司琴没有带手机，她一直玩的都是他的
“对，是我用你的手机给柯夫人发了短信。你要生气吗？”司琴笑眯眯地看他，整个人都是挂在他脖子上的，歪着头娇笑的模样，真有种古代妲己侍奉纣王的妖娆感。
柯泽因为她超乎寻常的亲昵，带着微痛的心脏一时间跳动得飞快，就像要从他胸腔里跳出来似的。他连耳朵尖都是红的，垂眸看着她的眼神，喑哑性感极了。
只听他说：“我不生气，你怎么做都可以，只要……”
男人停了停，薄唇吻在她的眉心，分明是很淡的嗓音，却透出异样的坚定：“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第四百六十八章 气得她想锤死这个儿子
回到我身边，跟一直陪在我身边，是不一样的概念。
司琴渐渐正色，她忽然间明白了，柯泽的意思是他想要复婚。但那怎么可能呢？
她平静地转向柯母，两个女人眼神之间的交锋，比起男人目光相接时迸射的激烈火花而言，更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凌冽寒意。
静默片刻，柯母先开口：“阿泽，你先回去。”
柯泽安静的眸光便看了过来，被他那样的眼神一看，柯母瞬间就气笑了，反睨他：“你是觉得我会对司琴怎么样吗？放心！她好歹也曾是咱们柯家的人，我没那么坏。即使要欺负她，那也是我亲自对她动手。”
她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喉间便滚出了一连串的笑，像是怒极，却又没发火，只瞪了眼紧紧护着女人的柯泽，没什么好气的样子。
柯泽听到这儿，搭在女人腰间的手不自觉地蜷了下，却仍旧没松开。反倒是司琴抬手把他的手解了下来，松松地拢在自己的掌心里，红唇朝他冰冷的手掌里吹了口暖气。
她在夜色里抬起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睛，一如多年前一般，柔软信赖地望着他，唇轻轻一扬。
“阿泽，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聪明如她，早在柯母没有让人赶走她时，她就清楚了柯母的意思。
她好歹是曾经的柯家二少奶奶，柯母或许是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或许是念在柯泽的面子上，总归是没打算闹得太过难看。况且她也没有提起过一句官司的事情，很显然的，她没打算让柯泽知道她要跟司琴打官司，但少不了要跟司琴秋后算账。
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爱人。自古以来，这样的选择总是能让男人陷入两难之地。不过好在司琴和柯母都没打算让他二者选一，只不过都是想支开他而已。
柯泽虽默认可以给她们空出地方来说话，但却没有上楼，而是走到了医院大门口一侧的木质长椅边上，神色平静地坐了下去。
柯母对此，是连连冷笑：“他对你如此深情，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司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正视她逼问的眸光，唇角轻轻一扯，笑意浅淡疏离。
“您怕是忘了当初他刚回家时候的场景，那时我对他亦是深情一片，他又是如何回报我的？”
柯母被她不期然的反问，而问得怔住。有些她早已淡忘的记忆，就这么被勾了出来。可那又如何呢？她冷下脸道：“阿泽是为了公事，他有他的苦衷。再者而言，那个洛禾已经消失了，你还有什么理由要跟阿泽离婚？离了婚，还想脚踩两条船，你觉得可能吗？”
司琴淡淡地笑了起来，“我可没有脚踩两条船，柯夫人，您有问过我是不是有苦衷吗？”
柯母一滞，不屑一顾道：“你会有什么苦衷？我还真不信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和阿泽离婚。”
“您说得对，当然没有人逼我离婚。只不过刀没捅在你们身上，你们都不觉得疼而已。”
“你别血口喷人！谁往你身上捅刀了？”柯母面对她的指责怒道。
司琴淡漠地耸了下肩膀，表情如寂静水面般毫无波澜，反而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里，黑的越发黑，衬得白色越发白。
“那我换句话说好了。”她咽了下干涩的喉咙，神情寡淡，“假设柯先生因为公事必须离开您五年，而且从不回来，也不允许您去看他，您会怎么想？”
没等柯母发怒，她又继续道：“您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他身边不仅多了个女人，还佯装失忆，您是会坚持等他，还是会就此跟他分道扬镳？”
“就算您等到那个女人离开了他，一切真相大白，您心里会一点疙瘩都没有吗？还是说，您觉得相比于失去丈夫，还是留在早已不再信任你不那么喜欢你而且凡事以自己事业为重的男人身边更令人感到幸福？”
司琴说到这，忽然笑了下，很凉薄的笑意，让她那张苍白瘦弱的容颜越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好歹坚持到了第三个阶段，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继续维持一段无法让女人幸福的婚姻，真有那么重要吗？”
出人意料的是，柯母并没有发火，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缓声问道：“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要回到阿泽身边？正如你所言，一段无法让女人幸福的婚姻，根本没必要继续维持。而你，却为什么要跟阿泽复合？”
“我说过要跟他复合吗？”司琴抬手，指尖拂过眉梢眼角时，顺便带出来一抹纤柔的笑意。
“你……”
柯母被她震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等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见司琴忽然抬手，朝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勾了勾。
柯泽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见状从容起身，快步来到她身侧，顺便……接住了扑向他怀里的女人。
“阿泽，柯夫人同意让我们继续在一起了，你高兴吗？”女人清丽娇妍的五官在他怀里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那副无所顾忌的随性姿态，莫名让他生出一种烽火戏诸侯也无不可的颤意。
柯母在一旁怒气冲冲地拔高音量：“我没有同意！”
然而，根本没人理她。
柯泽很淡然地接受了这个决定，因为吹久了凉风而显出几分苍白的唇瓣轻轻开合着，吐出两个字：“高兴。”
司琴顺手搂住他的腰，笑吟吟地转头望着柯母道：“柯夫人，您要是还有没说完的话，咱们下次聊。夜已深了，大家都洗洗睡吧。”
“阿泽！”
见跟司琴就像是在对牛弹琴一样，柯母干脆转向柯泽，希望他能开口说两句。
但她似乎忘记了，柯泽在经过刚才差点失去司琴的恐慌后，现下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想把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些，最好是嵌入骨血之中，让她永远都离开不了自己。
忽然被叫到自己，男人也只是很淡地回了一声：“妈，您回去休息吧。”
柯母：“……”
气得她想当场锤死这个儿子！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司琴在笑
柯母一如来时那般气呼呼地走了，成功把她气走的司琴在她走后就收了面上的笑。尽管那笑意并没有到达过眼底，但却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假笑不习惯。
眼前，柯泽正把她细软的手放进掌心，略带粗粝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幽沉的眸光轻抬起，笔直澄净地望着她，惹得她心口一跳。
“怎么了？”她佯装镇定地问道。
柯泽唇角漾开一抹温暖的笑，平和的眼神里也有暖意在蔓延。他弯着唇，柔软的墨发垂下来，微微遮住了秀气的远山眉，仿佛又是从前那个羞涩的大男孩。
“琴儿，我们回房休息。”
一句话，被他讲的莫名带上点旖旎味道。
司琴轻唔了一声，抬步跟上他的步伐，没两步便停下了。她皱着眉，对回过头来看她的男人道：“介意我脱掉高跟鞋走路吗？”
柯泽微眯起眼，眸光顺着她白皙漂亮的小腿下落，看到粉白的十根脚趾上沾染了些血迹，不由愣住。下一秒，他高大挺拔的身体蹲下来，冰凉的手握住她的脚踝，往上轻轻托起后，指腹碰了下她带血的脚趾。
