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3章 偷梁换柱1
陆二熊跑得快，声音落下，人也进屋了，而郭大夫正准备去医院。www.uu234.net
“谁找我？”郭大夫拿起大草帽戴在头顶。
陆二熊站在吊扇底下，手指向大门的方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姐姐叫他石叔叔，我应该见过他，就是认识他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所以我现在没认出他是正常的！”
郭大夫感到很好笑，就是一个认识与不认识的问题，小家伙居然扯出这么个理由。
风轻雪刷完碗筷进屋吹风，忍不住道：“姑姑别听他胡说八道。”
“我看看是谁。”
郭大夫走出堂屋，顾玫就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走进院中。
看到这汉子的眉眼长相，郭大夫陡然间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你找我？”为何给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胸腔中似乎满满当当，好像之前的心缺了半边，直到此时才得以补全。
石观涛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位见到自己后就站定的老妇，见她烈阳之下身形有些摇晃，石观涛迈开大步，瞬间到了她跟前，放下行李包，扶住了她的胳膊。
陆二熊就是嫌热不想出门，报过信后他就一屁股坐在凉席上，一个劲地说外面好热。
顾大嫂担心热坏了孩子，又见婶娘和找她的人在院子里相对而立不说话，就直直地走了过去，“婶子，有什么话进屋说，我把孩子叫进来。”
郭大夫应了一声，石观涛也抬头看向顾大嫂。
看清石观涛脸庞那一刻，顾大嫂脱口道：“三叔？”
“三叔？”
疑惑之声从郭大夫口中逸出，不等她开口，就见顾大嫂猛摇头，“不对，不对，不是三叔，三叔已经牺牲好多年了。”
郭大夫猛地抓住石观涛扶着自己的胳膊，目光落在他脸上，“小曼，你说他像你叔？”
顾大嫂口中的三叔就是郭大夫的丈夫，兄弟排行第三。
顾大嫂走近，端详片刻，“猛一看有些像，是神情气势像，真以为是三叔回来了，仔细看的时候，又觉得眉眼口鼻并不像三叔，可能是我眼花了。”
“我第一眼看到他，也觉得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风轻雪跟在顾大嫂后面，走到堂屋门口站定，一眼就认出了石观涛，正想打招呼，却听到了郭大夫和顾大嫂的对话，她忍不住看了石观涛几眼，黝黑粗糙布满风霜的一张脸比陆江显老十岁，没看出他像谁。
没记错的话，石观涛年纪比陆江还小呢！
“姑姑，嫂子，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他是陆江的战友，叫石观涛，我认识。”
郭大夫听了，忙请石观涛入内。
石观涛弯腰提起地上的行李包，在进屋时又跟风轻雪打了声招呼。
程保国看到石观涛，顺口道：“郭霞，是老顾家那边的亲戚？”
郭大夫抓住他说的内容，“程哥，您说他是顾家亲戚？”
“明摆着的嘛，你看看，这身架，这气势，这昂首阔步，还有这神情，不就像你家顾大头吗？”程保国说完这句话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子，“奇怪，看起来这么像，仔细看五官又觉得不像。”
第1714章 偷梁换柱2
郭大夫愣了愣，“您也有这种感觉？”
程保国不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对啊！”
“小曼也这么说，可是，”郭大夫脸上的神情像哭又像笑，“他根本不是顾家那边的亲戚，顾家那边的亲戚没这个人，他是陆江的战友，叫石观涛，小雪刚才说的。www.uu234.net”
风轻雪瞪躲在程保国身后的二熊，请石观涛先坐下，给他倒水，又问他吃饭了没有。
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因为郭大夫下午上班，顾玫和顾敏还得上课，所以他们家做饭比别家早一点，郭大夫和顾玫顾敏到家就开饭了，现在还不到一点。
石观涛大老远地赶过来，又在这个时候找到这里，没吃饭的几率比较大。
“嫂子别客气，我吃过……”了字还没出口，石观涛的肚子就发出饥肠辘辘之声。
风轻雪莞尔，“姑姑，你们先说话，我给观涛兄弟炒碗米饭。”
中午蒸的米饭还剩一碗半，正好炒米饭，方便快捷。
“你去吧，看看还有啥菜一块做了端上来。”
郭大夫说完，不看风轻雪的背影，目光紧盯着石观涛，“二熊说你找我？我能知道你的来意吗？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严肃而大声地跟石观涛说话。
石观涛闷闷地道：“我是来寻亲的。”
“寻亲？我吗？”可是郭大夫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顾家或者自己娘家有姓石的亲戚，更是没有听过石观涛这个名字，今天是第一次见，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坐在凉席上的程保国和王翠兰瞬间认真起来，“石观涛，你是顾家的亲戚？”
像顾大头，难道是顾大头的儿子？
三四十年前，正处于抗战时期，军官孩子流落在外的大有人在，又有抛弃封建婚姻另娶的，也有三年联系不上家人再婚的，也有功成名就后抛弃妻子的，建国后虽然没有正经统计过，但是程保国却知道这种情况几乎是数不胜数。
顾大嫂带着一串孩子进屋，听到程保国的话，脱口道：“顾家的亲戚我基本都认识，没有这位同志啊？不过倒是挺像顾家的人。”
郭大夫也看向石观涛，“你不是找我的吗？”
找她的人，不是普通的顾家亲戚吧？不然直接找顾家人了。
石观涛深深地看了郭大夫一眼，“我是找您的，但是我不知道从何开口。”
“那就先吃饭，吃饭的时候好好想想，吃完饭了再开口。”风轻雪端着一大搪瓷碗的葱香蛋炒饭和一大碗中午没吃完的茄子少肉进来放到饭桌上，又叫福宝去端水给石观涛洗手。
郭大夫立刻赞同道：“对，对，先吃饭，咱们吃完饭再说。”
