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4章 抽其道骨
东湖洞天中气氛僵硬，两方俱不打算退让。
经业上尊是圣地准圣，为了圣地威严，为了东湖法会涉及的错综复杂的关系，鸿云子无法让湛长风将他就地处置了。
这要是由太一做主，蓬莱仙境还有何威望？
更别说，他是东湖法会的头领，他如果死得那么随便，东湖法会定会乱，它一乱，谁去执行碎片身计划？
鸿云子不会后悔当初答应碎片身计划，也不会后悔早前没有阻止经业上尊掳劫那艘虚空战舰。
相比其他兢兢业业为道统筹谋的天尊，她其实几万年前就已经隐退了，只因为天地杀劫起，才被再次请出来坐镇仙道，对话其他道统。
现在仙道的决策，她很少插手，唯需做的是应时而变，找到能长久延续仙道的路。
经业上尊所为对此有益，只是结果错误。那么她就要尽量挽回这个错误。
她与经业上尊的不同之处是，经业上尊死死盯着湛长风，她则是在整个大局中审时度势。
虽碎片身计划到这一步，已经接近崩盘了，但还是有必要在寻到新出路前，以此为名，稳住妖族，稳住其他碎片身，否则，九天会更乱。
湛长风不介意九天更乱，她只要一条新道，以及将阻道者斩尽的底气。
另身为太一帝君，她亦无法在连自身都遭受死亡危机后，将那人交出去，任他们重拿轻放。
若天威可犯，天道将不存，若帝颜可触，大厦将倾。
普世灵帝终于踏了出来，既然已决定干涉这起劫案，他又怎能在此时保持沉默。
在这场局中，他看得也清楚，他们双方有各自的坚持和考量，再深一步斗下去，却是一个可能痛失臣将性命，一个可能难保圣地威严。
“经业上尊此举影响恶劣，天道盟不能视而不见，两位都不放心彼此，何不将他交由天道盟处置。”
鸿云子淡淡地看向了他，这回倒是痛快道，“灵帝陛下在此就方便多了，有劳灵帝陛下做主，好好惩戒他。”
普世灵帝出面将经业上尊带走，省得东湖法会非议圣地不作为，来跟蓬莱仙境闹。
且照经业上尊的行为，到了天道盟，顶多受个几百年的镇压之苦。
他只要活着就好。
普世灵帝望着湛长风，“长生帝君以为如何？”
湛长风手拢袖，嘴角牵起一笑，刹那如冰山融化，“稍等。”
她闪身落到地上，缓步朝经业上尊走去。
经业上尊已压下九霄神雷带来的痛苦，盘坐在地上，听他们争论自己的归属。
闻普世灵帝开口，他便知自己安全了，去天道盟的牢狱里待个几百年，受点苦，总比被投进冥河水中强。
不过看到湛长风走过来，他仍十分警惕，但也仅是警惕而已，仙道天尊和普世灵帝俱在，她还能再扔一次？！
在湛长风收回极域雷网的那瞬，他嘴角上斜，笑了。
普世灵帝和鸿云子亦有尘埃落定之感.......意外却总是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
意志巨剑！
众生枯骨！
造化道场！
三重困境，缚其意魂身，同时狂战加身，转至阴骨，削人灵魂的至阴之覆于手掌，地魂之手捅入他的体内。
修长有力的五指抓住道骨，往外一扯，带起一片血色。
经业上尊不可置信地摸着胸前的血洞，瘫软在了地上，至阴之在他身中肆意狂虐，让刚刚失去了道骨的身子脆弱不堪。
道骨乃道体的根基，它被拔起，这具躯体相当于废了！
“你！你！”
湛长风仿佛在九阙神坛上缓缓转身的神祗，洞悉寰宇的冷漠无情，渐渐变成望向众生时的淡漠温和。
就像她的眼底依旧一片冰冷，却给人温文尔雅的错觉。
“那便麻烦灵帝陛下立案侦查，孤起诉他故意谋害孤与太一臣将性命，另教唆一干尊者围攻太一舰船，试图夺取无极星火。”
湛长风甩出一物，“这里面是现场出现过的所有参与者的攻击痕迹，孤相信天道盟可以查清他们的功法来源，毕竟九榜上的尊者也不多。”
“当然，孤也乐于接受和解，叫东湖法会将东湖洞天和十万亿上品灵石送到孤的面前，不然，孤亲自一个个去找他们！”
湛长风的视线滑过普世灵帝、仙道天尊，微微一欠身，划开一条星路，甩袖走了。
敛微取出一艘虚空战舰给荒天军和天赐族，护送它跳跃空间离去。
普世灵帝拿着那一物，冷冷盯了经业上尊一眼，朝鸿云子道，“圣地里有哪些人参与了此事，还请他们自己来投案吧，或者永远别下圣地。”
他弹出一条锁链缚了经业上尊，经业上尊无力挣扎，大喊道，“九天一统是必然，除了玉昊上帝无人能胜此任，东湖法会绝不能妥协！”
“太一就是害群之马，有它在，战争只会更激烈，不可放任他们！信我！”
“集齐碎片身方有机会迎来太平盛世！”
直到他们都消失，鸿云子才动了动眉头，回了蓬莱仙境。
蓬莱仙境的总务一直是经业上尊在主持，或许，她该重新整顿一下仙道了。
这一场劫案落下了帷幕，却远不是结束。
然此刻，湛长风是放松的，她坐在一方陨石上，望着深邃的虚空神游。
敛微出现在她的身边，目光落到她拔道骨的手上，一道道焦黑好似祛除不掉的丑陋疤痕。
准圣的血肉百骨，都灌注了道之力，动手拔道骨，相当于直接跟他那条道肉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
“这有点不像你，东湖法会势力未知，可能牵扯各道圣地，一下全都得罪了......”
“有时候不需要想太多，我有理时，对方任我杀。”湛长风眉头轻挑，“圣地还是要脸的。”
敛微不置可否，用度厄之力帮她拔除了手上的道纹痕迹，“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大概是看见你时。”
“.......”
“突然想起我的私库没了。”
“呵呵，全部充公了，你别想要回去。”
“无妨，我很快又有进账了。”
第1335章 分盟相聚
湛长风握了握完好的手，“自身实力不济，筹谋再多也是枉然，于我于太一亦如此，你先回去吧，春江阁崛起不久，离不开你，老阁主要是能看见你证道成功，重立春江阁，想必会很高兴。”
“你这话，倒是叫我想起我还有一些恩怨没了结。”春江阁的破灭，有天庭设计的原因，但具体动手的，是某些与春江阁称得上友好的势力。
九万年已过，大多因果已随着当初那些主使者的陨落而消散，然在那场战争里，春江阁也被夺走了许多空间器具炼制技艺。
不客气地说，现今流传的大部分空间器具炼制技艺，都是从春江阁流落出来的，或者在它上面推陈出新，演变过来的。
她不可能将与春江阁有关的技艺全都收回来，这一收，就几乎是垄断了，九天势力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然，某几个拿着从春江阁夺过来的技艺当宝贝，从九万年前一直传承到现在的势力，她不会放过。
这是春江阁道统的耻辱，敛微不打算让太一牵涉其中，告别了湛长风，她便亲自去了断陈年旧怨。
湛长风亦没有细问，当年再曲折的故事，于敛微而言也仅是过往了，所谓清除恩怨，不过是顺手的事。
抚平了袖子，湛长风来到行驶的虚空战舰之中，众臣将急忙上来参见，激动得没了话。
“返航吧。”她说罢，示意巫非鱼、赵玄等人随她去主舱室叙话。
巫非鱼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老怀深慰的感觉，但当着一众太一肱骨的面，她很给面子地措辞道，“我等能从东湖洞天逃脱，全仰仗陛下之威，另要贺喜陛下因祸得福，拿回了曾经被夺走的极域雷网，洗太一之耻。”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巫蛊之道。”
“......”巫非鱼沉色看着一本正经的湛长风，“陛下莫要说笑。”
“你不是让我屏蔽你吗，现在需要我解除屏蔽了？”湛长风微撩袍角安坐席上，在巫非鱼即将暴躁之际，展颜一笑，“大祭司辛苦了。”
呵。巫非鱼心力憔悴，懒得再纠结屏不屏蔽的问题，她听不听得到心声都随便了，大不了自己离她远点。
湛长风一指旁边的席位，“大祭司请坐。”
“......”