那股尖锐的刺痛根本掩饰不了，就见她安放在他掌心里的脚踝往后一缩，即使她没发出任何呼痛声，他都能察觉到她的痛苦。
柯泽的呼吸都不由放缓了许多，他抬眸仰视着司琴，很慢很轻地问：“很疼吗？”
司琴扯了下唇角，说着：“已经不那么疼了。”
男人似是被她这句话给堵住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开口。只能沉默地背过身，把自己宽厚稳固的后背露给她，说：“我背你上去。”
“不用了。”
司琴弯下腰，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赤脚踩着地面就往前走。她的身形纤瘦姣好，即便是走在陈旧泛黄的大理石地板上，也如同在走t台般。
她一步都未曾回头，自己走得坦荡漂亮，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男人逐渐幽暗的眸色。还没等她走出几步，男人就从后面大步赶过来，抓起她的手，眨眼间就将她整个人都扶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司琴惊愕了一秒，转瞬就淡定下来。他想背就任由他背吧，反正吃力的人不是他。
柯泽背起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二人走进电梯，电梯里一对年轻夫妻看着他俩，都愣了下，女人先开口道：“你们要去几楼？”
她知道柯泽在这种情况下按不了电梯，而且他们站得离电梯远，没有他们近，出于友好的心态，她主动开口询问。
“七楼，谢谢。”柯泽淡声说道。
女人的丈夫似是不喜欢她跟陌生男人搭话，用力扯了下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而他则是重重地按下七楼的按键，神情明显不虞。
一路安静。
七楼到了，柯泽背着司琴才走出电梯，就听见电梯里的男人低声用本地话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要不是儿子病了，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家了？”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前，女人的嗓音一改之前的温柔，变得尖酸刻薄道：“我能有你不要脸吗？要不是你先搞了外遇，我会出去打工吗？”
再后来的吵架声，已经听不见了。
反倒是司琴低低地笑了起来，柯泽呼吸顿了顿，边平稳地托着她往前走，边转头看她道：“笑什么？”
她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听见这一声，身体的颤抖幅度反而越来越大。
听着她咯咯的笑声，柯泽低沉的语气总算是清润了不少，“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笑？”
他不明白，那对夫妻有什么好笑的。诚然他们过得不幸福，但这也是人家的家务事，除非犯了法，不然警-察也介入不了。
司琴边笑边捂住眼睛，泪水淌了满掌心，她的嗓音却一如平常：“我笑的是啊好在我们没变成他们那样就离了婚，不然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外遇？”
她凉薄地笑了两声，颇有种呵呵冷笑的意味，“你敢先给我戴绿帽子，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柯泽默然，良久才哂笑出声，“幸好，你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一天了。”
她顺其自然地接话：“是啊，我们已经离婚了。”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她就察觉到男人扶住她双腿的手臂猛地收紧，贲张紧绷的肌肉险些把她的腿给夹断。她闷哼一声，不轻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你弄疼我了。”
柯泽垂下眸，手上的力量快速放松，恢复到之前的力道。但接下来，二人谁都没说一句话，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司琴是这么认为的。
走到病房门口，两个保镖看到男人背上的司琴，都迟疑了几秒，没有第一时间从门前让开。
他们都还记得不久前柯母派人上来抓司琴的事情，即便眼下是柯泽带着她回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琴冲他们俩摆摆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才道：“柯夫人同意让我晚上住这儿，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俩个保镖忍不住向柯泽求证：“二少……”
话还没完，柯泽便低沉着嗓音道：“她说的是真的，你们可以回柯家了，这儿用不着你们。”
谁让保镖的职责只是看护柯泽呢？既然柯泽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的看护了，他们也就失去了作用，自然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两个保镖如释重负般点头，齐声应是。
司琴看着男人把她背进房，转身又把门关上，接着背她来到病床前，像是要把她放下让她睡觉，她急忙喊停：“我还没洗澡！”
在她看不到的正面，男人的瞳仁莫名幽深了几分，他喉间滚了下，低哑沉郁的声线缓缓响起：“这里没有你的衣物，你怎么换衣服？”
这事儿在司琴眼里根本不叫事儿，只听她很无所谓地说：“穿你的呗。”
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她又不怀好意地凑了上去，贴着他的耳垂问他：“难道你的内-裤自己都不够穿？”
第四百七十章 给司琴买衣服
话落，男人就像是被她口中呼出来的气烫到似的，耳朵尖一下就红了个透。再看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已经红得跟苹果一样，莫名的可爱。
司琴忍不住嗤嗤地笑，这男人都三十岁了，怎么还跟年轻时一样青涩？稍加挑-逗一番，就能羞涩成这样，让她的心情都无比愉悦。
“诶，阿泽，我还有个问题。”
说着，她就搂紧了柯泽的脖颈，生怕他把自己丢下去一样，紧紧攀附着他，柔软的唇靠近他的耳侧，呵气如兰地问：“你出任务的那五年里，生理需求是怎么解决的啊？”
这次她话音还没落下，男人就动作极快地将她整个人都放在了病床上，紧接着便转身朝房门口走去。看那架势，竟是被她气走的。
司琴追在他身后诶诶两声，想叫住他，却见他的身形停顿了下，转过头平静地看向她，“我去给你买衣服。”
她一怔，没想到他是想出去给她买贴身衣物，可都这么晚了，商场都关了门，他能去哪里买？
她把这个疑问表达出来时，男人的眉眼仍旧没起波澜，只走回来替她拉起薄被，见她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好奇地看着自己，他不由伸手将她放平，替她把被子给盖好了，才轻声道：“你躺着休息，我会锁好门，等我回来再洗澡。”
司琴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你一晚上都不回来”
她的话还未完，柯泽就轻若呢喃地将她打断：“一个小时。”
停了停，他补上一句：“最晚。”
司琴安静地闭了嘴，看着他清雅俊美的一张脸，也没问他去哪里想办法，只道了句：“路上小心。”
这大半夜的，也得亏他是个军人，她才敢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
柯泽却似是被她这句话给电到了下，整个人都显而易见地怔了一瞬，才俯下身吻了下她的发顶，语调异样地显出几分温柔。
“我会尽快回来，你……”
司琴怀疑自己是错觉，她怎么会看到这男人脸上出现了一抹恍惚却宁静的笑？果然她一眨眼的功夫，柯泽又恢复成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听他道：“你别担心我。”
司琴：“……”
其实她才没有担心他好不好？
只是眼看着男人从她面前离开，她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这又是大半夜，他又是一个人，身上还有伤，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呼救都来不及。
她想了想，从病床上下来，走到窗口的位置，推开了紧闭的两扇窗户，朝医院大门口看去。因为这间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她需要侧着身探出头，才能完整地看到楼下的情景。
