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战斗不休
“公子认为君是什么?”不等公孙芒回答,路斐就道,“君乃一国之主,也承了一国之重,唯有君,才知道怎么聚起国运天运功德愿力,将王朝变得更强大,也只有他能决定分与部属多少国运庇护,更只有他拥有的帝业功德和气运,能与对方王侯斗。”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没有君主,即使打下再多的疆土,也无法有效地收拢这些疆土上的天运和愿力,而每场国战,实际上是国运的比拼,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君主运用这些国运,是很难打败一位王侯的。古话说‘王不见王,相安无事,王若对王,腥风血雨’,普通修士和承了一点国运的修士,是杀不了另一王侯的,因为王侯受天运托付,俱都胜负帝业功德,动了他就会被恶果缠身,被天惩。”
路斐无奈道,“没有君主,吴曲别说长泽和南江了,那些小王侯也未必能彻底击败。”
“为什么要彻底击败呢,可以让他们投降啊,我知晓君主和国运的重要性,但也可以将他身边的将士先败了,再吞了他的疆土,让他的国运一步步减少,最后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他能不败?”
“明明是君王和另一个君主,一战就能决定的事,拖成一次耗时长久的战事,损耗太大了。”
“那路斐道友您是什么意思?”公孙芒义正言辞,“我承蒙义父厚爱,已得监国大王的位置,万万不能再拿吴曲君主的位置,况且我也不知道怎么聚集运用那些东西。请您记住,义父很快就会疗完伤回来的。”
路斐闭口不再言语,接着说下去,他就成一恶人了。
不管如何,南江和长泽间的深仇大恨已种下,连带着风云半数星界卷入了两霸主王朝之间的战争,轰轰烈烈难安宁。
六年后
新入兵书院的一批弟子最小六岁,最大十六岁,共三千人,排成了长龙,随执法长老白痕真君,先进望君山主峰,拜了擎天而立的英雄碑.英灵碑,再遥遥叩了万重之上的长生祠。
他们心里没有山海概念,却知道自己是太一子民,而现在,他们进入了理想中最强大的书院。
带着崇敬走下那庄严之峰,兴奋的稚言嫩语小小扩散,“我三岁就抱着木剑练君子剑了,爹说如果不是君上,我们一辈子也学不到这种上乘的剑法。”
“你是从学府考核上来的吧,听说学府只教到脱凡,然后要么结业,要么进兵书院,要么选择深研符.阵法等旁道?”
“我一定能从兵书院出道,留名英雄碑,成为一名大将军。”
......
白痕听着他们的话,笑笑,他和卢一山.温辰两个老伙计,对打打杀杀消了热情,倒是喜欢上看着他们一个个成才了,在此当当先生,传传法,也别有乐趣啊。
他心情好,问道,“你们想再看看哪里,我叫人带你们逛一趟,毕竟你们之后要专心修炼,不能随意下所在山峰。”
一小孩立马说,“我刚刚看到三两道兄道姐气势汹汹而过,说是要去竞先峰找回场子,那竞先峰是何处?”
白痕对上小孩澄澈无邪的眼,微微尴尬,这群皮猴子,整日就知道争勇斗狠,嘴上没把门的,还好他没问找场子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放心不下,“罢了,我亲自带你们去竞先峰看看吧。”
竞先峰高万仞,陡峭不能攀爬,内部却是中空,有着数千个斗法场地。
底层最为宽阔,人来人往,可保十万人畅通无阻。而在青灰色的岩石墙壁上,镌刻着无数红名,这就是青铜战榜。
在底层中央,有一金黄石碑,石碑周围悬浮着一圈银色光幕,那便是黄金战榜和白银战榜。
每时每刻,上面的名字都在发生着变化,斗争之激烈,从中可见一斑。
这是仿曾经的点将台战力榜而制的。
每有挑战胜利,便会通报出来,虽然通报声一直响个不停,但众人多数只听自己在意的那人是输是赢。
然而从早上开始,一个对众人来说极其陌生的名字频频响起,席位也不断跳转上升,紧紧攥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世嘉铭胜秋远战团许艺,列青铜榜第99位。”
“世嘉铭胜秋远战团王宇,列青铜榜第97位。”
“世嘉铭秋远战团仓奇,列青铜榜第95位。”
“世嘉铭胜秋远战团原漆,列青铜榜第91位。”
......
“世嘉铭胜秋远战团团长隆旗,列青铜榜第84位。”
一时不少人大惊,32人,连着团长整个战队都被干掉了,这得多大仇!
众人心思还没转呢,就听:
“世嘉铭胜广曲战团启悟,列青铜榜第63位。”
“还没结束?!”
“跳得好快,不是说她只是后天吗?”
“她难道要把广曲战团也踢出席!”
未来的小将士们躁动起来,执事处一下子就热闹了,全是来询问她在哪个场地斗法的。
等白痕带着新生们浩浩荡荡来到第三层竞技场,发现场地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高喝加油声不绝于耳!
此时世嘉铭面无表情地将一人撩翻在地,通告适时响起,“世嘉铭胜广曲战团全录,列青铜榜第20位。”
众人不由望向她身后墙上的介玉,上面排列的赫然是一个个等着被挑战的广曲战团成员。
她果然是要爆团!
广曲战团五十多人阴沉沉地站在场地外沿,神色不定。
围观的看得热血沸腾,被挑战的可谓是胸中憋闷,刚刚被全员踢走的秋远战团羞得连留下来观看的勇气都没了,俱是匆匆离去。
广曲团长李铮跳下场,“我跟你一战,你要是赢了,剩下的不用比,我广曲战团服你!”
世嘉铭漫不经心的神态激得李铮浑身燥热,他直接出了最强一击,听月斩!
数道半月刀光交错而至,瞬时封住世嘉铭的移动路线,但不等李铮眨眼,世嘉铭整个人就闪逝了,随即身后传来令人胆寒的杀伐之势。
李铮仿佛听见了杀音,又仿佛听见了战鼓声,他想躲避身后的攻击,身体却木然地站着。
砰!
“世嘉铭胜广曲战团李铮,列青铜榜第1位!”
白痕身后的小萝卜头们两眼放光,激动地嗷嗷叫,围观的弟子表情苦涩中含着一丝炽热,他们中竟然有那么强大的人!
世嘉铭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姿挺拔如小白杨,年龄跟他们相差无几,和每一个兵书院的弟子一样昂扬,但她有一种宁静,仿佛已淡泊名利,超越生死。叫他们的心也静了下来,为执着胜负的自己惭愧。
她败了李铮就收势下峰,结果李铮带着一大群人从后头追了上来,将她包围住了。
“何事?”
李铮洪亮的声音惊落了一片叶子,“请你当我们团长,你就是我们的第二榜样和目标!”
“无趣,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几本书。”
世嘉铭越过他们,没有再停留,后来的李铮还在喊,“你看哪几本书啊?”
“......”路过一个无人的拐弯处时,世嘉铭轻轻叹了口气,身量抽长,化为一位神姿高彻的修士。
追赶上来的白痕,哑然,“我就说,院中没有世嘉铭这个人,咱君上怎么跑来欺负后天先天的小修士了?”
湛长风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窘迫,一本正经道,“我仅是来关心下弟子们的修炼情况。”
啊,真闲。白痕半点不信,但她都已经是王侯了,不能戳穿。
“原来如此,君上费心了。”他可真贴心。
第1051章 小城趣事
湛长风进入莲华山域,在临崖的树荫下执棋与自己对弈,余光中一瓣桃花落入茶水中,半沉半浮,晃晃荡荡。
她这次闭关,可以说成功,也可以说不成功,成功是因为她修为有成,不成功是因为她并没有创造出新的神通。
创造不排除灵光一现,但更多的是积累。
她的第一神通真知之眼,是由遥视远视透视三大道种天赋构成的基础。
第二神通众生枯骨,是因果眼与地狱业力的启发和融合。
第三神通造化道场,是八极真域的进化。
第四神通移星易宿,是对天威国怒的理解。
第五神通龙蛇起陆,是对战争的注释。
第六神通万化定基,是对前二者的深度探究。
它们可以说是与她践行的道有直接关联,它们的根基早就在她每日的所思所想所行中,因而时机到了,自然就成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哪些潜力是没挖掘出来的,所以这六年,主要是继续精深前边的神通,再一边反复审视自己的本质,寻找突破点。
精深已达成,寻找突破点却一无所获,这让她有种自己潜力已尽的不适从,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用千年菩提果来提高悟性,她觉得于她来说,即使服用了菩提果,提高的悟性也有限,最好还是在有想领悟的方向时服用它,尽可能物尽其用。
像她现在,想领悟神通,不知从何悟起,想琢磨世界之力,不知从何入手,提高了悟性也没用。
她鬼使神差地就想去看看那些站在修途起点上的小弟子会怎么面对茫然无绪的道途。
虽然是兵书院的弟子,她还是觉得,这些小孩除了朝气外,平凡无奇。
不过她也意识到,除了有利益关系和敛微.花间辞等有强大道心的修者外,其他人事很难在她心底留痕,用她的眼光去说他们平凡无奇,是对他们的不公平。
是她自视甚高了吗。
她九岁后天,十一岁先天,不到两年筑基,三年内脱凡,道种灵骨样样不落,比顶级天才标配的“三年筑基.五年脱凡”,速度更快.质量更高。
唯在“十年生死”这个标准里差了点,她恰好用了十年左右的时间晋升生死境,但这十年里,她参透了空间阵法,诞生了第四道种天赋因果眼,然后短短几年,打破了“百年神通”的传说。
一入神通,她就在六十多年内,悟出六种跟自己的道息息相关的天极神通,开启了六个灵穴,是不是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能用百年,去挑战顶级天才最快千年才能证得灵鉴的底线?
不可能,百年太短了,不足以堆积起冲破最后桎梏的力量,也无法证得道理法则。
湛长风内视道种,它的芽已经抽长,有了躯干的雏形,离成型却还有一段距离。
转念一想,她其实不该用“三年......千年.....”这个标准套用自己,毕竟这个标准是对一般生灵而言的,不包括转世.圣灵.妖族等特殊群体,也不包括长者传功.准圣度化等平地飞升的情况。
她虽割裂过往,以凡人姿态修道,但自身的悟性让她修炼如饮水,比一般修士顺畅百倍千倍,也该属于特殊一类。
......
指尖入茶水,她拈了那瓣花,特殊?
她果然是自视甚高了。
认为自己特殊,这个念头的存在,证明她的道境还有待提升。
她约莫仍旧不够平常心。
湛长风离开了这在风云大乱下诡异平静的新地域,回到山海。
她将头发高束,以竹簪固定,化了平凡样貌,撑着青花伞,抱着小狐狸,游历名山大川。
某天走进一座海岛的小城里,一堵人墙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穿过人挤人的肉墙来到里面。
这时,一个年轻修士正扎下马步,一只手抓住鼎足,一只手托着鼎身,运力,臂上额间青筋毕露,他大喝一声,缓缓站起来。
“好,加油!”
“还差一点!”
“这是第二十几个了吧。”
“悬啊。”
突然人群惊呼,原来是年轻修士受不住鼎的重力直接跪了下来,旁边随时等候的几个店伙计立马扶住了鼎,将它放下。
年轻修士舒了下筋骨,脸色苍白,若是动真气他会举不起区区千斤重的东西?
湛长风看了眼年轻修士跪下时地上裂开的纹路,嗯哼,应该近两千斤了。
年轻修士退下后,又上来了一个人,这个人高大魁梧,赤着上身,一握拳,清晰地展现了二头肌的硕大结实,“某自幼打熬筋骨,不过千斤而已,还算不得什么!”