听到石观涛饿得肚子叫，郭大夫觉得十分心疼。
石观涛还有点发窘，福宝直接把盛了水的搪瓷盆蛋端到他跟前。
“谢谢！”
石观涛最近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今日一早乘船来岛，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于是，他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跟前的饭菜，风轻雪端来一碗鸡汤，汤里还有中午没吃完的鸡肉。
“来，喝汤，还是温的，正好不烫口。”
第1715章 偷梁换柱3
在石观涛吃饭的时候，郭大夫也没有上班的心情，她叫顾大嫂去一趟医院，帮自己请一个下午的假，就说自己中暑了。
她年纪这么大，天气又这么热，很容易得到理解。
顾大嫂和顾玫顾敏走后，郭大夫两只眼都放在石观涛身上。
越看，她越觉得石观涛真像自己的丈夫顾大头，不是长相相似，而是气势、神情、一举一动，程保国和顾大嫂说得都没错，一看就像顾大头。
顾大头不叫顾大头，但比起名字，反倒是顾大头这个外号广为人知。
石观涛吃完一抹嘴，抬头看到五个娃排排坐在凉席上盯着自己看，尤其是那个帮自己叫人的孩子，头还歪着，石观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风轻雪把碗筷端下去。
石观涛目光转向郭大夫，踌躇再三，终于开口道：“1935年，也就是三十九年前，您是不是在跟随部队与别军汇合的途中借宿农家，生了一个孩子？”
郭大夫没有否认，“是啊，就是我儿子顾青啊，我记得是八月十五。”
石观涛咽了一口唾沫，“我就是八月十五生的，院子里还有一棵结满了累累硕果的石榴树，窗户底下有一丛月季花。”
郭大夫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那个农家小院的场景？”
程保国和王翠兰都愕然不已，异口同声地道：“石观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郭大夫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昏厥过去。
风轻雪正好回转进屋，迅速上前给她解开领口，揉了揉心口。
郭大夫顺过气，死死地盯着石观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观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起别的话题，“我从小到大就不受母亲和大嫂的喜欢，上面的哥哥，下面的弟弟都比我受宠爱，无论是吃还是穿，我都是最后一个，所以我十几岁就参军了。前些年转业回乡，在首都工作，大哥一家仍不肯放过我，十几口子住在派出所分给我的院子里。别人说我好欺负，其实是母命难违，她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临死前逼我发誓好好照顾大哥一家老小，不能忘本，否则就在地底下咒我断子绝孙。”
这一点，风轻雪知道，在陆江和石观涛相见之后，“他没撒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在首都，他嫂子抢他的票排队买粮食。”
“是，那年是一个厂子里发给我的粮票，不是单位发的。”石观涛对此也是记忆深刻。
郭大夫脑海中跳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哪怕这个猜测可以把她一辈子的人生击得粉身碎骨，她还是问出了口：“你的意思？你的意思……”
石观涛苦笑，“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大哥上个月死了，临死前一口气咽不下，拉着我，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说我不是他的亲弟弟，说我父亲叫顾大头，母亲是个战地医生，名叫郭霞，一家子都是医生。”
风轻雪灵光一闪，脱口道：“偷梁换柱？”
第1716章 偷梁换柱4
四个字落地，郭大夫就呆住了。
“你说，你是我和顾大头的儿子？那顾青呢？顾青是谁？我就生了一个孩子呀！”
她近乎呢喃又充满颤抖的声音钻入石观涛耳中，他脸上的苦涩更浓。
风轻雪紧接着道：“不对啊，三十九年前，石观涛，你出生的时间没错，你比陆江小三岁，是1935年生的，可是顾青顾团长不是四十岁吗？”
郭大夫老泪纵横，“四十岁是正常人算的年龄，你们家说的一直都是周岁。我的儿子确实生在三十九年前，周岁三十九，虚岁四十，没错，一点都没错。可是，我的儿子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那我养的是谁？我跟前的顾青是谁？”
程保国和王翠兰目瞪口呆之余，浑身发冷。
此时此刻，他们竟庆幸自己没有孩子，没有让人偷梁换柱。
李骄阳被荣军长借给老战友带回老家一去不回，失踪二十几年才因风轻雪之故被找回来，他们老两口私底下都说匪夷所思，没想到还有更离奇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石观涛眼里发酸，“您跟前的这个儿子是叫顾青吗？”
见郭大夫点头，他就开口道：“如果我大哥没骗我，那么这个顾青应该就是真正的石二蛋，他生于当年的八月十四，而我，则是生于八月十五凌晨的顾青。”
他小名就叫石二蛋，石观涛这个名字是从军后陆江给他起的，也是陆江教他读书认字。
“在我生孩子的当天，借宿的那个农家确实生了个男孩。不过，我是早产，长途跋涉导致的早产。两个人前后脚发动，她生得很顺利，傍晚就生下来了，是八月十四，我是夜里后半夜生的，是八月十五。”
郭大夫说到这里，茫然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生的儿子没有在我跟前长大，而我却养了别人家的孩子三十九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天爷，怎么会这样？”
她一个劲地重复自己对老天爷的质问，王翠兰很理解，走过去握着她的手。
