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锦来大河
不过此法,在小界上已经够用了,地魂也可以在其身死时拘下。
分身那边已将其拟定为万**德道,筑就功德体是它的基本,通万法则是它代表的无限可能。
化功德力为灵魂本源,在形式上与香火道相似,都是护佑他人,只是,一个护佑苍生,得到天地馈赠的功德之力,也可以顺带收几个信徒传播自己的名声,一个护佑信徒,靠实现信徒的愿望,收取愿力、信仰力修炼。
单这一点,两者天差地别。
问题是,怎么让他们长久地为自己所用。
湛长风一边寻找功德深厚的生灵,一边思考,半月后来到了锦来河。
广阔的江面上,福船破浪,楼形龙舟随后,数十快船护在左右,阵仗浩荡!
两岸却是纤夫弓背拉绳,肩背上磨出了血淋淋的口子,顶着寒风而行。
“喝!哈!嗬嗨!”嘹亮的号子在江面上回荡,满是痛苦和无奈。
湛长风不用问人,随意一眼就知晓了来龙去脉,那锦国国主听闻大梁攻破了平潮城,危机感席卷心头,下令迁都,跑到北方去避敌。
锦国大臣随主,也是有点孬的,竟是纷纷赞同了,于是大包小包一捆,准备北上了。
原打算走旱路,结果锦国国主出幺蛾子了,他希望带着自己的爱妃一同浏览大好河山,光旱路有什么意思,得走水路,走新开凿出来的锦来大河!
某个稍微清醒点的大臣战战兢兢道,“北上多险滩,多逆流地段,船不好开,速度也慢,加之快寒冬腊月了,不如还是......”
锦国国主当时便霸气地打断了他,“本王那十万纤夫呢!”
纤夫们光着上身,背着缰绳,顶着寒风,逆流而上,开船不到一月,死了两千人!
稍稍一慢,监督官的鞭子就落了下来,“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船都拉不动!”
近午时,锦国国主捉着爱妃的手,脚步虚浮地走上甲板,眼下青黑,眼中却光彩熠熠,他指着碧绿河面,两岸青山道,“本王耗费十年财力,打通南北之路,如此功绩,可入史册?”
妃子笑应,“大王功在千秋,无人能及。”
“这世上也只有爱妃懂本王了。”
两人情真意切时,不远处的山峰上出现了一道消瘦的身影,像是一根孤立无依的标杆立在悬崖边,大风一吹就会栽倒似的。
船马上就要进入行驶最艰难的峡谷地段了,岸边滩涂窄,纤夫要想过去,甚至得绕上山去。
大臣们总还是存点理智的,这会儿刚要上来请求国主改走陆地,然未开口,国主先问,“那人是谁,在做什么,是不是刺客?!”
几个大臣失了颜色,惊呼着招来护卫,真以为来了刺客,有一眼神好的大臣眯着眼细细分辨了一会儿,犹疑道,“好像是监御史杨伏波。”
“他?”
锦国国主还没昏到忘记这个人,“哼,他来这里做什么,本王给了他主持修建锦来大河的机会,他却再三到本王跟前碍眼,摘了他的官帽已是仁慈了。”
这事儿得追溯到十年前,当时锦国国主命杨伏波修建锦来大河,杨伏波预感这是一件造福南北百姓的好事,积极投入到了修建当中。
可是为了支持锦来大河的修建,国主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杨伏波上请国主,祈求他怜爱百姓,国主一怒之下,将经费削减了一半,要他自己想办法去。
杨伏波亦是硬气,安抚了来做工的三百万劳工,分出了数万人,练出了十几支捕鱼打猎的伙夫营,圈养了家畜,勉强满足众人的一日两餐,又求豪绅告贵族,乞来了一笔笔捐款,用作周转。
终于耗费十年时间,凿山引水,建堤筑坝,通河扩道,建成了长达八百里的锦来大河。
按说杨伏波可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却还没歇口气,听说国主要北上,抓了他十万工人当纤夫!
这怎么行,杨伏波再三请求国主收回成命,却被贬为庶民。
他跟着船走了半月余,听着纤夫们的号子,不由痛哭出声,“平生三恨,一恨吾辈无能未叫大王明是非,二恨十年兄弟护不得周全,三恨一江清水赠陋人,白瞎了心血。”
于是,杨伏波赶在船来前,爬上了那座山峰,尽最后的努力,“前方路险,请大王遣散了纤夫,走陆路!”
锦国国主不听,“我看前面风景好得很,让那些纤夫翻山越岭也得将船拉过去!”
过峡谷这一段,正是绝对逆流之地,没有纤夫的拉拽根本动不了。
可大王一句话,纤夫却要拿命去做。
杨伏波看着被监督官驱赶着前进的纤夫们绝望了,想想从修建锦来大河开始累死的、摔死的、砸死的帮工,浓浓的愧疚涌上心间。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善事,还是在作孽,俯仰天地,郁气难舒,“十年,为了这条河,前前后后死了上百万修河人,我罪在当今啊!”
说罢,杨伏波一头跳下了锦来江,憋着气,将自己沉入了水中。他水性好,奈何有意寻死,这地段又都是旋涡,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岸上的纤夫们动了动麻木的脸,喊出口的号子越来越凄厉,突然一人甩开绳子,涉入河中,朝那些船游去。
一个、两个、三个......
船上的士兵看着接二连三跳入水的纤夫,慌了神,不住大喝道,“回去!都回去!放箭!”
岸上的监督官也气急败坏地抽着那些丢开了绳子的人,脏话不断出口。
纤夫们好像达成了某个共识,他们面无表情地投入河中,游向船只,一只只水手印将这些船拍得嘭嘭作响。
锦国国主寒毛倒竖,搂着妃子不撒手,“反了反了,杀了他们,别让他们上船!”
没有纤夫固定的船只在急流中打起了转,不用士兵出手,凭着庞大的船体就将那些企图撼动它们的纤夫撞翻在了水里。
淹死的人越来越多,被风浪打翻的船也越来越多,河面上的狼藉被冲向南去,来时艰阻,去时风也顺了。
第1365章 锦来河神
落叶萧寒,湛长风负手淡视着河面上的景象,心底并无波澜,在人力落后的时代,想要改变自然,付出的代价不可想象,但每段文明里总有人发起相似的壮举,用一时的残忍,福泽后世。
就如这条大河,通了南北水运,兼具农田灌溉、防洪排涝之用,必将影响军政经济文化,带起沿岸城池的繁华。
湛长风注视着杨伏波和锦国国主身上的功德痕迹,显然此界天道也判定他们主持修建锦来大河是一桩对后世进程有利的事。
但为了修这条河,十年间牺牲的上百万民工石匠也不作假,只能说罪在当今,功在千秋。
不过杨伏波身上的业障显然要少,已然功抵过,而锦国国主因为横征暴敛、败坏国之根基,王气暗淡,功德消磨殆尽,呈死于非命之象。
大浪扑来,数十艘船连环撞,沉了不少,前赴后继跳入河中的纤夫们在急流中翻滚,死伤无数。
她若是像分身一样,被原住民请入了躯体,带有此方世界的印记,她的所为在此方世界看来就都是合理的,自然可以直接出手救人,省得人怨再加剧。
但她现在作为不请自来的外来者,尚未被此方世界承认,擅自插手重大事件,对自己没有好处,也会被此方世界视为“不合理”的变数,扰乱此方世界的因果。
湛长风想了一二,拘住了杨伏波的魂魄。
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的杨伏波忽然有了意识,他悬浮在冰冷的水中,惊讶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往河底沉去,不对,那是自己的躯体!
他成鬼了?
真有鬼?
紧接着,杨伏波又看到一道道纤夫的身影或浮或沉或随波远去,立时龇牙欲裂,蹬腿游去,试图将他们接住。
“快醒醒,快回岸上!”
“快动啊,啊啊啊,快动啊!”
他伸着双手,一个也接不住,一个也碰不到,他简直快疯了,喉间发出了没人能听见的咆哮,明明水声那么响,眼前挣扎的人那么多,他却感觉自己在无尽的孤独中,比活着还绝望。
“杨伏波,辛亥年生人,一生勤恳无私,身具大功德,太一帝庭拟立你为锦来大河镇河之神,你可愿镇守锦来大河,护两岸安泰?”
无上威严之声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浑身颤抖,又惊又疑,早年间他是有听说过神灵显迹,竟......自己竟也有成神的一天?
不管真假,不管是不是幻觉,他一个劲儿的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救他们!”
他这一声应下,相当于打开了门请湛长风进入,湛长风明显感觉到自己和此方世界的联系加深了一点,能做的事也更多了。
湛长风甩出一道符令,符令一入水,落到杨伏波身上,他突然发现自己能碰到纤夫了!
他不耽搁,将还有气的纤夫一个个往岸上拖。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现在的速度快得连水中游鱼也比不上,力气大得能抗上一头牛跑个几百圈,半点不嫌累!
更神奇的是,他发现自己能控制水流的快慢了,救人更方便!
岸上的纤夫却看不见他的身影,只看见一个个跳河的人被水流送了回来,麻木的脸庞顿时动容起来,“水有灵,不让我们死,我们命不该绝!”
他们也不跳河了,赶紧将那些喝了一肚子水的人救活。
杨伏波救了水中还活着的人,又将像烂木一样冲远去的船只推到岸边,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瘫坐在了水下的礁石上。
他仰头望着水面,波光粼粼,恍如隔世,这种不真切之感让他的心没了着落,他往水面上探出了一个头,沿河看去,岸上纤夫或相互搀扶着离开,或跪着朝大河磕头,他再顺流下去,见到锦国国主在护卫的簇拥下慌张地下了船,朝林中狼狈逃去。
“锦......”杨伏波长叹息,默然无语,伤感了片刻,忽有感,转过头来便见一人长身立在岸边,少年模样,却是深不可测。
他也浮上水面,作揖道,“请问阁下是?”
“我乃帝庭神使,受命来册封你。”
经过那一遭,杨伏波已然相信了神灵的存在,心中愧疚,“小人无颜成为神灵,一想到死去的那些人,日日夜夜难以安眠啊。”
“不是被你谋害的,没人会来惩罚你,与其自哀,不如做点实事。”湛长风道,“此河的修建过程,沾染了太多性命,积了怨气,含有凶煞,否则今日怎有那么多人被情绪支配,一心寻死,你领了镇守此河的神职,便要镇压那些怨气,让这里少些伤亡。”
她目光深幽,“河神之位,责任重大,可不是让人来逍遥的。”
杨伏波身躯一震,俯身下拜,“小人愿担河神之责,护佑两岸百姓,水上船只!”