说着也不扎马步,蒲扇大的手握住鼎足,另一只手擒着鼎的口子边缘,竟是想直接将它举起来!
“嚯,店家就准备送兵器吧!”
“壮士神勇!”
“快快,举起来了!”
湛长风轻轻一笑,举步欲去,蓦然听到两个声音,抬眼望去,是一老道和小孩。
老道看着跃跃欲试的小孩,“想不想试一次?”
“....想。”但是恐怕没机会了吧。
“砰!”
大鼎砸到地上,壮汉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围观人群也出现一瞬寂静,然后嘈杂的人声哄然爆发了。
“切,原来是虚有其表!”
“浪费表情了我都。”
“怎么回事,看样子是没人可以了。”
“掌柜能不能通融下,让我们用个几分真气。”
好家伙,都有人朝掌柜耍赖了。
掌柜就站在店里的柜台边望着外面,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壮汉。
壮汉恼怒,他明明可以举起来的,但不知怎的,精神一恍惚,鼎就掉了,他捏了捏手部骨骼,吼道,“别吵吵,再来!”
“再来也要个先来后到不是吗?”老道笑眯眯,“我家李娃儿也想试试。”
李祥祥有点怯怯的,尤其是这么多人哄笑的情况下,但看见老道含着温和笑意的平静眼神,心就安定下来了。
她走到鼎的面前,鼎近一米七八高,一个鼎足就有大象腿那么粗,她的小手贴在鼎足上有种奇异的反差。
她两手抱住一个鼎足,一咬牙,在人们还没完结的嗤笑中猛然将鼎举了起来!
丝毫没有滞涩!
也没有任何技巧!
仅是简简单单地举了起来。
壮汉摸摸头,完了,这场子砸了,要被掌柜扣钱了。
第1052章 开间药铺
“不错。”老道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带着李祥祥去店里领兵器。
掌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忍着心痛,指了指金贵的兵器们道:“您顺便选就行。”
此时店外回过神来的人们乱糟糟地议论作了一团。
“简直神了!”
“人不可貌相啊,这年头连小孩子也轻视不得了。”
“这不是东边那座小道观里的祖孙吗?”
李祥祥选了一把短剑,别在腰间,配着这身量倒也合适。
“李娃儿喜欢剑吗?”老道问。
李祥祥欣然地点点头,“喜欢。”这个喜欢又好像不能表述清楚,第一次握上剑时,激动莫名,又无比心安,大概,这就是喜欢了。
“这样啊,当个剑客也不错。”
湛长风的神色深了几分。
“嗷~”小狐狸懒洋洋地睁开眼,蹭着她的手心,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停那么久。
她微笑,“这座小城挺有意思的,在这住一段时间吧。”
翌日,湛长风在这条街上买了一间店铺。
然后明心懵了:他为什么会被叫来当伙计。
本体是明心极火的明心气质温润,谦和儒雅,能让人感觉到淡淡的暖意,他整理柜台时,隔壁兵器铺的掌柜就探头来问,“小哥,这是家什么店?”
“草药铺子,兼医馆。”
“哦。”掌柜笑道,“鄙人姓陈,你是老板?”
“我只是个伙计,明姓。”
“这样啊,明小哥你忙着吧,开业那天我来祝贺。”陈掌柜见只有明心在店里,说了一两句就又退回了他的兵器铺,朝自家伙计八卦道,“旁边要开药铺了,之前都没听到风声,那小哥长得倒是俊俏,平易近人,适合这行当。”
伙计小声嘀咕,“兵器铺边上开药铺,受了伤拿完药,再买把刀去砍人,挺方便啊。”
等明心整理完,湛长风抱着小狐狸悠闲地踏进了店中,害得明心怀疑她是踩点来的。
“老师,柜子架子都备好了,药材怎么办,府库里拿,还是外面采购?”
“不慌,我去向山里的那些采药人收购了些回来,先放上吧。”
明心看着柜台上出现的一堆草药,欲语还休,老老实实将它们收拾了。
它们都是一百年到五百年的普通品级草药,符合这座岛的水平,但着实难以想象,一界君主会挨家挨户收购它们,把它们摆进药铺卖。
明心没忍住,问道,“老师,你不用处理公务吗。”
“无妨,有花间辞和佐官们。”湛长风自觉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心安理得地泡了杯茶,躺在柜台后的藤椅上,看着小伙计忙东忙西。
当掌柜也不难嘛。
又一天,这家药铺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而附近的店家隔了两日,才反应过来它是真开业了,过来道了声恭喜。
陈掌柜啧啧有声,明明陈设挺雅致的,怎空出了那么多架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卖柜台和药架的。
直到第三日,湛长风似乎意识到东西太少了,丢给了明心一个玉简,“去配些现成的药出来。”
明心拿来细看,里面详细记录了上千种配方,但看功效,毒药占了大多数?
他无力时,又看到一张方子,是黑玉续神膏!
众所周知,这种能增长神识的膏药,是凛爻王研创的。
明心再看其他方子,都是不曾听说过的药名,心中重重一跳,“老师,这些都是您研究出来的方子?”
湛长风不在意地点点头。
“......”明心疑惑,“老师您做的是王侯,为何还要专研这一道?”
“我之道,包罗万象,怎是能被简单定义的。”湛长风抚着小狐狸的后颈,徐徐道,“多方涉足,就是我的专一,但没有人会是我。”
“明心,你是先天圣灵,其他与你差不多进入生死境的人族都神通了,为何你还停滞原地。”
“你若想治世,我已指点过你天下经纶,你若想成帝王,我也可以授你成王称帝的法门,你若想学医,我教你苍生平等。你想清楚了吗?”
明心平静的心湖仿佛投下了一颗石子,入太一王庭那么多年,老师就是他的引路人,她不会手把手教自己怎么去做,却会给自己指出方向,授予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从不干涉他修行,就如她说过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次,她直白发问,是因为自己一直摇摆不定,让人失望了吗。
“老师......”
他快说出一个选择时,湛长风又道,“你慢慢考虑,希望你能在这家药铺关门前想通,现在炼药去吧。”
明心握紧了手中的玉简,拱拳去了炼药房。
湛长风的生活变得悠闲又单调,和采药人计较价格,查验小伙计的成果,跟买主你来我往几句。
她假象了一下自己一辈子都是这种日子,瞬间一寒,那可真是灾难。
她安于惊险刺激的险局,却忍不了底层修士的平常日子吗?
这就是她的缺漏了。
她在任何微末时候,都会奋发向上,为自己的目标万死不悔,但不会享于微末,安于微末。
真正的平常心,应当虚融淡泊,在一切环境.一切行为中不起执着,笑纳千变万化。
湛长风尝试以一种闲散地姿势靠在柜台上,望着外面往来的修士。
说是修士,但更多时候,他们是某家族人,某派弟子,某店管事,某个游侠。在没得道前,谁不是一边生存着,一边修行着。
正是午时过后的冷清时刻,陈掌柜在店门口伸了个懒腰,发现只在有客来时才站起来的人,竟然站着!
“风先生午好啊。”陈掌柜打了个招呼,用了自己的惯常开场白,“今日的官报看了吗?”
陈掌柜经营着兵器铺,对战役尤为关心,自太一发行了涉及界内界外军事.民生的几版官报后,他就喜欢上了其中的界外版。谁让界外正打得风生水起呢。
湛长风道,“初来乍到,还未订,陈掌柜看过了吗,可有发生大事?”
“还不是那些大王朝吞来吞去。”陈掌柜逮着人聊天了,立马跨进药铺,倚上柜台,“风先生有兴趣吗,我跟你说说?”
她从善如流,“那再好不过了。”
第1053章 柜前闲谈
“这吴曲不得了,当初被俩霸主王朝打压得那么狠,转头竟然跟长泽搭在一起了,拿回了不少疆土。”陈掌柜敲着柜面重重道,“要不是这玩意儿攻打过山海,我还真得为它叫好,谁不爱看绝处逢生.重头再来的戏码。”
“再说那南江,也太憋屈了,明明是天朝,实力却仍停留在霸主阶段,这会儿还争着原先在风云界失去的领土。”
湛长风道,“终究是天朝,帝域可是修炼圣地,想必会不断有强者去投效,假以时日,就有大气候了。”
“那也不一定,局势那么乱,上错船搞不好会死,搁谁都得思忖再三吧。”
“哦,如果陈掌柜是大能强者,让你在这些王朝中选一家,你会选谁?”湛长风兴致盎然地等候着他的回答,他不负期望,贼贼道,“我谁也不想选,我要是大能,我就想办法把手头的兵器宝具倒卖给他们,那就发大财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要有能力,就把草药丹药批量卖出去,他们肯定缺货。”湛长风随意地拨了下当摆设的算盘,“每年至少能赚这个数。”
陈掌柜眼神放光,“哎呀风先生,你比我更敢想。”
他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咱修炼的,老把追求长生挂在嘴边,那就是空大假,自己什么资质,还没点数吗,所以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估摸着我要是不突破境界,接下来的百年余寿就是再赚点灵石,然后四处游玩去了。”
“但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而是哪家哪派出身的大能,真会选一王侯投效,吃皇粮,享国运庇护,没事还能挣一名声。”
“现在的皇粮不好吃,没准儿就要出生入死了。”
“嘿,这就得看你选人的眼光了,像南江.长泽这些打得起劲儿的千万别去,选个小王侯,到时那些大王侯大霸主一来,不用打,全都投降就够了,安全着呢。”
湛长风失笑,“你很有想法。”
“不是开玩笑,小王侯能有多少出息,而且再打也打不过霸主跟天朝啊,不如老实归附,挣个册封,依旧是一方豪强。”
“那你觉得太一会归附那些霸主跟天朝吗?”
陈掌柜低眉叹气,“这就不好说了,像那风云大界,一界修士基本都有神通实力,哪个霸主要是真的举界来打,能不低头吗,我听说现在好些中界是被霸主王朝直接拿下的,战争法对下位势力的保护,弱得没边。”
“咱说句实话,谁来掌管这片疆域,对那些家族门派有影响,他们需要衡量利弊,跟我们这些散人,其实没多大关系,我们照样活我们的,不过......太一挺不错的,推行普适功法,建立门槛低的学府,给散修介绍任务的商鼎会,惠及了无数修士,私心仍想它保持如今的样子,别给毁喽。”
这掌柜是有小心机的,前几日还找一壮汉当托,举鼎拉客流呢,从他嘴里听到他对太一的期望,叫湛长风感觉有点微妙。
“话是如此.....”湛长风低声道,“只有不断强大,才有保持相对安稳的资本,你说,有多少修士愿意入王庭为官,有多少修士愿入军营当将士?”
“踏上了修道路,总有几分不愿受拘束的心,耐得住那些森严规矩?”
“啊?”陈掌柜托住了脸,“王庭内部我不清楚,然我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既然入了王庭.入了军营,守规矩是应当的,再说,他们接触到的修炼资源,咱想都想不到,付出点代价还能叫唤啊?”