石观涛都看在眼里，可是他来这一趟就是想求个真相。
“我大哥说，顾大头当时是个团长，带的部队驻扎在我们村子里，威风八面，地主老爷都吓得跟孙子一样，加上郭医生家里世代行医，看样子很厉害，就借宿一段时间待产，出售就是三十块大洋，做他们的儿子比当一个乡下人强十倍百倍，于是他们就把两个孩子调换了，反正刚出生的孩子看起来都差不多，郭医生您当时生完孩子力竭昏睡，不会发现任何端倪。我这么说，其实我知道很难取信于人，因为只有我大哥的一面之词，我也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也无法证明自己是否就是真正的顾青。”
“那你来这一趟是……”
石观涛认真地回答风轻雪道：“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我觉得我得来一趟，亲眼见一见郭医生，如果是假的我就回去，如果是真的，郭医生这么大年纪，我得看看她晚年是否安好。”
第1717章 水落石出1
石观涛的话没有任何毛病，那么他口中大哥说得是真是假？
人之将死，真的其言也善？
不光石观涛无法确定，就是在场的程保国夫妇和风轻雪也半信半疑，只有郭大夫相信这件事真的，她真的抚养了仇人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却流落在外近四十年！
颤抖的手抚摸着石观涛的脸，指尖只感受到粗糙且凹凸不平的颗粒感以及浅浅的疤痕。m.www.uu234.net
郭大夫泣不成声，“你应该来，你来得对，如果你不出现，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会知道三十九年前的真相。何其悲哀，何其可笑，我和大头居然替别人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吃饱穿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却一无所知。”
“您信我的话？”就是石观涛自己来的时候，底气也很不足。
“信，你没有骗我的理由。”
石观涛毕竟不是小孩子，而是虚岁四十的中年男人，面对郭大夫的真情流露，他竟有些不习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母爱为何物。
“我觉得，您应该好好地调查一下，毕竟我是空口无凭，无法取信于人。”石观涛认真地道，“大哥年长我八岁，我不清楚他是从小就知道我不是他兄弟，还是父母临终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但是我不太相信他那个临终前不愿意把秘密带到地底下的说法。”
石观涛说对了，石大哥确实不怀好意。
他快死了，他存着不想让石观涛好过、也不想让顾青好过的卑劣心思。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凭什么一个只能在家务农，受尽闲言碎语地依赖石观涛过日子，被紧巴巴的生活压塌脊梁骨，临死前家无恒产，而顾青却可以凭借军官军医儿子的身份衣食无忧，很可能前程无量，毕竟干部子女出头的机会比普通老百姓大多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打听顾青的下落，想跟着沾点光，可惜一直没有打听到，他一个市井小民，又不像石观涛在军中有人脉，出了名的人都能打听到。
不过，这一切随着他的死都葬在了棺材里，永远地不为人知了。
郭大夫又厌恶对石观涛不好的石家人包括石观涛口中的大哥，又感激他临死之前把这个秘密告诉石观涛让他们母子团聚，同时，她也知道石观涛口中“无法取信于人”的人指的是谁，但是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怎么找过来的？”
石观涛回答道：“办完大哥的丧礼，我跟派出所请了假，特地去找赵勇赵大哥。我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役，我知道您是秀英嫂子的姑姑，您在军中很有名气，娘家世代行医，婆家姓顾。我从赵哥口中得到您的下落，就一路找过来了。”
郭大夫的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出来，湿透了风轻雪递给她的手帕，“你爸就是牺牲在那场战役中，他是指挥军官之一，你见过他吗？”
第1718章 水落石出2
“见过，他是我们师的指挥长官，我们训练时，他经常过来巡视。www.uu234.net我当时年纪小，又愣头愣脑不会说话，他老人家还叮嘱年长的战友照顾我。”
所以，在得知自己是顾大头儿子的时候，石观涛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听到这句话，郭大夫蓦地放声大哭，哭得天地变色，“可是他却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就算我带你走到他的墓前，他都不会知道了。”
轰隆一声，外面打起了雷。
看到门外天色变黑，风轻雪一边指挥孩子上楼关窗户，一边和王翠兰去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刚把衣服抱进屋里，大雨滂沱而下。
风呼呼地刮，大雨斜飞，敲打在门窗上，隐隐地发出金石之音。
石观涛手忙脚乱地安慰郭大夫，“老天爷代替您流眼泪了，您就别哭了。”
陆二熊戳了戳自己脸颊上的酒窝，从凉席上爬到母子二人跟前坐着，“石叔叔是郭奶奶的儿子吗？就和我是妈妈的好儿子一样。”
“对，叔叔是奶奶的儿子，亲儿子。”郭大夫不哭了，却直打嗝。
“奶奶应该高兴啊，为什么哭呢？我妈妈见到我就很高兴。”
郭大夫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很僵硬，“我和你妈妈不一样，我弄丢了自己的儿子，几十年都没有对他好过，所以再见到他时才会难过。”
“现在不是找到了吗？就像荣奶奶找到了骄阳叔叔一样，她就很高兴。”
郭大夫一愣，“对，对，你说得对，我应该高兴，应该高兴。”
石观涛还是那句话，请她调查后再下结论。