湛长风点点头,“起来吧,我与你说说帝庭情况和你的职责。”
“是。”杨伏波直起腰,头却低着,毕恭毕敬地等着聆听湛长风的话。
他生前只是一个思想不太开明的凡人,湛长风没有详讲天域、界域、仙魔神鬼人妖佛等等难以认知的事,只道,“太衍紫微弥罗长生大帝居帝庭,统辖两方大界,三百中界,无数小界,你所在的这方世界,就是无数小界之一,因这方世界战乱失序,精怪鬼类作祟,危及苍生安危,我便奉命来点化大功德者,命其遵天而行,镇守一方。”
“你适才得到的符令,乃锦来河神令,有它加持,只要在锦来大河中,你就是无人能敌的存在,除此之外,我将授你修行法门。”
这锦来河神令是湛长风临时炼制出来的法宝,主要是给他自保及做事的力量。
然后,她又将感应功德力之法、以功德之力重塑灵体之法、修行水图腾之法、一部基础的驱鬼祛邪术以及天规条例交到了他手中,让他自己先琢磨几日,能沟通神力了再来请教自己。
杨伏波不敢叨扰她,听话地接了这几份玉简,躲到水下琢磨去了。
第1366章 制天官印
玉简上的文字都是用神文记录的,其意自显心间,阅读起来没有障碍。
杨伏波将数份玉简过了一遍,先潜心钻研水图腾,苦修一月余,终于召出了一缕水来,高兴地在河底蹦圈,大呼神仙之术。
湛长风身在外游览河山,其实也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册封神灵,心里没多少底。
“神道,重在平衡天道和苍生之间的关系。”湛长风走过一片竹林时停了下来,化出一副案席,“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能够代天宣化,思来想去,唯拥有大功德兼修行法则之辈,会被自身和所行之道限制,道德和理智同时趋向顶点,在遵天意的同时,尽可能公正地对待苍生。”
“魂魄被拘于肉身,灵光蒙昧,方借元神、慧根等灵性存在沟通天地,如今万**德道,内功是化功德之力壮大灵魂本源,以筑道身,外法是直接以灵魂本源状态参悟神图腾,摸索法则之力,此道若起,不比仙道佛道差,且是真正执天道的一脉。”
修道之人常说领悟道理法则方得大道,然实际上,修道之人大多修的是道理。
道理,是主动去认知的,就如一千人看一片相同的落叶,有一千种感悟,得一千种道意,你写实也好,天马行空也罢,悟到什么就是什么。
法则却是一种规则规律,永恒不变,它极难被认知。
就像修行水法的修士,他效法天地自然,学会了用术法驱使水,从水中领悟出了柔之道意,但并不意味着他修得了水法则之力。
修行水法的修士,只是会用水,修得了水法则之力的人,则掌控了水,成了水法则的化身。
在水法修士面前,水法则化身是无敌的存在。
且通常情况下,每一种法则都有唯一性,因此也只能有一位法则化身,即一位法则掌控者,在这任法则化身未陨落前,其他人就算接触了法则之力,也无法继续精深。
在另一个星界的易长生便如是道,“一万八千位神民,实际就是水、火等宇宙原始法则的化身,现神脉被封,原始法则基本隐而不现,唯星界中的天道框架下的自然法则、天道法则一直存在着。
然而,法则之力,是无法通过经书功法修得的,也没人能编纂出领悟法则之力的经书。
想要领悟因果、时间等天道法则,全靠觉醒道种天赋或悟得法则神通。
想要掌握自然法则,只有先寻到天地形成的自然神纹。
可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对万**德道的修士来说太难了。”
她道,“你要是真想壮大这一道,必然得解封神脉,让神纹现世,如是,此道修士才有可能沟通某种神力、修得某种神术,最终悟得某种神纹,掌控某种法则之力。
用旁的水系火系功法来代替,终究不是修法则的路子,自然也养不出贴近法则的修士,成不了你想要的‘神灵’。”
湛长风颔首,“我记得太阳神皇和古天庭遇到的南宁王,得的是自然神纹中的太阳神纹和春之神纹,到目前为止,也只遇到过这两位了,可见自然神纹的难得。
但解封神脉不是说说就行的,处理不好,会提前引得六道打压,索性此道刚起,手头有的神图腾先用用吧。我眼下担心的是”
她半阖着眼,拿起飘落到案几上的竹叶,“还记得不周战场中的天官印和天授神么,天授神乃任命文书,相当于是此人能够执掌天官印的凭证,天官印能号令一方世界之力,那么,谁有能力掌控那一界,并将控制世界之力的权力,以天官印的形式分发出去?”
“至高神?”
“纵观历史,神朝、妖庭、天庭、**圣地、王侯帝君或多或少都留下了显赫一笔,唯至高神没有踪迹,就是那海世图、点将台,也被认为是消失的神庭所设。
他们将神庭中的存在,统一认作神明,却不知道,神民和至高神全然不同,神庭消失了,神民堕凡了,谁也不知道至高神去了哪里,然照我被封为太子长生看,至高神还是存在的,那么至高神到底是怎样的?”
“在至高神眼中,这个寰宇又是怎样的?”湛长风道行越高越疑惑,“至高神似乎才是更接近大道的,世间不显其名,但神民、先天圣灵、星界万物都因其而诞生,好像谁也摆脱不了至高神的痕迹。
那么,我用这万**德道取代王侯帝君对星界进行治理,是契了至高神的心思,还是不值一提?”
湛长风并非要一个答案,她只是在叩问自己。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看透了太多道理法则,也拥有了不容撼动的地位,只有在想到,自己做的、拥有的,在另一个存在眼里犹如小孩过家家时,才会出现波澜。
至高神看她,是不是如她看这手舞足蹈、沾沾自喜的杨伏波?
在这万**德道的实践伊始,她推演出了十数种最后结果,但这十数种结果中,全是和**圣地、王侯帝君、其他神道体系在争夺或融合,根本没有出现至高神的影子,越是如此,她就越有一种渺茫之感。
至高神是不是已经在准圣之上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该用后世的修炼体系、力量等级去衡量至高神。
对这样一个完全不知该如何评估的存在,湛长风想无视都难,可现在她也只能尽力去无视,然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湛长风将话题拉回“神灵”上,“天官印和天授神给了我灵感,我号令不了此方世界之力,却能凭紫微皇气震慑一方有灵之物,久之,紫微皇气便会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将这一方天运谋过来。
我只要做个蕴藏了紫微皇气的天官印,不就可以慢慢地将这一方地界完全掌握在手中了?”
这也不是多么费神的事,她想到便做,她先拿出一块上好的玉石炼制成大印,再到锦来大河中取了一滴蕴含水脉之力的水,裁了一小块蕴含地脉之力的河石,以二者为媒,并一丝紫微皇气,一起炼入大印中。
此印一出,神光如昼,恍如她亲临,河中生灵俱以为尊,水脉地气莫不臣服。
第1367章 河面巡视
湛长风将天官印祭炼为自己所有,接着又以太衍紫微弥罗长生大帝的名义起草了一份任命书,令杨伏波为锦来河神,掌管天官印,这便是天授神。
这也相当于,正式将天官印托管给了杨伏波,有此份天授神为凭证,杨伏波才能发挥天官印的力量,震慑锦来大河及锦来大河中的所有生灵。
正巧杨伏波也被刚刚天官印散发的力量惊了出来,她便托着天官印和天授神问道,“你学了那么多时日,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杨伏波见到这位“大人”,心中的惊疑霎时没了,欣喜地抓着时机,请教修炼过程中的疑惑之处。
湛长风耐心地给他解答,顺带点拨了一两句,杨伏波只觉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广阔,心境不断翻新,身轻得快飘忽起来了。
修炼问题暂时都解决了后,他拱手问道,“小人另有疑惑,小人既已领命镇守锦来大河,造福两岸百姓,为何天规又言,不得现身于凡人眼前?”
“二者没有冲突,且你说错了一点,你是要镇守锦来大河,护佑两岸和河上船只,但前提是遵天而行。”
杨伏波不明白,“难道......难道天也会伤害百姓?”
“为什么不能,你坐河神之位,首要便是学会辨是非,明因果,观气数,如果两岸中有人恶行累累,惹了天怒,水浪要将其淹死,你就别去救了,如果有人寿元已尽,注定掉落水中而死,你也不用救,你该护佑的是命数未尽之人、福缘深厚之人。”
对于这点,杨伏波接受良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他去救穷凶极恶之徒,他还不愿意呢,“再请问大人,我该如何学会您说的辨是非、明因果、观气数?”
“我会赠你数本蕴藏至理的道经和一门望气术,你学后自然会有所悟,你问的为何不能现身一事,也会得到解答。”
湛长风将望气术和道经交给他,这门望气术,能观善业恶孽和寿元,这几本道经,是她编撰的符合万**德道的理念体系,从粗浅到精深,够杨伏波去死磕了。
人总说对第一个出现的人或事物是有优待的,湛长风赠了望气术和道经后,仍简略地解释道,“神凡不相见,一因为神凡有别,凡人有凡人的生活,神灵有神灵的天职。
如将你和你之前效忠的国主放在同一屋檐下,你会不会胆战心惊,你会不会讨好侍奉以求恩赐,那国主拒绝你、无视你,你会不会喝骂其不仁,会不会想造反?
国主要是事事依着你,你会不会恃宠而骄,想要什么只需向国主许愿?
凡人和神灵,某种程度,就是你和国主的关系,越接触越纠缠,对两者都没有好处。
而最重要的原因,仍是天意,一个本该从农耕走向工商业的文明,要是因为你,突兀地拐向了求仙问道,这便是破坏了原有的合理的演化进程,你惹的因果便大了,还不起。”
“但是,此界精怪鬼祟是切实存在的,已被少数人知晓,所以相应的,你也可以在少数人面前显露真身,但更多时候,还是以那似是而非的神话、传说形式存在为好。
比如上次你救了众多纤夫,纤夫们都认为水中有灵,可他们又没有亲眼看见,你在他们的实际生活中便是不存在的,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切记,可显名,可间接显灵,如非必要,不可以真身显于凡人跟前。”
杨伏波频频点头,就是对恃宠而骄什么的不敢苟同。
湛长风已说得极其通俗易懂了,他意会了大半,但对天道和演化进程等陌生字眼还需琢磨。
“这本道仪你也拿去,帝庭不兴大人小人之类的称呼,逢帝诞、华宸等重要日子,帝庭会赏赐各方天官天将神灵使节,地方上要是功绩卓越的,也会被邀上天去同庆,你要是有那一天,可别丢了仪态。”
杨伏波哪敢妄想上帝庭面见无数世界的主宰,然心中也确实妄想着,忙不迭地应好,“多谢大人,不,阁下提点,我铭记于心,万不能忘。”
他弄不清该怎么自称,又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磕磕绊绊说完,羞得脸红。
湛长风全当没看见,“你去将今日我给你的道经道仪通读一遍,过后,我带你到河上巡视,教你如何对付精怪鬼祟。”
“是!”
杨伏波满怀激情地钻进了水底,昼夜不分地读着道经,学着道仪,不断变化的心境叫他的气度日益脱俗,等他将手中书都读完,竟初现了几分道骨仙风。
他小心地将所有玉简经书收好,来到河面上,正见湛长风踏月而来,赶紧挺着腰背,微微低头,抬手行了一个道礼,“上使。”
湛长风颔首,“恰夜浓时,精怪鬼祟都出来了,随我走吧,对了,沉入河中的尸首,你作何处理了?”
“小神怜其无处安葬,又恐他们化鬼,暂压在了河底。”
“人死如灯灭,化鬼的几率很小,他们的执念怨气也不足以成鬼,将他们的躯体强留在河底,反会让他们未散去的怨气污染河水,吸引鬼祟,你过后将他们的躯体送回他们的家乡,自有人将他们打捞起来安葬。”
“谨遵上使教诲。”
说话间,河岸边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他小半身子在水中,低着头,周边阴惨惨的。
湛长风道,“这是没有理智的怨魂,只会吞噬生人化成恶鬼,你唱往生经也渡化不了它,打散吧。”
“啊,好。”杨伏波的水术和驱鬼祛邪术连皮毛都没摸到多少,好在,他琢磨出了一点河神符令的用法,当即祭出身中的符令,朝那怨魂打去。
这道怨魂新生不久,实力不高,一击就散。
湛长风接着带他往前走,并道,“害人的精怪鬼祟,碰见了必须视情节惩处,然若碰上没有害过人或心性纯良的精怪、鬼魂,便要引导它们向善,要是有条件,可教它们正确的修行方式。
我给你的道经法门乃神灵专用,绝不能外传,那上面也有专门的禁制,除你外谁也看不见里面内容,所以一经泄露,必是你特意传授出去的,你与被传授者都将受到严惩。”
杨伏波发誓,“小神做凡人时便懂何是机要、何为秘传,定然不会做出私相授受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你有数便好,我再在你这里留两本基础的精怪修行之法,鬼魂修行之法,阻止他们作恶,于你也是一件功德。”
杨伏波也知功德对自己的重要性,弯腰下拜,“多谢上使,小神感激不尽!”