“我感觉吧,太一是对内严,对我们这些子民是宽容的,只定了总的律法,尊重每家每派每座独立城池的规矩,除非涅会那种大案件,开阳殿才动起来。”他琢磨了一下,“总觉得,太一是在用管理宗派的方式管理山海,教你门规助你修行,然后任你出道游历或开出支脉。”
“陈掌柜是个透彻的,我自愧不如,可惜我天生受不得束缚,对太一唯一的不满,就是他们将界门把控了,出界入界,得经过几重审核。”
“是极是极,出入界的登记,比当初山海联盟那会儿严格多了,一些外来货被限制住了,我原来的上家,货源就是从界外拿来的,现下搞那么麻烦,一些外来商行都懒得给我们供货了。”陈掌柜悻悻,“这得断多少财路,真怀疑太一会因此固步自封。”
“可能是战乱时期,比较敏感吧。”
“害多于益,山海能大批量供给兵器宝具.药草等资源的势力是有限的,像我这种小掌柜,根本无法从他们那里拿货,原来的上家又断了,只能用老办法,跟一个个炼器师拉关系,让他们把东西低价卖给我,或在我这儿寄售,说白了就是抽一点利润,刚够我这门面的租金。”
湛长风微阖眼,笑着接住从藤椅上跃来的小狐狸,“山海在旁道技艺上还有弱啊,等这些大师多起来就好了。”
有客人进来买药,陈掌柜止住了话头,朝湛长风笑笑,回到了自己店铺。
这客人,恰是从陈掌柜店铺赢走了一把剑的李祥祥。
小姑娘垫脚够上柜台,先跟雪团子一样的小狐狸来了个眼对眼,小狐狸额心红纹如血如火,慵懒地觑着她,她双颊微热,然后视线上移,看向那高瘦的店主,递上一张纸条,“请问,有这几样药材吗?”
湛长风扫了一眼,“有,要给你拿吗?”
“好.好的。”
李祥祥拿上药材出门,走了一段距离,扒拉开没剩一块灵石的储物袋,苦起了脸,她一家家药铺对比价格,就是想找一家便宜点的,哪料这店主姐姐容貌一般,气质却独特,恍有绝世之姿,不小心就看呆了,点头买下了药材。
回到郊外的小道观,李祥祥把药材拿给老道,“买回来了,师父。”
“品质不错。”老道另拿出几样药材,“走,给你弄药浴洗炼筋骨。”
第1054章 山村疑症
湛长风每天看看店,跟隔壁健谈的陈掌柜侃侃大山,没事儿抄写经文,优哉游哉的。
那练剑的小姑娘也成了店里的常客,有了新摘的灵草就卖给店里,隔段时间再来采买熬药浴的草药。
就是明心这个伙计不称职,老是待在炼药房,不知道出来招待来客。
这天湛长风要出门一趟,又见明心沉迷在炼药房里,就干脆将他拎了出来,关了门,与自己同去。
“老师,我们这是干什么去?”
“山那边有个凡人村落,给他们看义诊去。”
他们穿过一道屏障,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片梯田,阡陌纵横,农舍俨然。
山海是一个中界,天然的元气蕴养与身负修为的父母,使得出生的幼孩九成可以走上修武.修法之道,最不济也能当个后天先天的武者,但也有些孩子,天生无法进行任何修炼,或被家里养起来,或送到被保护起来的凡人地域。这个村落就是其一。
村落里的人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他们知晓自己的出生,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生活的原因,可能某天,还会送自己的孩子出去求道。然他们似乎安于此,营造出了一片桃花源式的开明和淳朴。
湛长风来这里,一是好奇他们的生存态度,一是碰巧,她听一个采药人说最近好些凡人向外求药,出现了疫病。
有几个赤脚的村民看见了她二人,远远就迎来,拱手作了道礼,“二位道长是来采风啊,还是路过,不妨去我们那里喝一杯茶水。”
湛长风道,“我们在外头开了间药铺,听说这里冒出了疫病,故来走一趟,看需不需要帮忙。”
“那感情好,我先带二位去见村长。”自称老黑的村民热情地在前领路,并道,“这些日子,一些村民肌肤上生了红点,用那万灵的解毒丹融水喝也没用,不晓得是什么回事。”
另一村民仲飞脸上挂了忧愁,“我家一孩儿也得了这怪病,除了有红点,不痛不痒,也不像蚊虫叮咬的,能试的药都试了,没有用处,它看似对人没什么大影响,但总归不放心。”
“待会儿可容我见见病患?”
“那是自然,道长能帮我们,我们开心来不及。”仲飞指向前边一屋舍,“这就是我家了,要不道长先去我家看看?”
“可。”
仲飞奔前打开了栅栏,“我夫人下田去了,大娃在跟着村长修行,剩二娃待在屋里,村长说那么多人都有此怪异症状,可能是某种疫病,就让他们暂且避起来,别出门。”
湛长风微微颔首,走进白墙绿瓦的风雅小舍,这处村落的风水布局极好,屋中放了太极八卦这些摆件,堂中书架上还有道经典籍,从村民的言行谈吐也可以看出他们平日里注重修持,与居家修士相差无几,放到小界,可能就是玄学大师了。
“二娃。”仲飞打开一间房门,里面有一十三四岁大的少年仰躺在木板床上,闻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注意到自家父亲身后还跟了外人,生生压下了几欲出口的大嗓门,小声叨叨,“爹,我就是脸上长了几个点,身体好着呢,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啊。”
“别哔哔,爹带了二位道长来给你看病,若不是病,随便你漫山遍野撒欢去。”仲飞虎脸说完,侧开了身,笑着对二人道,“这是犬子仲闻,麻烦二位了。”
“明心。”湛长风唤了他一声,他越过几人,到少年面前,少年意识到两位道长指的是外头呼风唤雨的修士,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脸上的小红点也更鲜艳了。
明心以眼观其气,表面无病气,于是弹出一缕白火在他身体中转了一圈,他脸上的红点便化成嫣红的烟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两村民心中生疑,看着不像是病啊。
“一种咒。”湛长风问这孩子,“红点冒出前,你去过什么地方?”
“没去过什么地方,就跟平日里一样。”仲闻听说是咒,也吓傻了,可劲儿回忆了起来,将去过的地点一一报出。
“明心你跟两位去见村长,叫村长聚起‘病患’,助你解决此事,最好别声张,乱了人心,我去外面看看。”
“是,老师。”
“这位小友与我同去吧。”湛长风带着仲闻去他曾经逗留过的地方走了一圈,仲闻的生活是比较规律的,早晨起来去村长所在的道观里做早课,然后下田入林,做农活打猎,晚上再去做晚课。
他们先沿着他下田入林的路线走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之处,最后来到了道观。
道观依山而立,大气庄严,这一村落的凡人几乎都会来此修习道家经文,以持己心。
湛长风得知这个道观的存在时,就想她找到了此地凡人心性豁达的主因。
“老师,剩余病患身上的红点已经解决。”明心从香火正盛的大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名穿了道衣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淡然施礼,“拜见道长,我乃此地村长,郑末。”
“村长不必多礼,此前可问过染红点者,去过什么地方,遇过什么人,得罪过谁?”
“我之前问过一次,刚刚又细问了一回,都详细记下来了,请道长过目。”郑末见湛长风没有拐弯抹角,便有什么,回答什么,干脆利落得呈上了一叠记录。
这让湛长风多瞧了她一眼,机敏又有远见,是个人才。
湛长风神识一扫就将其中内容阅尽了,待会儿再去几个没去过的地方找找。
她顺便望了眼大殿,里头供奉的都是人道老祖像,沉吟会儿,问,“我们想在贵地留几日,村长能否在道观中安排两个空屋?”
郑末当即应道,“这再好不过了,我马上就将屋子收拾出来。”
她说罢,压不住担忧,“敢问道长我村中人究竟是得了什么?”
“目前只知道它是一种罕见的咒,具体是什么咒,得先确定它的来源,我与我这学生会尽快查出来的。”
“我代全村人,先谢过二位,您有需要我的地方,尽可吩咐。”
第1055章 聆听生命
及夜,郑末带着两个村民匆匆找到明心,“明道长,又两人冒出了红点。”
明心端详了两村民脸色的红点,出手将它祛除了,“是今日新得的?近来可有异常发生?”
两村民不敢懈怠,将大事小事全都说了出来,明心认真听着,余光里闪过一抹身影,透窗望去,竟是常来店中卖药取药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寒着脸从庭中走过,像是往后院厢房去了。
他随口问,“那个小姑娘是住在这里的?”
郑末也朝外望了眼,解释道,“这小姑娘是天水城李家人,因生来资质差,修不成道,襁褓时就被送到这里来了,不过......被一个挂单的老道长收了当徒弟,一直住在后院,您认识她?”
“见过几面,原来东边的小道观是指这里。”明心是先天圣灵,天生淡泊,问了句就不再多关注了。
又过一会儿,在外查看情况的湛长风回来了,这次的咒也是奇了怪,四处都找不到可疑的来源,没有怪异的地点,也没有邪修迹象,就好像凭空出现的。
她将神识笼罩这个村落,打算静观几天。
半夜,她屋子的窗户被小石子砸了,神识中是一个目光不羁带邪气的小姑娘,打开窗户,人又跑了。
湛长风走到庭中,却没有去追,而是漫步到了灯火幽明的大殿,有小道士靠在柱边守夜,头一点一点的,上面个个法相庄严,垂眸半阖.圆目怒视,皆有之。
转眼天边出现一丝晨光,李祥祥一蹦一跳地抱着木剑上了台阶,进入大殿,陡然看见长身而立的湛长风,拘谨地站好,疑惑,“风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是来上香的吗?”
湛长风神情如常般寡淡,“来看看罢了。”
李祥祥腼腆笑笑,每每听见风先生的声音,都觉那温凉里仿佛被刻了隽永的韵味,太好听了。
“我做早课了,风先生随意。”她从旁边角落搬出一个蒲团,坐在殿前诵起了经文,远处,传来钟声,道观门大开,一群等候了小会儿的村民安静走进来,有的跟李祥祥一样念诵经文,有的打拳练剑,活动身骨。
等太阳完全跃上天空,一些人就离开去做农活了,还有的人在庭中.走廊,乘凉.下棋.论道,明明是凡人,却活出了一副逍遥姿态。
李祥祥放好蒲团,准备去找师父进山挖灵草,她日日不差的药浴,都得靠采药来换需要的药材,想到这里,她一个激灵,四处搜寻湛长风的身影,然后看见她在树下和一老人下棋,棋盘是用树枝在地上划出来的,捡了小石子当棋子。
她自觉不能打扰下棋的人,犹豫间,看见明心走过,忙追上去道,“明小哥,今日开门吗?”
攻了专术的人,通常会被称“先生”以示敬意,“小哥”则纯属是因为被当成了伙计,李祥祥一开始规规矩矩地管谁都叫“店家”,后来来得次数多了,就学陈掌柜叫起了这称呼。
“不开门。”明心眸光微凝,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称呼怪罪七八岁的小姑娘,只是他与这小姑娘碰见的几次不多,之前还不觉得,加上了昨天的那一面,怎感觉她有点怪怪的,昨天的她,似乎没有今天这般不谙世事。
看她无措,明心主动道,“你要的药材,我这里有,随时都可以来拿。”
李祥祥喜笑颜开,道了声谢,放心走了。
咒的事尚无头绪,明心来到湛长风身边,提道,“老师,我去家家户户走访走访,给村人看个义诊。”
“也好,你看着办吧。”
湛长风放上一颗石子,堵了对方的路,那八旬老人急得手都哆嗦了,思了半响仍找不到扭转败局的办法,投子认输。
她从容而笑,“你要交一下赌金了。”
“啥?”八旬老人把手放在耳边,“你说啥,我听不见!老伴喊我回家吃饭了,走喽走喽。”
这老人站起来,拎着拐杖,健步如飞地跑了。
湛长风揉了揉眉心,对面又坐下一中年。
中年憨厚道,“我来跟你下一盘。”
“请。”
一刻不到,中年认输,他沉思了会儿,说,“我四十有五,一生中得到的最重要的道理叫做‘褒采一介,扬长避短’,褒奖学习别人细微的优点,发扬自己的长处,避开自己的短处。”
湛长风颔首,“好。”
这是她与他们下棋的约定,谁输了,谁就说一条影响自己终生的道理。
众人也觉得有趣,一个接一个地来与她对弈,有六岁小童,也有九十几的老者,却都败下了场来,乖乖说出自己的人生总结。
湛长风从幼至今,往来无白丁,头一次听平凡人家心里头的道理,无形间好像与他们的距离近了一点,似看到了生命的智慧。其实这些道理在她眼中十分浅显,换任何一个地位.修为稍高的来她跟前说,都不会让她多注意一眼。
可他们是凡人。夸张地比喻,就像听到原以为蠢笨的人在给自己**,惊奇而欣喜?