肱骨们自发无视了空气中流淌的某种汹涌暗潮，反正知晓陛下又在逗大祭司就行了。
湛长风让他们都坐下后道，“这次九霄宫之行，虽状况百出，好在有惊无险，诸位想来也劳累了，回到山海后好好休养生息。”
赵玄心挂不久前的战斗，“陛下，那些袭击我们的修士，会被如何处置？”
“天道盟能治就治，不能治的，我杀。”湛长风道，“即便事端发生在幽天内，与太一隔着个天域，太一也定要将主权维护到底。”
赵玄一听，慷慨激昂，“请允我留下来看顾事情发展，那些人要是贼心不死，再有动作，也好立即反映。”
“你留下也好，余笙应该在近处的分盟，之后你便与她在分盟等候天道盟的处理。”湛长风看向和光帝君，“帝君伤势怎么样了？”
和光帝君有丝不习惯，可能是现在的湛长风和不久前的湛长风相差太大，可能是太一的强硬作风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抽了准圣道骨，怼了仙道天尊，还能冒着得罪九榜上大票尊者的危险讨公道，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是有道理的。
“尚未好全，但也无大碍了，多谢陛下关心。”
“有帝君相助，众将士才没有出现大片伤亡，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待太一正式接管风云界域后，还需帝君护持一方安定，与我共安风云生灵。”
和光帝君抱拳应是。
湛长风与他们叙完话，便让他们先行返回山海，自己带着赵玄前往余笙所在的分盟。
这处分盟在幽天逢源界的界门城中，门楣高大，全石结构，色调暗沉，独立于静僻处。
余笙收到他们要过来的消息，先至门外等候，直至见到安然无恙的湛长风，才浮起温雅的笑意，“恭喜陛下，没让人打成残道。”
......天道好轮回。
湛长风何等人，面不改色道，“孤向来是将人打残，宁归多虑了。”
“那不知对于此次事件，陛下打算作何处理？”
“既交给了天道盟，我们便是诉方，孤打算派你和赵玄尊者留下来等候结果。”
赵玄正直道，“那些人别以为遮了脸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干过，该惩就得惩，该罚就得罚！”
“赵尊者说得极是，太一正走向天域台面，若忍气吞声揭过了此事，怎立足于天朝之林。”余笙微微沉吟，“不过，陛下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不急，你们先等天道盟调查好了，从他们那里拿到截杀事件参与者的名册，到时再做打算。但是，经业上尊所主持的东湖法会，必须被严查，若天道盟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太一将亲自讨回。”
“好，我与赵尊者代表太一跟进调查，等有了眉目，再向陛下禀告。”
湛长风与两人小谈了一会儿，便道，“无极星火和天赐族被拍卖这桩事，有涅会的影子在里面，恰难伽族靖穹也还在九霄玲珑会上被拍卖，孤先过去看一眼，瞧瞧有没有他们的踪迹，你二人当心。”
目送湛长风离开后，赵玄感慨道，“陛下道行大涨，又有你得无极星火，位列尊者，太一可破茧矣。”
“还是不够的，等完结了这桩事，太一众臣该聚到大朝会上，认真商讨一下未来了。”
九天征伐不是说说而已，比起其他王侯帝君下有苍生，上有古天庭，太一还多了涅会和东湖法会的隐秘威胁，不谋划一番，指不定哪天又卷入别人的阴谋里去了。
赵玄亦叹太一的多灾多难，但更感它夹缝中蓬勃生长的韧劲儿，希望它能激流勇进，不为强加上来的束缚所累。
自家人知自家事，太一的底蕴并不强，很容易遭受夭折危机，然太一经此一役，确实开始在九天中扬名了。
第1336章 雅间之中
扬名范围，主要在九天的尊者和准圣之间，是用无极星火、九榜上接连陨落的返虚强者、湛长风青云直上的神号打出来的。
尤其天魔像困杀上百位尊者那战，直接让没有准圣坐镇的天朝及其他势力歇了刁难太一的心思。
陆过和梁上君两位尊者窝在玄天某界，盯着三皇宝树看了好久，确定湛长风的神号稳定在那里，不再变动后，舒了口气。
“投效太一真真需要勇气，一下子极尽辉煌，一下子又如众矢之的，来回在生死线上踩啊。”陆过尊者挠了挠头，“虽接触短暂，也能感觉到，他们内部氛围很安稳，凝聚力极强，外部却腥风血雨。”
梁上君思索道，“这次长生帝君排名上升，仅次于准圣，应当不会再有人找上来恶意挑衅了，我认为太一会进入一个快速积累底蕴的相较和平的时期。”
“道友的意思是？”
“诶，你不必学我，就像你说的，太一的外部环境腥风血雨，我们若为太一之臣，少不了面临陨落的危机，所以究竟是选择成为其天官天将，或成其战宫临时战士，或离去，都还得斟酌斟酌。”
梁上君说完，又情不自禁叹道，“放眼望去，现似乎太一最有可能成为天域级天朝吧。”
“在玄天？”陆过尊者不太看好，“玄天是人道主场，不有那广平天朝在吗。”
“也可以跨天域嘛，比如幽天，幽天说起来是叶氏天朝、燧火族、阴阳天朝三足鼎立，然这三巨头，没有准圣坐镇。”梁上君点到为止，转开话题，“多说无用，先到了风云界域再看吧。”
像他们这样又向往又纠结的修士不在少数，只等一个能够让他们义无反顾加入的契机。
极多不明真相，只看到了九榜排名的修士就干脆多了，强者象征着力量，强者所在象征着丰富的修炼资源，他们一股脑就往风云界域扎去了。
而原在风云界域的修士，都想办法要进山海。
这一来，倒是让从山海移民出去的修士生了悔意。
花间辞看准时机，借着这股东风，正式在风云界域、玄天，甚至古天庭，宣布了战宫即将成立的消息。
成为太一天官天将的要求极高，福利丰富，代价也大，战宫的期限契约制、正式临时分工制，更加容易被众修士接受。
想暂寄太一寻份差事的，可以选择成为临时战士，签个五十年、百年，想进入帝域的，可以先成为正式战士，再通过天官天将的考核。
抉择自由。
花间辞摆出了求贤若渴的态度，考虑到天域广大，来往不方便，在新地域中设了战宫考核点，凡通过考核者，太一会遣派星船或虚空战舰，去其所在星界，将其接来山海。
基础的入宫考核是天赋、实力二选一，不难也不简单，一时间，向往战宫者众。
彼时，湛长风换了副模样，逗留在静虚域。
上九陆正在召开论道会，但上去得要邀请帖，湛长风不想再惹人注目，便只在其他大陆闲逛。
逛着逛着，来到了九霄宫名下的一间店铺，难伽族族长就在此被寄售。
她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后到了对面的茶楼里，问那伙计，“二楼中间的雅间可空着？”
“哎呀，不巧了，那间被包下来了，近段时间都没空呢。”
“近段时间？包了很久吗？”
伙计笑说，“玲珑会开始后便包着了，阁下要不要换一间？”
“在旁边开一间吧。”
“好嘞！”
湛长风在伙计的热情招呼下点了壶茶，便打发了他，将门关了起来。
她打开南面的窗户，斜对过去就是对面那家店铺的二楼窗户，若从她隔壁的房间看，可以看见二楼窗户后，被困在灵牢中的靖穹，但从她这个角度看，只看得见灵牢的边。
她也不大在意，关上窗户，布置了防御结界，分出一魄化分身。
界神碑那边还需功德清除恶源，众神选者也还在摸索新的成神之路，她不宜长久离开，就让分身商愚继续回那边主持。
分身借界神碑之力穿梭而去后，易长生也显出了身，她那眼中，才是真正的温柔深情，深到极致，便是一种温和的无情。
湛长风笑笑，“若你坐我的位，大概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大批人拥护。”
“可这样的我，没心思坐你的位，这芸芸众生，有趣也无聊，然始终没有让人插手的**。”易长生倚着窗台，深邃的灰眸中仿佛装着整个冰冷又生机勃勃的寰宇，“你悟了那么长时间的道，可看清真正的道是什么？”
湛长风轻叩着案面，“在我看来，即使是统一了九天**，也还太小了，就像这杯茶，你只买下了茶中水，从始至终，没有得到这只茶杯，那么，它就是不完整的。”
易长生垂眸，“六道神将。”
“也许吧。”湛长风屈起手指，散漫地来回推着茶盏，“如果将这寰宇分类，超脱了凡灵一道的道者，可入天道，基数最广最常见的人，可入人道，人之外的胎生卵生化生湿生之辈，可入傍生道，鬼魂入饿鬼道，非人非鬼非妖非仙非神非佛的修罗族，天生属于阿修罗道，地魂堕地狱道接受惩罚，清除因果。”
“它，不就像是此方寰宇的一个还未成型的框架吗？”湛长风支起脑袋，“点将台的传承，为何偏偏是六道神眼，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若我要完成帝道，必定得涉及对寰宇框架的实践，不过这个还有点远，先将太一稳住吧。”
现在六道神眼中，唯一成就神将之位的是天道眼普世灵帝。
她至少要有与普世灵帝匹敌的实力和势力，才能深究六道的存在。
易长生颔首，“我也该继续去找乾坤界的碎片了，你小心点，再自找麻烦，我懒得回来管你。”
“事急从权。”湛长风低笑，“你舍得？”
“我对自己哪来的舍不舍得。”她的身形消散，化成一道意识投入了茫茫虚空。
湛长风还不放过她，“那肯定是不舍得了，谁会舍得自己的命。”
“湛长风你脸呢。”
湛长风一连怼了好几个人，感觉道格的遗留影响终于散去了，舒畅地饮下了半杯茶。
第1337章 狭路相逢
九霄玲珑会通常持续三月，不过出了拍卖无极星火这档子事，霄丞尊者巴不得早点结束，快些闭域，就将时间缩短成了一月。
这期间，不少人到店铺中打量靖穹，然靖穹中了巫蛊，情绪一激动就会痛彻心扉，他又受不了如此侮辱的售卖，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愤怒中，也每时每刻被痛苦折磨。
那些对他好奇的买主一瞧，哪肯抛大笔钱将他买回去，于是，他被留到了玲珑会的最后一天。
湛长风依旧在雅间打坐修行，并不关心涅会是不是要放弃他。涅会蛰伏至今，行事诡谲，想捉住它的尾巴没那么容易。
天擦黑，玲珑会也进入了尾声，一些商户将滞销的东西推到街旁，挂上了低价的牌子，从高昂走向低迷的修士们再一次热情高涨，涌入坊市，希望能低价淘换到好东西。
湛长风推开窗，看了眼街上摩肩接踵的景象，视线移到对面时，发现那边闪过了一小半截伙计推走灵牢的场面。
这是要卖出去了？
她打开房门下楼去，恰隔壁也开了门，俩人一同堵上了楼梯口。
这一看，还是个熟人！
可不就是姬朝月嘛。
只是她此刻换下了华丽的紫袍，穿着一袭素净的广袖织锦裙......愣是像个假的大家闺秀。
如果这是她的伪装，湛长风觉得依她的情商也确实止步于此了。
姬朝月附庸风雅地摇了两下团扇，眼睛扫过面前这平淡无奇的道袍人，心思百转，店伙计领着此人从她雅间经过时，她留了个神，果然后来的七天，这人都没从房间出来过。
偏偏此时......
“哎呦，匆匆忙忙地做什么呢，差点把我撞了！”姬朝月一团扇拍到湛长风身上，惹得湛长风心中古怪。
这家伙演得太矫揉造作了。
湛长风神色寡淡，像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冷冷道，“走你的路，不走让开。”
这种一点也不华丽的人就该一剑送上天。姬朝月压着出手教训她的心思，冷哼着走下楼去。
她透过那扇窗户，已经看见买下靖穹的那人的长相了，又顾忌楼梯口遇到的死鱼眼，便先在靠近大堂门口的一张茶桌上坐了下来，打算先看看这死鱼眼的动作。
闹市中修士众多，不乏大能，故而湛长风没有贸然用神识等手段监视那间店铺，所以发现靖穹被卖出后，想进到店中，看看是何人买下的。
然确定了姬朝月就是她隔壁雅间那位，她就不急了，左右姬朝月有数。
湛长风也找了个空位坐下，此时茶楼大堂在放映某些大能的斗法画面。
斗法画面是分等级的，比如一级是普通的影像，二级有三分真实感，三级有四分真实感，等等。
真实感越高，越身临其境，也越容易从大能的招式中感悟道理法则，若有十分真实感，就跟在现场没差了，不过这也是很危险的，实力不够，便会被画面中传递出来的威能重创，甚者湮灭。
这间茶楼还没本事拿到十分真实感的影像，投影的仅仅是一分真实感的影像。
虽只有一分真实感，亦勾得看官们反复要求店伙计重放，因为这一段影像，恰是余笙和龙族淮准的斗法场面。
开头便是淮准抽尾将太一的虚空战舰击飞，然后又一招真龙咆哮，不分敌我，荡得众修士心神俱裂，画面到这里也出现了强烈的晃动，变得模糊起来。
当余笙祭出无极星火那瞬，画面彻底断了。
就算如此，画面闪逝之时，掠过的模糊星火，足以让他们激动。这段影像分明只具一分真实感，却叫人感受到了无极星火中传来的可怖威能。
他们多少人，光看着这段影像就两股战战，站不起来了。
“无极星火竟真能敌准圣！”
“这就是太一跟九霄宫硬拼也要救回来的人吧，了不得！了不得！”
“能收服无极星火，一看就不是普通修士。”
“太一都是些什么牛鬼神蛇，想想前面的片段，能抗返虚尊者的巫灵，重宝加身的黄金大将，败尊者如割草芥的长生帝君，更别提，还有一位掌控了福厄财和空间之道的准圣，九万年过去了，财神始终是财神啊。”
“幸不与其生在同天域，幸不与其同阶。”
“可悲九天繁星如雨，我如尘埃泯人间。”
......