夜晚的凉风迎面拂来，凉意袭人的同时，她的心却意外地感受到一抹温暖。也许是今晚的柯泽没有让她失望，她心底对他的喜欢，终于在一片荒芜过后重新开始生长。
……
柯泽走出医院时，乘坐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号和车子的品牌都看不清楚，但那清晰响亮的轰鸣声，还是告诉了她：这辆车必定是豪车。
毕竟柯泽的生活圈子不大，都是上流圈子里的人，谁家里没有个十几辆豪车，都不敢跟柯家做朋友。
倒是让司琴意外的是，男人并没有食言，说最晚一个小时回来，他还真早早回来了。当然，她并没有任何能证明时间流逝的工具，只是感觉没等多久，仿佛打了个盹儿的功夫，俊美无俦的男人就裹挟着一身寒气快步推门走入。
他手里拎着七八个购物袋，昏昏欲睡的司琴努力睁开眼帘，一边单手揉着眼睛，一边离开单人沙发，朝他伸出手，因为困倦疲惫而显得十分软糯的嗓音轻轻嘟囔道：“衣服给我，我要洗澡再睡。”
柯泽朝她走来，把那些购物袋都放在了茶几上，蹲下身的同时，落下手抚摸着她的发，很轻很柔地跟她说话，像是在哄她：“太晚了，要不明天再洗？”
司琴皱起好看的五官，不甚满意地盯着他，“不行！我不习惯不洗澡就睡。”
男人默默跟她对视了会儿，终是起了身，温暖的掌心握住她的胳膊，轻易就将她扶了起来，“你先洗，我等下给你拿衣服。”
司琴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清冽气息，一片混沌的脑海忽然就清醒了些，她下意识在经过购物袋时停了下，伸手去拿里面的内衣。
“34……c？你怎么知道我穿这个码数？”她呆呆地朝柯泽看了过去，男人的脸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别过眼神，低低道：“我凭记忆买的，没错就好。”
司琴咬了下唇，“可我五年前……还不是c。”
柯泽：“……”
好半晌，空气里都洋溢着尴尬的气息，他别过去的眼神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狼狈，半侧着的脸一半在司琴的视线里变得更红，他喉间滚了好几下，才压制着某种冲动，淡声回应她：“我猜的。”
猜？司琴不理解，但她觉得，男人大概在这种事情上都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吧？她再追问下去，就要变成少儿不宜的话题了，赶忙拿出内衣和毛巾，顺便把自己的胳膊从男人掌心里抽了出来，自己大步走进了浴室。
一分钟后，浴室的门轻轻打开了一道缝隙，里边传来了女人压得很低的嗓音：“阿泽，没有女士沐浴露吗？”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款薄荷沐浴露，光想想就知道擦在身上绝对是透心凉心飞扬。
安静坐在沙发里从她进去后就从未动一下的男人捏了下眉心，眼里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懊恼来。他记得给她买了好几套内衣，还特地给她买了三套宽松的家居服，以及护肤品化妆品香水一类，却忘记要给她买她一直用的某个品牌的沐浴露了。不过他去的那家商场也没有超市，他怕她等久了着急，也就只去了商场，连让好友把自己送回医院时都时刻盯着时间。
他想了好几秒，女人还以为他没听见，又唤了两声：“阿泽？你还在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两个人睡在一起
男人来不及思考，低沉着嗓音轻应道：“我在。”起身，抬步朝浴室走过去。
听见他略沉的脚步声正在过来，司琴赶忙捂紧了身上的浴巾，心跳一下就快了不少。她佯装镇定地开口：“你没买我用的沐浴露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察觉了里头的怪异之处。她又不是提前打了招呼过来的，更不是来度假休息的，要求这么多干嘛？
司琴不由懊恼地低吟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正想把搁在门边缝隙上的脑袋缩回去，余光就瞥见男人迈过来的一双长腿。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的是病号服，只不过纯白色的宽大衣裤穿在他身上，却比西装革履更抓人眼。
大概是因为他这张脸的缘故，即使冲锋陷阵多年，他的肌肤也没有变成健康的小麦色，而是保持着纯天然的白皙通透，简直比她这个女人的皮肤都要好。这么一个清隽秀雅的男人，只要手里不拿枪往画里一站，端的是岁月静好令人艳羡的一幕。
是以，这一身纯白，反而与他清雅从容的气质相符合，更突出一种时光沉淀岁月打磨般的俊美斐然。
她就这么一眼不眨地呆呆望着他，但男人却是侧过头没有占她的便宜，只带着歉意地向她解释：“我这儿只有这些，你要的话，我现在就下去买。”
司琴抿了下唇，对于他一眼都不看自己的君子行径，很有些不满。虽然她也不想让他偷看，但他真一眼都不偷看了，她又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的魅力受到了挑战。
但她没找茬，干脆顺着他的话接着道：“不用买了，太晚了，我就这么洗好了。”
“好。”他颔首应道。
司琴关上了门，但柯泽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意思，他回想着家里主卧的卫生间里陈列摆设的一切，其中就有不少是属于司琴的私人物品。离婚时他们闹得太厉害，她连家里都没回去过，更别提带走那些东西了。
他虽然每夜都会沐浴，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把目光投在她的东西上。只不过他的记忆里太好，脑海里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把那副场景给重现了一遍，敏锐的思维力很快就发现了置物架上海水蓝的沐浴露瓶身。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品牌，各大超市都有，他明天可以到楼下的便利店去买。
想到这，他轻轻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这样紧张。待他想明白后，却又忽然察觉自己对她的喜好并不怎么了解。就连他刚买的那些护肤品之类的东西，都是好友替他参考选出来的品牌。但对比起家里摆放的那些护肤品来，根本没一样是重合的。
他一直都知道司琴是他这一生唯一爱过且这份爱将持续到世界终结的女人，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对她果真没有五年前那么上心紧张了。这五年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的某部分性格。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坏事。
浴室的水声忽然间停止，即使隔着一扇门，那的穿衣声也在他耳里格外清晰，他甚至都能根据声音的高低猜测她现在在穿什么衣服。
面容清冷的男人面上一下泛起红潮，他发觉自己还站在浴室门口后，立刻抬步回到沙发处。
这一块休息区域是由一条长沙发和一个单人小沙发，以及茶几构成的。整个房间的区域划分很简单，入门即是浴室，右手边是病床，再往前三米是窗户，窗户右边是一张约九十公分的木桌，搭配一个同色系木质靠椅，左手边则是休息区域，简单却也有着很强的功能性。
柯泽今晚就是打算睡长沙发的，他在等司琴出来的过程中，把病床上的薄被床单重新铺了一遍，又拉开衣柜门，取出另一套干净的薄被床单，整齐地铺在单人沙发上。
司琴一出浴室，就看到他正俯身整理着自己今晚要睡的地方，踢踏踢踏溅水的拖鞋一顿，原本走向病床的双脚临时换了个方向，朝沙发走去。
柯泽听见了他身后的脚步声，他象征性地抬了下眼神，看到女人没什么表情的淡薄脸色，也没说话，继续低下头整理。
冷不丁的，女人携着一身滚烫蒸腾的热气忽然陷入他刚理好的床单中。她的身形纤瘦，整个人又是柔软娇嫩的，从精致的头发丝儿到粉白的脚趾，无一处不彰显着她是个千金大小姐的事实。
眼下，她就坐在沙发中央，翘起粉润白嫩的脚趾头，微歪着脑袋，笑意盎然地瞅他：“你晚上睡这里？”
柯泽无声地伸手，扣住她纤细的胳膊，想要将她拉起来。女人却是用力地往后仰着，很明显，他如果非要跟她较劲，就会牵扯到她的伤口。
停了停，男人拉她起来的力道松了，但握住她的动作没变。滚烫的热意，仿佛要从他的掌心里传递过来。
柯泽没看她，垂着眼睫，嗓音像是从喉骨里逼出来的叹息，“病床太小，不能躺两个人。”
何况，他没打算跟她睡一起。
司琴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勾着笑意的唇越发深了。
“你该不会是不想跟我睡一起吧？病床太小这个理由，我可不能接受。”
被她逼问，柯泽也没有辩解，只低声道：“琴儿，听话，你去床上睡。”