第1368章 凿冰抛鲤
湛长风多提点了一句,“对于没作恶的新鬼,能度化,就将它度化了去,让它消散天地间,那它在地狱受罚的地魂也能少遭点罪,不能度化,便考虑教其修行之法,留在身边当个神仆。
而精怪若能坚持吸纳月华修炼,不沾鲜血精气,就不用去管它了。”
杨伏波捧着本子记下,上使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地教自己,他得好好把握机会,将要学的都学了。
湛长风领他将锦来大河从头到尾转了一遍,教他驱鬼祛邪,镇压凶煞之气,又回答了他一些道经上的问题,等他学得差不多了,将天官印和天授神交至他手中。
“我先前给你的河神符令,主要是让你保身的,而这天授神,是帝庭下来的正式任命文书,天官印则代表你掌管此条河流的权柄,它能震慑河中的所有生灵,也能镇压水脉地气,万不能让它离开这条河。
你拿回去后,便在河底修座府邸,将它们供起来,遇大事时方能请来用。”
杨伏波神色一喜,他就说这任职仪式少了什么,原来是没有任命文书和大印!
他以为湛长风之前没给他,是还在考察他,现在才是正式承认了自己!
喜不自禁的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气,郑重道,“小神定不负帝庭期望!”
“极好,先前我跟你提了帝诞和华宸,帝诞乃长生大帝诞生的日子,华宸则为各方天官天将、神灵使节齐聚帝庭述职的日子,你现为一方小神,还无上帝庭朝觐的资格,只需在这两个日子里,送一封奏章上去就行了,此外,每年,你还要向掌管政务的天权殿递奏章述职。”
湛长风教了他联系帝庭的方式,便飘然离开了。
杨伏波恭送她远去,心绪久久难平,他死后,居然可以迎来这么一个想象不到的新生!
凛风转柔,枝头萌芽,这个冬天,北地出现了锦来河神的传说,这个冬天,锦来国主在迁都的路途中,被近卫斩下了脑袋,献给了大梁的征西将军伍子法。
也是这个冬天,大梁国主在朝堂上发出质问,“为何是献给他,不是献给本王?”
众将皆对伍子法道,“国主已存杀心,您不能坐以待毙!”
这会儿他正好打到锦来大河附近,这是一处锦来大河的小支脉,上面结着一层薄冰,他闻言便指着结冰的河面道,“国主要罢黜我,我就交印,国主要杀我,我就伸长脖子,你们休要再大胆妄言了,我是不会染指那个位置的,除非一夜之间冰面破碎,鱼跃而起。”
将士们面面相觑,等到了晚上,聚首商议一番,扛着斧头冰镐去砸冰面,另又派人连夜弄来数条红彤彤、金灿灿的大鲤鱼。
等一早,一小将就在伍子法的营帐前高兴大喊,“大将军,快出来看啊,冰化了!冰化了!”
伍子法抓起红缨头盔,撩了厚实的帘布,走出来,目光意味莫名,“化了?”
“化了!”
在士兵的簇拥下,他来到了河边,果见河面微波粼粼,只有岸沿的杂草上能看见些冰渣子。
这时,潜在河底的数位士兵奋力将手中大鲤鱼往上面一扔,一尾尾肥鲤鱼被抛出水面,在这冬日的末尾,在这小河道里,展现出了一副金鲤跃水的奇景。
伍子法的副将双膝一磕地,伸出双手就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黑红的脸抵着冰冷的泥地,大声道,“来时就听说锦来大河中有神灵,救了诸多跳河寻死的纤夫,您昨日之言,定是让河神听了去,才叫河面化冰,金鲤跃水,您就是真正的天之子啊,连河神都推崇您!”
一众士兵小将也全跪了下来,高呼大王万岁。
伍子法仰天长叹,“罢罢罢,天意如此,都回营地吧。”
副将紧接着道,“将军您不必愧疚,大梁王只知坐在宝殿里恶意揣度功臣义士,实属失德之辈,现今大梁的疆土,六成是您打下的,这位置本该由您坐!”
“都别说了,先回营帐。”
伍子法在虎皮交椅上枯坐许久,终于在将士们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说道,“联系魏将军、刘将军,大梁王不容我们,我们自己干。”
“将军英明!”
“不好了!不好!”将士们刚露出笑容就被账外的呼声打断了,副将第一个不爽,当下就冲出去喝道,“怎么回事,哪儿不好了!”
“孙副将......”那士兵支支吾吾了半天,气得孙副将想把鞭子抽他,“有屁快放!”
“河......有兄弟淹死在里面了,还有那几条鲤鱼也死了。”
“什么!”
孙副将赶过去一瞧,水中浮着六具士兵尸体,六条翻着白肚皮的鲤鱼!
别人不知道,孙副将心里可是门儿清,为了弄出鱼跃之象,他找了这几个潜水的好手在水底下抛鱼。
按说,时间也不长,他们怎么会淹死!
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弄出了天选之象,现在算怎么回事!
他赶忙下令封口,将那几个士兵说成药死鲤鱼的叛徒,更对过来查看情况的伍子法道,“今日将军得天眷顾,叫某些人的爪牙按捺不住了,竟丧心病狂弄死了神鲤,试图抹黑将军名声,幸好老天爷站在将军这边,让他们自食恶果!”
伍子法斜睨着被捞上来的尸体,脸色沉沉,他又不是聋子,又不是瞎子,知晓夜里孙副将和几个心腹小将,砸碎了冰,安排了鲤鱼跃水一出。
不然,他为何急着带人回营地,不就怕这几个士兵在水下憋出个好歹嘛。
结果......他们与这些鲤鱼,竟然都死了!
是天不想让他当国主,还是这河神跟他不对付?
呵,河神,我看是有恶鬼作祟。
伍子法屏退左右,暗中招来一个幕僚,“徐通,你懂玄术,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通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他也是伍子法的心腹之一,参与了砸冰一事,听闻河中士兵死了后,他打定主意要与孙副将统一口径,以此维护将军的声望。
可他真正看见士兵和鱼的尸体时,他感觉到了一阵阴寒之气,他们的死竟真有问题?!
第1369章 老天与帝
徐通祖上是东临庙的守庙人,传下了一点粗浅的修行法,故而他略通风水,会些小术。
“您有帝王之相,寻常鬼祟不敢近您的身,也就只能伤您身边人来吓唬您了,待我看看是什么在作祟。”
徐通在发现这几个人是被鬼怪害死的时候,就已经手脚冰凉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叫他看看风水,他还能说出点名堂来,真要他降妖捉怪,不如先给他准备一副棺材!
可这话不能说。
阳世人是看不见鬼的,除非那鬼主动现身,所以他回去取了牛眼泪抹在眼皮上,轻念咒语,开了通灵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鬼没看见,却见河上站了一位身着深蓝道袍的“人”!
“你是谁!”徐通惊叫出声,惹得伍子法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心里一咯噔,“老徐,真有鬼怪在此?!”
这“人”,不就是杨伏波吗。
杨伏波给自己定了每日逡巡主河道,每三日逡巡支脉的任务,今日巡察主河道时,隐约感觉到了一丝鬼气,等到这里一看,那恶鬼已害了人逃走了。
他甫修行,道行无几,不敢离开锦来大河,便没有追出去,倒是被人抓了“现行”。
“乃我河神,害人的恶鬼已经逃了,你们且回去吧。”杨伏波见徐通是个有本事的,勉强应付了两句,心道自己得抓紧修炼了,别被一个普通人比了下去。
徐通虽在祖上的手札中看见过神灵显灵这回事,但真正碰到了却不敢相信,“你真是河神?”
“嗦,凡人不该看见我的,若不是见你学过术法,我得把你拘到河中跟我作伴,记住不得将见到我的事说出去。”
他话语刚落,徐通就拜倒了,“人死在河中,您是河神,不能不管啊,请您将那恶鬼捉了,我让将军为您建庙,将您供奉起来,保您香火鼎盛!”
“香火?”杨伏波冷眼看着他和伍子法,“我要那玩意儿干嘛,等恶鬼再来河中,我将它捉了便是。”
不来河中就不关他的事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恶鬼是冲着伍子法去的,徐通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保伍子法平安。
锦国自己不争气是事实,被伍子法灭了也是事实,但见伍子法的军队没有太过为难锦国百姓,是以他对伍子法算不上恨,只当他是个陌生人,可他不喜欢被绑着做事。
这一瞬,杨伏波真切认为上使言之有理,和凡人牵扯不清,自己糟心。
徐通没料到他一下消失了,这锦国地界里的河神,难不成敌视大梁?
连庙宇香火都不要!
伍子法将他叫回了神,“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徐通激动道,“锦来大河中真的有河神,但他好像不高兴帮您捉鬼,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猜想是不是假借河神名义,树立将军真龙天子形象一事,被他看了去,让他不满将军。
“可能什么?”
伍子法还在催问,徐通却吓了好一跳,要是真被河神记恨了,将军的王位能稳?
“我认为,将军可能应该在此修筑一座庙,供奉河神,祈求河神保佑两岸风调雨顺,于您也是一桩善事啊。”
徐通和孙副将等心腹都以为是自己几人把将军推向了大梁王的对立面,让忠义的将军走上了成王之路。
殊不知,伍子法将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顺势揭竿罢了。
此刻,他想的是冰面化开、鲤鱼跃水都假托了河神之名,要是徐通说的河神真存在,他是该修座庙赔罪。
然心中,他更觉得是徐通癔症了,或被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智,造出“河神”一说来。
俗话说,水深则有灵,深一字,是年岁也是深度,这条大河新建不久,哪里来的灵,有修河人的鬼魂还差不多。
不过,管他神灵还是鬼魂,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徐通既然说要供,那就供吧。
伍子法大手一挥,让人建庙宇,又迟疑道,“那他们的死因?”
“确有恶鬼,请将军在这边多待段时间,请出河神将恶鬼除了,否则贸然上路,恐那恶鬼跟来伤人啊!”徐通言辞恳切,让伍子法不由地去相信。
“好,依你一回。”
徐通开心地回去将祖上留下的手札都翻了一遍,想要找到侍奉神灵的具体做法,不求那河神护佑将军,但求他不捣乱将军的成王之路。
之后每天,徐通都以供奉河神为名,带着伍子法在河边又跪又拜,念念叨叨。
杨伏波不欲理会,然徐通念的是祷祝经,这种经文能催发愿力,当他朝河神祷祝,他的声音便传到了杨伏波耳中。
杨伏波不胜其烦,只恨自己没学会屏音之术。
“你究竟想做什么。”
徐通看着黑脸的河神,恭敬道,“将军有帝王之相,您助了他,对您也是有好处的,请帮我们将恶鬼拿住!”