茶楼中唉声叹气者愈来愈多，掌柜良心发痛，要求店伙计换个别的影像放放，免得再看下去，坏了他们的道心。
店伙计挑来捡去，既然这些名扬九天的看不成，就给他们看看各天域正在崛起的天骄们吧，他找出从古天庭中流出来的一些影像，投影了出来。
因为古天庭上去了，没到最终考核是下不来的，所以他们还没购到第二届的影像，现在手头上的，都是第一届逢王会天骄们的斗法片段。
他也是深谙经营之道，知道该怎么样制造冲突，第一段斗法就是姬朝月和宁鹤帝君。
“第一次看这段斗法的道友有所不知，这二位，也来自风云界域，一个是轩辕大帝的本源血，一个是难伽族的后裔！”
不用再多说，历史学识丰富的修士自然懂。
轩辕和难伽可是最先出世的黄金人种之二！
“轩辕大帝的本源血竟然托生成人了，合该人族崛起。”
“难伽族不是灭亡了吗，怎么还有后裔。这风云界域也是奇了怪，一个个不出世的天才，都在它那儿出世了。”
“嗬，仅仅是灵鉴实力，打出了返虚的气势，这要他们晋升返虚还得了？”
“返虚哪里是那么好证的，说来，对面的店铺里，是不是在卖一名难伽族族人？”
“听说是太一发卖的战俘。”
“太一这有点不人道了，死命救回自家差点被拍卖的主官，却还发卖别人。”
“呵呵，我怎么听说，是难伽族在战场上反戈，掳走了正在收服无极星火的天权主官，间接将其交给九霄宫拍卖。”
“竟如此曲折，惹不起，惹不起，这些人玩得太大了，换了我，不知道怎么死的。”
姬朝月听着看客们的议论，端起茶盏掩了嘴，余光瞥到那冷面死鱼眼，心里不怎么舒坦，这家伙，难道跟难伽族有关？
第1338章 脸厚者胜
茶楼里的影像刚放了个头，对面店铺走出来两人，一个是魔道尊者，一个裹在斗篷下。
姬朝月目光微顿，就是他们了。
花间辞寄售靖穹，更多的是出于惩戒和向涅会提出警告，没那个能将涅会一下拔起的奢望，所以只是让她帮忙看看谁会赎走靖穹，并未要她阻止，她也因为轩辕和难伽的恩怨，认真地在这里守了一月。
尽管嗅到了靖穹手上沾过轩辕族的血，她却没想在此刻发难，那边毕竟是一个气息强大的魔道尊者，贸然动手，与己无益。
她打算追踪他们一段时间，看看那魔道尊者是意外买下靖穹的，还是在涅会的主使下买的。
姬朝月留存了一份影像，便在那魔道尊者抓着靖穹化光遁远之际起身要跟上去。
忽然之间，天空爆出一团幽蓝光华，将魔道尊者和靖穹撞现形了。
巨大的能量波动让坊市中的修士一惊，除了几个尊者，其余顿作鸟雀散，他们可不想因为卷入别的战斗而重伤垂死！
姬朝月神识透过茶楼望向上空，竟见那幽蓝光华中出现了宁鹤帝君的身影，这人不是疯了吗，怎么跑来钧天九霄玲珑会的？
魔道尊者也不是好相与的，质问道，“你是何人，快报上姓名，我好将你刻在坟前碑上！”
宁鹤帝君披头散发，曾经黝黑的胡须杂乱且泛白，神情麻木，他直勾勾盯着斗篷下的靖穹，眼神深得可怕。
“呵呵，原来是想从本座手里劫人！”魔道尊者在两人间来回看了几眼，自不会将靖穹拱手让人，挪了一步挡在他面前。
靖穹现在人形状态下的脸，可是宁鹤帝君之孙宁栖梧的，他见了宁鹤帝君，嘴角就一直扯着笑，没有放下，“难得凭着微薄血脉返祖的后裔，还不快拜见祖宗。”
宁鹤帝君的脸瞬息万变，压抑着的狂怒终于成了喷薄而出的岩浆，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毁了。
幽蓝的光芒从他身体中绽开，伴着低吼声，他变成了高大威武的能量形态，浑如全身覆铠的幽灵将军。
“难伽族？”魔道尊者以为他是来抢人的，但看着又不像，倏忽风声破空，攻击已近。
宁鹤帝君狂舞一柄巨斧，灾疫之力四溅，形成一方毒域，他的气机死死锁着靖穹不放，连带着也将那位魔道尊者罩在毒域中，不让他们逃离。
毒风刮到坊市中，所能看见的道边灵树和屋中盆栽，全都蜷缩起了叶子，呼吸内枯萎腐化。
姬朝月看着手下茶桌由原木色渐变成深褐，立马放下了茶盏，这茶盏逐渐漆黑，杯中水枯竭，留下一堆烂叶。
她遁出这片坊市，远远观着宁鹤帝君和魔道尊者的斗法，视线一瞥，却见那死鱼眼立在不远处的一处屋脊上。
姬朝月起了个头，“道友可知那些是什么人？”
湛长风睨了她一下，不做声。
姬朝月总觉她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白眼，心中火蹭蹭冒出，这家伙哪怕不跟难伽族、涅会有关，也不是个好人！
有冒死观战的灵鉴天君看见俩尊者在眼前，赶紧示好，“容我为二位尊者解惑，那穿斗篷的，似乎是放在某个宝阁中拍卖的难伽族人，他身边那位魔尊，来历未知，然不久前与另一尊者斗过法，道号被众人熟知，是为衡方尊者，至于新来那人......”
这位灵鉴天君神色复杂，刚刚他还在茶楼里全神贯注地看他和那轩辕大帝本源血的斗法呢！
人呐，果真经不起念叨，他们才看了个开头，好家伙，打到他们面前了！
还从灵鉴变成了返虚尊者！
姬朝月知晓的内幕比他多多了，但还是听他讲完，颔首说了句“多谢”。
这位灵鉴天君不敢过多打扰，得了回应便欣喜地退后了一点，认真观看毒域中的战斗。
不是他们爱看热闹，着实是感悟别人的斗法，分辨其中涉及的道理法则，也是一种精益自身的修行，要是能完整体悟高阶修士的斗法，说不定看着看着就顿悟了。
什么都悟不出来也不要紧，刻录下来还能赚一笔。
不管外边修士如何围观，宁鹤帝君的理智已经快烧完了，心中只有杀死靖穹这一念。
他曾在祖殿供奉他们的牌位，可他们回馈他的是什么？！
是夺舍他的族人！
他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一心扩大南江，独霸风云界域，为的是什么，是要这一族，是要他这一族，成为风云史上第一大族！
宁栖梧更是他的孙子，是他花费心血培养起来的继承者，这些自称他祖宗的人，凭什么将他的心血踩在地上，践踏他一生的愿景！
如果是因为那可憎的血脉，他宁愿将所谓的难伽族血脉拔出来，甩他们脸上！
攻向靖穹的力量被衡方尊者挡去了大部分，靖穹身处危险，却毫不担忧，“将灾疫对准自己的族人，是最愚蠢的行为，你伤不到我。”
靖穹的手掠过面前墨绿的毒雾，这叫全盛状态下的衡方尊者都忌惮的毒雾，到他手底下，差点就绕指柔了。
作为难伽族的先辈，靖穹可比宁鹤帝君会役使灾疫了。
“族人？！”宁鹤帝君神情扭曲，“我已没有族人了，我的族人都死在你们手中，不杀了你们，难消我心头之恨！”
靖穹颇不以为意，“那叫什么族人，不过是血脉的容器罢了，你既有机会返祖，合该脱离那低等种类，好好当难伽族人。”
“荒谬！”
“到如今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分不清谁才是族人，你实在让人失望。”
衡方尊者:.......
他这是买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别出声吗！
衡方尊者一直以魔焰护身，隔绝毒域中的致命疫源，然这俩人一对话，直接把宁鹤帝君气得七窍冒烟，攻击力成吨上蹿。
宁鹤帝君抡着巨斧砍向碍手碍脚的衡方尊者，“滚开！”
幽蓝光华如一团团火焰随这撼天动地的一斧从天卷下，砸散了衡方尊者的魔焰。
衡方尊者见势不妙，祭出三件防御宝具，皆被他洞穿，眼看那蕴含了无数的灾疫即将侵上身，他放出几个鬼奴，强行接了下来。
第1339章 瘟疫之源
宁鹤帝君对衡方尊者没好脸色，“你如此为他舍生忘死，我就先成全你！”
衡方尊者亦是脑门疼，他偶然听说这处地方在卖难伽族人，想着自己在专研疫病邪气，便想把人买来当帮手，顺便还能弄点“材料”。
他怎想刚出了店铺的门就遇上了这遭事。
“本座买下的人，你凭何争夺！”衡方尊者火气也大，拔开一个瓷瓶，怒道，“别以为你能役使灾疫就了不得，本座非得让你尝尝陨落的滋味！”
衡方尊者这些年在各界走动，发现中小界各种疫病增多，死者无数，就对疫病源产生了兴趣，于是试着造出这些疫病源，并找到解决它们的方式。
倒不是善心大发，仅是为了谋功德，抵杀劫。
他手中这瓶东西，便是他不小心混合了某几种疫病源，创造出来的“海王心”。
一旦看到“它”，就会产生严重幻觉，眼前会出现一位或一件埋藏在心底，经年不忘的人或事。
从而，被“它”污染识海，夺走性命。
瓷瓶中升起了一缕白气，明明单调异常，但在不同的修士眼中，有着不同的模样。
有些是错失的宝物，有些是宿敌怨偶，有些是同脉师兄姐，无一不诱着人靠近。
远处的围观修士仅是看了那“海王心”一眼，便恍惚觉得环境发现了变化。
再仔细一瞧，那些朝思夜想的、终年鲠在喉中的，悄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师兄小心！”一修士对着空气大喊一声，然后拔出剑朝近处的无辜修士劈去。
“想夺我东西，再去修炼个五百年！”又一修士砍向了旁边的琼楼。
距姬朝月很近的那位灵鉴天君也因为看了“海王心”，陷入到幻境当中了，他似乎将姬朝月认成了仇敌，红着眼偷袭上来。
姬朝月没叫他得逞，一掌便将他拍晕了过去，随手投向远方。
湛长风大概是想要的都有了，或者说没有什么人或事，放在“刻骨铭心”的位置上，因此并未受到蛊惑。
“啊！”宁鹤帝君却要发了疯，他的面前出现了“宁栖梧”，可他有时候又不是“宁栖梧”，而是顶着“宁栖梧”皮子的靖穹。
宁鹤帝君低声反复念叨了好几句话，决绝得祭出一道天赋神通，“瘟疫非我的向往，灾厄亦不是我所求，若你们用着血脉给我套血缘亲族的枷锁，我今日就要弑亲，叫你们死在这引以为豪的血脉之下！”
一术出，天地暗。
靖穹脸色哗变，“你想干什么！”
“层林尽染！”宁鹤帝君割破手腕，以血为引，天上降下一道晦气浓郁的暗红光柱。
瘟疫源从暗红光柱上一层层激荡开去，所触楼阁瞬时被分降成了废墟，所触河流顷刻干枯，留下一团团灵鱼或水草的黑色残骸。
衡方尊者眉头一拧，没把握抗下，抓着靖穹往外撤。
但那暗红光柱仍在持续传播了可怖的瘟疫，方圆十里，方圆百里.......连湛长风、姬朝月都被破一再远离。
有修士慢了一步，被瘟疫源扫到了，浑身力量忽然一空，手臂发痒，用力一抓，将自己的皮扯了下来，没有几息就成了一滩发黑的血水。
衡方尊者如芒在背，他原距离宁鹤帝君最近，那一层层扩大的瘟疫源，几乎是追着他荡开的。
“你不是难伽族的吗，还不快想办法治治！”
靖穹冷着脸，“层林尽染，在术中的战略地位，相当于能够摧毁一个世界的先天圣宝，我劝你快离开这片大陆。”
衡方尊者转头看向紧追不舍的能量波动，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将这玩意儿丢下好了，左右损失些灵石。这片陆地要是毁了，他得救多少人，才能弥补这份业障。