她并没有轻视凡人,造屋建房.耕种织布.筑坝储雨.建国立法.编撰经要,凡人的智慧一直在历史长河中闪光,她自己也是凡人,可曾经的皇储地位,让她觉得民众是可支配的,现在依旧如是。
换言之,尽管她心中,万物平等,但这是审视生命本质后的冰冷总结,然后因平等,而去尊重任何生命,于她本身来说,这些人,其实是被动角色,也许连摆到棋盘上的资格也没有,正因此,她抵触成为这一类人,假象一下如此过一生都觉得焦躁。
湛长风发现这一点后,她才觉得自己的心境漏洞如此大,她在生命本质上视万物如一,在格调上,却一直俯视不如自己的人,从没将自己与他们放在一个平等位置。
一如:我尊重你,但永远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你。
她害怕这种没有上升空间的一成不变的平凡。
等她真正静下心来,聆听他们的道理,这种害怕逐渐被抚平了,“道”拉近了他们的心灵,她开始真正去认可他们的存在方式.生活方式,无论生命本质还是人格上,都试着将他们放到与自己同等的位置。
她好像听到了生命的声音......
紧随而来的一声呼喝,打断了她这种模糊的感觉。
有村民闯进来,高喊,“病变了!”
第1056章 抓施咒人
湛长风一瞬锁定方位,立时出现在一条山道上,原在村落里的明心也同时赶至。
有一人被捆绑着,皮肤俱都硬化发黑,四肢干瘦而长,形似怪物,旁边一村民不敢去碰他,见二人忽至,不管三七二十一,纳头就拜,“二位道长快救救他!”
湛长风让明心上前查看,自己问这村民,“他怎么回事?”
“这,都怪我们不谨慎,他叫大毛,几天前脸上有了红点,因没其他症状,就没放心上,跟着我们进山深处打猎了,但昨晚,他喊痒,我们拿光一照,就见他那些红点不断扩大,三四息就遍布了全身,整个人都红彤彤的,他自己抓得破了血,我们没法,只能将他捆了起来,想天亮了就带他出山。”
这村民心有余悸道,“谁料阳光一出现,他身上就着起了火,烧了两三个时辰才灭,怪的就是没有烧焦,而是成了这鬼模样,跟长了硬甲似的。”
“老师。”明心摇摇头,“不能治愈,他已经完全变异了......还活着,但就像成了新的品种。”
湛长风顺着他的因果线查找缘由,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迹象可以推演出惹上这种咒的原因。她的因果眼还很基础,仅能查些简显的,难道这种咒的背景,是她连感应都无法感应的?
湛长风给他施了个定身咒,带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刚刚去道观喊人的村民和郑末。
这个人染红点的时间是七天前的上午时分,应属于最早一批“病患”,昨天给他们治疗时,他恰好在山里,叫人不得不怀疑,此咒有七天左右的潜伏期。
湛长风问郑末,“七天前可发生了什么特殊事情?”
“这天,岛上的学府和家族来挑选有修炼天赋的适龄孩子,其他并无大事。”
“张秋红.林柏和这已经异化的大毛是同一天中的。”湛长风思索着此前郑末呈上来的记录,再问,“他们三人没有共同得罪的人?”
郑末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有点怀疑起外来道长的办案本事了,“张秋红.林柏是夫妻,为人都十分和气,从没跟人红过脸,大毛就是普通的淳朴小青年,也无仇家,咱村落三百二十户人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谁谁要是吵了个架,第二天就全知道了,然近一段时间,不,近一年,都没出过争执。道长不能用特殊手段找到它的来源吗?”
湛长风不恼,“再看几天,如果不是偶然,应还有人中招。”
郑末也是心焦了,谁想得到区区红点,会把人变成这副样子,她朝湛长风拱手说了声“失礼”,然后先跑回去取了块大布来,想将大毛盖上,免得让别人看去,引起恐慌。
湛长风却制止了她,“村人应该了解真相,提高防备意识。”
“可是......”郑末拗不过一位修士,悻悻作罢。
恰黄昏,村人从田地中上来,扛着农具陆续回家,再远一点,屋舍点布,炊烟袅袅,相互串门的也多了起来,有几家将桌子并到了院中,吃一个热闹。
最先看见他们的是路边蹭泥的村人,一大叔一大婶打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那“怪物”吓在了原地。
他们一路穿过村落,去山腰的道观,炊烟也慌躁了起来,飘忽闪烁。
到了道观,湛长风心中也有数了,跟郑末道,“我怀疑它会复发.传染,你先去将张秋红.林柏一家三口带来,给他们检查一下。”
郑末一听,急了,“我马上!”
“老师,它会复发.传染?”
“那个红点不会复发.传染,但他就不一定了。”
“嗯?”所以是骗郑末?
明心一下想通了关键,“这咒,是那一家人引起的?”
“待会儿问问就知晓了。”
三刻左右,郑末带了张秋红.林柏一家来了,郑末一进偏殿就道,“道长快看看,他家的张书豪也有红点了!”
两夫妻一左一右扶着儿子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二人面前。
明心也看出不对劲了,这张书豪,眼神怎么躲躲闪闪的,透着股心虚啊。
他掩饰得还算好的,平常人看不出来,但在修士面前表演,就太拙劣了。因此,明心没有第一时间去给他祛除红点。
“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快将豪儿给治了。”
“对对对,当牛做马我们也愿意。”
张秋红温婉,林柏儒雅,是干得了农活,谈得来风花雪月的人,平时也是慢性子,这回亲子出事,加上看见了大毛的惨状,双双焦急憔悴,拜倒在地。
“这里有瓶药水,喝一滴就能根治。”湛长风递出一个小瓷瓶。
夫妻二人不疑有他,迅速夺过,监督着张书豪喝下一滴。
怪的是,那红点,没有像明心为他们治疗时一样,立即痊愈。
“这,道长......”
湛长风开口,“张书豪,你以什么方法施咒害人?”
张书豪身体一僵,刚要否认,说出的话却是,“用咒术。”
“什么咒术?”
“供奉魁拔爷爷,午夜子时在黄纸上写这人姓名就行了。”
话一出,张秋红和林柏就惊慌地去堵他的嘴,“道长面前,你瞎说什么啊!”
“道长,您别听他的,要是他做的,我和他爹,还有他自己,怎么会中咒呢。”
“没错,我儿性子宽厚老实,干不出这事儿,定是被胁迫顶罪了。”
郑末也帮着道,“我从小看他长大,他断不会做出这等事,莫不是,莫不是邪祟上身了?”
对啊,好好一个人,要真是他做的,他能这样痛快交代?
事实上,湛长风给他喝的是真话水,并不是邪祟上身。
湛长风也看出他确实是一个凡人,就问,“这行咒的方法是怎么学来的?”
“梦到的。”
“魁拔爷爷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说他是魁拔爷爷,能教我咒术惩罚别人,但我不知道中咒的会变成怪物。”曝露的秘密和控制不住的嘴让他惊恐万分,瘫软在了地上。
“还有其他咒术吗?”
“没有。”
“那你又为何要惩罚那么多人?”
“我只想惩罚我的父母,是他们断送了我的修炼之路,那些人......那些人是与我无冤无仇,但谁让他们笑了,凭什么他们的孩子.兄弟姐妹能去外头修行,我却不可以!”
这回张秋红和林柏也瘫下来了。
张秋红眼眶都红了,“你在说什么啊,你要是想去,我们还能拦着吗,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都怪你们,全是你们的错!”
从三人的哭诉里,事情经过慢慢出来了。
这座海岛上,想要修炼,只能进太一学府,或加入修炼家族,要不然只能乘船出海,找那些门派,这对凡人来说是困难的。
学府和几大家族来招人的前一天,村人就得到了消息,但张秋红.林柏不忍儿子离开家,就跟他说了很多贴心话,希望他留下来,陪父母共享天伦之乐,且列举了修炼的艰辛和飘忽,不如百年安康。
张书豪是孝顺人,他渴望外出修炼,又不想违背爹娘意愿,伤了他们心,纠结来纠结去,给自己灌了壶酒,错过了翌日的招生。
酒醒了,又不甘,认为是爹娘阻止了他的修炼路,迷糊中想起梦中的咒术,便给他们施了咒,想惩罚他们。
连爹娘都惩罚了,对他们看不顺眼的,自然更不用犹豫了。
大毛这些人,其实是遭了无妄之灾,赶上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第1057章 是谁有病
魁魃爷爷?
托梦。
而且还能躲过她的因果眼。
湛长风给花间辞去了一道传音,看她能不能卜卦到什么。
“此人行为特殊,需审查。”湛长风朝郑末这个村长说了声,便道,“古真君,带下去。”
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未龙界带出来的梵族古小桥,古小桥仿佛有千面,这会儿是青年男子的样子,抓起张书豪就消失了。
“儿子!”这对悲痛的夫妇从亲子对他们的怨恨中回过神来,连连为他求情。
湛长风没有理睬,拂袖出了偏殿,夜色朦胧,山雾时聚时散,庭中树下,蹲了个小姑娘,手中捏着石子,在下白天被打断的棋局。
这小姑娘模样是李祥祥的样子,却有种成熟与冷酷,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拿起靠在一旁的木剑,跃出了道观的墙。
湛长风扫了眼被她盘活的局,抬步去往后厢房,像是知道她会过来,一间厢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厢房里东面靠了一张床榻,西边放了几个书架子,中间是副桌椅,朴素简陋。
此刻小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枯瘦的老道坐在一侧,面前是一副残局。
“来都来了,坐下吧。”
湛长风稍显沉默,“老道长在此做什么?”
老道说,“来教一小孩修剑。”
她坐了下来,“老道长觉得现在是修剑的时候吗?”
“何出此言?”
“九天如火坑,修士不如凡人安全。”湛长风手背虚抵着下颌,垂眸欣赏桌面上的残局。
“正是我辈匡扶人族之时。”老道目光也移到了这残局上,“你要接着下吗?”
湛长风眼中千变万化,似有无数幅景象交替闪逝,顷刻,她沉下了眸色,“原来这就是准圣之局。”
“你还要下吗。”
“......”她看着棋盘中的风云变幻,下,她为什么不下,“天尊是想我顺势而为,拥护天庭的重立?”
老道乃凌霄子的分身,被直言捅破了窗户纸,微微而笑,“世事变幻无常,谁知道顺的势一定是对的,但一殊途,也许只能相对而立了。”
迦楼失道,成玄天罪人,身死而元神不知所踪,他用了三千年的时间,找其下落,终于确定面前之人就是迦楼的转世。
他在等她灵鉴恢复真灵,如她是斩去迦楼道果业位而生的,也就罢了,只当她是新生之人,若她就是迦楼本尊,难保她会延续之前的做法,给世间带来重创。
他所愿,不过是尽可能将她拉回正途。
但她死钻着神道去了,神道亲近规则,暂时不用担心她走偏,却与其他道统愈行愈远。
凌霄子叹出口气,转开了话头,慈祥中带了点审视,“你不一样了。”
“不变才叫糟糕。”气氛忽然轻松了下来,湛长风撇开这副残局,煮起了茶,“遇见您一趟不容易,恰好前段时间摘了点茶叶,请您尝一尝。”
“自己种的?你还会干这种事了?”