“我已说过,那恶鬼再敢踏足锦来大河,我自会拿下它。”杨伏波说着,多看了一眼伍子法,这两日他的望气术有了点皮毛,倒确实发现伍子法身上有几分王气。
可这又如何,没成王前,就算有王气也是容易死的。
徐通两次被拒绝,心知让河神为将军护法是无望了,然第二天,他又带着伍子法来为天下苍生祷祝,持续好几天,硬是将杨伏波逼了出来。
这回徐通恭恭敬敬一礼,然后转头请伍子法说话。
伍子法看不见杨伏波,但也随着徐通朝前拱手,洋洋洒洒说了自己的抱负和宏愿,掷地有声道,“请河神赐教治世之策!”
“你连老天也不敬,我如何教你治世之策?”杨伏波只想打发了他们,便拿他们的某个失误说事,“如没错,你们凿碎了冰面,扔了鲤鱼,却以天意和我为托,宣称自己是天之子,可问过我与大帝的意思?既不敬鬼神,何必来请教鬼神!”
徐通心里一顿,小心翼翼问,“天是?大帝是?”
“我所言,乃统辖无数世界,包括此方世界的太衍紫微弥罗长生大帝,你觉得这天,是谁?”
徐通很茫然,祖上供奉的也不过是一方山神,未听说山神之上还有大帝,这......这.......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如果那位大帝是老天爷,那是不是该让将军把老天爷的神位请回去供奉,以示正统?
第1370章 换取代价
那日一别杨伏波,徐通没再念叨他了,而是认真对伍子法道,“将军要成大事,得祭河神与天化身的大帝。”
伍子法不想相信鬼神之说,但又有点期待,“这河中真有河神?天上真有神仙?”
“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伍子法认为此方也许是神灵眷顾之地,便在原锦国的疆域上自立为王,将都城迁到了锦来大河边上,祭告天时,告的是湛长风的神号,祭祀大地时,祭拜了锦来河神。
杨伏波本不放在心上,却发现伍子法以国主之名祭祀自己后,自己不仅分享到了一丝该国的国运,还得了一丝护国功德,虽不多,却绵长。
也对,锦来大河被伍子法划在了疆域中,他镇守锦来大河,不也是在帮他守卫疆域嘛。
如此一想,他坦然接受了伍子法的祭拜,并逢时机,投桃报李地将再三暗害伍子法的恶鬼打灭了。
那恶鬼是伍子法的一个敌手,因被其所杀,怀恨在心,才处处针对他。
没了这恶鬼的阻挠,伍子法气运增强,打起仗来愈加无往而不利,不到半年,将大梁的疆域拿回来了一半。
他逐渐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认为自己能一帆风顺是因为有神灵相助,便要为那太衍紫微弥罗长生大帝修建宝殿,着令徐通请来神像。
徐通再次找上杨伏波,他自认他们以一国之力去供奉河神,河神怎都该给自己一颜面,便大胆问起长生大帝的名讳来历模样和天上朝廷里的诸神。
杨伏波这回闭上了嘴,犹疑不定,暗想,被一国供奉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他要是擅自拒绝了,会不会不好?
恰好他当河神快一年了,就等到了时间,将此事上表帝庭。
目前神灵一事,是湛长风在亲自管辖,所以天权殿转手就将他烧上来的奏章送到了宣政殿里。
在这一界,大梁、锦国所处的那方大陆上,除了杨伏波外,湛长风还另任命了三位河神、两位山神、五位土地神,镇住了那方大陆的主要水脉地脉,精怪鬼祟基本都被管控住了,要说那一方大陆都在她的庇护下也没差,所以她和帝庭是当得起各方国主供奉的。
换句话说,她提供了庇护,让各方免受精怪鬼祟侵扰,各方国主本就该回馈功德、国运,而她又替天宣化,稳定了天地秩序,天道合该青睐她。
于是她以融合了紫微皇气的天官印为媒介,镇压一方水脉地脉,将其运化为己有,间接从天道那里收取了地运为代价。
天道都付出了代价,各方人主怎能充耳不闻,安享繁华。
不过她若不显灵不传道,各方人主如何祭拜她,奉她为天?
她又怎么合理地收取代价?
所以,她挑中了最有王气的伍子法,事先到了他最有可能建都的地址锦来大河边,封下一位神灵。
杨伏波会被徐通发现,也是她意料中的,在神号不显的情况下,只能剑走偏锋。
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徐通以曾经守庙人后代的自信,先奉河神,又拜大帝,试图帮伍子法取得天意垂青。
她也等着伍子法扫平其他人主,一统此方大陆,再来祭拜她,那么这代价也就以国运、功德、人运形式收回来了。
等她将作为大势的地运人运收全了,天运自然也偏到了她的口袋里。
如今伍子法已有光大她神号之意,她自然不会阻止,直接给了杨伏波一张帝庭众相图,并在奏章后批了一句话,叫杨伏波在伍子法成帝后,与徐通断绝往来。
杨伏波拿回奏章,看着那句批语摸不着头脑,只得先以入梦之法,将帝庭众相图显示给了徐通。
徐通从睡梦中惊醒,满脸兴奋,光着脚跑到书房将梦中看见的图景画下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画技算不上好,这回笔中却仿佛住了灵,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和他梦中见到的差不离!
欣赏了一会儿,他蓦然凝住了脸色,画中天神或着道袍式样的大袍官服,或金甲银盔,个个龙章凤姿,风骨独特,不威自怒,光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但......
说句大不敬的,怎女身天神和男身天神看着好像一样多?
尤其长生大帝,雌雄莫辨,俊美是俊美,神秀是神秀,高彻是高彻,可......他挠了挠了心窝,纠结万分,大帝怎么也该长胡子吧,连胡子都没有像什么话。
算了,明早先给大王过目。
翌日,伍子法见到众相图,第一句便道,“又不是让你选美,改改。”
“使不得使不得!”徐通怎敢惊扰天上人,只好哄他道,“雕刻成神像就没那么好看了。”
伍子法仍有不满,“你这是哪里来的,女天神也太多了,留一两个就够了,呵,看神职,权力都不小。”
“您别您别,神仙人物哪有凡间的性别之分!”徐通诚惶诚恐地将众相图卷了起来,小声道,“雕刻的时候拿捏一点,让人看了,默认为男身就行了。”
伍子法见不得他这副怂样,好似有人盯着这里一样,“随你,你办去吧。”
徐通一回家就将这众相图珍藏了起来,打算这辈子都不让人看见了,免得惹出乱子。
又六年,伍子法果真一统诸国,成立了大王朝,当起了唯一的皇帝。
他召来已被封为国师的徐通,“朕之丰功伟绩,可万古流芳,普天之下没人能比得上朕,天地也要看朕三分颜色,你去替朕摆一法坛,问问河神和大帝,朕可有成神之姿!”
徐通吓得两腿打跌,这一天终于来了,从碰见河神起,他便觉得陛下不信任鬼神,即使后来信了,也端着俯视的态度,跟看泥塑人似的,分明是信而不敬啊。
前两年还暗示他交出修炼之法,只是他那点粗略的修炼之法交上去后,陛下摸不到门道,很快就弃之一边了。
没想到今日直接要求封神!
这......这叫他如何是好!
徐通在伍子法迫人的视线下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思索着要不要归隐山林。
伍子法却道,“国师接下来要去哪里,是河神庙,还是大帝观,朕让御卫护送你?”
在御卫的监视下可不好逃,徐通无奈道,“我去河神庙。”
杨伏波听见他的祷祝,嘴角都快抽了,这伍皇帝真想得出来,还想成神?
记起当初那封奏章下的批语,杨伏波福至心灵,果断无视了徐通的祷祝,不去理睬。
徐通大口叹气,过了两日,回伍子法说,要到锦来大河上进行请神仪式,请河神出来详谈此事,叫河神帮忙去帝庭说说话,好捧来册封陛下的法旨。
伍子法大手一挥,让他去了。
后来徐通趁着大船行进到险阻之地,跳河遁了,伍子法派大军找了他整整十天也不见踪迹。
伍子法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什么河神大帝,都是假的,都是徐通编造出来骗自己的,愤怒之下便令人砸了疆域内的各处大帝观、河神庙、山神庙、土地庙。
第1371章 饿鬼法门
伍子法如此一砸,各地神灵的奏章纷纷飞向了帝庭。
帝庭只回了一句莫强求。
某几个神灵心中不是特别服气,认为帝庭有些不知低位神灵的苦。
根本原因还是在功德和国运上。
他们做一桩救该救之人性命的好事,才能得到一点点功德回馈,但当王朝将他们供奉起来后,会另得护国功德,虽不多,然毛毛雨也是雨嘛。
其次,国运照拂下,他们的修行之路也会顺遂一点。
他们享受过王朝功德和国运带来的好处,一旦失去,气儿就不顺了。
何况伍子法砸的怎么也是自己和帝庭上神的神像,颜面都碎光了。
好几个就故意不去管制自己地界中的精怪鬼祟,等快闹出人命了,才姗姗去处理。
精怪鬼祟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估摸着他们的底线,放开了手脚去人间捣乱,闹得人心惶惶。
砸了庙观就出现离奇事,哪有那么巧,民间都传是皇帝惹了鬼神怒,天灾**快来了。
这个新王朝建了不过六年,伍子法的对手们还没死光,觊觎王位的也大有人在。
当年他以河面化冰、鲤鱼跃水的名义自称天之子,如今,他们就以精怪鬼祟作乱、国之将亡为攻讦理由,呵斥其失道,随后光明正大举起了义军的旗帜。
伍子法哪里肯低头,领兵亲征。
搁在以往,神灵们见他供奉了自己,偶尔会投桃报李,给以方便,现在不出手使绊子就算好的了。
也有不忿的,拼着被罚俸的危险,忍不住直接动了手。
于是他的军队过河遇风浪,进山遇大雾野兽,半夜进个城,城门钥匙丢了,好半天才顺利进去。
尽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延误了好几次战机,使得起义军成功夺走了十来座城。
加之朝廷内外的闲言碎语,伍子法受不住了,在最高的山上祭拜了天地,下了罪己诏,重修道观庙宇。
精怪鬼祟之事逐渐减少,成了凡人讳莫如深的灵异传说,伍子法后来也将失地收了回来,只是郁郁寡欢,阴沉无常,对神仙之事更加执着,养了大批方士寻求长生不老之法。
那些方士惯会弄虚作假,只哄着他吃药念经。
年四十五时,他的身体就落败了,不得已传位给太子,太子认为这些方士是误国之辈,将他们都丢出了都城,但敬鬼神而远之,比他父亲务实多了。
湛长风将这一过程都看在眼中,深知凡人,亦或神灵,压抑他们的**,要他们全然大公无私是不可能的,神灵纵使有自身品德和天条约束着,不也会因为利益受损、颜面扫落而迁怒吗?