嚯，怎就不让他安稳渡过杀劫呢。
他气得没了法，只能破碎虚空先逃出去，然当他要飞出这方大陆时，却发现出不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层林尽染有几分天罚规则在里面，所以发动它后，此方空间便会默认其为天惩，空间晶壁就会加严加厚，确保没人逃得出去。”
说起这个，靖穹语中还有几分自豪，层林尽染可是难伽族的核心天赋之一，宁鹤能觉醒这道天赋，说明他是有资格成为核心难伽族人的。
哪怕宁鹤现在要杀了他，他也为难伽族诞生了这样一个族人而高兴。
衡方尊者可见不得他高兴，“快说，有何办法躲过去？”
“这......以你的实力，沾上了也不会立刻死，可以等出去再治。”
衡方尊者不相信，“可以治好？”
“看运气吧。”
他忍不住想将他丢到涌上来的瘟疫源中，让他看看自己的运气是怎么样的！
不止衡方尊者焦灼，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修士都已经开始焦灼了。
他们亲眼看着极速扩散开来的瘟疫源摧毁地面上的一切，心里冰冷冰冷，除了夺命狂奔、凌空横渡，想不到其他抵抗的法子。
“传送阵还能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成千上万修士立即去堵传送阵，然后没传送走几波人，蔓延过来的瘟疫源就将传送阵销毁了，剩下的人只能接着逃。
另一边，湛长风顾不得伪装，边退边打开了几条星路，叫逃命速度慢的修士先走。
这举动让姬朝月怀疑自己正陷在衡方尊者的“海王心”里，直到湛长风推了她一把，“还不快走。”
“谢道友了。”她可以用泰皇剑强破空间晶壁，但费时费力，哪有这人手指一划，开出一条星路快。
瘟疫源铺天盖地，三刻后，连湛长风都快没立锥之地了，她立即再开条星路，离开了此方空间。
东边，衡方尊者为了让靖穹这个有返虚实力的人也派上用场，他将他的禁灵镣铐都摘了。
“我一人不行，我们两人一定行。”
靖穹也不想死在这个地方，便跟他一起破强破空间晶壁。
宁鹤帝君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将靖穹除掉，怎肯让他逃掉，“我要叫你还命，你役使得了普通灾疫，可接得了我这招！”
他眼眶中的幽火高涨，用尽全部力量，连连结印，将那到暗红光柱推向靖穹。
今次，毁了这一大陆，也绝不放过此人！
第1340章 又见夺舍
靖穹见势不妙，化作能量形态，与衡方尊者加快破壁的速度。
眼看那暗红光柱转瞬就近眼前，衡方尊者燃烧精血，透支力量，终于将空间晶壁破了一个口，性命攸关时分，他可顾不上靖穹，先一步化光逃遁了出去。
靖穹落后了一步，后颈处传来异样感觉，是那暗红光柱贴上了他的背！
收割一切生机的瘟疫源侵入他的身体，他那幽蓝色的人形能量体，仿佛被灌了墨，泅开一团不祥的黑色，随着这团黑色越来越大，他的身子越不灵便。
瘟疫源正在杀灭他的一切体征，连潜藏在他身上的蛊虫都难逃一死。
“好好好！”靖穹眼神发狠，即使他承认他是一个优异的族人，却也不能任他夺取自己的性命！
既然都到这步了，就别浪费了那一身天赋！
靖穹的躯体中射出一抹幽光，直直冲向宁鹤帝君。
先前也说，难伽族平时多隐去肉身，以强大的能量体现身，力量不被肉身限制，但肉身中的血脉之力，是他们与天地之间的纽带，是他们的天赋神通来源。
若宁鹤帝君好好当难伽族，他自会欣喜，可偏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正好，他舍了现在这具肉身，夺了宁鹤的肉身，继承他的血脉天赋！
宁鹤帝君哪想到靖穹会这么疯狂，此等局面下还妄想夺舍他？！
但他下一息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中的血脉仿佛在主动接纳靖穹，使得靖穹连破他的防御，须臾便闯进了自己的紫府！
宁鹤帝君猛然想起，他飞升天朝后，为了告慰先辈英灵，也为彰显自己的功绩，将自己的命牌从守魂殿，移到了祖殿！
难道是命牌中保存的那滴精血和魂气被他拿了去，当做了夺舍自己的媒介？
否则，自己的躯体，怎么会那么快接纳他！
宁鹤帝君没空仔细想了，他意识入主元神，怒瞪进到他紫府来的靖穹。
靖穹好好大笑，“幸好我留了一手，今日开始，你的躯体将由我掌控！”
他好歹是他祖宗，神魂比他强数倍，又有血脉媒介在，还怕夺舍不了他？
“找死！”
两道元神扭打到一起，招式百出，发展到最后，成了撕抓挠咬，拼了命吞噬对方的元神。
宁鹤帝君气势虽胜，但比元神，确实弱了靖穹一头，不到一个时辰，半数元神都被他吞了去。
靖穹的元神再三壮大，已经稳胜，然别忘了，靖穹吞噬宁栖梧时，宁栖梧身上的蛮异族诅咒转移到了他身上。
现在他的元神一碰宁鹤帝君，诅咒又换到了宁鹤帝君身上。
蛮异族诅咒虽不是某位蛮异族个体的意识化身，却承载着蛮异族的意志，中咒者的思维会被蛮异族潜移默化，成为另一个意义上的“蛮异族人”。
宁鹤虽在某一瞬察觉了一点异样，然呼吸间诅咒之力就抹平了这种异样，诅咒与宁鹤帝君融合在了一起。
诅咒并不能增强宁鹤帝君的神魂，可蛮异族几乎无坚不摧的意志慢慢影响到了宁鹤，叫他愈发坚定起来，愣是以万夫不当之勇将靖穹的元神撕咬下了一大块。
他就像茹毛饮血的凶兽，把到口的元神炼化为自用，目光死死盯着靖穹。
二者再次厮打在一起，不计后果。
又说瘟疫之源出了之后，有几批修士通过传送阵和湛长风划出的星路逃到了其他大陆上，这动静没多少工夫就被九霄宫知道了。
霄丞在数十位一起论道的尊者面前冷了脸，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真当九霄宫是摆设？！
他一怒下遁至那方大陆外，其他尊者一瞧，纷纷跟来凑热闹。
湛长风和姬朝月因为比较在意宁鹤帝君与靖穹，没有离开，在外看着。
衡方尊者想他堂堂一魔道大能，被抢了人，还以如此狼狈姿态逃出来，也是心有不甘，想等出个结果来。
霄丞看见这三位尊者，眼神一晃，三人中，似乎就姬朝月看着和煦一点，便朝姬朝月问道，“敢问此处发生了何事？”
姬朝月指指了衡方尊者，“你问他，他参与的。”
“......”衡方一道眼风甩向姬朝月，冷笑，“关我何事，我也是被人挑衅寻事的。”
霄丞尊者脸上染了薄怒，“还请道友将原委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哼。”衡方尊者敬他是九霄之一，顿了几息，用三言两语将事叙述了出来。
简单来说，两个有仇的难伽族人碰到了一起，将此方大陆废了。
霄丞尊者胸膛起伏，他自认还算是个公正的人，此时经不住在心中碎碎念：又跟太一有关，又跟太一有关，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了！
这方大陆已经成为大型瘟疫源了，他根本靠近不得，唯请霄时上尊以大神通将整片大陆封锁住，等那罪魁祸首自己出来。
有尊者调侃道，“今次九霄玲珑会，精彩过头了啊。”
也有人怜悯，“可惜那些被无辜波及的修士。”
提到难伽族，太子纵、太子横、冯诸天、计唐圣子等人疑惑地瞥着姬朝月，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太子纵先出声，“姬道友？”
姬朝月悄悄提了气场，高傲地“嗯”了声。
太子纵笑道，“还真是姬道友，古天庭之后多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姬朝月不是很想提这茬，都怪那死鱼眼，要不是为了监视她，她怎会忘记将衣服换回来。
那厢，霄丞尊者从属下传来的讯息中，知晓当时有位尊者帮无辜修士逃命，还会罕见的空间术，立马起了探究心。
返虚尊者有破虚之能，但本质上是用蛮力撕出空间裂缝，靠道体渡到另一个目的地，又或单指不借外物在虚空中来去，真正会构建空间通道的，很少。
遇到这等修士，他怎么也该有点表示，于是，他将目光移向了湛长风，“听闻出事时，道友对逃命的修士多有帮助，在下先替九霄宫谢过了，请问道友尊姓大名？”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湛长风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以另一副模样来到此地，干脆便不显露身份了。
霄丞尊者见她没有互通名号的意思，识趣地不再过多纠缠，只叫人去库房中取一份谢礼来。
第1341章 被揭伪装
大陆中，宁鹤帝君与靖穹斗了许久，在宁鹤的猛攻下，靖穹的元神力量逐渐衰弱，即将被吞噬殆尽。
靖穹已经快没有其他意识了，仅凭着求生本能四处乱蹿躲避。
宁鹤帝君大仇将报，说一句话都嫌占时间，紧追着他不放，终于将靖穹的元神都吞了下来。
他因祸得福，元神壮大了整整一圈。
然霄时上尊见其久不现身，亲自朝这方大陆传音，“是何人毁其秩序，杀其生灵，还不快速速请罪！”
宁鹤帝君正是舒泰时，闻声眼神变锐，他荡袖收回溢散在天地间的瘟疫之源，破虚而出，扫过虚空中诸位尊者。
“朕乃南江宁鹤帝君，因追杀灭族仇敌，给此方大陆造成惨重损失，朕万分遗憾，朕不会推卸罪责，将自请天道盟裁决！”
这番抢白叫霄时上尊、霄丞尊者一口气闷在胸中，不上不下，好嘛，他们还没指责，他先放话要天道盟做主了。
考虑到他有帝君称号，又是难伽族，且殒命者中，十之四五不是九霄宫修士，九霄宫还真不好做出私惩。
一个处理不好，会跟难伽族和那些殒命修士的师长弟子纠缠不清，还不如让天道盟来清算。
不过这方大陆被毁，九霄宫损失惨重，就算天道盟来查，他们也会给天道盟施压，让其付出该有的代价！
也有人佩服他敢作敢当，先发制人，何况，比起落到霄时上尊手中，面对不可知的命运，还不如让天道盟来裁定，拖延些时间。
听说静虚域又出事情了，普世灵帝亲自过来了一趟，同行的还有白帝。
白帝留下彻查，普世灵帝先将宁鹤帝君带走了，走前还瞥了瞥湛长风。
湛长风没有特意弄多好的伪装，准圣如果仔细观察，是能看出点问题的。
霄时上尊也因为普世灵帝这一眼注意到了湛长风，沉吟开口，“这位就是危难时救助了众多修士的道友吧，何不上九霄宫一叙。”
湛长风知他起了疑，应道，“上尊相请，不敢推辞。”
霄丞另邀衡方尊者、姬朝月暂留，事情经过他们最清楚，总得做个交代。
到了九霄宫后，湛长风先去见了霄时上尊。
霄时上尊淡淡道，“长生帝君好兴致，还换了面容来参加玲珑会。”
“这不是自知身处风口浪尖，讨人嫌，想低调一点。”湛长风从容解释。