他很坚持，郭大夫苦笑，“事情过去快四十年了，当事人都不在了，怎么调查？反正我相信你是我的儿子，这就够了。”
石观涛认为无法服众，容易给人留下说三道四的理由。
风轻雪想了想，插口道：“你是什么血型？”
“o型。”石观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风轻雪又问郭大夫和顾大头的血型，郭大夫眼睛一亮，“o型，我和大头都是o型，我和他结缘，就是抗战时期我把自己的血捐献给了他！后来他天天给我做猪肝饭，慢慢地走到了一起。小雪，我记得你说过，这两种血型的男女生的孩子只会是o型血，对不对？”
“对！”在没有dna亲子鉴定技术的情况下，只能凭血型来猜测血缘关系，“如果顾青是o型血，那么就很难确定孰真孰假，我也无计可施，如果他是别的血型呢？”
只要顾青是o型以外的血型，就可以确定他不是顾大头和郭大夫的儿子。
郭大夫猛地站起身，“顾青在我跟前长大的时候从来没受过伤需要输血，也没给别人献过血，所以我不知道他血型。但是，从军的人都会参加体检，部队军官检查的更加详细，如果受伤了需要输血，随时可以取用相应的血浆，而不是进行检测，检测台耽误时间了。我给顾天打电话，我让他去问问顾青的血型，我让他回来。”
第1719章 水落石出3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顾天必须在场，先不说长兄如父，光是顾家现在就他一个男丁，他是一家之主，他就不能不管这件事。
不管顾青是不是真的顾家人，至少他是顾天的下属。
郭大夫的住处安装了一部电话，是部队给装的，之前住在这里的军官所用，走时没拆。
很快打通了顾天的电话，郭大夫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把石观涛到来之事告诉了他，催促道：“你快打电话问问掌管军官体检资料的干部，问问顾青的血型。”
顾天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那个让他们恨铁不成钢的堂弟不是亲的？是被人偷梁换柱送到叔叔婶婶身边的？
“婶子，您别急，我这就去拿顾青的资料，我马上带着资料回去。”
暴风雨来临之前，顾天就把各项工作安排好了，请几个小时的假并不影响。
虽然他照顾顾青已成习惯，几十年的兄弟情怎么都不可能一笔勾销，毕竟猫儿狗儿相处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但是也不能任由亲堂弟流落在外，不得认祖归宗。
如果石观涛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叔叔婶婶唯一的血脉。
顾天很快就拿到了顾青的资料，上面明晃晃地写着a型血，他从来不知道叔叔婶婶的血型，也不知道顾青的血型。
就像郭大夫说的，顾青没受过伤，也没献过血，顾家真没人刻意查这些东西。
捏着这份资料，顾天当机立断，坐车到了郭大夫住处门口，伞都来不及打，一口气冲进屋，就这么短短几秒钟，雨水也毫不客气地打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有点狼狈。
郭大夫正在细问石观涛这些年的生活，见他进来直接中断话题，“顾青是什么血型？”
顾天看了石观涛一眼，险些叫出一声三叔。
很快，他定下心神，伸手把资料递给郭大夫，“是a型，您和叔叔都是o型，按照您和风大夫的说法，他根本不是咱们家的孩子。”
几乎可以确定石观涛所言属实，长得像顾家人，血型也对。
也幸亏顾青是a型血，如果他也是o型，那么他们就很难确定真假了。
真相出来了，顾天却有些茫然。
郭大夫悲痛欲绝，“我们这是什么父母啊？儿子丢了四十年都不知道！没养过他，没教过他，任由他吃尽苦头，九死一生。”
比起石观涛，顾青就像活在西方人说的天堂。
顺风顺水地入伍，顺风顺水地升职，没上过前线，没受过伤，即使受沈秀芬连累，也依旧可以做个副团长，人人都给他几分面子，面子里有多少是郭家的人情？有多少是顾师长的人情？有多少是赵家的人情，说都说不过来。
是，顾青是有治军的才干，可这份才干是建立在郭大夫夫妇对他的教育上，而且有才干的战士多了，他并不是最出彩的一个。
背景，在很多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顾天能说什么？只能安慰遭受打击的婶娘，“观涛，你也劝劝婶子，哭多了伤身。”
。。没电了，先更一点。
第1720章 心理准备1
遭此大变，郭大夫怎么可能说不哭就不哭？
看着眼前满身风霜的亲生儿子，她越想越伤心，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小小年纪就从军，长大后被逼发下毒誓，受哥嫂一家的连累，四十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www.uu234.net
越伤心，她就哭得越厉害。
陆二熊眼睛滴溜溜一转，双手撑着地面凉席，屁股倒滑，退回原来的位置，和哥哥姐姐弟弟排排坐，五张脸仰着看石观涛笨手笨脚地安慰郭大夫。
程保国和王翠兰则是唏嘘不已，也理解郭大夫的痛苦。
石家父母早就死了，知情的石家大哥也已经与世长辞，他们想追究始作俑者的责任都没办法，心里能不堵得慌吗？
夏季阵雨来得快，去得快。
顾大嫂送两个侄女，去给郭大夫请假，刚到医院就下起了大雨，请完假，她在医院里避雨，雨停了才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婶娘的哭声，立刻加快了脚步。
“婶子哭什么？”顾大嫂急得不行。
顾天是叔叔婶婶养大的，顾大嫂嫁进门后也得到叔叔婶婶很多帮助，孩子多生活困难的时候多亏了叔叔婶婶补贴，所以她特别孝顺郭大夫，也跟三个儿子说过，哪个学顾青那样有了媳妇忘了娘地不孝顺郭大夫，就给她滚出家门。
风轻雪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低声把石观涛和顾青的身世告诉她。
顾大嫂一拍大腿，“难怪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眼熟，原来真是咱们家的兄弟！反倒是哪个顾青，肯定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跟婶子不亲。”