好在他们做得不过火,没有弄出伤亡来,她只象征性罚了那几个直接对伍子法出手,干扰了战争的神灵。
这些年她也在其他小界册封了神灵,神灵的存在对王朝发展、众生意识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唯怕一些神灵为了得到国家祭祀,故意干扰进程变化,使得该地一直停留在落后的集权时代。
对此,还得提升神灵的思想境界,减弱他们对国家祭祀的依赖,同时,她暂不打算在未出现精怪鬼祟的小界中册封神灵了。
湛长风册封神灵之举,成效是肉眼可见的,风云界域内受精怪鬼祟侵扰的小界,陆续都稳定了下来,整体趋向和平。
中界则有太一压着,基本无大的异常动乱。
此时,第二届古天庭最终考核即将开始,硕狱、公伯南等鸿德元祖十将军后裔自是没有负担地前去参加了,顶多暴露黄金人种身份,而如花间辞、巫非鱼等轮回身,顾忌圣地,没有前去凑热闹。
湛长风想起被自己带上古天庭的鬼九,便也上了古天庭。
古天庭之仙渺恢弘,一如往昔,且这还是它的破败之态,很难想象九万年前完整的天庭是如何壮阔瑰丽。
穿过云上桥、楼中廊,远远地随意瞧过她一眼后,湛长风便去古天庭中的密地寻宝觅道去了,她打算等最终考核结束了之后,再看看鬼九的出道意向,现在就不打扰她了。
坐在酒肆中的鬼九敏感地朝外瞥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她蹙眉将心思放到了眼前的问题上,神色闷闷。
此前她得到师尊的旨意,说北天庭中有一鬼修身上藏着饿鬼道神眼的最后一篇法门。
北天庭中的鬼修不多,她很快就锁定了人选,并几次试探,确实发现这人某些术法痕迹和饿鬼道神眼的术法痕迹神似,好像是转变而来的。
然而,她与这人的实力明明相差无几,打起来却次次输。
她尊师,但不愚忠,反而借着这个由头,向酆都鬼帝请赐饿鬼道神眼的第一篇法门。
当时,她作为一小鬼,甫入幽冥血海中的酆都城,可谓无依无靠,逼不得已辗转去了活灵的地界,若不是意外得到了饿鬼道神眼,差点就转修香火道,当泥塑菩萨去了。
也是因为饿鬼道神眼,她遇到了酆都鬼帝,她是凡间的大家族出身,会看几分眼色,听鬼帝问起她的饿鬼道法门,便知趣地让他入识海看了去。
后来,她就被酆都鬼帝收为了弟子,师尊虽不短缺她,然也没亲自教导过她,更别提传授她饿鬼道神眼的其他法门了。
这次,师尊让她从那鬼修身上得到一篇法门,不可避免地叫她动了心思。
她清楚知道,自己没有特别靠谱的鬼道传承,手中最大的底牌仅有饿鬼道神眼,靠它,自己才有找到慕云玺复仇,了却心魔的那一天。
因此,她顶着被师尊厌弃的风险,斗胆请师尊授她没有的那篇法门。
“弟子力薄,无法对付那人,若有新的饿鬼道法门支持,定可以拿下那人,将最后一篇法门送到师尊跟前。”鬼九如是回复酆都鬼帝。
圣地原就有连接古天庭的通道,圣地要往古天庭遣人送物也是方便的。
她在古天庭等了月余,终于收到了酆都鬼帝刻录在空白神眼中的法门。
不论如何,她是欣喜的,手头握着两篇法门后,她没多久就踏入了灵鉴行列。
第1372章 宿命相逢
鬼九入了灵鉴,转头再去邀战,一瞧,那家伙也成灵鉴了,自己依旧打不过人家!
由是,有了眼下这一幕,她坐在酒肆矮几旁,对面坐着一位粉红骷髅。
阎都帝君怎是好相与的,她本想以虞姝身份安心当个普通鬼修,偏有不识趣的凑上来,这她如何坐得住。
“得,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猜到你背后是什么人,那酆都老儿想要法门,狗洞都不给他留!”虞姝翘着腿,姿态豪迈,话儿牛气冲冲。
鬼九用武不成,只能劝道,“天下鬼修莫不以幽冥血海为尊,酆都鬼帝更是幽冥血海中的一方执牛耳者,你何苦抵抗,没有我,还有其他人来找你,那些人可没有我好打发。”
虞姝约莫是烦狠了,混不吝道,“我看你实力也平平,真是那老儿的徒弟?不如拜我为师,别看我现在不济,要我来教,我将你指点上返虚不是问题。”
“虞道友不要拿我寻开心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交出法门,落个平安。”
鬼九耐着性子劝说,虞姝冷笑连连。
话说一具骷髅发出冷笑挺渗人的,气得鬼九想再跟她打一架。
虞姝也不想酆都鬼帝这帮人跟在她屁股后头转,那应付他们的时间去修行、去秘境难道不好吗?
“呵,要我将手头的法门给你,你拿什么换?”粉红骷髅的眼窝里跳跃着鬼火,阴恻恻的。
鬼九心中有点预感,但仍问,“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你身上的饿鬼道法门和神眼。”总三篇饿鬼道法门,她曾有第一第三篇,酆都鬼帝陆续得了第一第二篇。
几何时,她还想着道法大成之日,去幽冥血海将酆都扒一层皮,夺了他的神眼法门,现在自己成了羔羊。
她与鬼九交过好几次手了,她能肯定鬼九身上有她要的第二篇法门。
原想安安静静当普通鬼修,然既已被找到,她唯有重拾饿鬼道神眼,才有力量保住一命。
鬼九拿不定主意,正好,她身上有个空白神眼,但换给了她,算不算资敌?
师尊要是怪罪起来......
虞姝看出她的动摇,诱惑道,“我瞧你的一篇法门也是刚得的,想来酆都此前没有传法于你,这次是为了对付我,他才慷慨了一把,等我将第三篇法门传给你,你的饿鬼道法门不就齐全了吗?”
“你也不用替你师尊担忧,尽管我、你、你师父在这功法交换下,都得到了完整的饿鬼道神眼,可最有可能成道的依旧是你师尊,介时你师尊要杀我易如反掌。”
“你不跟我换,小心我鱼死网破,咱仨谁也凑不齐完整的饿鬼道法门。”
齐全?
鬼九心中做着衡量,她没想跟师尊争饿鬼道神将之眼,也争不赢,她仅想积累够足够的筹码,跟慕云玺一决生死。
罢罢罢,她都敢从师尊那里讨要法门了,还怕从这人手中交换吗?
“好,我们交换,然有一点是不公平的,你给我一篇法门,我为何要给你一篇法门加空白神眼?”
“你还想怎么样?”
“教我修鬼道,帮我强大。”
虞姝笑得花枝乱颤,桃花瘴朵朵开,“有意思,有意思,行啊,我对酆都的传承熟得很,在古天庭期间,我便尽力教你,你能学到多少算多少。”
鬼九此时并不知道阎都鬼帝和酆都鬼帝曾经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只因为上代酆都鬼帝决定继承者时,让他俩人诀一胜负,他输了以后,为保住饿鬼道神眼,才离开酆都城远走隐世的。
当然鬼九也不知道返虚级的阎都鬼帝成了她面前的粉红骷髅。
虞姝似乎窥见了鬼九和酆都鬼帝间微妙的裂痕,为了恶心酆都鬼帝,将酆都城最正统的传承教给了鬼九。
鬼九学得心惊胆战,师尊的道法,为什么此人也会?
她跟着学了,岂不是偷窃传承?
虞姝当下就笑话她,“你担心什么,我也是酆都城的嫡系正统弟子,你改投我门下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鬼九有心增强实力,但也干不出背着师尊偷学本脉传承的事,挣扎瞬息,便放弃了跟虞姝学鬼道道法,只让她指点一些修行上的问题。
直让虞姝笑她傻。
交易已经做了,鬼九便珍惜待在古天庭中的日子,片刻不休息地投入到了修行当中,希望能在离开古天庭前,将三篇饿鬼道法门都精通了。
虞姝有时也会被她的这股拼命劲儿感染,但没去问她拼命的理由,她自己的情况就够糟糕了,哪还管别人的破事。
一修炼起来就容易不知日月,好似转瞬间,最终考核就开始了。
第一个项目照旧是测根骨、灵穴、根脚。
北天庭这一届出色的修士,比上一届少,其中小半还是上一届的修士,他们在上一届中或因新晋灵鉴或因遇到强敌,没怎么表现,在这一届,却力压众人,大放光芒。
鬼九眼中却没有他们,脑袋中只记挂着一人。
她在测根骨的大殿前排队时,太阳穴一鼓,慢慢地转头望向后面的坪地,那上面伫立着测验碑,排名不断变动,围在它附近的修士时不时发出惊呼。
然她的目光牢牢粘在了坪地边缘那一身凛冽的白衣上。
这人是,凡名慕云玺、道名玄诚、道号忘情的......狗东西。
玄诚也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过去,眼神中无一分波动,鬼九则半点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直到队伍挪动才错开视线。
鬼九拼命修炼,不惜得罪师尊也要讨来法门,并私自与虞姝交易,皆因为知晓,玄诚也参加了这一届的最终考核。
她知晓玄诚进阶快,实力强,便想着趁同是灵鉴,拼一把,省得今后再无机会。
做出这个决定时,她已将此次最终考核,当做生命最后一程了。
只是真正看见玄诚,她的心里沉重无比,觉得玄诚的气息高深莫测,似乎已快返虚了。
她才入灵鉴,练得再勤快,道行也深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一战,必然是要打的,等玄诚入了返虚,她更没机会。
而玄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
玄诚知晓自己的生死劫会应在她身上,因此听人说她在此处时,本在闭关苦修的他,向圣地要来了进入古天庭的名额。
第1373章 兰乌之光
鬼九与玄诚间暗波涌动,来自玄幽二天及圣地的北天庭第二届被考核者间锋芒乍起,这第一项资质考核中,新旧力量并涌,能人辈出,尤以玄天为最,诸如二次参加的南宁王、云山王、玄诚、易裳都半只脚踏进返虚了,转去广平的公孙芒也已灵鉴。
而玄天诸方中,风云界域仍呈极盛之姿,最强灵鉴级的硕狱、子濯、严固、织云、公伯南、将进酒、淮明、左逐之、古小桥、山水尽等人,新晋灵鉴的虞姝、顾翰星、妙玄、方筹、怀瑾、张暨州等人,个个天资过人。
风云曾是玄天里最弱最分散的一个界域,却仅在根骨、灵穴、根脚的测验碑上,便以整体排名力压玄天幽天各方,成为不容小觑的存在。
幽天的三巨头都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遑论广平和崂荒天朝,一些想得比较深的修士,则在猜测太一接下来会以什么手段从其他界域中搜刮资源。
要培养起一个天才强者可不容易,风云的强者越多,意味着它需要的资源也越多,界域战争往往就是这样来的。
冲墨界域黑炎殿的一名修士瞧着测验碑,嗤笑道,“人多又如何,还不是广平的昭陵王第一。”
他会开口也是有原因的,他联系下界时,听殿中长老道,太一的春江阁掌控了冲墨界域上的大部分空间器具销路,逼得没有空间器具制作技艺的势力上赶着求合作。
春江阁出售的可不只是盛物的储物袋、须弥袋,还有储存力量的真灵牌和剑丸、具有空间术加持,能够自如缩小变大的建筑,甚至连真正的生命空间都有售卖。
黑炎殿毕竟是冲墨界域的第一势力,开始也没当回事,但在他们找不到新的空间宝具制造者的情况下,那些和它有过节的一流势力以及一些不被它放眼里的二三流势力竟是从春江阁那边拿到了极多杀伤力强大的空间宝具,实力蹭蹭涨。
春江阁也由此在寒武界域中站稳了脚跟,并拒绝跟黑炎殿交易,除非黑炎殿为此前对太一产业的打压道歉。
当然,这是殿主和长老们该操心的事,他帮不上大忙,只能动动口舌,挑挑太一和广平的关系。
寒武界域遭遇相同境地的上三派弟子听到他的话,连声附和。风云界域的修士压根没干什么事,在他们的言语之间愣是成了叫嚣着干翻广平、崂荒的自大之徒。
伫着测验碑的前坪上修士来来往往,他们又不压着声音,引起了好一阵的议论热潮。