“哦......”霄时上尊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走了还回来，本尊怎么觉得没如此简单，该不是拿我九霄宫当靶子，故意用寄售的那位难伽族引诱什么人出来吧？！”
“上尊说笑了，寄售靖穹时，太一已经将靖穹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贵方，贵方也知晓售卖靖穹可能会引来某些麻烦，当时，太一认为贵方会接下这一单，自该有能力应付。”
霄时上尊被她坦荡打了一巴掌，脸色发红，些微恼怒。这桩事，九霄宫是有一定责任，按照难伽的危险等级，本该有尊者在暗中看场子，必要时，还有他这位准圣及时出手。
但是九霄宫，能够主事的霄锋、霄夷被她打成了重伤，霄琼在另一处重地看守，霄丞在主持论道会。
事发时，霄诰病重，他恰好去为霄诰稳定病情了，以致宁鹤、衡方、靖穹打起来时，根本没人阻止。
霄时上尊试图心平气和，“九霄宫确有监管不力之责，当为此次变故负上一半责任，然本尊疑惑，依长生帝君之能，若有心想制止事态发展，是很轻松的事，却任由其一发不可收拾，是何故？”
他怒的缘由是，湛长风明明在现场，却不一开始就制止，有故意坑害九霄宫之嫌。
湛长风回道，“那时，靖穹已经被卖给了魔道尊者衡方，已与太一没有任何关系，靖穹与宁鹤帝君间又有深仇大恨，所以我认为，宁鹤、靖穹、衡方之斗，属于了结恩怨的正当方式，九霄宫要是嫌他们破坏了建筑，打乱了坊市的经营，当然有权力阻止他们，可我是没这个权力和义务的。”
“到此阶段，因为主动留下来观战而意外陨落或重伤者，理当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别人无法置喙，也没理由替他们伸张正义。”
“及至，宁鹤帝君用出了波及整片大陆的血脉天赋，造成无辜性命伤亡，出于对生命的关怀，我方能帮就帮。”
“可你明明能选择直接打断宁鹤帝君。”
“我为什么要掺和进宁鹤与靖穹间业障累累的因果里，与宁鹤结下阻道之仇？”
霄时上尊面色深沉，“没想到长生帝君竟是，理智得近乎薄凉。”
“大概，这也是我能容忍九霄宫拍卖我天朝主官，险些致其陨落，而不迁怒的原因。”
霄时上尊神色一滞，渐渐大笑出声，“好，商人重利重诚，多谢长生帝君坦诚相待，适才是本尊疑心重，想偏了。”
“九霄宫本身的产业原就游走在普适的道德观边缘，更是与某些星界的律法习俗相冲突，我们敢立下九霄玲珑会，已准备好迎接各方的质疑、打击，但我等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如那极富争议的两条，拍卖或出售活灵、拍卖或出售来历不明之物。私以为，有智的活灵，完全能为自己负责，他们自己都同意被拍卖出售，别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说那来历不明之物，寰宇中丛林法则盛行，拿到手、抢到手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谁管它上任主人是谁，除非上任主人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证明它属于自己，别人没资格拥有。
但多数是证明不了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将现任拥有者当做其主人？”
霄时上尊结语，“九霄宫不后悔拍卖无极星火，我们不需要知晓它之前在谁手里，只需知晓它现在是谁的，这人来拍卖，给足了定金，我们便受理。
唯一的错，便是因为某个原因，故意忽视了与无极星火相融的那位道友。”
“无极星火的事情已过，我不想再谈。”湛长风道，“对于上尊所说的第二点，我不敢苟同，修道的经过是险阻又残酷的，结果往往因人而异，或为力量，或为超脱，或为本心，汲汲营营千年万年，寻一个遥不可及的道。
但走到这份上，上尊与我都清楚，修道，亦修是非心，识一个真相，我合理拥有的东西，被不合理的方式夺走，这就是抢，抢来的东西，能说是自己的吗。”
霄时上尊没有否认，“我知这个理，但弱肉强食是现实，哪怕不用明抢，他们也能用‘合理’的手段夺走你的东西，你找谁诉苦去？”
“弱肉强食也许是部分现实，但不默认弱肉强食是我的原则，我想上尊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上尊还看中了‘利'一字，将自己摆在了‘强’的位置上，自然欢喜地承认了弱肉强食这一点。”
湛长风淡漠道，“另外，被‘合理’手段夺走的东西，我也喜欢用‘合理’手段夺回来。”
霄时上尊浮起一丝笑，“本尊倒是喜欢你这恩怨分明的性子，若你与本尊同生于一时期，在那时论道，本尊可能就被你说服，放弃弱肉强食这一理念了，可如今，在没有足够的现实推翻这一点前，本尊是不会改的。”
“自然，你请便。”
第1342章 通告三书
霄时上尊和湛长风这番谈话，也算将拍卖无极星火事件彻底了结了，双方都不会事后追究。
她又去白帝的临时审讯殿回答了一些问题，出来时碰见了姬朝月。
姬朝月一袭华贵的紫袍，雍容高傲，“道友不打算通一下名号吗？”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没事早点回风云吧。”湛长风也挺无语的，刚刚得知衡方尊者是沉恨魔渊中人，不太可能与涅会扯上关系，关于涅会的线索又消失了。
然天赐族、无极星火九成是涅会所为，可以让天道盟跟九霄宫交涉一下，叫他们说出两者卖主的讯息，但就怕他们留的是假讯息。
姬朝月某瞬错觉自己见过此人，听了她的话，更是惊疑，“你认识我？”
“不熟。”湛长风顺手在石径旁的灵树下，折下一束繁星似的九重紫，“希望有天可以真正熟起来。”
她轻勾嘴角，将花递到姬朝月手里，“太一再见了。”
姬朝月盯着她破虚而去的方向愣了半响，悻悻将那一束繁花掷在了地上，“就说怎么如此不顺眼，竟是这家伙。”
她可还记得当初那杯酒呢！
想了想，她又将地上的花捡了起来，神情异常严肃，如果要在太一出仕，还真不好摔她脸。
姬朝月是挺关注难伽族动向的，不过现在靖穹被宁鹤杀了，其他难伽族又不见踪影，她逗留在静虚域也无用，是该回风云界域了。
三人中，就衡方尊者被留了一留，他也给那片大陆造成了一些破坏，还需担一点点责任，赔点建筑修补费。
天道盟对此事的处理结果，先于百尊截杀案出来，宁鹤帝君将填补九霄宫大部分建筑、人员、经营损失。
另照天道盟的基础律法，过失致人死亡，需被镇压七十年，因此他还得为那斗法中被无辜波及的七千余位陨落者，受四十九万多年镇压，此结果将在他助其他感染疫病的修士恢复正常后执行。
尊者的寿命又不是无穷尽的，这个镇压期限，等于将其永生镇压了。
又将近一月后，余笙从天道盟那里拿到了参与截杀的部分名单，剩下二十几位是无法确认的，天道盟揣测他们掩盖了自己的攻击痕迹或没有用平时的道法战技，因而无从追查。
而在已知的名单中，六十八位返虚尊者是各道圣地出身，三十一名来自其他散脉，不排除某些修士是受一些天朝委托的。
不过，以上名单中，有四十二位在截杀过程中，被天魔像反杀了。
至于哪些是东湖法会成员，目前还不好确定。
余笙将这份名单交给了回到分盟的湛长风，湛长风问，“经业没有交代东湖法会有哪些修士吗？”
“天道盟问过他，但他拒不回答。”
“确定名单上的修士都出手了？”
“根据天道盟的攻击痕迹鉴定，基本没有错漏，且天道盟已向涉事尊者送去了问责书，有人承认了，有人不认，有人收而不回，收而不回者视作默认，经过反复核准，才出了这份名单。”
“那些不认的作何处理？”
“如果那功法道术是多人在修，且也都是尊者，确实可以推脱掉，对此，天道盟还在查，所以他们的名号，还不在名单上。”
“给名单上的尊者，送一份谴责书，责令他们向太一道歉，并去天道盟请罪，同时向其道脉发出通报，表明原委，再公告九天**，以上尊者，终身不得涉足太一疆域，不得踏入太一旗下产业的大门，若那尊者已陨，便由其弟子代受。”
余笙道，“此公告一出，恐会惹到他们归属的势力，和他们的徒子徒孙，介时，也许会对太一的发展造成影响。”
“既然做了，就做彻底，他们若还想玩，我们奉陪就是了。”湛长风又对赵玄道，“赵尊者去守东湖洞天，向外界喊话，经业上尊身为东湖法会之首，德行堪忧，太一将上请天道盟，以东湖洞天作为此次补偿。”
赵玄抱拳应是，随后又迟疑，“东湖洞天在阳天之中，横跨天域终究不是简单事，若要时时刻刻守在那里，似乎不太方便。”
“先守一波东湖法会成员，若能拿下东湖洞天，我之后另有安排。”
湛长风料想，东湖法会的存在及作为，是圣地默认的，想将他们全都揪出来，不是易事，然东湖洞天她志在必得。
深坑其实连通了阴世阳世，它下面的冥河，是阴世中的一条长河，也是修罗族的母河，初代修罗们，正是在冥河中由神民血化生的。
拿下这个地方，可能会对之后有用。
恰好这个洞天名义上是经业上尊的，那些东湖法会的修士不出面对峙，更方便她以“战利品”或“补偿品”的由头，直接跟天道盟索要过来。
与余笙谈完了事，湛长风便划开星路，带着赵玄前往东湖洞天。
东湖洞天上裂开的空间裂缝已经愈合了，内部却依旧是末日废墟的景象，灰尘满天飞舞。
侍奉经业上尊的道童随从还留在这里，另也驻扎了一支天道盟的卫兵。
得知这期间没有其他人来过后，湛长风就将赵玄留了下来，自己亲自去总盟，争取东湖洞天的掌控权。
此时，余笙已将谴责书、通报书、公告书发出，因为那些尊者的背景多涉及圣地，此三书一发，在九天**引起了巨大的舆论动荡。
众多修士，包括圣地中的弟子，都不能相信堂堂尊者们会公然杀人夺宝！
不，这已经不是杀人夺宝可以形容了，联系他们的出身，真不是圣地在背后主使吗？
质疑圣地的声音压也压不住了，不到几天，人心浮动，连在古天庭的修士都受到了影响。
也有人说，太一是在撬动圣地的权威，自找麻烦！
这也确实是九万年来，第一次有某个势力，间接挑衅地位超然的**圣地。
圣地内部风声鹤唳。
最淡定的要属南无释真世尊，佛门自持清净地，凭口利拿到一块星盘碎片，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又怎会命令或默认门下佛陀们去截杀太一。
第1343章 人道喧嚣
最感意料中的是凌霄子，他教过湛长风治世之道，怎会不清楚她的行事作风。
占了理字，以弱制强，天下无敌。
正因知晓，所以他不会命人道尊者去跟她争夺，然而......