风轻雪啼笑皆非，这个好像和血缘没啥关系，而是在于人品问题。
顾大嫂紧接着自言自语地道：“既然是咱们家的孩子，咱们不能闷不吭声地不让人知道，回头还得带他回老家认认亲，就是三叔牺牲在东北战场，当初就埋在了那儿，没有回国，咱们没办法跨越国界给他磕头扫墓。”
“我听阿江说过，他们那个连就活下来五个人，阿江和赵哥、石观涛是其中的三个，牺牲的战友不论级别高低，都葬在那边的烈士陵园。”
一听她这么说，郭大夫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战场上的情况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两口子上战场一点都不怵，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了多年，从可换成儿子，她那颗心啊，几乎裂成了两半。
王翠兰忙瞪了风轻雪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郭霞，别哭了，别哭了，虽然你们娘俩分离了四十年，但是现在知道真相了，以后就好好地过日子。”三十九四舍五入不就是四十年吗？王翠兰接着道：“反倒是你们相认这个事儿得拿出个章程，别忘了交换的两个孩子中有一个叫顾青。”
提到顾青，大家都沉默了。
顾家养了顾青四十年，衣食住行工作各方面都倾注了许多心血，要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即使结婚后顾青的种种行为消磨掉了母子兄弟之间的感情。
若说有感情，可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占据石观涛人生的他。
第1721章 心理准备2
有人说，生恩不如养恩大，那是因为抚养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看着孩子从小小的一团逐渐长大成人，操心操肺，比起那些只生不养的高尚了不知多少倍。www.uu234.net
有人说，养个猫儿狗儿都会产生感情，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人。
生恩、养恩孰轻孰重，得看事对人，不能一言而论。
像石观涛，石家对他有养育之恩吗？有，但有限，没有天大，没有海深，更不及顾大头和郭大夫对他的生育之恩，因为后者也是受害人。
反过来说顾青，石家对他有生恩，顾家对他有养恩，正常人都会说养恩比生恩大。
当然了，顾青怎么想，他们都不知道，但是眼睛都看着郭大夫。
郭大夫仍攥着石观涛的手，“顾青已经成家立业，不是十岁八岁的孩子，也该明白做人的道理，我解除和他的母子关系，不用养他，保持和他的母子关系，依旧不用养他。”
“那婶子的打算是？”顾天觉得进退两难。
郭大夫坚定地道：“观涛是咱们家的孩子，是你叔的唯一血脉，哪怕四十年没有相处过，咱们也得认回来，恢复我们母子的关系，还得坦坦荡荡地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和顾大头的儿子，方便将来我和他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至于顾青……”
石观涛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一动，忙道：“我不是小孩子，无论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反对，我来这里也并不是想夺走属于顾青的什么，我在首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是想看看您，尽尽自己做儿子的孝心。”
郭大夫攥了攥他的手，哽咽道：“好！”
明知道顾青不是她的儿子，明知顾青侵占了属于石观涛的人生，明知道不解除母子关系的话很对不起石观涛，可是她一时之间真的很难割舍掉几十年的感情，即使顾青这些年并没有养过她老，对她这个母亲的态度远不及对沈秀芬的十分之一。
所以，石观涛认回来，也不和顾青解除母子关系。
石家害她和亲生儿子分离近四十年，她不会把养子还给石家，除非顾青自己要回石家。
听了郭大夫的决定和说法，顾大嫂直接道：“除非脑子有病，否则顾青肯定不会回石家！石家没养过他，爹娘又死了，剩下的人没一点关系，哪里比得上咱们顾家？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但和平头老百姓比起来可就是天一样了。”
在场的大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但没法说出口。
顾大头生前有很多过命兄弟，位居政要的不在少数，顾师长也有继续升职的前景，顾家还有王新生家、郭家和赵勇家这几门好亲戚，顾青离了顾家，就等于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凭沈秀芬的为人处世，他保住现在的位置就已经很好了，高升是想都别想。
“这件事得一五一十地告诉顾青，”郭大夫很坚持，母子俩的户口都不在一块，解不解除母子关系都不影响，但是她不希望沈秀芬仗着顾家继续肆无忌惮地得罪周围所有人。
第1722章 心理准备3
郭大夫心情大起大落，满身疲惫，不想见顾青，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顾天。m.www.uu234.net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陪陪石观涛。
顾天被郭大夫打发去找顾青说明白，郭大夫又叫顾大嫂去买菜，虽然肉是买不到了，但是海鲜肯定有，“多买点，给观涛好好补补，别怕浪费钱。”
她一个人吃住在部队医院，开销有限，虽然退休前每个月都补贴顾青一家五十一百，但还会剩一点钱，存了一二十年，已经是很大一笔了，加上来到这里后就不再给顾青钱，手里总共有五六千块的积蓄。
郭大夫不仅塞了钱给顾大嫂，还把手里所有的布票给她，低声嘱咐她买点布料回来给石观涛做衣服，看到石观涛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她就心疼。