硕狱行走间听见了,压着声音跟公伯南道,“要不是怕那边难做,我还想说昭陵王是陛下的亲姑姑呢,这第一归谁,没差了。”
公伯南笑得洒脱又有深意,“人道毕竟是玄天主流,太一之崛起,必然要与广平周旋周旋,无怪他们将太一和广平放在一起比较,不过我们和广平的关系普普通通,目前谁也没干涉谁,没必要为他们的妄言,跳出去跟他们争论。”
“呵,谁高兴搭理他们。”
统一界域的好处便是修士间有凝聚力,思想能很快达成一致,在硕狱和公伯南说话时,子濯已传音请风云界域的修士克己守礼,不要妄动肝火,遇到生气之事,可以去擂台上解决。
是以,风云修士皆没有随意与他人起冲突,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封战书递过去。
易裳将风云修士的作风看在眼中,心生欣慰,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分,飒然离开了测试岛屿。
像鬼九,完全没感觉到这种政治层面的风起云涌,她唯想在这长达百年的最终考核期间,取得最大的进步,好有把握挑战玄诚。
玄诚似乎不屑对现在这个实力的她动手,也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动静来。
然他和公孙芒的身份备受瞩目,无形中得了许多修士的崇敬。
众修士不知晓真灵碎片身,但既然他们两个在测根脚时,被确定为与玉昊上帝有关,便揣测他们可能是玉昊上帝精血或本源力化生而出的。
皆道这次最终考核,他们也许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成绩。
没多久,第二个考核项目开始了,众位被考核修士需进入大魂世界,前去各个被恶源侵扰的无主世界做任务。
与第一届,只能以魂体进入任务小界附身土著民身上不同,这次,天道盟新开放了可以凭真身进入的中界任务。
原来,一些中界上,出现了邪魔祸。
据悉,主要的起因,便是恶源感染了中界里的强者,使得不少强者堕成邪魔,酝酿长久,爆发了界战。
这种任务能得到的功德值是很可观的,能得到的物资也多,有点干劲的修士都选择了此等任务。
但这些任务,新人很难抢到,多落在参与过上一届最终考核的修士手里,如昭陵王、十大太阳圣子、冯绝地、叶氏王朝的太子琰、南宁王等,是这些任务的主力军。
等湛长风将古天庭中的密地都转过一遍,六十载也就过去了,然将她从那些或珍藏了天庭玄书,或收纳着极品悟道石,或种满了珍奇花草的密地里叫出来的,不是鬼九和玄诚的宿战,不是太一修士求援,而是突然的心神感应。
慕青云陨落了。
时间回调至一月前,兰乌中界。
兰乌中界是受恶源侵染最严重的星界之一,若要比喻,便是一团墨,掉入了清水中,刹那就将它染黑了。
如果说,恶源侵入其他界是“润物”细无声,侵入此界便是滂沱大雨欲摧世。
恶源来临的那刻,天阴沉,地晦涩,心智有瑕的修士没几呼吸就疯魔了,以致于坊市长街、山门之中,流血不断,打斗频发,死伤无数。
这日之后,植株妖兽邪化,河流溪川发黑,修士的生存之地所剩无几,出个门便有被恶源侵染的危险。
且这恶源仿佛是能传染的疫病,叫一个个生灵陷入了疯魔当中,让整一界病入膏肓。
十大太阳圣子习惯一起行动,正巧这一界具有一定危险性,便一同接了任务进入。
兰乌界的幸存者道,圣子们降临时,好像黑暗中出现了十团灼灼之光。
第1374章 陨落前夕
光也照不近黑暗角落。
修行途上一步不容踏错,坚持本心方能走到最后,然仅仅从生死境晋升神通,便会在神魂、修为各方面实现统一之际,遇到自我本我的挣扎。
有人在这场挣扎中,自我压下了充满了原始性情的本我,道途广阔,不偏移。
有人自我本我相互混淆,不疯即傻,再难寸进。
更可怕的却是,本我成功占据意识,性情大变,道念转换,顺利进入了神通境。
相当于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被压抑的偏激本性主宰,并不以为错,从善道转入了杀道。
性恶、性嗜杀,修圆满了,也是一条道,他们不在乎因果,不在乎业力反噬,等到天劫时,想办法避开便是了,大不了不进阶了,反正神通、灵鉴本就是寻常修士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瞧瞧,平日便有人在生死境释放本性,走一条极端之道的,现被恶源一诱发,心间藏着的魔就更坐不住了。
于是疯魔者有,清醒地转变了本心的也有,前者是无意识无理智地发狂,后者却会为了种种目的,有意识有理智地去作恶。
十大太阳圣子降临这片星界时,只看到了灰暗的、四处散发着恶臭的场景,眼里也只有发狂的邪魔和躲藏的幸存者两类人,却忽略了隐藏在幸存者中的恶者。
这也是悲剧的开始。
当时,圣子们一来便朝十个方向分散开去,用太阳之力清除邪魔,此界灵鉴本就寥寥无几,其中被恶源弄疯魔的只一人,是以剿灭行动不算难,唯要注意的就是不被恶源蛊惑。
他们俱是太阳之炁托生的,本身烈如阳,自带净化之效,恶源很难影响到他们,顾虑也就少了一层。
不过这方星界病得太重,他们的手段也不可避免地激烈了一点,太阳火随着他们的步伐燃遍了大地,邪魔化的生灵哀嚎不休,惨烈异常。
而在某个被列为避难地的门派中,一名叫做朱右的灵鉴强者与其他修士道,“这些自称天道盟遣派来的高手,出手未免太狠辣了,如此一烧,要我们今后如何在这一界生存。”
“朱道友说得是,我现在连护山大阵都不敢出去,一出去,那热浪就要烧到我身上了。”
“那十位是来帮我们的,不管手段如何,有用就行。”
朱石摇摇头,“帮是一回事,毁又是一回事,本座得去找他们一趟,让他们悠着点,好歹别把没被魔化的山头烧了。”
另外的修士听了,点头应是,叫他快去快回,避难地也得有人防守。
朱石出了避难地,朝热量最近最强的一处走去,两座燃烧着太阳火的高山映入眼帘,高山中黑影奔走,惨叫不绝,磨得人耳朵疼。
他探头望了望,拱手道,“某朱石天君,请来使出来一见。”
三刻后,太阳火渐渐熄灭,留下两座光秃的焦山,他往山中飞渡去,见一瘦矮的人垂首坐在大岩上,右臂好似被扒下了皮,血肉泛黑,血流了一地。
但当她抬首时,冷冽而高远,似乎这点伤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你有何事?”慕青云随意地觑了觑他,低头凝血,她今次也是不走运,谁料山中会藏着一个闭死关晋升返虚,却因恶源走火入魔了的天君,着实一场恶斗。
朱石望着她略微苍白的脸色,口中道,“无甚大事,只望使者们手下留情点,别将地方都毁了,我们一界人,还要在此生存呢。”
慕青云不轻不重说,“我们有数。”
“那......我先告辞了。”朱石见她不搭理人,目光暗了些,拱手离去。
没过多久,朱石却去而复返,以偷袭之姿攻向了慕青云。
慕青云是受了重伤,然她的道行不是摆设,早便发现了朱石的踪迹,两指一捏,掐出图腾印,太阳火浪将他卷了起来。
太阳神火岂是普通力量能扑灭的,朱石百般手段用尽也没能逃脱,被烧了一个身死道消。
这一幕,恰被寻来的一位神通天君看见了,他眼神大骇,火烧屁股似地逃走了,一回到避难地,战战兢兢说出了自己的所见之事。
因此前避难地众修士颇忌惮十大圣子的强悍姿态,加之朱石为了巩固自己的威望,常有意无意把众人对圣子们的认知往“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上引,使得众人不敢靠近圣子,而来依靠自己。
于是这事一出,众人皆以为是朱石去与圣子交涉时,反被圣子不耐地杀了。
人人自危。
那神通修士惊怕下,朝其他两位灵鉴天君道,“不能让朱石前辈白死,我们定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请前辈们做主啊。”
“胡闹,此界安定还仰仗他们,不管朱石道友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能乱来!”绮彤天君寒着脸瞪向他,“别意气用事。”
这修士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觉得那位圣子好像受了重伤,二位一去,定能顺利讨回公道。”
另位名叫齐堪的天君闻言,眼神一亮,板着脸说,“你且退去,我与绮彤天君商议商议。”
等人走了,齐堪立马道,“那圣子身上的好东西定然不少,我们且领着众人去讨公道,不用她偿命,叫她拿出几件宝物来补偿我们就行了,若成,便是一桩天大的便宜事。”
“这......”
“有什么可犹豫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兰乌中界横遭此祸,说不定是他们惹出来的,要不他们怎会来帮忙。”
绮彤天君两相权衡,很是意动,“好,我们尽量不动手,只去将道理说明白。”
“走,这就带人去吧。”
慕青云伤得不轻,不好挪地方,是以一直在原地,两天君带着一群修士跑来时,她还在打坐恢复伤势。
见都是普通修士,她只调了太阳火护身,防止他们打扰到自己,“你们又要做什么?”
齐堪义正言辞,“朱石道友身死,我们是来讨说法的!”
“他偷袭我罢了。”慕青云懒懒回道。
众修士静默了一瞬,脸色竟是怀疑的神色。
齐堪立马就质问,“朱石道友风度绝佳,德高望重,岂会做偷袭之事,且你实力高强,与兰乌又有恩,他敬还来不及呢,怎会做这等傻事!”
“对对!”
“肯定不是这样的!”
绮彤天君怕不好收拾,直接拎出一人,道,“此乃朱石道友的徒孙,他这一脉,仅此独苗了,请上使看在他年幼的份上,赐下宝物,助他重拾一脉荣光!”
慕青云察觉到他们的目的,冷笑,“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今天竟也让我遇上了。”
厚脸皮者颜色不变,不明真相者自觉受辱,神情气愤,愈加认为这是枉顾他人性命,瞧不起低阶修士的冷血人,叫嚣着要她还命。
第1375章 护法金刚
众修士迫近了几步,见她没有出手阻拦,胆子更大了,叫嚣着“告上天道盟”、“还命”之类的话。
俩天君也不说话了,旁观着修士们的激愤,暗暗评估着慕青云所剩的战力。
齐堪心思活络,知晓这些圣子一心除邪魔,几乎不跟此界人交涉,定也是不屑随手要无辜人性命的,十有**是朱石看她受了重伤,动了歪念,反被杀了。
这次带着众人来寻麻烦是对的,在那么多无辜人的逼迫下,她根本无法还手伤他们。
等众修士喊得差不多了,齐堪和事佬似地站出来说道,“上使功大于过,诸位不必咄咄逼人,叫上使赔偿了朱石道友一脉,此事就算了,上使意下如何?”
慕青云懒得理会这帮“刁民”,祭出仅存的一件防御宝具,隔开了众人。
她在与那灵鉴天君死斗时,沾染了恶源,不宜动作,正是需要静心休养的时候,否则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情绪。
可她的懒得理会,成了别人有恃无恐的理由,齐堪与朱石一样动了邪念,想她身受重伤又与朱石战过,力量无几才会做出避让之姿,何不趁此与其一战,胜了夺其宝物,败了法不责众,谅她作为天道盟来使,不敢肆意杀人。
且她身骨不凡,要是收了其身骨,逃出兰乌界,他日说不得能炼出一件后天圣宝出来。
一想到此,齐堪那邪念便成了杀念,他对绮彤和一众修士道,“这位上使好个油盐不进,兰乌界不需要这样的救世主,请各位随我一起为朱石道友讨回公道!”