凌霄子看着手中的通报书，还是有人道尊者卷了进去，是东湖法会成员或被东湖法会教唆的吧。
人道中，部分知情的上尊准圣是不同意退出碎片身计划的，但他已觉碎片身计划希望渺茫，强行挽回，有伤天和，便用天尊之权，以人道不干涉万星进攻风云一事为筹码，淡出了这项计划。
人道准圣和其他天尊，再不能让他为人道碎片身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要止住春秋苦境中为碎片身计划奋进的思潮，仍还要功夫。
凌霄子离开古天庭，亲临春秋苦境中的天尊宫，召真意云霄宗武祖，太皓清源宗宗主孔孟儒尊，和有人道法宗之称的广素无印宗宗主素心法尊，商议此事。
“人道和九天密不可分，本尊不希望再有损伤春秋苦境名誉的事情出现。”
凌霄子将那张通报轻飘飘地丢在了地上，“上面涉事的尊者，一月内，自己去向太一赔礼道歉，不然，圣地对他们的惩罚，将从禁足百年，变成剔除道籍。”
“天尊所言，是不是太严厉了。”开口者为素心法尊，她长年在宗内避世而修，极少露面，但自从凌霄子有退出碎片身计划的意向后，她就没缺席过宗主议事。
那上面，有两名尊者是她的弟子，无极星火何等重要，等找回了万星帝君，促碎片身合一，无极星火会成为玉昊转世身的最强后盾，何愁他不能一统九天？
九天归一，气运功德相聚一处，他们不才有冲破道途藩篱的机会吗？
没了碎片身计划，六道离心，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寰宇气运大聚集，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勘破成圣之秘？
她着实以为退出计划，是件愚蠢的事，是以东湖法会打算拦截太一，取得无极星火，为转世身铺路时，她命手下俩弟子去援助了。
凌霄子道，“强抢，乃德行有亏，德行之事，能轻率吗？”
他说后四字时，看向了孔孟儒尊，通报书上的子实尊者，可是儒宗的人。
孔孟儒尊从始至今，所求不过是延续儒道，这也是他同意碎片身计划的原因。
在凌霄子意欲退出这件事上，他不支持也不反对，只因这个选择一出，会出现两种相同概率的结果，被其他五道排挤而引来战祸，亦或带领人道走出泥潭，迎来新的希望。
不巧的是，他还不能肯定，未来会偏向哪个结果。
所以，他提醒了沂水尊者不要将突破道境的希望压在公孙芒身上，又一边任他和公孙芒接触，叫他能将公孙芒带回来就带回来。
他想两手都抓着，以备万一。
而子实尊者，确实为东湖法会成员，这次他去参与截杀，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孔孟儒尊看着那张飘到地上的通报，蓦然一激灵，名声？！
是呀，无论怎么选择，他儒道的人，怎么能出现德行亏损呢！
“惭愧，惭愧，本尊会亲自押着子实去道歉。”
通报上还有一名是武宗的，武祖干脆道，“是该严惩了，野心大了，侠义武旨忘了个一干二净。”
素心法尊不愿让他们将本质问题揭过，直言道，“诸位有真正想过人道的未来吗，若想推陈出新，突破道途藩篱，便该想办法一统九天，得到足够的气运加持，若想维持现状，本尊就又要问了，为何坐视太一崛起，分去人道教化地？”
她朝凌霄子发难，“天尊是否将她认作了迦楼，不忍打压？”
“素心道友可要慎言，她就算曾经是迦楼，现在也不是了，本尊难道没有让广平扶持过吴曲吗，难道没有任由万星进攻风云吗？
吴曲一霸主王朝，对付不了刚立国的太一，万星一准圣坐镇的天朝，也对付不了刚刚晋升天朝的太一，从头到尾，本尊没有看见碎片身的英勇正义，只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无能、恃强凌弱。
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值得人道去陪着做戏。反观帝长生，一次次从逆境中崛起，天赋高而不恃才傲物，能力强而不仗势行凶，君子德高，经世济民，大道成风。
如此之才，有何理由去恶意抹灭？”
凌霄子捏了一缕胡须，双目神光隐现，逼仄迫人，“顺，而成人道，别忘了，人道的立足根本，是济世救民，而后才是思考如何长远。”
“本尊就怕，为了一个碎片身，抛了人道的精神，根不正，路何正。”
诸上尊默然无言，没再讨论几句就散去了。
孔孟儒尊回到儒宗，对自己的大弟子孙卿上尊道，“天恐生变啊。”
“何意？”
“凌霄子天尊，似乎会弃玉昊碎片身，而选帝长生。”
孙卿上尊也是一阵沉默，“太一，近乎天道。”
顿了一下，他再宽慰道，“人道的基础是很牢固的，我们只是需要传教地，现在玄天的两大天朝，崂荒和太一，不都能接纳我们去传教吗，那么，最后选择谁又有什么区别。”
孔孟儒尊沉吟，“不到最后，谁可以确定。”
铺了几万年的碎片身计划，不也崩成一盘散沙了吗。
孙卿上尊离去后，见了天乐上尊，“天乐啊，天之儒道，有重来的机会了啊。”
天乐上尊这一脉奉行天道的儒者隐居在儒宗内，宛如透明人，多年来一直在等一个契机打破此等局面，陡然听见孙卿上尊的话，他惊道，“孔孟儒尊想重拾天道教义了？”
“这倒不是，不过，太一势头强盛，如果广平没有刻意打压它，那就唯有与其合作，寻共存之道。太一的作风，不正适合你们实践天道吗？”
天乐上尊点头，“子濯几次来信，希望邀门中师兄弟出道，拜入太一，因我有所担忧，而压着不让他们去，现在一看，它斗万星，叫板圣地，势已然成熟，我是可以安心叫门中弟子出道了。”
第1344章 押解请罪
在践行天道的这脉儒道修士三三两两，朝太一而去时，子实尊者被召回了儒宗。
子实尊者模样儒雅，风度翩翩，是孔孟儒尊三千记名弟子之一，也是儒宗的长老，曾领过照看人道碎片身的任务，辅佐了人道碎片身作为渊明大将的那一世，期间被邀入了东湖法会。
不过，那一世的人道碎片身因为掺和进了玄天战争，以将军之身抗不住造成的杀孽，是以即使最后立国努力收拢气运功德，还是陨落了。
于是，到了这世的人道碎片身，孔孟儒尊将引路的任务交给了沂水尊者。
孔孟儒尊看见他就气闷，原想着，春秋苦境道脉里，唯他儒道最擅教出有王者风范的治世君主，便立军令状将照料人道碎片身的任务揽了过来，结果，之实、沂水，一个将其照顾得杀业缠身，一个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把他扳入人道。
真是不提也罢。
“你跑去拦截太一的虚空舰船了，可知有损德行？”
“弟子知错，愧对儒宗，愧对上尊。”子实尊者弯腰下拜，头快碰膝盖上去了，但等他抬起头来，却无多少悔意。
“上尊容禀，我所为，是顾大局。”他抱起拳来，语气铿锵，“太一中天赋高强者众多，光凭财神，便能在将来，扼住玄天的商道命脉，做起空间道的圣地，再加那帝长生的战力兵力，迟早会染指玄天，到时，人道教化，危矣。”
“二来，太一屡次打击玉昊上帝碎片身，使圣地之谋状况百出，实为圣地之敌。若任无极星火落入太一手中，我们将来恐难以掣肘它，因此，赌上了德行，我也要拼一把。”
孔孟儒尊听完怒斥，“意图杀人夺宝，便是意图杀人夺宝，何来冠冕堂皇的理由，圣地都还没忌惮太一，对其出手，你动什么！今日，本尊便领你去向太一致歉！”
子实尊者顿觉不可思议，“这......何劳上尊。”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已经犯下大错了吗？！太一都将通报送到天尊手中了，九天**都在看着！”
“什么？”他这几天在广平天朝教导那公孙芒，没注意外面的动静。太一怎有胆子闹那么大！
孔孟儒尊见他仍不思悔改，挥手刮起一道风，卷着他来到了天道盟总盟，先向普世灵帝告罪了一声，正好在那里碰见了湛长风，便携子实尊者向她致歉。
他们来时，湛长风正跟普世灵帝争东湖洞天，现被打断，便立在了一侧。
孔孟儒尊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因着心中对她的身份存疑，倒是客气了几分，“此人糊涂，还请长生帝君宽宏大量，放他一马。”
孔孟儒尊言行中都透着一股浩然正气，形容和蔼，像是一个敦厚的老者。
湛长风还之以礼，“孤想，孤放他一马，不如他自己放自己一马，儒宗定能将其拉回正道。”
这斯斯文文的模样，将子实尊者气得面红耳赤，他堂堂一尊者，竟然有一天被贬为了邪魔外道！
你怎么不说回头是岸啊！
孔孟儒尊笑笑，这帝长生，当真将先礼后兵、绵里藏针用到了一种极致，偏偏还叫人觉她不失君子风度。
于是，他“得寸进尺”道，“素闻帝君高风亮节，宽宏大量，能否免其罚，将他交由本尊带回去管制？”
“自然可以。”
“哦？”答应得那么爽快？
湛长风神色温和，嘴角带笑，“蒙儒尊赞誉，孤不甚荣幸，孤相信儒尊一定能看好他。”
她朝普世灵帝拱手，“请灵帝陛下公证，太一愿与子实尊者和解，不再追究其责任，同时，撤回对其的禁入境书。”
普世灵帝漠漠点头，“准。”
子实尊者的脸却烧得更热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落到其他东湖法会成员眼中，他岂不是成了放弃立场求和的孬种！
他欲出言诘问，却被孔孟儒尊封住了口，孔孟儒尊微微而笑，“多谢长生帝君。”
孔孟儒尊又朝普世灵帝颔了下首，带着子实尊者回去了。
子实尊者一能开口说话，不忿道，“上尊何必与她周旋，我宁愿在天道盟的牢狱里待上百年！”
“本尊是该好好教你了，一个活了上万年的老东西，比不上人家的气度就算了，连为人处世也比不上，你这就去思过崖中待上千年。”
孔孟儒尊抬手将他压入思过崖底，负手回了自己的峰头。
没过一日，余笙亲笔撰写的公告就出来了，在表明撤除对子实尊者的禁令之余，不着痕迹地赞颂了孔孟儒尊的担当，宣扬了儒道修士知错就改的品质。
儒宗上下先松了口气，他们就说宗内不可能有如此道德败坏的人，就算有，也还改得回来！
孔孟儒尊见宗内气氛回温，心情亦好，那厢，素心法尊就没这心情了。
儒道，在众修士的认知里，代表着一种德行，连孔孟儒尊都亲自去致歉了，其他人若还无动于衷，岂不是更显刻薄肮脏之象？
但要那俩弟子去请罪，实在叫人不怎么气顺。
素心法尊犹疑的当儿，武宗那涉事的尊者在天尊和武祖的威慑下，也前请罪了。
太一同样与其和解，赞了武宗弟子的敢作敢当，武宗的教导有方。
其他圣地还没表达出对太一送出三书的愤怒，却见人道一个个都站出来道歉，名声反而比之前更高了。
素心法尊看到这个结果，终究不想做人道中的异类，拖累了人道的名声，命那俩弟子去道歉。
加之儒道众弟子为了维护儒宗和人道的声誉，嘴巴一张，愣是将事情性质淡化了，着重强调了人道准圣们的公正明理，太一的宽容豁达，一片和睦。
叫其他几道看得目瞪口呆。
古天庭中，魔道天尊冷冷向那凌霄子道，“本尊还以为你下界去做什么了，这头低得倒是快。”
凌霄子眼也不睁，“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众位若想摆平此事，补回损失的名誉，就叫该认错的人，去认错吧，诸位看，也不是难事啊。”
仙道天尊悠悠道，“师弟言之有理，行止有差，道何正。”
鬼道、妖族天尊却黑了脸色，他们说得轻巧，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直接指使门中人去截杀太一。