顾大嫂只拿了布票没要钱，转身叫上风轻雪。
下午三四点钟，雨后的太阳还是很毒，除了二熊，其他人都不愿意出门。
顾大嫂和风轻雪母子先去买布，郭大夫的布票有限，顾大嫂和风轻雪贡献出了自己手里的布票，满打满算，能给石观涛扯两身衣裳。
石观涛虽然很瘦，但是他高啊，这点很像顾天。
顾天也是极高极瘦，倒是顾青却属于中等敦实身材。
时下衣服都是很宽松，夏天当单衣穿，除了衬衫内衣，裤子褂子到了冬天还得罩在棉衣外面，所以石观涛这样的身材特别费布料。
顾大嫂道：“给观涛做衣服真是不合算。”
风轻雪顺口问道：“嫂子是上海人？”
这种说法一直盛行于上海地区。
顾大嫂摇了摇头，一边付钱，一边道：“不是，我出生于甬城，很多上海人都是从我们家乡迁居过去的，口音嘛自然是相差无几。”
风轻雪了然。
买好布料，顾大嫂自作主张，又给石观涛买了两双鞋，她注意到石观涛的高矮胖瘦和顾天差不多，那双大脚瞧着也一样，如果穿着不合脚，回来换一双就是。
因为顾青结婚后不曾善待郭大夫，所以顾大嫂很容易就接受了石观涛的存在。
顾青人是不坏，大家都知道他老实敦厚，说他不孝吧，婚前的收入一大半都孝顺了郭大夫，婚后也没和郭大夫吵过闹过，更没有对郭大夫动过手，说他孝顺吧，婚后惟沈秀芬之命是从，榨取郭大夫的工资倒是一把好手，婆媳吵架时他连面都不露，郭大夫为了他两个女儿重新工作并别门另居，他更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顾天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当了他近四十年堂弟的中年男人，叔叔婶婶南征北战，顾青小时候一直是他这个哥哥代为照顾，说是堂弟，其实相当于半个儿子。
“大哥，你找我？我正想找你。”顾青在想怎么开口。
沈秀芬跟娘家兄弟承诺买一块劳力士，可家里的钱根本不够，郭大夫显然是一分钱都不愿意，为了保住自己在娘家父母兄弟跟前的面子，她就把这项重责大任交给顾青，让他去问郭大夫要钱，即使她之前骂过顾青一顿。
第1723章 心理准备4
听顾青想找自己，顾天反倒是一愣。m.www.uu234.net
“你找我什么事？”这个堂弟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根本不抱希望。
顾青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秀芬想买东西，手里差了点钱，大哥，你能不能跟娘说一声，给我五百块钱？很急。”
顾天一听就知道他身为人子，已经习惯了对父母的索取，不觉得自己要钱是错。
这种人并不在少数，他们认为父母的钱就是自己的钱，认为父母对自己的要求永远不会说不，尤其是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就是唯一。
“不能！”在顾青期盼的眼神中，顾天断然拒绝。
顾青一愣，“为什么？”
顾天一字一句地道：“婶子说了，要把攒下来的钱用来给观涛娶媳妇。”
“观涛是谁？”顾青一头雾水，“娘要把钱给别人不愿意给我？”
顾天直截了当地道：“观涛是婶子的亲生儿子，且是唯一的亲生儿子，近四十年了，婶子没有养他一丝一毫，自然对他有所补偿。”
“大哥，你什么意思？什么亲儿子？什么唯一的亲儿子？”顾青有点心慌。
顾天把带回家的资料拿了过来，推到顾青跟前，“叔叔婶婶都是o型血，而你却是a型血，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顾青死死地盯着血型，问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并不是叔叔婶婶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顾青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我跟着爹娘和大哥你长大的，你们对我嘘寒问暖，我都记在心里，这不是亲生的是什么？大哥，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想替我问娘要钱，所以就来骗我！”
顾天眉眼冷肃，沉声道：“我没有骗你，顾青，单凭血型，你确实不是叔叔婶婶的儿子。石观涛才是叔叔婶婶的儿子，而石观涛已去世的父母则是你的亲生父母。”
顾青不相信，猛地摇头，企图把顾天的话甩出脑海。
结果，他发现这种行为只是徒劳无功，耳边依旧响起顾天的声音，内容就是三十九年前八月中秋所发生的一场偷梁换柱。
“阿青，你当了快四十年的顾青，现在也不是小孩，是不是顾家的儿子，并不影响你已经建立下的丰功伟业。你和咱们家四十年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就能一刀切的，只要你愿意，你还是顾青，还是婶子的儿子，只不过多了个兄弟承担孝顺婶子的责任。但是，观涛是叔叔婶婶的儿子，认回来是势在必行，婶子也想补偿这四十年的亏欠，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顾青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去。
白天的余温犹在，汗湿的衣衫裹在身上，他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看到他都狼狈样儿，沈秀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顾青没要来钱，不等顾青走进堂屋她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没用的东西，没要来钱你回来干什么？”
“没了，什么都没了。”顾青道。
“你什么意思？”沈秀芬莫名其妙，顾青是郭大夫唯一的儿子，她从来不担心郭大夫财产旁落，外人敢收，她就敢去闹个天翻地覆。
顾青看了她一眼，直接回屋躺着，连澡都没洗。
第1724章 人尽皆知1