他又直溜溜地盯着绮彤,“道友怎么个意思,可愿与我们一起?”
众修士光指望着齐堪天君,心里没底,于是纷纷劝说道,“绮彤前辈您可是兰乌界的老祖之一,怎忍心我等受此欺辱!”
“恳请前辈与我们一起教训教训此人,休叫她以为拿着天道盟的牌子,就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
“我们绝不能朝恃强凌弱者低头!”
绮彤猜到齐堪心中的谋算,再想那圣子战力被削,凭他二天君应该对付得了,便冒险应承了下来。
齐堪大笑,“好,我们便一起出手!”
二天君率先祭出神通术法攻向慕青云,将她的防御宝具一举拍出了裂痕,其他修士亦各展手段,从旁辅助。
慕青云正在抵抗恶源的蛊惑,被他们那么一闹,心中起了火气,认定这一群是别有用心的恶徒,召出太阳神火便甩了出去。
齐堪、绮彤心有防备,退得最快,慌忙滚去一边扑灭衣袍上的火苗去了,后头的修士却猝不及防被烧了个正着,呼吸间就化为了灰烬。
俩天君失了颜色,没想到她理也不讲,真会出手杀人!
二人心生退意,欲逃开时,远远传来一阵梵音,天空绽开了柔和的佛光。
一位执金禅杖的高大僧侣骑着头獠牙外露的雄狮出现了,他赤着半身,袈裟裹腰,强大而威猛,齐堪绮彤见之,连退数步,待看清他是冲着圣子来的,才疑惑地站在远处窥探着。
这僧侣声如洪钟,充满了悠远的佛意,即使隐隐掺杂了怒意,亦无损庄严,“我乃普世佛国护法金刚,今日特来拿你回去治罪,快快伏首认错。”
护法金刚?
莫名其妙!
慕青云冷冷道,“你这又是何说辞,我几时得罪过佛道。”
“其罪一,朱石天君乃佛国龙昌使者的转世身,你杀了便罢,但不该毁其真灵,叫其身死道消,其罪二,你受恶念驱使,滥杀无辜,你还有何可说!”
“好个转世身,好个滥杀无辜!”慕青云心思敏捷,忽感杀朱石时,杀得过于顺利了点,焉知是不是中了佛道的圈套。
护国金刚听她语气嘲讽,呵斥道,“我佛慈悲,不轻易杀生,待你拔除了恶念,皈依佛道,说不定能得菩萨尊位,若要顽抗,休怪我将你打回原形!”
“有本事你便来。”慕青云浑身大绽金光,太阳神力涌现,仿佛一道沃日,天地间也刹那变成了烤炉,土地开裂,火星飘飞。
护法金刚的坐骑顶着炎炎之风,不安地在半空踏着步,嘶吼出声。
“冥顽不灵!”护法金刚飞跃而起,持着金禅杖当头劈去,无边佛力划开了太阳之火,将慕青云的防御宝具击了个粉碎。
他可是返虚尊者级的佛道大能,不然怎当得起护法之名。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佛像在他身后汇聚,再次聚起的禅杖好似撬动了整片天,威能无双。
慕青云蓦然想起曾经最终考核测根脚时,先生问她可愿放弃这一考核,她道福祸难避,不如坦然而对,于是便在测试中,暴露了真身万法神镜。
这些年来,并非没有人故意寻名头来挑战自己,然因师尊太阳神皇没有将她剔除圣子之列,其他几位圣子也有意无意护着自己,幸运地躲开了种种死劫。
而今日,渡不过了。
她意识到这点,心忽地安定了,恶源也再难影响到她。
“不曾走错,何需回头!”慕青云实践了她那“坦然”之言,祭图腾术,直面迎头而来的禅杖!
护法金刚瞠目龇牙,一副怒容,伴着凶恶的咿呀声,打散了她的反击,一禅杖将其头盖砸碎,毁了她肉身。
镜子的真灵重归懵懂,飞出肉身,顺着冥冥中的牵引力,便要去重新转世。
镜子陨落时,预感自己要渡过五次完整的死劫才能得到大圆满,重走修道路,是以,她每次死亡,都会被应劫之地召去。
慕青云这一世,是她渡过的第二场完整死劫,所谓渡过死劫,便是至死不改其志,不昧道心。
她也确实为坦然而死,死得坦然。
护法金刚却不会让她顺利转世,当即便出手阻拦她,要将她带回佛国。
但当护法金刚的遮天大手即将拿捏住这一真灵时,真灵之上浮现出一道符文。
种种天运之象压退佛光,清正浩然之威如天地亲临,一尊威严的神将拔地而起,挥剑砍向护法金刚的手,大喝出声,“退!”
护法金刚面色陡变,神情难堪。
第1376章 金乌坠落(求波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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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天朝已经没落,不可能有此等如日中天的护国神将来护持转世路。
太昊神朝是个空架子,何曾有那么强大的天运了。
护法金刚不甘让镜子逃走,怒而持禅杖朝护国神将打去,护国神将执国运之剑对抗,将他打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真灵已去,护国神将也随之消失了。
护法金刚愤然将禅杖杵地,痛心疾首地念了句佛号。
返虚级的力量极为引人注意,九大圣子察觉到动静后,先后赶来,哪成想,见到了慕青云的尸首。
九大圣子都是看着慕青云长大的,她一天不曾觉醒镜子的记忆,他们都视其为手足,哪怕私下关系不亲密,也同气连着枝。
如今见她惨死,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连性情最温和的斗无尘都捏紧了拳头。
脑后生信仰光轮,手持三叉戟,一身战甲的荀代,在其他圣子未立前,是唯一的太阳圣子,他也将自己视为十大太阳圣子之首,认为自己有责任保护其他圣子。
慕青云的死,不光让他感觉到了手足陨落的气愤,更是觉得被挑战了威严,赤目暴喝道,“你这恶僧,焉敢夺人性命,找死!”
三叉戟舞起,疾风似地冲到了护法金刚面前。
护法金刚与其怒战在一起。
荀代在十大圣子中的战力最高,但比起护法金刚,还差了一点。
另八位岂能坐视不理,一同出手要将这恶僧拿下。
炎风飞火,赤地生烟,九大太阳圣子一怒,犹如九轮沃日投地而来,山崩海枯,草木化灰,各处火山爆发,岩浆滚滚。
齐堪和绮彤二人吓得一直朝外遁去,早知道他们的性情、实力如此彪悍,他们就不蹚浑水了。
然整一星界都仿佛崩裂了开来,四处火光熊熊,目尽头全是毁灭之象,他们躲来躲去,怎么也躲不开撩上来的火焰。
护法金刚更是皮肤灼烫,整个人快燃烧起来似的,他终于怒言,“是那慕青云杀我佛国菩萨的转世身在先,且她真灵已遁,算不得陨落,你们休要紧逼不放!”
薄妩恨道,“陨落便是陨落,再转世岂是我们的手足!”
慕青云情况特殊,他们都知晓他们与其只有一世手足缘分,哪肯罢休。
“今日你不死,我等心劫难渡!”
九大圣子早有默契,同引太阳图腾中的核心一术,太阳光辉!
天上真正的那轮沃日好似被他们拽了下来,摧世的火团突破天空那刻,兰乌界开始崩溃,一切都在消陨。
日月与周天星辰是永恒不灭的,它们藏在虚空背后,却真实投影在诸天万界中,它们的运行途径,影射着所有生灵的气数命运。
九大圣子召下来的,便是照映这一界的太阳。
在它降临大地时,这一界无法避免地走向了毁灭,护法金刚又惊又怒,持着金禅杖企图去阻止它的降临,他的血肉在火焰中融化,金身被破!
“此界无辜,此界无辜!大错特错!”在这一刻,护法金刚目含泪,深感懊悔,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万法神镜通万法,明辨过去现在未来,得到它,找到世尊的恶念,降服世尊的恶念,助世尊功德圆满错了吗?
龙昌使者故意转世应劫,死在慕青云手中,好为佛道的出手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错了吗?
不过是让万法神镜皈依佛道错了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因他之故,给这一界引来灭世之灾,那他一定是大错特错。
护法金刚再次张开怒容,只是这凶神恶煞中,带上了决绝的味道。
“罢罢罢,我这一命,还你们,且将此轮骄阳请回去!”说完,他投身骄阳中,佛光渐渐消弭!
这护法金刚,竟是舍己殉道了。
九大圣子怒火稍平,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并无将太阳送回天上的办法。
荀代大喝道,“与我同行!”
圣子们闻言知意,化为太阳之炁,将这轮太阳慢慢地托上天空,形似九道稍小的太阳,拱卫着中央的大太阳。
随着太阳离地面越来越远,地面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已被烧成重伤的齐堪、绮彤劫后余生,越想越后怕,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算计到了那位圣子头上,惹来这等劫难。
然环顾四周,他们不禁悲从中来,大半星界与信任他们的修士,毁了!
此刻,两道神光兀然出现在虚空中,赫然是普世灵帝和太阳神皇。
普世灵帝淡淡道,“救世成毁世,怜其事出有因,便令他们托着照映此界的太阳,直到这一界彻底毁灭,神皇以为如何?”
“就如此吧,他们该受罚的。”太阳神皇默然叹息,负手而去,唯对佛道的不满,愈加重了。
普世灵帝再次看了一眼岩浆滚滚的兰乌界,吩咐天道盟修士将此界上剩下的生灵迁移至他界。
这一界被太阳的撞击毁了大半,成为死星是早晚的事,生灵留在此地必死无疑。
他以天道眼窥来龙去脉,亦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若慕青云皈依佛国,或万法神镜被佛国所持,这九大圣子,万不会毫无顾忌地寻仇逞凶。
佛道还可能因万法神镜的加入而壮大,灭南无释真世尊恶念,助益佛道压制恶源。
即使是他,也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发展,同时也是最好的结果。
然,太阳神皇没有出手,曾经的云山天朝也没帮上忙,她还是化去了此劫,再次转世去了。
太一,它开始影响诸天大局了。
此番,只看佛道肯不肯息事宁人了。
之后,兰乌界仅剩的生灵被转走,在这方焦黑的、流淌着岩浆的大地之上,九大圣子化成的太阳拱着真正的太阳,步入了漫长的受罚生涯。
这桩事,在七道间,在准圣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为事后显露的佛道精密之局震惊,此局竟然被破了,二为太一居然护持万法神镜而错愕。
它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若想再对万法神镜动手,太一是不是仍会阻止。
太一对它又会护到何种程度?
准圣们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多一份干预诸天大局的力量,变数越多,他们在落子时考虑的东西也得增加了。
第1377章 蓬莱分裂
最终考核第二试历时九十九载,终于到了尾声,北天庭名次出来了,昭陵王一骑当先,列第一位,随后是硕狱、南安王、陆回峰、忘情、公伯南、太子琰、妘萝、虞姝、封胥王、子濯、图极、时桉、怀瑾、公孙芒、冯绝地、左逐之、山水尽、鬼九等等十八位。
这些将被列入天庭天官正选,而如昭陵王、太子琰、南安王、陆回峰、妘萝、时桉、图极、怀瑾等在上一届最终考核已成天官正选的修士,资历会拔高,将来更容易得好差事。
第一、二试下来,众位被考核者感触最深的,便是昭陵王在发力了,两次比试都甩了他们大截,照这趋势下去,只要在功德方面稳住,极有机会争夺小道印。
不久后,第三试正式开始,诸界尊者再一次聚向古天庭,见证小道印的归属。
这天,道音绕云,霓虹紫霞挂空,诸尊座驾纷至,平日难得一见的大能齐入云中亭台楼阁,谈笑不歇,热闹不绝。
他们最关注的,却是上一届考核中,晋升了返虚的那几位。
说到就到,太子纵、太子横联袂而来,落到一座亭中,他们身负后土帝气,前途必然广阔,诸位老牌尊者对他们礼让有加,或颔首示礼,或出口寒暄,其乐融融。
没过一刻,冯诸天和燧火族的三位返虚尊者驾战车而来,这些年幽天三巨头你来我往过了好多招,关系端是紧张,是以燧火族的一位返虚尊者一看见太子纵横二人,便出言讽道,“阴阳天朝可是没人了,只你两个新晋尊者?”