司琴顺从地起身，“好啊，我去床上睡，只不过……”
她抬步的方向，却不是这间病房的床，而是门口。
柯泽上前两步，紧紧抓住她的臂弯，将她带了回来，单臂把她圈进怀里，嗓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喑哑：“你要去哪里？”
司琴冲他一笑，露出两排贝齿，“我去楼下的病床睡呀，你别忘了，我也是个病人，顾大哥给我找了个单人病房，我一个人睡也能很舒服。”
男人扣住她胳膊的手掌蓦然收紧，忽然间加大的力气，差点让她叫出声来。但她咬住了下唇，望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反而笑得更厉害。
“其实，两个人睡在一起会更舒服。你说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林亦寒醒了
夜深，人静。
漆黑一片的病房里，司琴侧躺在男人的身侧，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点一点地用指尖描绘男人俊美秀雅的五官。
她一直都觉得柯泽生得很好看，眉若远山，眼似星辰，白皙润泽的肌肤，泛着玫瑰色的薄唇。就这么睡着时，就仿佛古代赴京赶考的文弱书生。
但握住他有些粗粝的大掌时，她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更多的东西。家国责任，情义担当，顶天立地，勇敢善良……太多的词汇，都无法形容她对他真切的感受。
或许是曾经的记忆太过美好，即使五年后的他亲手打破了她的环境，她也没恨他一分。在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她心里想的念的依旧是他，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轻抚在男人唇上的手，忽然被握住。
司琴怔了一瞬，抬眸看他，却见他并没有睁开眼帘，只是安静平稳地躺着，呼吸是从未变过的节奏。但从他握住自己手的力道来看，他肯定没睡着。
等了会儿，才见男人包裹着她的小手，轻轻带进薄被里，搁在他坚硬有型的腹肌上。而她悄悄在被子底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也被他反握住，十指交缠，掌心彼此贴得更紧。
司琴的呼吸刻意放缓了些，她极小声地开口：“阿泽，你也睡不着吗？”
黑暗里，男人闭上的眼重新睁开，他笔直地望着前方，过了几秒才低下头，看向侧躺在自己身侧的女人，哑声问：“你伤口疼吗？”
司琴摇了摇头，“不疼，我只是睡不着。”
因为伤在背后的缘故，她下午入睡时也是侧卧着的。现下她侧躺在柯泽身边，身子紧紧地挨着他，只有小腹是偏离的。
柯泽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挣了挣被她主动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司琴下意识地松开他，就见他把手从被子底下拿了出来，横过她头顶，竟是要给她当枕头用。
“不用……”
男人转过脸，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完全是诱哄的语调：“我抱着你，你就能睡着了。”
这下轮到司琴沉默了，她没让柯泽等太久，抬起了脖子，让他把胳膊垫在自己的脖子下后，这才枕了上去。
柯泽轻曲起手肘，拥着她的肩膀，嗓音越发低沉了，“睡吧，做个好梦。”
“嗯……”司琴闭着眼睛，很快，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反观男人，在她入睡后，又睁开了一双清若琉璃的眼，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
人民医院。
病房里，韩青青卷着一床毛毯缩在沙发里睡得正香，冷不丁就听见一声声“水”，总感觉自己是做梦想喝水，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挠了挠脸，想翻个身继续睡，结果一下卷着毛毯从沙发里滚到了地上。
她一脸懵，虽然没摔疼，但整个人都醒了。
凝神细听，好像这声“水”并不是她发出来的。难道是林亦寒？他都睡了快两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这都半夜了，该不会是他吧？
想到这，韩青青终于有了点照顾病人的自觉，连忙爬起来，啪一声按亮了灯，再看向病床上。
年轻的男人苍白着一张脸，紧拧着眉唇瓣微动的样子，不是他说想喝水还会是谁？
韩青青赶忙凑过去，盯着他干燥得都皲裂了的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想喝水啊？”
林亦寒此时还算清醒，他本以为自己叫了这么多声都没人理，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正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就听见了韩青青略带歉意的这一声问。
等他想明白韩青青为什么会抱歉时，他已经在她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并且喝了满满一杯温水，心头刚冒出的那点不高兴，顿时烟消云散。
“现在几点？”他一开口，嗓音就像是烟熏过似的沙哑，嗓子更是紧绷得发疼。
韩青青看了眼手机，有些好奇道：“现在刚好是凌晨两点，你醒的也太准时了吧？”
林亦寒沉默了下，接着环视整个房间，嗅出空气里的消毒水味，他立刻皱了下眉，“我这是在哪？”
“医院病房啊！”韩青青略好笑地问：“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林亦寒没心情跟她斗嘴，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情，想到司琴还在房间里没出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送过去的饭，当下就忍不住要掀开被子下床。
“诶诶！你干什么？”韩青青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没好气地说：“医生说了，你这两天得好好休息下，正常吃三餐，留院观察，等他确认你没问题了才能出院。”
林亦寒反手就握住她的手腕道：“那琴儿呢？我不在，你不在，她怎么办？”
韩青青“嘿”了一声，气鼓鼓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因为你，董事长怎么会受伤？”
“什么？琴儿怎么会受伤？是谁伤了她？她现在在哪？”林亦寒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韩青青头疼。她也不知道把这件事情告诉林亦寒对不对，一股脑地说完后，就见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男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双眼睛红得可怕，身上的怒气几乎要换成实质。
“那个k现在在哪？”连说话的语气，都满是阴沉愤怒。
韩青青摊手，“我们连人家的身份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他现在在哪吗？人警-察叔叔说了，他们赶到那栋别墅时，已经人去楼空，根本找不到人。”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林亦寒挣扎着下床，这一回，韩青青没拦他。但一声凉笑，却把他钉在了原地。
“林亦寒，你爱上了董事长，我猜的对吧？”
林亦寒猛地抬起头来，连眼眶都是红的。他看上去十分激动，连声道：“对！我是爱上了琴儿，那又怎么样？她离婚未嫁，我单身未娶，怎么就不能为她出头了？青青姐，为什么连你也要说我的不是？”
韩青青轻叹一声，“你冷静点，我没说你不对。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单恋，再怎么样都不会变成两情相悦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董事长看柯家二少的眼神，那才是两情相悦的爱。”
第四百七十三章 说动林亦寒
因为她这一番话，林亦寒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他一副低落伤心的姿态，韩青青心里也不好过，但有些幻想还是提前戳破的好，这样就算他以后看到司琴和柯泽在一块，都不会太过伤心。因为知道他们俩才是真爱，所以即使自己心里也很爱她，但总会想着成全他们俩。