“瞧着有意思就尝试一下。”湛长风道,“您以前给我讲过无为而治,我发现这挺难的,从那个皇储的位置上下来后,时时都缺钱,部下也指望不上,还得自己动手钻研生财之道。”
“卖茶叶能卖多少钱。”凌虚子端起她递来的茶盏,茶汤浑似白开水中飘了雪花,入喉去后,砸了咂嘴,“不错。”
“此乃无名雪茶,新研制而成,能洗精伐髓,增益修炼速度,共三个品阶,主要针对脱凡.生死.神通,我原还有顾虑,得天尊一句不错就放心了。”湛长风微笑,“圣地要进购些吗?”
......凌霄子淡然地颔首,“你有多少?”
湛长风笑道,“天尊大手笔,我手头有十万公斤准备面世的成品,还有二十万在炮制中,您要不稍等半月,我给您备齐全。”
他要那么多干嘛,给下面的徒子徒孙也喝不完啊,不过看湛长风眼中的期待,又淡淡嗯了声。
这就助长了湛长风的热情,她还有很多缺乏高阶修士验证的试验品呢。
凌霄子在前徒弟的热情下试吃了十余种茶.三十余种药膳,等湛长风拿出纯正瓶装的药剂时,眼神终于变了,这就过分了啊,前头的好歹是食物!
还好厢房前有人走过,凌霄子硬生生掰回了刚开始要提的话题,“那孩子天生神力,经脉却凝滞,当然这在我处是小问题,你认为她是块修剑的料子吗。”
湛长风没有正面回答,“我非剑修,不好评判,但天尊能看中她,想必有她的独特之处。”
“第一眼引起我注意的,不是她适不适合修剑。”凌霄子捏了一缕自己的胡子,缓缓道,“她精神这块有异,白天出来的叫李祥祥,晚上出来的叫李云云,其中李祥祥为主,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李云云,当是应她内心恐惧而生,来保护她的,李祥祥开始并不知道李云云的存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添了伤口或腿脚酸麻,还以为是被精怪上身了。”
“两种人格交替出现,又不记得发生过的事,这种是癔症似的精神障碍,通常诱因是受了刺激,这类人情绪易激动易暴躁,感情用事,天尊要教她修剑的话,得慎重点了。”湛长风从容如故,只是心中确定了一点,凌霄子知道易长生的存在。
他是以前就感应到了沉睡在她识海中的易长生,还是易长生的沉睡跟他有关。
“归根究底,是自己出现了心障,圆了心境就会痊愈。”凌霄子深沉开口,“你呢?”
湛长风笑了,“天尊认为我有病?”
凌霄子不答,那年她三岁,他将她从阴世拉回来时,就发现她身上沉睡着另一道意志,虽同出一源,但依旧叫人担忧。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迦楼在故布疑阵,所以当阴世再次欲带她走时,他以黄泉圣剑为代价,换了她的生,也料到阴世会带走那一道意志牵制她,这也算是给她解除了隐患。
但他估错了一点,她太重视那道意志了,就好像那道意志才是她的全部。
不是李祥祥这种癔症才叫严重,她也许是转世时元神分裂了,也许是那道意志才是迦楼的核心,也许......
太多可能了。
唯一欣慰的是,那道意志被困在阴世,他还有很多时间来观察她.引导她。
凌霄子喜怒不显,“我问过李祥祥,她是想痊愈,还是留着李云云。李祥祥不承认那一个是自己,反将她认作是单独一个人,一个朋友,一个姐妹,你觉得这想法对吗?”
“癔症性精神问题,是一种病,将刺激来源祛除就会康复了,若病人固执认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不想治愈,也当尊重她的意愿。”
湛长风理性的建议让凌霄子止住了后面的话,烛光渐暗,这个话题也无疾而终了。
第1058章 沉迷制药
翌日,明心来说,那怪物化的大毛又变异了。
湛长风去看了一眼,他本四肢着地,行动如猩猩,现却直立了起来,身体壮大了数倍,硬化的皮肤,似形成了钢甲,少说也有脱凡战力。
止住了发狂乱砸东西的大毛,湛长风发现他身上的阴煞气又重了几分,好像蜕化成了半僵类的存在。
说是半僵,是因为他目前只显露了一半僵尸特征不生不死,另一半异常则表现在他这盔甲似的皮肤上。
一个诅咒能把人变成这个模样?
湛长风没有头绪,于是去请凌霄子过来掌眼,凌霄子对她的不见外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是谁之前想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凌霄子到底跟着去了,见过大毛后道,“这应是一种新咒,九天中还没有它的名称,中咒会变异,变异过程无法逆转,也就是说,你只能关押了他,处斩了他。”
“.....被他咬过的生灵,应当也会变异。”凌霄子双目神光隐隐,又掐指而算,却算不到那魁魃爷爷,这实在令他吃惊。
且此事,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竟没有产生警觉。
“总会再显露迹象的,如应付不了,用此符。”
凌霄子将一张宝光内蕴的符递到湛长风面前,湛长风稍一滞,收下了,“茶叶我给您打七折。”
凌霄子气得笑出了声,“你还怕我要你还人道因果?”
“如欠了因果,不管您要不要我还,我还是一定要还的。”湛长风安抚道,“广平天朝已经涉入风云,南江.长泽又争斗不休,卷入的势力越来越多,我本就当愈加谨小慎微。”
她提到了这点,凌霄子就道,“吴曲已成广平的隶属王朝,风云中,人道出身的修士会优先选择它加入,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成为广平的一份子。广平不会干涉任何一下属王朝的发展,它的目的始终是保护人族,发扬人道法脉。”
“天尊认为人.仙.妖.魔.佛.神.鬼,能和平共处吗。”湛长风回忆着那局残棋上透露的信息,无奈六道间各有摩擦,可它们竟将神道当做了共同的敌人。
原因就是道统冲突,神道太霸道了,神道的王侯帝君可以掌握气运,甚至掌控一界.创造一界,控制世界之力,成为一界的绝对主宰。
圣地不容气运被一道独吞,道者的自由也不容出现压在他们之上的绝对主宰。
但好歹,他们没有直接对神道赶尽杀绝,而是不断打压削弱它,只要它不出那种能独掌一天域气运的帝君,它就还能苟安。因弱而苟安。
重立天庭,反而是对神道有益处,当各个王侯帝君的疆域都固定下来,征伐停止,神道的危险性自然也降到最低了,因为它从此不可能再诞生他们惧怕的绝对主宰。
可神道也会止步不前,停留在现在的水平。
平心而论,她要是一名普通修士,知道这一界完全操控在一人手中,同样会不安吧,六道对神道的忌惮,就来源于,神道会成为他们的天,成为他们的枷锁。
如果她是人道或仙道天尊,也会想尽办法将这个危险道统削到最弱,甚至时机到了,毫不留情地将它扼杀。
但她不是。
她选择了神道。
如何将涣散不成体系,却因能掌控世界之力这一条而成为各道隐性公敌的神道保留下来?
“可以和平相处,重立天庭,使各个王侯帝君有所归属,你该知道,当制衡之局出现时,它就稳定下来了。”凌霄子道。
湛长风点点头,现在的神道,对各道的威胁性还没那么高,它只诞生了少数创界者和界主,没出现过,能完全掌握一界域.一天域气运和世界之力的帝君。
可无论多么完美的制衡,终有一天会破碎。当那个过分强大的帝君出现,亦或神道中人,被削弱地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世界之力时,这个制衡之局就落幕了。
她需要把握其中的尺度,暂时在圣地容忍的范围内成长为一名神道强者。
放弃吗。
不可能,哪怕前面是断崖深渊,她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之后几月内没有出现新的中咒者,凌虚子也带着通过药浴打开全身经脉穴道的李祥祥离开了山海。
湛长风让开阳殿将这新咒备案,多加留意后,就投入了对各种药剂药膳的研究,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悟不出神通。
而明心,成了她的得力助手,明心也很茫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无法自拔地爱上配药.炼药。但这确实很有趣。
于是太一的修士们沸腾了,继能增长神识的黑玉续神膏后,凛爻王时隔多年再次出手,推出了能洗髓伐毛的无名雪茶!
买买买!当然要买!
这不是终点,陆续各种对修炼有好处的药剂.药膳被摆上柜台,叫一界修士感觉储物袋要被掏空。
太一官员也很无奈,摊上一个隔三差五就神隐的君主就算了,她现在还拉着王庭大臣沉迷研制东西,完全不管公务了!
不管公务也就算了,还不断给他们制造公务,什么号召全界开辟百草院种植灵草,什么向界外拓展生意,脑袋都要秃了,求你做个神,好好待山上,让他们日常崇拜一下自家风光霁月.完美强大的君上就可以了,下什么凡!
然无论内心多么波涛汹涌,新品一出,他们依旧会借着近水楼台之便抢着去试用。
湛长风一专注,三年就过去了,完善了一个专门研究新药剂新药膳的机关。
太一也将种植草药的事业如火如荼地发展了三年,进入了正途。
她从研制中抽身,先去花间辞那里,顶着花间辞的低气压,看了下现在山海界的草药产量,“以后三成直接出售给那些战乱星界,剩下的制成成品再售。”
花间辞严肃又不失优雅地颔首,与她商议了对外出售的事宜,尽管她还郁郁于自己一个天枢殿主官,为什么要在兼顾天权.玉衡.瑶光之后,连财政也管了。
末了,湛长风象征性问道,“还有什么遗漏吗?”
花间辞幽幽瞥了她一眼,“敛微呢。”
湛长风安抚她,“至多再过百年,她很快会回来的。”
......花间辞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呵气如兰,“君上,你可以滚了。”
湛长风从谏如流,立马就走了,她怕花间辞忍不住给她一死卦。
第1059章 签订交易
湛长风转头进了莲华山域,新地域的好处之一,就是一界域内的修士很容易在此碰面。
她约了翊做交易,翊天族本家不知在哪一界域内,但在风云界域确实有一定势力,低调地占了新地域内的一小方领土。
翊依旧一袭白衣,像是白宣上的一笔山水,丹顶鹤掠过长空,接近莲华山域时,空中荡起涟漪,如水帘两分,背后是莲华山域的真正模样。
群山连绵,绽如莲花,云雾多渺,聚散成灵,顺那没有着落处的主峰清静山上万仞,透云雾而出,乾坤朗朗,崖壁上的建筑仿佛云海承托的仙阙。
她一眼望见主殿前的人,与上次相见,湛长风恍又换了个模样,愈加通透,只觉她与这仙阙相得益彰,用不出其他形容了。
如果说之前见她,看到的是冰冷而广漠的无垠虚空,现在好似听到了无垠虚空中的生命律动,那是一种令生灵动容的伟大。
翊阖了下眼,眼中诸般真相隐去,又恢复了正常景象,她挑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下了丹顶鹤朝湛长风执起道礼,湛长风随即还礼。
“道友请与我去里面商讨。”
湛长风从她手里订购了一批炼制战甲宝具需要的原材料,在问她有没有兴趣从自己手中购药后,将重新完善后的黑玉续神膏.无名雪茶.莲前游鱼三种比较高品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三种,分别针对神识.灵骨筋脉.煞气,面向神通。”
“黑玉续神膏我早有耳闻,另两种是你新制的?”翊尝了下无名雪茶,暗中点点头,然后看向案上的画轴,在湛长风的指导下一边念诀一边缓缓打开它。
画中是一池在微风下轻轻摇曳的莲花,田田荷叶下有一尾金色鱼闲闲游弋,伴着画卷彻底打开,华光从画中透出,那一池莲花和一尾金色鱼出现在她的周身,隐入她的身体。
湛长风开了一个匣子,几道血煞气飞向翊,翊心知这是在试验莲前游鱼的效用,便淡定地没有动弹,果然煞气临近时,金色鱼倏忽跃出水面,尾巴一摆,带走了这些煞气。
“煞气入体,或自身诞生煞气,同样会被它吃掉。”
“好一件奇宝。”翊见识过的对付煞气的宝物少说也有数十种,但就威力和效用而言,她能断言此物可以排进前十。
她哪想到,她不过是与较为看好的一位王侯做生意,这位王侯却那么不务正业,鼓捣出那么些新鲜东西,反过来与她做生意。
黑玉续神膏.无名雪茶的前景不用说,定会很大,修士对改善自身修炼状况的东西向来十分热衷。
然就眼下情势,莲前游鱼的身价会暴涨,谁让现在是征伐时代,尤其军队中,被煞气反噬的修士太多了。
翊思想三息,做出了决定,“你怎么定价?”