他二者却是自己给门下尊者大妖下了命令的，这会儿让那些尊者、大妖去请罪，让他们如何想自己。
第1345章 换物减刑
妖族天尊心里有点发堵，眼看碎片身计划无望，归命星盘又被这几天尊掺了一脚，太皇上帝的无极星火也没能拿回来，照这样下去，妖族如何出头？
现九天征伐，大多数地盘一定会落到神道头上，另人道、佛道一直深入人群中，仙道占着那些洞天福地，鬼道主要在阴世边缘活动，连魔道都在九天有很多支脉，可他妖族的高等血脉，基本集中在灵符值海，若征战结束，地盘定下，他妖族难不成只有干看着的份儿？
再者，照逢王会逢帝会的选拔标准，妖族拿到天帝位的几率极小。
处处困境，他怎么还能坐在这里跟他们瞎扯？
可要再次争夺风云，恐得接连派出数位准圣级大妖才能解决太一，也不确定人道会不会出手干预。
妖族天尊没接请罪那茬话，反问道，“凌霄子，广平进攻万星是怎么回事？”
“这话就有歧义了，万星界域多个星界空虚，广平只是去充实它。”
万星天朝因那一战，留守在万星界域中的妖族锐减，人道自然要趁机削弱它的力量了。
妖族天尊也知这一点，然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尊以为，广平误会了，那万星界域，不整个云泽界域，妖族都要。”
之前有提，万星是云泽界域中的界域，早年被万星帝君以云泽大界（现今万星大界）为中心，划分出来的。
妖族一直不将整个云泽界域拿下，是因为云泽在迦楼时期，为人道的重要教化场，直至迦楼陨落，万星帝君方趁人道颓靡，占领了云泽大界。
云泽界域大部分星界都还保留着浓郁的人道氛围，又有旁边九极界域中的广平天朝盯着，万星不敢有大动作。
然现在，妖族天尊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将整个云泽收入囊中，为妖族铺路。大有人道敢不答应，就毁了这新天庭选拔，大战一场的意思。
人道对万星占领云泽大界一事也耿耿于怀，不然不会趁万星战败动手。
且......虽无明说，但当时妖族天尊表述万星进攻风云意愿时，有暗示，一旦万星拿下风云界域，万星界域可归还人道。
当然，这点暗示不好拿到明面上讲，何况现在，妖族失败，根本舍弃不下万星界域。
凌霄子道，“你要万星界域还不够吗，人道可以将不久前占下的星界还给万星，然你们若还想要更多，那人道可不答应。”
仙道天尊打圆场，“人家都是避杀劫，你们怎么赶着往里跳，妖族本为星界生灵，要他们一直避居圣地，也说不过去，何不待天帝出现了，请天帝允许众位大妖去各星界中择无主的洞天福地而居。”
“哼，何需未来的天帝应许，妖族要是想去，自己会去。”可妖族不想，每方星界的洞天福地是有限的，要是将众大妖都分散了出去，叫他们待在不同的星界、界域、天域，“妖族”二字，还有什么号召力！
这些妖族到时候，别被仙道、佛道拉去度化成道者了。
对妖族来说，现在是最糟糕的时候，想无视其他几道，出去大干一场，其他几道定会为了维持新天庭计划来阻止他。
窝着什么也不干，到最后可能一无所有。
妖族天尊心中长叹息，他得好好谋划谋划，瞧瞧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扩张妖族的地盘。
各道对新天庭还存在着或弱或强烈的念想，那么，他们的名声就不能有损，最终，妖族、魔道、鬼道天尊相继做出了妥协，令涉事尊者前去请罪。
人道尊者们请罪时，众修士还觉得新奇，感觉高高在上的圣地也挺亲民的，但等一位位尊者都出来道歉后，太一的声望被推到了一个顶峰。
另也有些散脉尊者迫于天道盟和舆论压力，主动请罪了，但几乎没人关注他们，众修士多数只有一个念头：太一，竟真的让圣地尊者们道歉了！
别提未来了，这个天朝现在就不得了啊。
甚者有修士跨天域前往山海投诚，而诸多王侯帝君，将其视作了楷模，心中跟着狠狠出了口气。
心明眼亮者，皆知道九天各地方打得那么激烈，有争逢王会逢帝会名额，进而争夺新天庭名额的原因，这原因，又是以六道为首的准圣们促成的。
现在有位帝君将了圣地一军，他们怎能不高兴。
百尊截杀一案，终于在涉事尊者道歉，经业上尊将东湖洞天赔偿给太一的结局中缓缓降下了幕布，也掩盖里暗地里众多不甘的心。
说到东湖洞天，普世灵帝原是说他不能做主，将东湖洞天判给太一。
湛长风当下表示，“孤与经业和解，待会儿太一重新和东湖洞天开战，这样可符合流程了？”
饶是普世灵帝一颗千年万年不动的心也被她气着了，你当战争好玩呢！
不得已，天道盟对经业上尊深刻交谈了一番，决定以减刑为代价，叫他出让东湖洞天。
只要论证了经业上尊与湛长风为因果上的敌对关系，那么天道盟就无法定他意图谋杀或谋杀之罪，因为天道盟不干涉私人恩怨。
经业上尊为了活命，搬出了碎片身，他们一个要保护碎片身，一个却有意无意毁了碎片身，自然是敌人。
所以，天道盟只定了他教唆非法群战、破坏战争秩序之罪，判刑一千一百年。
在上尊眼中，千年转瞬即逝，然经业上尊被抽了道骨，无法修炼，气息始终羸弱，全靠强大的神魂撑着，要是被镇压千年余，性命恐难保。
在东湖洞天和自己的性命间，经业上尊选择了性命，他只有出去了，才能主持东湖法会，继续碎片身计划。
一座洞天，减了五百年刑期。
本来要减七百年，但湛长风觉得不值，愣是通过种种论述，证明了那座洞天，只值得减五百年。
湛长风有想过，将东湖洞天当做战利品强占了它，但这一动作，定会惹仙道和东湖法会成员非议，后续可能引来麻烦，便想要通过天道盟得到它。
至于以减刑为条件，她没多大意见，六百年，够她将东湖法会成员一个个拔出来了。
第1346章 后进弟子
百尊截杀案中，还有少数返虚尊者没有踪迹，或拒不承认，湛长风想要立威的心思已经达到，就全权交由天道盟慢慢处理了，自己带了余笙先回山海，赵玄暂留在东湖洞天看守。
路上，余笙替赵玄担忧，“你总不能让赵尊者孤身一人守在那里，没个准数吧，可想好怎么办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不过我现在难为的是你怎么办。”
“我？”
湛长风颔首，“你已为尊者，天权殿繁杂的政务与你而言是小儿玩具，再钻着它，反而会被它所累，然我一时没有合适的天权殿主官人选。”
现七殿，主要处理疆域内的军事、政务，风云界域皆归属太一后，七殿还是很忙的，只是也许是余笙、花间辞这等初代主官太出色，一直没有新人出头。
余笙虽还不知道湛长风要把她放到什么位置，然听她这会儿就考虑起了自己的接班人，也没有不舒服。
尊者的视界中，浩瀚广阔，层次更接近于道，再让她去细细地管哪个界哪个城该怎么治理，确实大材小用。
余笙想了想，“我可以再兼着天权殿，考察考察合适的人选。”
湛长风微笑，“正是此意，你就一边带着新人，一边主持天权殿，顺便掌握全界域上到尊者，下到某个城中的官吏情况，等太一的治理遍及风云界域，我便册封你为监察百官诸将政绩、监察尊者历劫事宜、掌管天子诏令的司命帝君，永享参政权。”
“这......”余笙一时有点惊讶，司命帝君这个称号太重了，相当于掌管了百官诸将和一众尊者的实际命运。
但又一想，她的星法道统原也涉及命运之道，若她的道有朝一日能够圆满，她是能坦然接受这个尊号。
“臣有一请求。”余笙郑重地执礼，“臣愿为陛下分忧，然这一尊号，能否保留到臣缔结道果之时？”
湛长风没有不应的道理，“自然可以。”
等回了山海，花间辞便立刻到宣政殿面见湛长风，呈上了大摞有关战宫的公务。
湛长风瞧着长案上的一堆公务，再看看那优雅清贵的天玑殿主官，手指叩了两下案面。
花间辞正等着她的高见呢，却听她严肃开口，“玄弋果真对战宫很上心啊，连孤也不问候一声。”
“......”花间辞赶紧敷衍道，“恭喜陛下恢复正常，太一上下担心已久，今次终于能安稳做事了。”
湛长风琢磨了一下，摇摇头，“看来这战宫的份量确实比我重，你对它是什么想法。”
一提这个，花间辞攥紧了玉骨折扇，目光迸亮，“陛下与太一臣将在玄天外扬威，正给了战宫面世的时机，若能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我有把握为陛下敛尽各方将才，叫太一在诸天站稳脚跟！”
湛长风思考了一会儿，“这事就交给你吧，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让三辅七殿火部水部和各位尊者配合。”
“谢陛下。”花间辞道，“战宫会设置在山海，等山海的战宫稳定了，可以考虑在风云大界开设分部，不过战宫内的管理层架构，还要陛下做主。”
因着花间辞对战宫抱着极大热情，湛长风也不怠慢，和她细细讨论了战宫事宜，该准备的也得抓紧完善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世间已过去一年了，而这期间，或在新地界战宫考核点通过考核的修士，或直接来山海投诚的修士，一批批而至，数量达到了三万。
这三万，是通过了考核，已经加入战宫的修士，其中两万多是神通，四千是灵鉴，还有数位返虚尊者。
不过，他们更多地选择当临时战士。
这也在花间辞的意料当中，他们虽为太一初初崛起的名声所吸引，但心底终究是有顾虑的，怎会那么快就将太一当做归属。
她对湛长风道，“临时也能转正，太一若足够强大，不愁吸引不到他们，战宫刚立，或许可以进行一场比试，让他们与太一的天官天将比一比，也能让天官天将们有点修行的动力。”
“那就择日进行一场道台会吧，在此之前，太一的后进力量如何了？”
征召来的成熟道者，还没有做好加入太一的准备，那么，还得继续培养对太一归属感很强的新幼弟子。
不过山海晋升大界后，幼孩数量大大减少，长此以往，山海兵书院、学宫学院，都会面临生源缺失的状况。
花间辞道，“我与正清上尊，联合钦擅，已做出了一套吸纳后进力量的方式，这便启动一次，让陛下过目。”
她化出一道水幕，里面的景象逐渐变化。
水幕中分出了数百画面，皆是一个个人独自走在路上。
花间辞解释道，“我们以空间为辅，道缘为引，创造出了一座山，山开时，在它影响范围内的小界中，身负道缘的生灵会被接引而来，目前它还不是特别完善，仅能覆盖百个小界。”
再看画面中，一个个人茫然地走在无尽孤独之路上，有的走着走着，回头了。
她又适时道，“这条虚实之路，考验的是心性，回头之人，或尘缘太重，或与太一不合，有缘无分。”
剩下的人还在走，他们知道他们落下的每一步都呼应着远方的牵引，这是属于他们的路。
不知年岁，不知何地，他们来到了一片白茫中。
“嗡”
洪亮的钟声响彻天地，白雾如潮水般退去，人语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比起人语声的稀拉，人可是很多，少说也有六七百。
在白雾退去的那一刻，他们连忙打量周围人，自家他们装束各异，神色不相同，或惊讶，或静默，或欢笑，或打量，或新奇。
而在他们所在的平台外，仍被皑皑白雾遮掩，看不分明。
此时，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人们大多是有些迷惘的，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这里的。
“这是哪啊？”
“嘿，是这座山，我寻着山过来的。”
“我也是，只是感觉应该过来。”
.....