但韩青青完全没想过，林亦寒并不是会一昧成全的人。他既然下定决心要追到司琴，就绝不会轻易认输。
就算她跟柯泽是真爱又如何，柯泽无法给她幸福，不能让她开心，那这种真爱有什么意义？都说女人谈恋爱要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要找爱自己的人。他既然有能力给司琴带来幸福快乐，那取代柯泽的地位也将是必然的事情！
见他紧握着双拳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格外明亮，韩青青就大概猜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心里到底还是叹息了一声，这个林亦寒也太执拗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饿了吗？董事长之前让我买了点吃的东西给你，你现在要不要吃？”韩青青转移话题道。
被她这么一提，林亦寒一直压抑住的饥饿感就直接爆发了。他没有拒绝韩青青递过来的食物，沉默地吃了起来。
“你慢点，喝点水，别噎着了。”韩青青见他吃的速度很快，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林亦寒接过她递来的水，眸光微暗，肚子填了七八分饱之后，他抽空问她：“你今天的试戏怎么样？”
“啊？”韩青青傻了两秒，她今天没有试戏啊！又过了两秒，她终于想起试戏是前天的事了，赶忙解释道：“你昏睡了快两天，我试戏的结果都出来了。”
“我昏睡了这么久？”林亦寒是诧异的，他再想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脑海却是一阵刺痛，他抬手捂住太阳穴，神情痛苦地揪紧了。
韩青青连忙上前，然而要她给林亦寒揉太阳穴，她是万万不可能做出来的，只站在他病床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小声问：“你没事吧？”
林亦寒过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嗓音，低着头道：“没事，你试戏的结果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深哥帮我把女一号的合同定了下来，我再过两个星期就要进组了。”
“这么快？”林亦寒勾了下唇，却是笑得无力，“恭喜你。”
韩青青沉默了下，忽的开口道：“我听说男主角的角色还没定，深哥说是两个影帝在竞争，而导演那边还嫌他们的片酬高了。你……要不要去试试？”
她之所以会想到这件事情，主要是担心自己走后，司琴和林亦寒俩人朝夕相处，一个只会更喜欢她，一个却会因为他的喜欢所带来的的困扰而为难。
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聚集在一起的朋友，何必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为了不让局面变成那样，她干脆提出这个建议。
林亦寒并没有立刻拒绝，反正半个月之后才进组，他有的是时间休养身体。而且他刚失去一个经纪人，公司里还在处理上次片源泄露的事情，正打算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他其实很清楚，这一次休息，只怕是不止十天半个月，或许他接下来一两年可能都接不到任何戏了。明明是经纪人的锅，结果却要他自己来背。
如果他自己不主动去接戏，以后的事情真的很难预测。出于这个考虑，林亦寒迟疑了下道：“导演是谁？什么题材？”
“导演是肖克，圈里出了名的文青导演，你肯定知道。至于题材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试戏只有一个小片段，感觉像是民国时代。”韩青青还仔细回想了一番，又道：“听说这次肖克导演是冲着拿国际奖去的，所以两个影帝都想抢，但你知道的……文青片哪里出的他们那么高的片酬？导演那边听说很为难，私底下还在找适合男主角的人选。”
听到这儿，林亦寒终于下定决心，“我要去试试，你把剧组的地址给我，我明天去一趟。”
“没问题。”韩青青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打包票道：“都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成功当上男主角！”
“谢了。”林亦寒冲她笑笑，才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他神情里就露出了倦色。
韩青青赶忙道：“你快睡吧，明天我开车带你去剧组面试。你要知道肖克导演对演员是很挑剔的，我也就是合了他的眼缘，才成为第一个被定下的角色。这几天面试好像他们只要了一个女三的角色，还有不少角色都没选出来。你争取以最好的状态去试戏，这样面上的可能性还大点。”
林亦寒点头，对她的建议很赞同。看着她回到沙发边躺下盖好被子，他伸手关了灯，自己也躺了回去，只是双眼怎么都闭不上，心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根本没办法入睡。
不过好在，韩青青均匀沉着的呼吸声还是感染了他不少，困意渐渐袭来，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缓缓睡去。
……
天刚明时，天幕还是深蓝色，随着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升起，明黄的光线逐步融化深蓝色，并使其慢慢变成浅蓝，直至被暖黄光泽所覆盖。
远处的高楼大厦在晨光熹微里，还是朦胧的高层建筑，从窗户口远远望去，只见一抹初升的太阳闪烁其中，染红了天边云霞，璀璨而明丽。
司琴迎着蓬勃的朝阳醒来，落在她面上的光线暖热刺目，她情不自禁抬起手背，想要挡住脸，却发觉手被人攥着，根本抽不出来。
她又抽了两下，身后的男人终于察觉到，缓缓睁开了眼，低沉的嗓音带着金属般沙哑的质感，在她耳后响起：“怎么了？”
她闷着声说：“阳光晃得眼睛疼，你把手松开。”
柯泽没做声，好歹是松开了手，却比她动作更快地抬起，轻柔地落在她眼前，挡去了那抹阳光。
司琴又不自在地拧了拧身子，“你的腿挤到我了。”
他继续挪开腿。
“还有你的手，咯得我脖子疼，这么下去我可能会得颈椎炎。”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起刷牙
他默默抽回垫在她脖子下方的胳膊。
“你……”她咽了下口水，手背在身后，推了下他的腰，略带羞涩道：“把它也挪开点，快要戳到我伤口了。”
男人：“……”
这大清早的，被她这么一番折腾，柯泽仅存的一点睡意也一扫而光。他斜撑起半边身子，偏过头，深深凝视了女人背朝他偷笑的表情一眼，俯下身，菲薄的唇轻吻了下她的脸蛋，微哑的嗓音听上去很有几分耳鬓厮磨的缠绵。
“琴儿，早安。”
司琴被他一吻，这才回神，侧眸朝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容道：“阿泽，早安。”
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安稳地在他怀里醒来，一大早的好心情让她连换衣服时都哼着歌儿。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默默打量了一下她今天的装束，虽然服装袋里都是他挑的家居服，可一件v领宽松棉t的下摆被她扎了一部分在裤子里时，却意外地多了几分独特的慵懒。而搭配的一件普通的深蓝色缎面阔腿裤，也恰如其分的拉长了她的腰线身段，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挺拔精神的。
反观自己，柯泽选择了沉默。他准备等司琴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再把身上的病号服换下来，穿昨天的那套家居服。
没办法，柯二少也很后悔没有同意让柯母多送几套家居服过来。他一开始根本没动过换掉病号服的念头，等需要打扮了，才发觉自己能换的衣服那么少，昨晚也只顾着给司琴挑，完全忘了自己。
“阿泽！”
忽然响起的欢快女声，让他有一瞬的失神。下一秒，他从容起身，淡声问她：“怎么了？”
她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洗漱，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这样想着，他就要迈过去帮她。
等他走进卫生间，才发现司琴正笑眯眯地举着一根深蓝色牙刷看他。见他眸中露出疑惑，她立刻把他拽进来，牙刷往他手里一塞，双手叉腰，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通畅。