嫁给顾青之后，沈秀芬的脾气一直都很大，和温柔斯文的外表十分不符，她见顾青没要来钱，还不理自己，让自己在父母兄弟跟前很美面子，顿时怒上心头，晚饭都没给他端进屋，倒把爆炒海螺肉使劲地往弟弟碗里挟，一大半的海螺肉进了弟弟的肚子，一小半给了她最喜欢的侄子，同桌吃饭的弟媳妇和两个侄女连个海螺壳都碰不到。www.uu234.net
至于沈家父母，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向来先紧着儿子，沈秀芬万事都以弟弟为先，自然不会去吃晚饭中最好的一道菜。
沈秀芬今天买鱼了，为了能让弟弟吃过瘾，中午全给红烧了，就剩海螺忙活一下午。
瞧着狼吞虎咽的儿子沈秀山，沈家父母露出满意的微笑，不忘提醒他慢点吃。
沈秀山吃完一抹嘴，转头就对沈秀芬道：“我要吃肉，红烧肉。”
海螺肉哪有红烧肉吃得过瘾？还是姐姐没用，不能让他天天吃肉，承诺好几天的劳力士连影子都没见一个，真是气煞他也。
想到这一点，沈秀山狠狠地瞪了沈秀芬一眼。
沈秀芬一看到弟弟的表情，态度就立马软了下来，和对丈夫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远，“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副食品厂买肉，买一等五花肉，给你炖一大碗肉。”
她手里还有一斤肉票，整一斤。
沈秀山神情缓了一下，这才有点儿满意，接着道：“劳力士呢？你说给我买的劳力士呢？限你三天内给我买到手，我可是在同事跟前说过了，一定买块最贵的劳力士让他们看看，胜过他们的英纳格大罗马梅花上海宝石花！”
沈秀芬一口就答应了，“你放心，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买！明天买好肉，我就去找死老太婆要钱，她就顾青一个儿子，自己一只脚进了棺材，钱不给我们给谁？”
沈家父母和沈秀山夫妇听了，都表示十分高兴，满脸满眼都是对沈秀芬的满意。
沈母更是对女儿的行为赞不绝口，“这才对，你弟弟是咱家的根，咱家的未来，你当姐姐的不多疼弟弟点怎么能叫姐姐？顾家老太婆手里那钱，早给晚给都得给你们，你早点要过来你弟弟就能早点买劳力士，在同事之间也有面子。”
沈秀芬给父母兄弟洗衣服累了一天，又做了一大家子的饭，但听到母亲对自己的满意，身上那点疲惫顿时扔到了九霄云外，浑身都是力量。
翌日一大早，沈秀芬直奔副食品厂。
和往常没有区别，卖猪肉的柜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天气炎热，宽阔的平房内，各种副食品的气味和大家的汗味交织在一起，十分难闻。
沈秀芬伸头看了看排在自己前面的顾客，计算猪肉的出售速度，担心轮到自己时没有一等肉，不禁心焦起来，恨不得立刻插队跑到第一个位置，马上买到一块五花肉，但她怕惹众怒，前面那几个家里的级别都不比顾青低。
追根究底，还是顾青没用，四十岁了还是个团长，那个护着郭大夫经常去郭大夫家的风轻雪，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军长！
第1725章 人尽皆知2
刚想到那个惹不起的风轻雪，沈秀芬就看到了她，她带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七八岁小男孩儿排在前面，距离肉案之间只隔着两三个人。m.www.uu234.net
又是她！
沈秀芬眼睛有些发红，敢嫉妒不敢言。
虽然风轻雪来了不过半年，但是副食品厂这一带人人都知道她出手大方，隔三差五就买大包的海货寄出去，不出海的时候更是天天来副食品厂扫荡，买肉买鱼，眼睛都不眨一下，真不知道瘦巴巴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娘儿们哪来那么大的胃口。
很快就轮到了风轻雪，李师傅迎上她比别人分外白皙娇嫩的俏脸，“风大夫，昨儿才买二斤多肉，今天又来买？我算了算，你这个月应该没有肉票了。”
风轻雪拍了二熊的脑袋一下，制止了他到嘴边的话，笑嘻嘻地看着案板上的猪肉，“我没有，可顾师长家有啊，顾师长家的三斤和郭大夫的二斤，一共五斤肉票，麻烦李师傅给我们割五斤一等肉，半肥半瘦，顾大嫂要做滚肉。”
滚肉就是东坡肉，这不是摒弃旧风俗吗？于是东坡肉不能叫东坡肉了。
李师傅一边割肉称重，一边问道：“天热你们要一顿吃完吗？家里来客了？”
“不是客，是郭大夫的亲生儿子找过来了，郭大夫高兴，叮嘱我们排队多买点肉，他自己去买鸡买鱼了，我们分头行事。”郭大夫有意昭告天下，风轻雪自然帮忙。
李师傅和后面排队的人都是一愣，“郭大夫的就一个儿子，不是顾青顾团长嘛？”
风轻雪微微一笑，“虽然郭大夫养了顾团长近四十年，但是她老人家昨儿才知道，顾团长并不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儿子，她替别人养了四十年，自己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就是昨儿来找郭大夫的高瘦男同志，也是一位转业的军人，叫石观涛，很快就会改成顾观涛。”
这番话，顿时在卖猪肉的柜台前掀起了轩然大波，队伍中的沈秀芬脸白如纸，突然想起了昨晚回来后表现很奇怪的顾青，一早起来没见到他也就没有细问。
排在沈秀芬后面的女青年眼波一转，掩口笑道：“秀芬嫂子，顾团长真不是郭大夫儿子？”
沈秀芬厉声道：“胡说八道！你们不要听了风就是雨，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泥腿子说自己是顾家人就是真的顾家人了？你们的脑子呢？不会自己思考吗？顾青要不是顾家的孩子，顾家能养他四十年？我们结婚生子，顾家人可都出面了！”
“那可不见得！”队伍中排在沈秀芬前面的一个中年妇女半转过身，指着不远处扶着郭大夫的高瘦男子，“要不是有关系，郭大夫会那么和蔼可亲？瞧那同志身材多像顾师长。”
女青年后面又来了个排队的少年，插口道：“我刚才买鱼碰见郭奶奶了，郭奶奶跟雷大娘和刘婶婶介绍跟着他的伯伯，说是她的亲生儿子，叫石什么涛，带出来让大家见见，免得下次儿子出来东西大家都不认识。”
第1726章 人尽皆知3
说完这番话，少年紧接着补充了一句，“郭奶奶说，这位伯伯才是她的亲生儿子，顾团长伯伯不是亲生的。”
沈秀芬脸色大变，顾不上买肉，直接冲向郭大夫的位置。