“膏一盒一两,一万上品灵石,无名雪茶一罐五两,二万,画是能长久使用的宝物,十万一件,这是给你的采购价,目前我在山海的对外售价是两万.三万,画还没正式面世,暂不提。”湛长风道,“最终价格我们还可以商议,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我没有同意前,这些不能在风云界域出售。”
风云只是翊天族产业涉足的界域之一,放弃这块市场也不是不可以,何况它是湛长风这个供应者的地盘,也要顾虑到她的利益。
“可以。”翊痛快答应了下来,“你先给我一份交易契约,我回去考虑一下采购价,另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一声,我过段时间会进古天庭,也许无暇出现了,我会让我的一名心腹代我与你对接。”
湛长风淡笑,“我知晓了,祝顺利。”
古卷敲在掌心,翊闲话似地道,“你没参加逢王会,这让我有点意外。”
逢王会期间,她回了本家,过后才知道风云界域内的斗争,包括宴会上的席次变故,若说湛长风坐拥莲华,为了减少存在感,回避几大王朝,封界闭山倒是说得过去,可连逢王会也不参加,那就太怂了,不像是她会做的。
对此,湛长风不做多言,只说,“坐上君位,顾虑就多了。”
“哪怕外面那些人说你懦弱,缺乏魄力?”
“哪怕。”
翊轻然一笑,执盏饮茶,“战乱背后,是资源的整合,终有一天会轮到山海,到底是成为别人的资源,还是成为整合资源的人,我拭目以待。”
湛长风朝她抬了下手中茶盏,抿了口后道,“翊天族源远流长,博古通今,我可否请你帮忙探一消息?”
“只要不违背原则,能帮我就帮,请说。”
“我要找千钟醉的配方。”
“嗯?”翊手捧着茶盏,敛眸沉思,迅速回忆跟千钟醉有关的资料,忽然脑中冒出只言片语,似乎听谁提起过,“是失传的那个千钟醉?”
“是。”
她眼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我知道有一个人也许有这张方子,虽不该多问,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要它做什么?”
“如你想的那样。”湛长风没有避讳,不过方子若被人攥在手里,想要拿到就有点麻烦了。
翊得了这一回答,道,“此人已在古天庭,如哪天方便,我可以为你引见,到时你再亲自与其谈吧。”
“先谢过道友。”
湛长风一问就得到了千钟醉的线索,抛了桩烦心事,今天不愧是适合寻物的日子。
又闲谈了一会儿,翊告辞离去,三日后又来敲定了合作之事,签订了交易契约。
她先订了五百盒黑玉续神膏.五百罐无名雪茶.一百件莲前游鱼放到了博古屋试卖。每物售价提高了两倍不止。
翊天族的针对群体,都是大势力,其中王侯帝君占多数,而且他们一般都会批量进购。
试卖时,至多只允许购买一件,此三物很快就打开了口碑,预订者不停增长。
像这种情况,每件的利润,翊天族会抽三成,每个购买者的担保人至多抽一成,剩下的归翊这个进货者。
翊见它们前景良好,又与湛长风达成了长期交易协议。
第1060章 主官空缺
黑玉断续膏的材料比较好寻,但炼制复杂,无名雪茶的原始模样,就是至毒无名茶,那茶树只在望君山上生了一株,湛长风花了好些年才又培育出了百株,产量有限。
莲前游鱼的核心是那尾金色鱼,或者说金色鱼蛊,没错,这实际上是一种蛊,为巫非鱼始创,她将这个蛊方贡献给了昼族,换取了其他宝物,湛长风加以利用,把它变成了一种没有危险性的奇宝。
这三样不是炼制难,就是原材料有限,当下阶段不可能大量产出,它的稀少进一步助推了它的珍贵程度,在博古屋中正式出售时,价格再次小幅增加。
当然,这就不关湛长风的事了,她给翊的采购价不可能说变就变。且这采购价其实已经是成本的两倍了。
她接下来主要专注于培养会炼制这些东西的人才,扩大规模。
坐在天枢殿的花间辞表示,她已经预感到太一会在做生意上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太一草药.药剂的对外出售,以及三物在其他界域的风行,湛长风终于壕气地将全军换上了灵格装备。
然后开启了她的下一个计划,朝界外招贤纳才!
先是砸下财和新技艺吸纳了一批百工大师,借他们再造新财富新资源,进行新一轮积累,过十年,又砸进了一群强者大能,此后一直保持着征贤的条令。
能够进入七殿的官员经过一次次扩充.蜕变.筛选,留下的俱为实力强劲.能力高超的一批神通.灵鉴,然不可避免地迎来了主官问题。
花间辞在这问题发酵前单独与湛长风进行了一次讨论。
“文臣武将一到九品,品阶晋升都是根据实力.功绩而定的,凡封官为将者,都会发下道誓,尽管某天离开,也不得泄露太一任何秘密,但七殿是中央机构,他们能修炼昼族的功法.优先得到种种资源,因此凡入七殿者,永不得背弃太一,若非要离开,需付出一定代价。”湛长风看着花间辞,“而成为主官的条件跟严格,除实力能力外,还要强大的天赋潜力,和与太一共存亡的觉悟。”
“我一直没决定天权.玉衡的主官,就在于此,我找不到比余笙潜力更大的人。”
花间辞无语,“我还以为你有把握将余笙等回来。”
“那也不一定。”湛长风没将话说满。
“可主官的位置一直空着,下面会揣测.不满,处理某些重大事宜也不方便。”
“神通千余年的寿命,闭起关来,几十年.几百年都有可能,不能因为人不在,整一殿就运转不下去了。”湛长风道,“现在除了掌管军团的瑶光殿外,其余几殿的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空缺,无主官也能维持基本的运转,我打算各设一副官,在主官不在的情况下代行职权,成为副官的条件需与主官一样。”
“如此也好。”花间辞扇抵脸颊,沉吟道,“天权.天玑的主官位你可以留起来,先选一副官顶着,玉衡最好不要再拖了,玉衡掌的是地方军务,一直空着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有推荐的人选?”
天枢殿是总管玉衡.摇光两大军队体系的指挥者.监督者,湛长风对花间辞的推荐人选会很重视。花间辞提的,却是一个外人。
“两年前,逸豫王朝与吴曲战,吴曲势不如当年,但凭着广平天朝之名,常有人道法脉出道的修士自荐加入,已聚起了一批奇人异士,在与逸豫的七场战役中,胜四败三,白衣王最终被路斐游说成功,以保留自己的疆土.尊号同时入吴曲为元帅的条件,归附了吴曲。”
“赵玄,可以说是这场战争里的最大牺牲者。”花间辞娓娓道,“他出自古氏族慕氏,属赵姓一脉,后在一届苍莽斗法中大放光彩,风云界域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声荣冠前半生,因他未成名前有过一段穷困潦倒,得了逸豫王朝前君主的知遇之恩,故入逸豫王朝为将,从筑基到灵鉴,历一千二百年,未改其志。”
“前君主陨落后,他是有资格登王位的,但是他推辞不授,辅助了前君主的弟子,也就是白衣王。”花间辞挥开折扇,嘴角添了几分莫测,“这次打败吴曲的三场战役,皆他所为。”
“第一场,他斩了吴曲新入的一名神勇大将,复规天君。”
“第二场,他独自一人,挡住了吴曲十万神通.三大灵鉴对边城的进攻。”
“第三场,他带十六神通部将,冲入吴曲军营,取那一军的主将首级而回,再次守住国门。”
湛长风这几年沉迷生意,知道吴曲败了逸豫王朝,却没花间辞知道得详细,如今一听,对赵玄这个人有了些兴趣。
在以前三大霸主的鼎立之局中,是不大可能出现十万神通对战中界王朝的。
大界里神通遍地,编起一支全是神通的军队不是难事,中界里能留住千名神通就算不错的了。碍于战争法和霸主间的制衡,收服中界,往往是靠谈判,或指使附属中界。
但现在秩序混乱,吴曲又打着自己是中界王朝的旗帜,没有顾忌地对中界发起进攻,逸豫王朝的失败,是注定的,不过.......
“他那么勇猛,逸豫应当不会败那么快啊。”
“这里面有点复杂,路斐颇有智谋,依我的分析,他使了套连环计,分化了赵玄和白衣王之间的关系,令白衣王在战争中途,两次换下赵玄的主帅之位,也就是赵玄不当主帅的期间,赵玄唯一弟子与部分赵家将领陨落在了战场上。”
“赵玄最后一次挂帅,可能是亲徒.部将的陨落和白衣王的猜忌,让他心境受了影响,中了吴曲的调虎离山之计,导致他追击一名天君离开,回来后看见与自己生死相随多年的部众全部阵亡。”
“路斐将赵玄打败仗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白衣王,成功说服白衣王归附,赵玄还没准备好报仇,先收到了白衣王的停战命令,打击可想而知。但给他重拳的是,因为他杀了复规天君等大将,吴曲众人十分不满,要求对他做出惩处,白衣王扛不住众怒,解了他的军衔和职务,打他三百魂鞭,让他离去。”
“赵家中人因他的关系,都当了将士,其中参与了这场战争的,一个也没活下来,赵家强者基本战亡,他解散了赵家,便不知所踪。”
花间辞结语,“你如能将他寻来,不用再担心国门。”
第1061章 混乱之星
“一名灵鉴的踪迹可不好找,且他若对王朝失望了,极可能不会再入其他王朝。”湛长风没把握劝那么一个人再次出山。
花间辞挑唇而笑,“他命有将星,没那么容易归隐,我窥到了一个地点,要是有心的话,也许能找到他。”
她竟如此重视,还专门提前预测了。湛长风沉吟,“何地?”
“混乱之星。”
“那个地方啊,我去一趟。”
“带上硕狱和将进酒。”
“嗯?”
“君上出行的排面嘛。”
湛长风总觉她以扇掩唇笑的样子有些不怀好意......