“跟我一起刷牙吧！”她仰着容光焕发的小脸，笑盈盈地说道。
男人许是从未跟人挤在同一个洗漱台前刷过牙，宽大的镜子里，要同时装下两个人的身影也颇为费力。只见一个身穿病号服的高大男人半弯着身，似要迁就女人的身高，实际上却是司琴勾着他的脖子，满眼狡黠的笑意，强行让他跟自己的脑袋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柯泽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望见镜子里偷笑不已的小女人，还有自己用左手刷牙略显笨拙的动作，不由露出了温柔笑意。
“认真刷牙，别笑。”
他左手绕过身后，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低沉的嗓音从一堆泡沫里溢出，显出异样的性感。
司琴哦了一声，结果差点把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吞进肚子里。虽然只吸了一点泡沫进去，但也够呛。
她最不喜欢带薄荷味的东西，不论是薄荷味的牙膏还是薄荷味的沐浴露，简直是她的噩梦。但她却能明白，薄荷对柯泽而言意味着什么。
或许很多直男都会下意识地选择自己常用的一种口味，但柯泽不同，他没有任何肉眼可以观察出的爱好。常用薄荷味的牙膏和沐浴露，也只是因为薄荷能够快速醒神提神，那如果把薄荷换成榴莲呢？臭味不也能提神？
司琴想到这，忽然扑哧笑了出声，口里鼓鼓的水瞬间喷了出来，一半落进水池里，还有一半分别落在镜面及男人的裤子上。
她对上镜中男人看来的眼神，故意板起脸，说了一声：“sorry。”
很诚挚的一声，至少在她看来是这么认为的。
柯泽对于她的道歉，可一点都不觉得她是真心的。但无妨，他本就不在意。
司琴弯下腰，打开水龙头，掬起几捧清水洗干净脸后，抬手就在半空中摸索，口里念着：“毛巾呢？我怎么摸不到？”
柯泽越过她的头顶，抬手将毛巾拿在手里，却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抬起她的脸，动作温柔细致地替她将面上的水珠全都擦拭干净。
不知何时，她睁开眼睛，看着男人专心致志替她擦着下巴的动作，眼神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弯着眼眸心想，如果这种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让她一个月之后死她都愿意。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始终是一个人撑了过来。
当初柯泽“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圈子，有不少人打着她这个“柯家二少奶奶”和“司氏娱乐董事长”的主意，更有人明目张胆地追求她，都被她一一拒绝。甚至到后来还有想给她下药霸王硬上弓的，直接被柯盛让人端了他的公司，连她当时都差点废了对方的两只手，还好保持住了理智。
现在好了，柯泽已经回来，而她也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身份，唯有账户里躺着的几百万，还能让她过几年舒服日子，不过全得拿来给自己出医药费。
司琴忽然间就懂得了造化弄人的真正含义，自己现如今这模样，可不正是造化弄人吗？
她微微勾起一抹笑，看着柯泽打湿毛巾、拧干后又过来给她擦脖子和手的动作，那笑意越发深了，眼神却落不到实处。
柯泽抿紧唇，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但原本欢欣的心情不由渐渐低落下去。
洗漱完，司琴没什么事情做，离打针的时间还早，她干脆把柯泽原本铺在沙发上的薄被卷成一根麻花，随意地堆在一旁，自己则坐在沙发上开始翻昨天柯泽买回来的东西。
有衣服、内衣、护肤品、化妆品，这些是应该的。而出乎她意外的是，里面还有香水？！
这能是柯泽想得出来的吗？
司琴心说不是，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昨天送他去商场里的朋友替他参考出来的。既然能开得起豪车，对女人用的东西还如此熟稔，显然是个富二代。
她自顾自一笑，摇了摇头，心想：柯泽啊柯泽，这五年除了把你从一个纯情青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冷静理智的男人以外，还真没带给你什么有好处的改变。
“你不喜欢吗？”从卫生间出来的男人看到茶几上摆了一排东西，但都没动过，不由心情更低落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对柯泽工作不满
司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没有不喜欢，只不过觉得没必要。”
顿了顿，她刻意隐瞒了一件事情，就想看看柯泽的反应。目前，她除了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一点不开心以外，还真没从他脸上发现任何低落难受的讯息。
这个男人，果真是年纪越大越面瘫，她想跟他重温旧梦，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而听她这么说，柯泽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带来很尖锐的刺痛，但却一点儿都不见血。
他微垂眼帘，安静地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的动作看不出一丝迟钝，这当然跟他军人的习惯有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是谓铁血男儿本性。
司琴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场面，顿时撇了下嘴，曲起手指敲了敲茶几桌面，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而柯泽在听见她敲桌面的同时就回过头看来，淡薄的唇微微一动：“怎么了？”
司琴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句“怎么了”，一下没绷住，扑哧笑了起来。男人微动唇瓣，显然，又是要问她“笑什么”。
司琴对他的套路都摸清了，更是觉得这男人五年都没变什么。除了执拗依旧，他的耐力和狠心程度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她清了清嗓子，听不清是高兴还是生气地开口：“这些大牌都挺贵的，以你的工资，怎么买得起？”
连她想买这些品牌之前，都会衡量一下利益。如果她真是喜欢到光看着都开心，而且在家里放上一年都能让她赏心悦目，那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买下。就像她对柯泽这个人一样，认准了就拿下。
柯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一张俊美冷静的脸刹那间裂了一道缝，很显然的心虚从他的神情里泄露出来，看得司琴眼眸一眯。
“我攒了钱，够买这些。”他嗓音压得极低，在司琴眼里，这就是有问题的表现。
司琴忽然间怀疑，自己账户里忽然多出的那三百万，会不会就是柯泽打进来的？或许这些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自己偷偷开了一家公司也说不定。毕竟想要获得洛奇森的全然信任，他必须给自己一个全新的身份。
不得不说，她猜对了大半。只不过开在m国的那家公司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十年前，就已经成为柯泽名下的财产。
现在如日中天的柯氏集团，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其中有不少子公司就在柯泽名下，也由他组建了一支专业的理财队伍在管理。有了这支理财队伍的支持，他只需要定时查看财务报告，就能将那些公司的情况掌握在手。
眼下，司琴却是哼哼两声，摆出一副生闷气的表情，冷淡开口：“柯大长官果然厉害，就为了这一堆我用不着的东西花了五万。”
柯泽心里很懵，但面上却仍旧是一派冷静自持。只见他快步过来，单膝一弯，半蹲在女人跟前，握住她的手，平静地与她对视道：“我的确没有给你买过什么，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只要是你喜欢的想要的，我都会买给你。”
司琴漠然抽手，移开眼神道：“柯大长官是吃国家饭的，我可不敢让你为我大手大脚地花钱，毕竟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要是因为你挪用公-款而坐牢，那就不值得了。”