人语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沸反盈天。
湛长风觉得这个设定有点眼熟，阴世用来接引弟子，不也是一座虚无缥缈的山？
第1347章 方寸之间
有人慌张，也有一些人镇定得不像话，他们只静静地立着，或是闭目打坐。
“那是凡间的修行者吧，虽无修为，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极不错。”
突然东边传来些骚动，只见一个穿着简单武士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狠狠地向西北方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后，悲戚的表情收敛，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只是眼角还有隐忍的泪水。
旁边一大叔宽慰道：“不要害怕，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别那么视死如归嘛。”
少年瞪了他一眼，“谁害怕了！”
大叔乐呵呵一笑。
忽有弦乐声飘来，轻轻慢慢，悠悠扬扬，令众人如坠仙境，在乐声里拥拥攘攘的白雾开了条道，现出石阶。
这石阶普通得像是山城的小石板路，很窄，仅容两人并行，很陡，面宽约四寸，且青苔四布，有些裂开的石缝里还长了杂草，但它很高，耸入了天际看不到顶。
石阶两旁的白雾开始撤去，古木凌霄。
“各位一路而来，可安好？”
有朗朗笑声从石阶深处传来，不一会儿两个白衣人飘然而下，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仙人，真有仙人。”有人激动地喊着。
“哈哈哈，我们不可是仙人，只是修道的人罢了，而现在，是引你们走上修仙路的接引者，在下重百。”
“楼云。”
众人一观，重百爽朗，楼云肃穆，但无不俊逸非凡，这说的可不是相貌，而是气度。非凡人所能比。
这二人都是天枢殿的佐官，等他们将人接引走了，还得供兵书院、鸿蒙书院、各学院挑选。
重百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道：“我知你们有所疑惑，现在就给你们解说一二。此为方寸山，有道缘者能一见，而入了这山，从此踏上修道路，不在凡人天。”
“修道，那是要成为仙人咯。”
“原来话本不是骗人的。”
“我竟有这等福气。”
众人欣喜异常，重百却突然重哼了一声，大多人面露痛苦，倒地不起，少数几个面色如常地站着，他扫了立着的人几眼，略满意。
他这一声哼，名为“破妄吼”，只影响心存妄念的人。
“修道之路，凶险异常，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都听好咯，修道无岁月，若是进了这山，你们便是抛去了凡间一切。”
说完，他顿了一下，似是给众人缓冲时间，“你们之中有不愿的，现在即可退出。”
“我们连一次家都不能回了吗？”
“既往大道，岂可如此瞻前顾后！”楼云冷冷道。
“这也不是，”重百笑着补道，“将来是可以回的，不过目的多半是为了了断凡俗因果。”
“我家中还有妻儿呢。”
“我舍不得爹娘。”
......
“好了，留下的站右边，走的站左边。”楼云很干脆地指挥着，而重百则去安抚那些六七岁的孩子了。
小孩子们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知什么是修道。但重百依旧尊重他们的决定，想回家的就回家，想留下的就留下，到时给其父母托个梦便行了。
没一会儿，两拨人左右立好了，选择离开的不足一成，他们面有遗憾却也坚定，应是有不可放下之人，必须完成之事。
楼云袖袍一挥，那些人便被霞光笼罩，待光散去，原地空无一人。这一手让众人眼神炙热，嚯，这就是仙术啊。
他手一指石阶，“过了石阶就是另一个境天，现在上去吧。”
重百祭出一只灵舟，招呼道：“孩子和老人家体力不行，可以过来乘舟，其他人，不想爬的也过来吧。”
对他一词，许多人还有疑虑，不是应该有什么考验吗，难道这石阶真的只是石阶，没什么重要？
所以他们都选择了自己爬。
重百跟楼云道，“看，人啊，就是疑心重，咱是负责接引，又不是负责考验的。”
“借过，借过。”一人挤了上来，很快又越过四五个人，人潮跟着加快了速度，全都想要争前。
楼云道，“有点争强心也不错，不过那些小孩老人别累着了，等他们不行了，就捡回舟里吧，这路挺长的，自己爬得花不少力气。”
方寸山位于虚空，一边勾连着众小界，一边是山海，想来去两边得翻过山顶。
花间辞散了水幕，“有方寸山在，太一随时可从小界寻找道缘深厚者，不用担心后进力量短缺。”
湛长风赞道，“如此甚好，辛苦你们了，方寸山就接着让天枢殿掌管吧。”
她对七殿仍存着几分忧心，天璇殿，凌未初退位，颜策接任，天玑殿，敛微退位，金不换接任，玉衡殿，赵玄退位，鱼药接任，开阳殿的公伯南倒还能再待个几百年，集中了演兵军团的摇光殿也可暂时不管。
而天权殿，余笙即将退位，还无人选。
天枢殿......将来战宫若要成，它会是比天枢殿更大更广的一个军事机构，定要花间辞去看着，那天枢殿该交到何人手中？
现没人选，只能让花间辞两头兼顾一点了。
湛长风关心道，“如今战宫正式开启，主事者尚且只有你一人，可忙得过来？”
花间辞近来也在对天枢殿那边放权，给佐官们更多的机会，但天枢殿中，有擅统筹的，有擅排兵布阵的，有擅埋头处理文书的，有擅军前喊话的，有擅布防的，偏没有特别全面的。
花间辞思及此，说道，“战宫也是一个浪淘沙之地，我们尽快多淘几个能用的人才，拟作帝庭天官备选，这次天官天将和战宫修士间的道台会，可当做一个重要的观测口。”
“那就等之后再说吧。”湛长风有考虑，如果花间辞退位的话，或许要削减天枢主官的权力，撤去越级指挥一项。
花间辞当主官时，可是连不属于七殿体系的火部、水部、赵玄龙龟尊者都能紧急指挥的。
缩小天枢主官的权力范围，减轻职责，可能更方便后来者担起此任。
第1348章 战宫十八
陆过和梁上君二尊抵达山海的时间较晚，他们是一路上不紧不慢看过来的，见识了太一对风云界域的接收行动。
“看来除了直属中界外，太一对其他附属中界，都是任其自由发展的态度，不干涉界内势力的格局，仅仅是将代表天朝的太一祠引入其中，影响他们的修炼意识，带动修道风气。”陆过尊者边说边点头，“有种仁慈，叫做放手。”
梁上君：“.......”
“怎么样，怎么样，这句话一出，是不是觉得老陆我很高深莫测？”陆过尊者挤了挤自己的肥脸，看了一眼册子，又立刻负起手，深沉道，“统一的意志，会减少很多可能性，所以......”
梁上君面无表情地从他背后抽出那本薄薄的册子，看了一眼封面《九天智语（政治版）》，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教您在一个时辰内成为顶配政客。
陆过尊者宝贝似地将它抢了回来，“你要看自己买去！”
“鬼才要看这种东西。”梁上君嗤之以鼻，“一个尊者，呵。”
“这又怎么了，我老陆虽是尊者，也知道这些道理，但又不是专于这方面的，怎晓得如何把它精炼地表达出来？”陆过尊者笑呵呵，“别说，这本书里的句子，还是经得起推敲的，就是有点像矫情的文人墨客。”
他将书抖开，情深并茂道，“你看他的笔名，沧浪之水，还有这句，治世如修路，一些路窄了，一些路短了，一些路走着走着，没了。”
梁上君抽了抽嘴角，又立马压下，“幼稚。”
陆过尊者笑得愈加开心，“我再来念几句，你听听......”
“你住嘴吧，快去山海。”梁上君加快了速度，在虚空中疾驰而过，陆过尊者大喊着追上去，两者一前一后来到山海界门前。
山海现在只允许愿意加入太一的修士进入，他们表明了来意后，一位守界将军拿着通行令将他们接引了进去。
“尽管二位尊者打算加入战宫，但入界考核还是必不可少的，都是些有关太一的简单问题，为的是外来修士快速了解太一，烦请二位回答一下。”
陆过尊者觉奇怪，“还有这个规矩？那我们入乡随俗吧。”
入界考核的内容无非太一的起源、风俗，再问问他们对太一的认识。
陆过和梁上君好歹是一路看过来的，答了个七七八八，临走还被赠了一套天朝的天规法典。
战宫建在北昭大陆的一片天地元气浓郁的地域上，以一座孤立的万仞山为依托，一重重城池往上叠加，形似巨塔。
目前从外面来的加入战宫的修士三万余，山海本土四万多，总共接近八万。
但这八万修士放进战宫中，小如蚂蚁，不仔细找，还真找不见踪迹。
陆过和梁上君立在云间，先是打量着这座战宫，然战宫之上被布置了重重禁制，隔绝了一切刺探，久视还会有它在移动的错觉。
两人落到地上，穿过碧波荡漾的护城河，来到第一重城池的城门前，在执事的指引下，进入了城中。
从外面看，每重城池中都是街市住区，然后真正进到里面，才发现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它是一座塔！
不是外面看见的依山建立的形似高塔的城池建筑，而是一座真正的高塔，它雪白笔直，尖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厉害的幻术，在外面时，连我们都骗了。”陆过尊者啧啧摇头，不过这塔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十来个人就能围起来。
引路的执事笑而不语，拿出令牌贴到塔身上，穿墙而过，二尊相视一眼，顺着那为消失的柔和光芒，穿入了塔中，便见了一个远远超过外头所见的广阔大厅。
这是星船战舰和某些高端地方常用的空间延伸术，二尊自然不会少见多怪，他们看了看往来的修士，只觉人不是很多。
“战宫不看修为，只看战绩功勋，您二位想要加入战宫，也得先登记在册，从白身积累起来，请让在下带二位去登记。”毕竟是尊者，执事没有领他们去大厅的登记处，而是去了旁边的一个偏厅。
有专门的执事过来给他们登记，并解说了后续事项。
“战宫共十八层，对应十八个等级的任务，任务等级由重要性和危险性共同决定，我们现在处于第一层，二位只要有临时战士身份就能择取任务，以所得战绩兑换功法道术府邸物资了。
要去第二层，就至少是有百年契约的临时战士，并拥有十万战绩点，每层的准入条件都是不同的，想上第十层，就必须是正式战士了。”
梁上君疑道，“我们怎么知晓，上面几层，值得我们上去？”
登记执事便笑说，“先让引路执事领二位上去看一看，您二位再决定是成为临时战士，还是正式战士，再多说一句，成为正式战士，就有军衔了，有机会进入帝庭，但对正式战士的各项考核，也会极其严格。”
引路执事过来带着他们出了偏厅，经过一条走廊时随手打开了一扇门，天地元气蜂拥来。
二尊一惊，秘境？福地？
“每扇殿门后，或连通一处秘境，或连通一处福地，一层虽通常是契约期限较短的临时战士，然我们的福利一点儿也不落后，只要战绩点达到了兑换要求，就可以去相应的地方修炼寻宝。”
陆过尊者与梁上君传音道，“竟将这处地方，与其他空间接通了起来，如此神威，也只有那位上尊能做到了。”
梁上君点点头，又问，“我们可否看看任务？”
“未成为临时战士或正式战士，是不能知晓各类的任务的，请见谅。”
“那这一层中，若有神通，有灵鉴，有尊者，任务都适合他们接？”
“任务等级是看重要性和危险性的，又重要又危险的，肯定在上面，必须强大的正式战士去完成，但下面，也可能出现不重要，又危险的任务，您要是只当临时的短期战士，不用担心没有任务可接。”
梁上君了解了每层大致的布置，懒得一层层看上去，“直接带我们看看第十八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