风轻雪拎着买的猪肉，看到沈秀芬的动作，担心郭大夫吃亏，赶紧拉着二熊跟过去。
很多喜欢看热闹的人也没有排队买肉的心思，纷纷凑过去。
沈秀芬到跟前时，雷嫂子正在问郭大夫怎么养了不是亲生的，亲生的却在外面，又姓石，沈秀芬正要往前迈过去的脚顿时停住了。
郭大夫本来就没有隐瞒的意思，擦了擦发红的眼角，“都是当年战乱时期的祸，跟着部队驻扎在农家，借宿的那家赶巧也生个孩子，图我们家的生活条件好，就趁着我产后昏睡的时候把两个孩子调换了，让我们给他们养了四十年的孩子，倒是我们的亲儿子吃尽了苦头！”
雷嫂子顿时张大了嘴巴，旁边的刘妹子也惊呆了，“太狠毒了吧？为了让自己孩子过上好日子，就把别人的孩子换成自己的？”
无论是售货员还是顾客，只要听到郭大夫说话的人，目光都落在石观涛身上。
察觉到他们眼里透出来的同情，石观涛依旧稳若泰山，一手扶着郭大夫，一手拎着买好的老母鸡，郭大夫说要给他补补，现在买的是花胶和海参。
郭大夫付钱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小雷，下回有更好的海参花胶给我留点，我这孩子太瘦了，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得吃点有营养的。”
雷嫂子满口答应，“一定，一定，上回风大夫也托我了呢！”
注意到沈秀芬拔腿离开，风轻雪凑到干货柜台跟前，“雷嫂子你可别忘了，等我家老人孩子回家的时候，我还得找你买一批干货给他们带走。”
陆二熊睁大眼睛，指着被石观涛接在手里的花胶，“石叔叔，你拿的什么？”
“这个是花胶，又叫鱼胶。”石观涛见陆二熊还是不明白，继续道：“咱们平时吃鱼的时候，有鱼泡泡，你还记得吗？这个就是鱼泡泡做成的。”
陆二熊声音尖了起来，“骗人，鱼泡泡才没这么大！鱼泡泡是软的，这个是硬的！”
风轻雪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鱼分大小，鱼泡泡当然也分大小，而且新鲜的鱼泡泡和晒干的鱼泡泡也不一样。你留着嘴吃饭就行了，不准再问！”
陆二熊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妈妈你真是太坏了，你舍不得打小弟，老想打我！”
“你再调皮，我还揍你哩！”风轻雪虎着脸。
“打和揍不是一个意思吗？妈妈，你怎么变笨了？”
风轻雪瞪他，“是你变得多嘴了！昨天不是要吃鱼头炖豆腐吗？走，跟妈妈去买大花鲢和嫩豆腐，去晚可就没了。”
陆二熊连忙跑到刘妹子跟前，回头冲风轻雪道：“其实我还想吃京酱肉丝！”
“贪得无厌！”
郭大夫挡住了她想给陆二熊一下子的动作，“行了，行了，二熊多乖啊！”
比起部队大院调皮捣蛋的孩子，陆家几个孩子乖得没影儿。
第1727章 人尽皆知4
风轻雪自然给郭大夫的面子，任由陆二熊四处撒欢。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他们逛遍了整个副食品店，人流量最大的就是副食品店和粮店，他们还去粮店买了半袋大米和半袋面粉，石观涛扛着，脸不红气不喘。
陆二熊咬着手里的虾仁蒸饺，“石叔叔真厉害！”
“难道你爸爸不厉害？”风轻雪反问道。
二熊哼一声，把半截蒸饺塞进嘴巴里，嚼吧嚼吧囫囵咽下，目光落在风轻雪提的篮子上面，想再吃一个蒸饺，“爸爸昨天在电话里说我了，我决定三天不理他！”
郭大夫听见，顿时失笑。
几个孩子当中，就数二熊精力充沛，也最活泼，陆江其实是叮嘱他别调皮，但在他心里就是说他了，说他不说哥哥姐姐弟弟，他觉得很不开心。
陆二熊到底是没如愿，因为快到家了。
郭大夫故意带着石观涛走这么一趟，等他们离开，真假顾家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基地。
没等部队反应过来找顾天和顾青谈话，问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郭大夫就向医院请了长假，带石观涛先去老家，再去首都。
去老家是为了认祖归宗，让父老乡亲都知道，去首都自然是因为娘家人大半在首都。
风轻雪赶紧准备东西托他们捎给郭明、王新生等人。
郭大夫和石观涛母子走后，这件事反倒越演越烈，天天都有人来找顾大嫂打听，一是顾大嫂不用上班，二就是顾大嫂在这里时间最长，大家都熟悉。
“顾青虽然不是叔叔婶婶的亲生儿子，但是叔叔婶婶当亲生儿子养，自然还是我们顾家的人。”顾大嫂不厌其烦地回答来访者的问题，“不是我们心慈手软，而是石家父母都已经去世了，顾青四十年前也刚出生，他父母做的恶自然不能算在他头上。”
说是顾家子就是顾家子了吗？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完全不一样。
变化最大的，就是大家对顾青和沈秀芬的态度。
风轻雪忙完工作，在出海之前有一天的休息准备时间，她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准备好好陪陪孩子，做两顿丰盛的饭菜，结果五个娃有三个怕热不愿意出门，最后是敦敦和二熊陪她出来买菜，恰好碰上顾大嫂带着顾玫和顾敏，就一起去副食品店了。
顾玫和顾敏已经放假了，郭大夫走前把他们托给顾天和顾大嫂，因此风轻雪一大家子几乎算得上是鸠占鹊巢了，好在大家都不在意。
顾玫和顾敏十分地小心翼翼，寸步不离的跟着顾大嫂。
她们已经知道顾青不是顾家的亲生孩子了，自然，她们姐妹也不是郭大夫的亲孙女，没有理由再跟着郭大夫生活，以后何去何从，她们俩心中一片茫然。
刚进副食品店，就有人这么说，问顾大嫂怎么还替顾青和沈秀芬带孩子。
顾玫和顾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顾大嫂笑眯眯地道：“稚子何辜？我们不带她们，让他们给沈家做牛做马吗？顾青和沈秀芬啥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我们顾天资助了不少生活贫困的孩子和烈士之后，轮到自己的侄女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我婶子可是说了，要好好抚养她们，供她们上学直到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