这话别说柯泽，就是她自己都知道重了。但她从前不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怨气。如今她已经跟他解除了婚姻关系，这点不高兴还不能说，那不就还憋屈着吗？
柯泽沉默，他并非不知道她的不满。他很多手下都曾为家中妻子哭过，因为他们选择了这份职业，就只能与妻子聚少离多。而这种长达一两年的分离，对妻子而言本就不公平。他们平日里可以把所有思念发泄在训练任务中，但妻子却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家，一等就是数十年。
但他却从未体会过这种感情，直到新婚第二天，他接到紧急任务，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跟司琴说，就乘坐飞机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时候，在离地面三万尺高空的飞机上，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此生摔过痛过伤过，都未曾哭过。却在商务舱里，身着一身军装，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那是他第一次对这个职业感到无奈，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遗忘在了脑后。他每日都得打起万分精神，想尽办法攻破洛奇森一案。他知道，只要拿下洛奇森，他不光能升职，还能一直留在司琴身边陪伴她。
他为此，付出了近乎惨痛的代价司琴选择了跟他离婚。
得知林亦寒能让司琴快乐，二人且一直住在一起的消息后，是他第二次对这个职业感到无奈，还有……失望。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愿意辞去这份工作，司琴会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霍部长就来到了病房，告诉他洛禾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压抑住了离职的念头，直到这一刻
司琴很明确地对他的职业表达了不满。
而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完全理解，甚至还很心疼她。她前半辈子跟季宇航他们斗，差点头破血流，原本他是打算让她后半生平安无忧的，却没想到她的这些颠沛流离，都是他给予的。
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
眼眶里忽然泛起的热意，让他狼狈地偏过头，没敢看她的眼神。喉间压抑地滚动了好几下，才忍住心头的痛，低低哑哑地向她解释：“琴儿，我名下有公司，攒的钱够养你。”
司琴淡笑，“所以，这就是你给我打了三百万的理由？”
听闻“三百万”这几个字，柯泽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怔怔地转回头，望着她略带讥诮的眼神，心头的刺痛越发惨烈。
“看来，这些钱的确是你给我打的。”司琴还冲他笑了一下，下一秒，却是凉薄无情的一声：“拿回去，我不需要。”
男人心中一悸，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他紧紧攥住司琴搁在膝上的双手，而自己弯曲的那只膝盖已经完全跪了下去，满目都是诚恳后悔。
第四百七十六章 今天晚上去约会
“琴儿……”
他低沉着嗓音唤出这一声，好半晌，都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要这三百万？他的钱不就是她的吗？为什么她会拒绝接受？
满怀疑问的男人怔了好一会儿，才在她淡静的眼神里，缓缓垂下眼睫，俊美容颜上涌动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落在女人眼里，倒像是惆怅，可他有什么好惆怅的？就因为她不想用他的钱？
司琴被他攥住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那张清丽鲜亮的脸蛋上如释重负般微笑，只是唇角牵起的弧度仍旧很淡。
她平静地抬眸望着柯泽，即使她坐着，他单膝跪着，二人的视线也仍旧有一个高度差。
“这张卡是我以私人名义办理的，里面已经充值的现金无法退还，所以你把卡拿回去。”
男人喉间轻滚，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迟迟没有说话。那双墨黑的眸子明明坦荡清澈，却莫名让人察觉出一丝悲伤。
司琴恍若未觉，直逼得他不得不开口。
“琴儿，我不要这张卡。”
“那你要什么？难道我这个人值三百万吗？”她完全是接着他的话音就出了声。
被她平静柔缓的眼神看着，柯泽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局促不安。她的百般模样他都见过，却唯独从未见过她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的样子，好像任何人都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
在心头那阵局促不安过去后，他莫名生出了一丝惶恐。区别于古代臣子面见圣上的那种激动惧怕，他心里的感觉更为异样。明明她的神情很安静，眼神也毫无波澜，甚至身体都是面朝他的，看不出任何不对的迹象，但他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却纠缠百结在他心口。
终于，他略显费力地逐字开口：“不止三百万，你……是无价的。”
出乎意料地，司琴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肚子笑痛了，她还抽出一只手捂住腹部，整个人侧躺进沙发深处，笑意如一缕清凉的风，刹那间拂开男人眼前迷蒙的薄雾。
“阿泽，你也太不禁逗了。”她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哎哟哎哟捂住脸，整个人如小猫咪似的蜷在沙发里，乌黑的发铺陈在棕色的沙发上，雪肤粉唇，清纯却又显出几分魅惑。
柯泽还握着她一只手，见她笑得高兴，心头覆盖的阴霾顿时散得干干净净，薄唇不自觉地挑起一抹笑，将那原本只显出淡漠清冷的脸，渲染出了层叠暖意。
他情不自禁地去沙发里捞她，动作是毫无意识的自然举动，直到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真真切切地拥着女人柔软纤瘦的身子，他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司琴被他像抱孩子似的坐在他腿上，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抬手就揉了两下他的后脑勺，顺便抓了两下他柔软的发丝。
柯泽因为工作的缘故，以前一直留着平直利落的短发，但从他们五年后再见起，他就再也没有剪过短发，一点点留长，如今已经发尾已经能触到肩膀。微长的黑发没有想象中那么扎手，抓揉起来，反而像是再摸金毛似的，手感极好。
她还想再摸两下，犯-罪的爪子已经伸了出去，却在指尖即将碰到他有些翘起的发尾时，被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
她扭头就问男人：“几点了？”
“七点过六分。”
“这么早？”她挑了下眉，“外面会是谁？”
短短一瞬间，她脑中已经翻滚过好几个念头，有医生、护士、他的朋友、战友，甚至连柯母她都想过。赶在男人放开她起身之前，她先穿上拖鞋，站起身用手指抵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原地。
“我去开门。”
不一会儿，门外就出现了柯家的老佣人。见到司琴，还慈祥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二少奶奶，早上好。”
司琴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下滑，“沈伯伯，您这是……”
老佣人手里正拎着一个硕大的保温盒，闻言3着笑抬了抬，朝她道：“这是给您和二少爷准备的早餐，有些重，您能不能让我进去放一下？”
“噢……当然，您请进。”司琴侧过身站在门后，待他走进来便把门关上了。
老佣人对室内的温度有些敏感，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看着柯泽，苍老的嗓音劝道；“二少爷，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很适合出去走走。一直待在空调房里，对您的伤口恢复没有任何好处。”