将进酒和硕狱也快待得发霉了,听闻诏令立马赶了过来,兴奋难耐地打听目的地。
她最近手头没什么事,简单吩咐了佐官们后,就跟二人出发了,在星船上才跟他们提起要去的地方。
将进酒听说过此地,瞧硕狱懵懂,就解释道,“混乱之星是二帝大战时期的产物,它原名倾云界,其实风云界域中,带风带云的星界,都是妖庭天庭时期的繁盛之界,当时玄天为妖庭主掌,盘踞倾云界的是大妖山膏,界中人族之主王子夜与天庭兵马里应外合,倾覆山膏的统治,山膏与众妖死后化为妖鬼作乱,被镇压在某个禁忌之地里,几经荏苒,此界成为鼎天宫道统的发祥地。”
“鼎天宫,乃散修准圣鼎天所创,及二帝时期,已延续了七万多年,它是中立势力,又有准圣余荫,是能避免卷入二帝之战的,但世事难料,那处禁忌之地意外被破,山膏带领妖鬼重新席卷倾云界,鼎天宫在和它的拉锯下,逐渐被灭亡。”
“迦楼帝君顺势在它的界门上设了禁制,用以流放战虏,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倾云界是只能进不能出的,直到千多年前,禁制遭到了不明攻击,有所松懈,勉强能通行,这时修士们方发现,妖鬼和当初的幸存者.战虏.战虏后代,仍在相互斗争。”
“某些势力开始将犯过错的修士流放进去,也有人主动进去寻找机缘,于是在一届政道会上,成立了稽查队,专门看守界门。”
“是挺混乱的啊。”硕狱对它仍有点模糊,“危险程度几何?”
“保守来说,灵鉴进去了也不一定能保命,否则我探幽那会儿,怎会放过如此凶名在外的险地。”将进酒转头问湛长风,“咱进去是历练,还是做什么?”
“找一个人,逸豫王朝前主帅赵玄,他极有可能隐藏了身份特征,不让人发现他的踪迹,也可能不在那里,总之,随缘吧,你们就一边历练,一边留意点能招揽的人才。”
临近混乱之星,便见一艘巨大的战舰横亘在界门前方,那艘战舰是稽查队的大本营,也是进入者必须经过的渡口。
湛长风三人踏上战舰甲板,舰上守卫森严,守岗的护卫皆为神通强者,外来者却寥寥无几。
舱门口的护卫见来人,喝道,“要进混乱之星的,进船舱登记。”
他们沿着寂静的楼梯下到一层,楼梯正对过去就是一间大门洞开的阔厅,总算是见到了五六正在排队等候的修士了。
中央悬着一个人形虚影,此乃后设的掌管界门进出的阵灵,被流放进去的修士,直接进即可,而仅想进去闯闯的修士,需在阵灵这边得到一个灵印,没有这个灵印,进去后是出不来的。
很快就轮到了湛长风,阵灵不言不语,分出一道光打在她手背上,她手背上就多出了一道淡蓝色的火纹。
硕狱摸摸微有灼痛的手背,“不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感觉在进监狱。”
“那比监狱危险多了,都没人给你饭吃,全是一群亡命之徒。”将进酒很是激动,“尽管如此,它也是探幽客心中最想挑战的险地之一。”
跟着护卫的指引,他们往里走去,重重门禁随之开启,过了最后一道门禁,界门出现在眼前。
跨过界门,是一个封闭的形若石室的空间,看来是稽查队用特殊的空间手段,将界门锁在了这层空间里。
石室中还有一座传送阵,四名看守者坐守在四个角落。
其中一位开口,“传送费,十万上品灵石一人。”
十万?
这就有点坑人了。
将进酒道,“不对吧,以前不是只要三四万吗?”
他曾经听一个前辈提起过一嘴,不是这个价啊。
那四名看守者冰冷又麻木,连口都懒得开,嫌贵别去。
湛长风放下了三十万,别人地盘上,争论无用,权当买一个便利。
收了灵石,一名看守者立即开了传送阵,华光淹没石室。
他们转瞬出现在另一个石室里,这个石室里倒是开了扇门,吵杂声并酒菜味一起透过虚掩的门钻来,硕狱的脸色就怪了,“你不是说连饭都没得吃吗?”
“哈哈哈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将进酒强行揭过了此话,“臭名昭著的混乱之星竟会这么热闹。”
湛长风道,“这里应当是外来修士的聚集地,先出去吧。”
门外就是一座堡垒的内部大堂,酒楼式的摆设,人满为患,小二托着酒食来回穿梭,嘴里吆喝菜名。
“三位。”
门边井然有序地候着五六个肩上挂着褡裢的人,本有三人欲上前,许是看出他们是一起的,后头两人就退了下去。
上前来的这名修士微微弓着身,笑容可掬,“欢迎来到驿站,您三位是第一次?如果是第一次来,您看要不要在我这儿买一份混乱之星的攻略,哪些地方危险,哪些地方相对安全,哪些凶徒惹不起,都齐全着呢。”
“您要是想出去闯闯,我还可以为您介绍向导,给您带路!”
湛长风随意扫了眼大堂,“楼上是干什么的?”
“二楼是客栈,全界就这里最安全,我劝您几位也住下来,三楼是任务区,稽查队会发布些任务,得到的善功能换取功法宝具。此地则被称为驿站,只有身家清白的修士可以出入。”邹粥抬手晃了晃手背上的灵印,同时也在观察新来的这三人。
第1062章 鼎天城中
他们分明是一主两从的站位,右者身高九尺余,浓密黑发披肩,头绑红色黑纹的护额,衣袍堆在腰间,胸膛宽厚结实,肌肉虬结,脖间挂在一条黑色绳链,串着三枚灵骨似的方形物什,令人莫名胆寒。
左者身长八尺,一袭黑衣,风度磊落,仿佛在天地间放浪形骸的狂徒。
主者初始还不如那二人瞩目,只感觉她身姿挺拔,雍容尔雅,盯久了,才仿佛清晰起来,胜似九阙下来的仙贵。
敢来混乱之星的修士,不缺实力,但多乔装改换,低调行事,像他们一样丝毫不掩自身气息的,多为极强者,邹粥也确实觉得他们十分强大,一个威压可能摧折了他的脊梁。
他们售卖攻略,帮向导牵线,也练出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觉其不好惹,她又没说要买,便安静地拱手退下。
“多少一份?”
“啊?初级八千,中级一万,高级两万,全界五万。”邹粥立马上前两步,将几个登记的攻略介绍了一遍。
“全界。”
“好嘞,这个好。”他从褡裢里拿出一方玉简递给湛长风,“它是最全的,地图细致而广,标注清晰,注解准确,物贵有物贵的道理,您不会吃亏的。”
“多谢。”湛长风拿到玉简没有立马走开,“你在此地干了多少年?”
邹粥露出标准的客气微笑,“我来百余年了。”
“那知道的消息应该挺多的。”
“要看您想知道什么了,只要价格商量得好,我不知道的也得给您挖出来。”
湛长风若有所思,侧首对二人道,“我们去楼上看看。”
等他们一走开,邹粥松了口气,排到几个同行的后面,等待新生意。不过他总觉得他还会与那三人有交集,说不定会是个大单子。
三楼任务区,挂的任务无非斩杀某只妖鬼,取得某种宝物,旁边一间密室里则罗列着上万种能够兑换的功法.宝具,不乏珍贵之物。
湛长风没有拘着他们,“初步计划会在此待一年,你二人先自由安排,如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是(是)!”
将那份攻略分享给他们后,湛长风顺手领了十个地点较近的高级任务,出了驿站。
甫出驿站,便觉空气忽然沉了下来,天空很低,透了血色的乌云四处游荡,视线所及,俱都灰蒙蒙的,充满了不祥。
她手头最近一个地点,是两万里处的山林,要求端掉藏匿在里面的一个妖鬼巢穴。据说这个妖鬼巢穴里有一头接近灵鉴的妖鬼王,正扩展地盘,疑似有进攻驿站的倾向。
这里树木的颜色很深,受鬼煞影响,生出了毒性,见血封喉,秃头的食腐鸟立在树杈上,并不惧修士的靠近,修士一般也不会主动招惹这种没有食用价值且喜欢群体活动的飞禽。
对付妖鬼,适合用她许久没用的九霄神雷。
湛长风看都没多看一眼,锁定巢穴位置便一雷劈了下去,那妖鬼王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又在诛邪雷下瑟缩了一下,抛出大团黑煞气逃遁。
万顷雷霆轰然砸下,劈散了黑煞气,也将那妖鬼王劈成了小鬼,一剑了结。
附近的鬼祟邪物.灵印修士.逞凶恶徒都被狰狞的雷龙惊了一下,好强大的雷法!
等风平浪静,偷摸过去一看,那叫人棘手的妖鬼巢穴已经变成废墟了!
湛长风没有停留,又去斩杀了一伙谋财害命的恶徒,陆续将十个任务做完,周边也被她摸了一遍。
在这里,各种修士之间,关系十分紧张。灵印修士的主要聚集地是驿站,而本土上,妖鬼和人族又长期对立,地盘自然也不会混在一起。
妖鬼的主要地盘是魔乱渊,相传那也是曾经山膏等众妖鬼被封印的地方。
人族的主要地盘是鼎天城和狂雾平原,听说鼎天城是当初由鼎天宫后人与倾云界的幸存者们创立的,目前也是与妖鬼抗衡的主要力量。狂雾平原上则被称为恶魔乐园,常在那里活动的多为恶徒。
灵印修士作为外来者,没有帮助本土修士对付妖鬼,或帮妖鬼对付本土修士的义务,他们除了接受稽查队的任务,就是各处探险寻宝。但也会到鼎天城此等较为和平的聚集地里去休憩或购买装备。
要想找寻赵玄的踪迹,可以先从驿站.鼎天城.狂雾平原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人族聚落着手。
......这范围也是奇大了。
驿站内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她打算去鼎天城待一段时间。
鼎天城城墙高耸入云,站在城下仰望上去,只能自叹渺小,入城后再望四方,青黑的城墙遮蔽了眺向远方的视线,它仿佛将人族圈了起来。
可也因为圈了起来,它成就了这片混乱星界里,少有的繁华热闹。
长街上修士颇多,与外界那些大城不遑多让。然也依稀能感觉到本土修士对灵印修士的戒备。
那本攻略里也有温馨提示,本土斩客严重,不要相信任何人。
湛长风没有贸然向外人打听消息,平日做做任务,四处逛逛,充实地度过了两月。
这日结束了手头的任务回城,便见街上被堵住了,从人群的议论透露出,鼎天城主府的一名弟子,在挑战一位外来的灵印修士。
她神识一探,那灵印修士,竟还是有点印象的。那人叫阙少凡,虽比不得苏公子.渺.温子瑶等人,但也有前二十的实力,可惜被分身败后,重新积累的战绩点有限,成了第二十二名,与天庭秘钥擦肩而过。
湛长风印象最深的却是,他为南江将领。南江将领怎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此地?
阙少凡身着布衣,手持竹杖,像是平凡的过路人,笑问那满脸凶相的贺步平,“你这人也有意思,我店里吃饭,没给你让桌子就不依不饶了?”
“让不让是小事,你挑衅我是大事。”此人之前抢先他一步,摘走了他看中的灵果,今儿碰见,不论如何都要跟他打一场,让他懂懂规矩。
呵,一个外来者,竟连他要的东西都敢染指。
第1063章 相约探幽
混乱之星不讲道理,阙少凡自嘲一笑,抡起竹杖,朝他当头劈去,能在这里嚣张的都不是草包,贺步平举刀格挡,跟他战得旗鼓相当。
贺步平手中的偃月刀仿于鼎天宫的一件后天圣宝青龙偃月刀。
阙少凡目光一定,“传说鼎天尊上曾一手青龙偃月刀,一手春秋刀法,堪称绝世,不知你们这些后人学到了几分。”
贺步平心生暴躁,鼎天宫灭亡那会儿,传承春秋刀法的弟子都死了,无数宝藏不知所踪,幸存的门人也只是照着记忆创出了一部形似神似的功法,他这不是在暗讽自己吗?!