——此前燧火和阴阳天朝过招时,打伤了阴阳天朝的尊者,这话实则在戳人伤疤。
太子纵却彬彬有礼地回道,“燧火族不是天朝,可能不知道,帝君和众位尊者,需以安邦为己任,不能轻易离开疆域。”
冯诸天拦了一下要回嘴的族人,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一片肃冷,“如此勤勤恳恳,也没见比叶氏天朝好哪里去。”
过来的叶帝君:......
“哈哈,承蒙冯族长抬爱了,我叶氏是比阴阳天朝好一点。”
叶帝君是和蔼的中年人相貌,留着三络胡子,衣帝服而戴冠,他轻轻巧巧一句话,噎了两方人,叫他们暗骂厚脸皮。
众尊者看热闹看得起劲儿,可惜他们各自入亭,没给他们看的机会。
又一会儿,神都天朝计唐圣子、逍遥圣殿聊无痕、沉恨魔渊宋子溪先后到来,亦是叫人好一阵瞩目。
聊无痕无奈跟同行的尊者道,“上一届最终考核里,没出什么风头,今次一返虚,倒真成了人物。”
那同行的尊者耿直地拍了他后背,“那你可好好珍惜眼下的风头吧,等太一几人来了,谁还将目光分给你。”
他笑骂道,“多嘴。”
说到没存在感,还数宋子溪最为憋屈,她感觉上一届最终考核中,她作为南天庭战力最强的修士,连名字都是背景板,在第三试功德较量中,直接被拍底下去了,争小道印的资格也没有。
今次要是得了时机,她得和姬朝月正面较量较量。
姬朝月还未来,蓬莱仙境的滕序先来了。
当日滕序虽败给了姬朝月,错失小道印,然一点不耽误他悟道返虚。
这一袭仙姿飘来,众尊者皆移去了目光,却不是为他的道行,而是......惦记着蓬莱仙境那档子事。
自蓬莱仙境经业上尊被长生帝君送进了天道盟的牢狱里,蓬莱可是历经了好几次整顿。
蓬莱仙境内宗门林立,而蓬莱主脉是圣地中的圣地,各宗能够进入蓬莱主脉修行的弟子,皆是圣地护道者,经业上尊便曾一度是这群护道者的领头羊。
他的入狱,对蓬莱主脉和其他宗门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其中不乏为经业上尊报仇的声音。
但这些影响都被仙道天尊压了下来,反而处置了一批和经业上尊关系不浅的修士,这一下,等于是仙道判定经业上尊有罪。
一些修士看天尊都表态了,立马安静了下来,一些修士却大呼冤枉,直骂仙道天尊胳膊肘往外拐,好几条法脉还扬言要脱离蓬莱。
这几条法脉多少都与经业上尊有关系。
别说,他们最后真脱离了,且成立了小蓬莱,而被仙道天尊驱逐出去的一批极端修士,也投奔了小蓬莱,有与蓬莱仙境打擂台的趋势。
为振蓬莱仙境士气,仙道天尊决定公开选拔道子,为蓬莱主脉培养起掌舵者。
继承道统者,是为道子。
这里讲的自然不是仙道某一脉的道子,而是能承担整一圣地的、掌天尊之位的道子!
这一决定一出,蓬莱仙境的修士被转移了视线,氛围逐渐积极了起来。
在众人看来,蓬莱主脉中,论天资论道行论声望,新晋返虚的滕序有道子之姿,偏偏,滕序师承经业上尊,叛去了小蓬莱。
滕序顶着众人的目光,超然物外,毫不受影响,让众尊者又道了声可惜。
一般,不论是法脉道子,还是圣地道子,都需极高的声望,那就是说,需要经常露面。
仙道修士多半都避世清修,若某几个人名在众人耳中出现得多了,那这几个人十有**是仙道要栽培的某些重要职位的候选者。
上一届中,仙道只推出了滕序一人,滕序也没让人失望,这回......不知仙道圣地有哪几个修士参加了考核。
尊者们会亲自来看下位修士的考核,除了因为小道印外,便是要从中判断各方局势,尤其是圣地的态度。
这回,他们显然将仙道列为了要重点观察的对象之一。
此时第三试还没开始,他们也不急,乐呵呵地相互攀谈着,甚至试探着。
片刻后,凤鸟入云,五光十色。
太子纵横、冯诸天等人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场,心底复杂。
那赢下最终考核的人来了。
姬朝月进入一座空的云亭,素手一摆,先将原配的圆桌矮凳换成了一张精致华美的圈椅,舒服坐下,便有浑如真人的偃甲武士调香煮茶,一一奉上。
众尊者白眼一翻:德行!
第1378章 亭台楼阁
三百年来,上一届最强灵鉴中,顺利踏入返虚的,差不多就他们几个了,自然对彼此多了几分在意。
离姬朝月不远的太子纵笑问,“道友以往出行,随侍者众多,而今怎只有木头傀儡人了?”
他这句话别有意味,虽不是同一天域的,但像他们返虚一级,跨天域听听消息不是难事,自然知晓姬朝月加入了太一名下的战宫。
姬朝月是轩辕大帝本源血,曾在古天庭中明明确确、完完全全压湛长风一头,如今却转投战宫,不知这心理落差......她这样傲的人受得了?
话又说回来,她这样傲的人,怎会做自己不乐意的事,太一能将她吸引去也是一桩匪夷所思的事。
知晓姬朝月去向的修士听得此问,俱都多了几分微妙的表情,嚯,这是转去太一后,排场变小了?受打压了?
姬朝月只微微而笑,雍华大方,“处世方知人力可贵,有代替之物,为何不用?纵道友若羡慕,我介绍你去订购如何?”
太子纵礼貌地应了下来,“我观它们浑如真人,动作行云流水,能言能语,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如能得几具也是极好的。”
聊罢,见空中一处地方风流云散,星光坠来,落于姬朝月旁边的空亭中,但看此人星辰法袍,温雅清华,不是常见的面容。
有人心疑这是哪里新晋的尊者,有人却已露出惊容,这难道是得无极星火那位?
身怀巨宝竟还堂皇现身,是无极星火给的勇气,还是太一给的勇气?
余笙与姬朝月招呼了声,安坐下来,不为他人所动。
古天庭会对尊者级的单个修士发出观礼邀请,而不是对某个势力发出整体邀请,只是一般天朝或大族宗派,为扬威信,总是叫几尊者一同出席,免得落了气势。
谁像太一,半点不吭声,还是尊者们自己去帝庭询问帝庭对邀请函的态度,得了想去就去的回答。
古天庭这事儿,对尊者个人其实没多大影响,对势力才有影响,既然帝庭都不放在心上,太一的尊者便也没了兴致。
姬朝月大局观比较强烈,所以她不会错过这种场合,然她在此之前,也不知道余笙会过来。
她二人除了公事上,没有太多交集,不过姬朝月这会儿也有点佩服她的大胆,随手叩了下扶手,偃甲武士便为余笙递过去了一盏茶。
她打趣道,“天权之主胆量十足,不怕再被准圣捉了去?”
“光天化日,乾坤仍在,何惧之有。”余笙接了茶杯,目光从偃甲武士身上划过,“墨门特制的机关傀儡使得还顺当?”
“用途多样,自然顺当。”姬朝月丝毫没有拿杀器当扈从使的心虚,态度理直气壮。
位居尊者,能用上的外物很少,偃甲武士在她这儿确实只能当扈从了。
余笙也只是单纯地问了声,毕竟帝庭打算将偃甲武士大量投入到低阶战役中,代替低阶修士。
“能得道友一句顺当,想来它确实值得推广。”
姬朝月是战宫中人,不掺和内务,故听而不接话,问道,“帝庭其他无人来了?”
太一真要算起来,树的敌不少,只她二人在此,难保出现变故。
“想来的自会来,道友的茶味道极好。”余笙捧着茶盏,眉眼温浅,话却跟没说一样。
姬朝月最拿不准的就是太一对古天庭、新天庭的态度,现在也只能在旁静观了,余笙身为帝庭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总不是来看个热闹的。
没一会儿,龙吟凤啸,敖雪、凤瀚也来了,奇的是他们身上没有万星天朝标识,似乎是仅仅代表龙族凤族来的。
现在玄天势力基本都知晓,龙族准圣淮准已经登上万星帝位,淮准这一脉已与敖雪这一脉形同水火,凤族意外中立,既没有再参与帝位之争,也没有参与万星事务,态度模糊。
亲眼瞧这二位的模样,怎有独立出去的迹象?
妖族也不太平了啊。
敖雪凤瀚往姬朝月、余笙那边投去一眼,各进了一方云亭,紧接着,又一大妖来临,是万星天朝的飞廉——曾参加过风云大战而顺利逃脱,擅风。
据说淮准上位后重用了他,然他性情飞扬跳脱,此刻亦视众位尊者如无物,占了一亭便吃喝起来,连曾经的敌对势力也不看一眼。
相比之下,同从风云大战中逃脱的鲲鹏图极就烈很多,他二次参加古天庭考核,和太一修士、广平修士斗得死去活来。
在众尊者揣测万星妖族和太一、广平的恩怨情仇时,龙龟妖帝施施然来了,见到两位同袍,笑说,“你们来得早啊,本尊许久不见这等场合,在外转了一圈才过来,饱了眼福。”
众人看了离奇,太一三位尊者中,一位可以说是象征人道,一位可以说是象征妖族,竟能和睦相处。
传太一各种族各法脉共存,居然不是假的。这叫尊者们有了更多思量。
同在玄天的崂荒帝君不知为何,见到这三位尊者待在一起,莫名多了几分焦灼,仿佛看见太一侵吞过来,他即使背靠广平也无济于事,便问,“太一几位怎是分散来的,长生帝君不来吗?”
余笙答,“尊者们都收到了邀请函,来与不来,自己决定,我等也不知陛下是否会来此。”
“贵方还真是随意。”
“古天庭又不给太一发邀请函。”
“......”崂荒帝君首次体会到了太一那得罪人的劲头儿是从哪里来的,一言不合就怼人了!
想想太一正面敌对的一票人,他也就释然了,稍稍后悔了自己的出声,呵呵,他怎就坐不住了,万星、小蓬莱、几方圣地还没动作,哪轮得到他。
龙龟帝君私下问道,“陛下不是早来了吗,怎不见踪影?”
余笙嘴角浮笑,“是早来了,后面那座楼阁里的不就是了?”
“嗯?”
周遭云雾飘飘,亭台楼阁熙攘,多数尊者为了观礼方便,都选了亭台落脚,少有进楼阁的。
龙龟帝君往后看了几眼,也没从那座雕梁画栋的楼阁上瞧出人影来,摇摇头,“这也好,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