柯泽轻垂下眼帘，淡道：“知道了，我会安排时间。”
“好的。夫人还有句话要让我转告您，医院附近有便利店、小型商场、书店、水果店等地方，您要是呆着无聊，可以去走走逛逛。要是有任何吩咐，也可以打电话给管家安排。”
男人轻应了一声，老佣人自觉话已经带到，也十分知趣地离开。走到门边时，还客气地朝发着呆的司琴道：“二少奶奶，夫人也有句话让我转告您。夫人说，既然您选择回到二少爷的身边，就请您好好对二少爷。他身上的伤还需要半个月休养，您这段时间的努力，夫人她都会看在眼里的。”
她一下回神，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下意识点头道：“好。”
老佣人拉门离开，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跟柯泽。
“琴儿，过来吃早餐。”身着米色家居服的男人坐在棕色的皮沙发上，俨然像是在自己家一般，朝她招了招手。
司琴怔怔地走过去，被他一下抓住手腕，带进了怀里坐下。
“怎么了？你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还记得刚才她欢笑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小太阳，瞬间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但眼下这个小太阳却连自己都在失去光芒，他一下便察觉出她的心情低落，原本平坦的眉心一下拧出了褶皱。
她没说话，只看着他的眉眼发呆。
过了许久，才听见她开口：“阿泽，我们今天晚上去约会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喂早餐
她的话来的太突兀，转变那么快，男人停顿了两三秒，眼底含着温暖笑意，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呼吸相抵。
“好啊。”滚烫炽热的呼吸，如数落在她面上，烫的她瞳仁往后一缩，下一瞬，柯泽就往后退开一点距离，从容优雅地环抱着她的身子，伸直了手臂打开保温盒。
保温盒一共有三层，随着他白皙修长的手一层层拿下来放在茶几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轻易就勾动了人肚子里的馋虫。
司琴转过头去看，看到三层各异的食材摆设，有小笼包、蒸饺、水晶虾饺、红豆包、煎鸡蛋，还有两份黑米粥。一如她在柯家时喜欢吃的样式，其中有几样则是柯泽喜欢的口味。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咽了下口水，掌心撑在男人的膝盖上，作势要起来坐到一旁去吃。
拦在腰间的手跟他整个人一起绷紧，她一下跌坐回去，只觉两瓣pp撞上了钢筋铁骨般，痛得快要裂成了八瓣儿。她忍不住嗷呜一声，一边捂住pp，一边嗔恼地扭头瞪他，“你干嘛？”
柯泽没想到他只用了一分力，就差点害她摔伤了pp，心头顿时一窒，下意识要覆上她的手跟她一起揉，却忽然僵住。
女人没好气地拍掉他伸过来的手，虎着脸道：“你的腿是石头做的吗？那么硬！我要坐在沙发上吃早餐。”
虽然爱人之间纠缠斯磨实在是常见的不能再常见了，但她和柯泽之间到底隔了五年，除此以外她跟任何人都没有过亲密体验，实在是不知道坐男人的腿上会咯得这么疼。不过也有可能仅是他的腿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摔上去的时候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对于她的“嫌弃”，柯泽像是低了下头，很抱歉地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对此，司琴傲娇地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但他那一刻的反应也未免太过激了，连她都察觉到他浑身绷紧的状态，整个人凌厉得就像一把剑，当然会把她“扎伤”。
“放我下去。”她拍了拍男人的胳膊，本想安抚他，结果掌心又是一阵疼。她不由得好奇地凑上前，边观察边用手指头戳着他的肩膀，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活像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宝宝。
“诶。”她又戳了两下，连一点回弹性都感觉不到，指尖还给戳疼了，不过她不恼，反而兴奋道：“你的肩膀好像也是石头做的诶！”
柯泽默然，但他并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垂眸瞧着她忽然又变得活泼高兴的神情，他心里就像是化开了蜜似的，甜而不腻，连她戳自己的动作他都觉得像是抚摸。
司琴觉得好玩极了，虽然她摸过这男人身上每一寸，但那毕竟是五年前了。如今，这副年轻精壮的身体经过五年的磨砺改造，比她想象中变得更强硬有力，贲张蓬勃的肌肉鼓鼓囊囊，偏偏他身形又显瘦，腰比她这个女人都细，简直是“尤-物”啊！
她对自己所感受到的身材十分满意，手早已不知不觉来到他颈后，顺着他修长白净的脖子往上一探，又抓了两下他的后脑勺，趁他不注意，还拔了一根柔软的墨色发丝下来。
“哇~头发也是黑色的诶~”
柯泽：“……”
他默不作声任由她玩了一阵，忽然间就有了新动作。司琴被他突然倾身往前压的动作吓了一跳，就见他端起一碟小笼包，用筷子夹着递到了她唇边。
她扬起眉，板着脸往后倒，一副惊讶又不打算吃的模样。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出了声：“你不喜欢吃，还是不喜欢我喂？”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司琴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卷儿，带着点慵懒开口：“你觉得呢？”
她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恶毒的坏女人，对着自己的忠犬男配颐指气使，但柯泽却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尖锐的气息，她一直是很平和地……在搞事情。
他既不打算揭穿，也不会发怒。三十岁的男人，比他记忆里的自己还要能包容万象，而且还有着说不出的耐心。
柯泽把小笼包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一碟蒸饺，用筷子夹了递到她唇边。
女人盯着黑筷中乳-白色的蒸饺，翘了下唇角，张口咬下一半。馥郁暖热的汤汁从缺口流出，她唇角还沾着些，就这么勾起笑，朝他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柯泽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张开口，把剩下半个蒸饺吃了进去。细嚼慢咽过后，他竖起筷子，又给她夹了一个蒸饺。
因为知道她的意图，他刻意用了力夹住另半个蒸饺，不想让突然事件发生。
但意外事件还是发生了。
司琴咬住筷子，眼神可怜地呜呜了两声，想让他把筷子松开。他迟疑了一秒，被扯破的蒸饺肉汁刹那间顺着女人的唇流向她的下巴，惹来她更不满的呜呜声。
男人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一件事，她这次不是要吃半个留半个，而是要吃一整个，却被他夹住了半个饺子，又不能张口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只能就势咬住筷子和整个蒸饺。而他却不小心扯破了蒸饺皮，这才导致了这件“惨案”。
他慌忙把蒸饺放下，抽纸给她擦下巴已经来不及。
司琴低头看着衣服上沾到的汤汁，红唇瘪了瘪，竟是一副委屈到要哭的样子。
柯泽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抱住了她整个人，细致温柔的吻顺着她的唇向下，将她唇上下巴上沾到的汤汁都吮吸得干干净净。
当薄唇黏着银丝缓缓抽离时，司琴整个人都傻了。她有时候真怀疑，现在这个总爱对柯泽耍流氓的人不是自己，会动不动亲亲抱抱的男人也不是柯泽。
天啦撸，她的老脸都没了！
她已经无颜面对柯泽了，干脆用力捂脸，掌心一片滚烫。
看到她这副娇态，男人薄唇轻勾出一个弧度，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又取过一碟红豆包，夹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