“去死!”千道刀流以龙卷残风之势旋去,周边摊位.建筑全被撕裂,阙少凡勾唇,递出手中竹杖,竟轻易地打散了那可怖的攻势。
贺步平心头大惊,赢手连肩绕背砍,将这一路刀法的雄浑气势演到极致。
偏偏,阙少凡这人看着身材纤细,是个走飘逸流的浪子,但他还真就是狠厉凶残的主,一根竹杖被她使出了力压群山的霸道,直把贺步平的气势逼到了地缝里。
没几招,贺步平的心就拔凉了,他这刀法本就讲的是速斩,以绝对的气势和力量压制斩杀对方,而现在的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阙少凡看出他的一丝怯意,竹杖横扫,破空声被偃月刀截住,回撤,连肩,绕背,砍!
贺步平乍看他的招数有点熟,身体已经自发两手托刀格挡了,却不想竹杖上传来的力道比先前加大了数十倍,手臂一沉,将将稳住下盘。
阙少凡的攻势还没结束,竹杖一撩挑掉对方的武器,又横扫,直接将贺步平砸进了街道边的酒楼,惊得里面的食客纷纷往外跑。
贺步平被那一棍抽得肋骨断了几根,却也被抽出了血性,一抹嘴角血迹,将偃月刀吸回手中。
他被激起血性了,阙少凡也不是会点到为止的人,“输了就乖乖趴着!”
竹杖舞花,又将人砸回了地上。
“我不会输!”贺步平犟上了,弹起身,一把偃月刀虎虎生风。
胜负已经明了,湛长风逐渐将目光移到了周边的围观者身上,稍息又收回了视线,找个人当真大海捞针。
不过混了那么久,她也知道驿站里的掮客确实是买卖消息的个中强手,但有时也会坑人,总的来说,可以尝试从他们那里找点突破口。
“道友。”一名白白胖胖的大胡子修士忽然接近她,低声道,“可否到旁边一叙?”
湛长风微顿,抬步走进侧方无人的小巷,“你有何事?”
“某,程又,实不相瞒,某关注道友许久了,对道友的实力很是信服。”程又观察着湛长风的神色,见她没有过多表示,就接着道,“我与另三人在组一支探幽队,准备入一处还未被发现的古墓室探宝,想要道友加入。”
“我不碰墓。”湛长风回罢就走,又被程又拦住了,程又不管她是托词,还是真的忌讳坟墓,连忙道,“道友再考虑一下,严格讲来,它也不是墓,类似上古遗落下来的传承地,这本就是为择能而存在的嘛,多的我也不便透露,您要是有兴趣,明日午时,到一新街区,门前有歪脖子树的小院,我们再具体详谈。”
“大家都是灵印修士,已在探幽队的几人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你先来了解一下情况,成不成再议嘛。”
程又利索说完,不等她回话,先一步拱手告辞。
他没入人群,片刻后出现在一家酒楼雅间里,里面有个老人蓬头垢面.浑身破烂,啃着一张大饼,有具白骨穿着桃花瘴织成的粉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好歹是把话递到了,来不来就看人家了。”他咕咚咕咚灌下一壶水,雪白的肚子撑破衣服弹了出来,人也舒舒服服地瘫在了椅子里,“保险起见,再找一人吧,那个耍竹杖的实力也不错。”
白骨那边传出空灵娇媚的声音,“章武去接触了。”
“那就好,省得我跑来跑去。”
湛长风的神识不着痕迹地跟着他到了酒楼,但被雅间上的特殊禁制挡在了外面。
她转了圈手指上的月神,转身化成某名灵印修士的模样,进入驿站。
“邹粥,过来聊聊。”
邹粥猛听一个陌生修士叫自己名字,以为是熟人介绍来的,顺从地跟她到了一边。
“我刚有朋友带来消息,我的一个仇家在这两年里也进来了,我要你帮我找出他,能不能办到?”
“有姓名画像吗?”
“他使刀,叫赵玄,但也不排除他改名换姓,弄成另一副样子。”
“就这样?”
“就这样。”
邹粥苦了脸,“我说老哥,你这也太抽象了吧。”
“你们有没有留每个进入此地的灵印修士的画像。”
“哪的话,我们怎么可能留那种东西,这样吧老哥,我努努力,先找着,但价格......”
“好商量。”湛长风丢给他一个储物袋,“这是定金,找到了我再给双倍,你要是实在不能找到,就帮我把这两年里所有新来修士的资料给我。”
邹粥眼珠一圈,看来是个有门道的,连他们将每人的画像都记录了下来都知道,但这是不能承认的,心照不宣就成了,“至多一月,找不找得到我都给你一个回答,你一月后再来找我。”
“行,靠你了。”
湛长风料他没那么快给自己结果,翌日午时就去了那歪脖子树,它旁边有扇朱红色的大门,好似感应到她的到来,自行打开了。
“哈哈哈道友来了啊,进屋里聊。”程又就站在院子里,引手将她领进了屋中,“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骨女虞姝,那个捡破烂似的是疯老头。”
那疯老头依旧埋头啃饼子。
叫虞姝的白骨吐出一圈烟,“幸会。”
湛长风颔首见礼,程又爽朗地插话,“道友你要说真名就说真名,要报假名就报假名,咱认一代号就行了。”
话都被他说了,湛长风还能说什么,无甚表情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风先生,我近些年靠教导别人过活。”
虞姝发出一串空灵的笑声,朝湛长风依去,桃花衣飘飘荡荡,如梦似幻,“先生的雷法很厉害,教起学生来会不会很凶呢~”
湛长风轻轻掸去快要摸上来的白骨爪,笑意文雅,“会。”
“好的呢。”虞姝缩回发疼的纤纤骨手,没再去招惹她了,能将她的千年骨头打疼,又对诱得人欲仙欲死的桃花瘴无动于衷,果然很凶。
程又适时问道,“道友考虑得怎么样了,不如坐下细聊?”
第1064章 狂雾边界
湛长风直接道,“我加入。”
程又打了半天的腹稿没处用,郁闷了,“这就决定了?我还什么都没透露呢。”
“道友你透露的已经够多了,人形肉墙程又.骨女虞姝.半仙疯老头,久仰大名。”他们都是在灵印修士中,较为出众的人物,她仅来两月,就听过他们的名声,实力强大,不好惹,属最强神通之列。
“痛快。”程又笑得肚子弹了出来,他淡定地将它缩回去,“你不怕我们坑你?”
“肉墙怂如狗,白骨爱花瓶,半仙腿不灵,我猜你们少一个攻击力强的。”湛长风觉察到他们的气息有一瞬凝滞,话语急转,“我防御力薄,不善幻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算被坑,也得来见识下三位的能力,以取长补短。”
“先生就是先生,这话说得漂亮,老程我听了高兴,快坐下。”程又将椅子拖出来了一点,催她坐,嘴中不停地说道,“我们还有一个成员,也是那处秘境的主要发现人,名叫章武,以及一名还没确定来不来的道友,哎,说来就来了!”
湛长风顺他的惊呼向外看去,先是看见了布衣竹杖的阙少凡,再看见他身旁的马脸瘦子。
“这算齐活了,咱谈正事吧。”程又确认大家都加入后,将话语权交给了章武。
章武给人的感觉十分冷淡麻木,他冷冷道,“开始前,我们先发个道誓,立个契约,不得向外泄露这次谈话,包括秘境之行的任何消息,以及在顺利进入秘境前,不得相互捅刀子。”
这是组队前的惯常操作,众人没有异议。
誓完,章武道,“程又.骨女.半仙已经事先得知一部分内容了,我这次当你们面,详细说说。”
“我意外得到一个鼎天宫宫主的手札,上面说鼎天宫和妖鬼大战时,宫主预感道统将灭,就将鼎天一脉的传承藏进了尖叫岭,待有缘人发掘。”他拿出一份地图,“这是目前能搞到的最详细的地图,但那场大战后,许多地方都成为少有人能涉及的禁区,路线都是空白的。”
这张地图上,确实有许多空白之处,空白上有的标注了地方名,有的也名字也没有。
湛长风将它与自己手中那份攻略里的地图比了比,基本是一样的。
章武接着道,“上面根本没有尖叫岭的名字,我多番打听后得知,尖叫岭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是一禁区了,位置在这里。”
他画出一条线,歪歪扭扭地从鼎天城出发,穿过狂雾平原,进入一块硕大的空白区域,“这个空白区域极大,目前还不确定,它在区域内的哪里。”
“光是横穿狂雾平原就是一大挑战了。”虞姝吐着烟雾,语气微沉,“那里可都是人族聚落接受不了的亡命凶徒,灵鉴也不在少数。”
“还有妖鬼呢。”程又默默道。
章武扫视五人,“要是简单,我找你们干什么,去不了的现在就退出。”
无人应答,他接着说,“我找了一名向导,能带我们走最安全的路线,穿过平原,到时在平原边缘的干邑小镇汇合,你们别忘了把灵印隐藏起来,到了那边,这玩意比宝物还招人,落他们手里,尸骨无存。”
众人又再商议了一下细节,便约定十日后在干邑小镇相聚。不一起走是因为人多目标大。
出小院时,阙少凡叫住了湛长风,“风先生,对此行有把握吗?”
他总感觉这个风先生有点像一人,具体却说不出像谁。
湛长风的面容是有调整的,不过认出来了也无妨,“不敢说有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就行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阙少凡得体地欠了下身,“在下先告辞了,须去备点丹药。”
两人在小院门口分开,湛长风如往日一样做任务逛街市,第三日上知会了硕狱和将进酒,便接了个干邑小镇附近的任务,独身去了。
第十日晚,六人全都准时出现在一间废弃屋中,小心翼翼得好像匪徒在被通缉下,暗中分赃。
湛长风多看了眼几人的站位,虞姝靠着窗户边的墙,程又一屁股坐在柱子旁的阴影里,阙少凡占了东角的一把椅子,这疯老头倒是大咧咧地坐在了正门对着的破案几上......还在啃饼。
这都是各自下意识或有意的戒备姿态。
章武领着一名侏儒似的矮小修士晚一步进来,那矮小修士一看他们就嚷嚷,“你们这样可不行,活脱脱靶子啊,这些亡命徒看见你们,得玩命追你们,赶紧将衣服换了。”
他扔出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别看他们闻着臭,却是加了特殊料的,寻常鬼祟不会来侵扰你,而且还能掩盖你们这些外来修士的特殊气息。”
混乱之星环境恶劣,长期待在这个环境中,修炼的元气真气和身边的能量场,都与外界人有明显的不同,不用感应,看也能看出来,遮掩都没用。
所以这名向导再让他们穿上破旧衣服后,又抱出几块肮脏的大布,“这是平原人常用的大披风,从头到脚遮起来,露出脸,还有你们这脸,啧啧,还好我准备充分,快把这泥涂,露出来的地方都涂满。”
阙少凡几人忍了恶臭的破衣,忍了赃斗篷,看到那屎黄的泥时脸色终于变了几下。
“有必要吗,我这骨头上也要抹?”虞姝声音都尖细了。
“你就不用,你把你要粉色雾气收起来。”向导又瞧了瞧疯老头,“你衣服都不用换,罩上披风就可以了。”
“我的嫩嫩白脸啊。”程又感叹着给自己摸上泥,一张脸顿时变得沟壑纵横,仿佛风吹日晒后的旱田。
章武沉默地收拾了自己,比他们快躲了。阙少凡想说不必搞那么多事,但想到他对狂雾平原不熟,还是听当地人的话吧。
“咦,不是六人吗,还有一个人呢。”向导瞄了瞄人数,向章武确认。
程又环视道,“风先生呢,我看见她进来了啊。”
他那么一喊,其他人也发现她不见了,这人有问题啊,不见就罢了,要不是忽然算人数,他们都忘了还有她,明明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我在这里。”门口传来幽幽一声,待他们望去,湛长风已经裹在脏披风下了,向导手中的泥也少了一些。
.....这种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