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3章 六方为盟计深远
自古走在成圣之路上的道者千千万,但从天生强大的混沌先天圣灵,到潜力无限的星界生命,从太古蛮荒到如今,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埋骨其中,无一登顶。
个体成圣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九榜重立,点将台勾连新地域,八十一方小道印出世,“唯大气运者可执掌真正道印”的箴言,似乎给出了一个新的可能。
——寄希望于大气运者突破道途桎梏,带来成圣希望。
而在多数者利益角度,蕴养出气运之地,扶助大气运者之下的道者,是一个最优选。
新天庭的组建有这两种原因在,于是六道倡议,三千准圣首肯,逢王会、逢帝会创制,九天征伐开始。
九天征伐,是填杀劫,也是遴选大气运者,逢王会、逢帝会,是筛选未来的天官天将,也是拢英才、归帐下,以他们的气运温养古天庭这方灵域。
只是这其中杂夹着神道和诸多道统的矛盾,让三千准圣在神都、扬汤两大天朝退出九天舞台后,对唯一的太一天朝图穷匕见,意欲夺气运之地而除天下主。
太一底蕴丰厚,天朝帝域亦是在神墟基础上集世界之力而成的宝地,苦撑三百年,保下了朱天。
时局艰难,人心易改,三千准圣见识过幽眠境的神秘和强大后,犹如深陷迷雾,左冲右突,想要撞出条路来,因着神道最有可能聚气运掌道印,接近成圣的秘密,大环境开始放松对神道的打压,太一近几年都没有遭到大的袭击。
余笙列下挖墙脚计划,要挖的却不是准圣。
太一刀刃上起舞,除非必要,在现阶段,她绝不会贸然弄些外来的准圣分薄国运,影响太一的势运。
她要挖的是幽天众天道的偏向,众生灵的信仰,高阶修士的效命。
其二,并非加入太一才能成为太一的力量,与其伤脑筋挖人,烦心这人的忠诚与否,担忧其生死对国运的影响,不如连锅端了,她要将仙人佛几方势力,从三千准圣那里挖过来,重新确立太一在九天的地位。
圣地和三千准圣相互影响、相互牵制,盛极时,圣地号令天下准圣,衰败时,准圣挟圣地号令天下,如今正处于后者。
而圣地之所以为圣地,仙魔人妖鬼六道同心,创道天尊声威盖世,三教祖师余荫庇护。
可惜现在六道崩离、天尊陨落,圣地威望不复,反受时局裹挟。
余笙借九幽门户一事,邀仙人佛、皇楼、天道盟共聚,先是阐明了九幽门户隐匿不现的原因,提出了几种能逼九幽门户现身的方法。
会议点到为止,几方势力带着怀疑回去试验。
果真,朱天、幽天之外的天域中,陆续有九幽门户被发现,包括曾被扬汤、神都主宰的苍天、变天!
鬼道变成众矢之的,九天里骂声一片。
余笙以清除九天隐患为由,组织了第二次相聚,来的依旧是仙人佛与皇楼、天道盟。
她直白地提出,“此事所涉甚大,为保诸天稳定,需明确定下能够运用的发现及清除九幽之门的方法,以防在此过程中,对星界、对苍生产生二次伤害。
另则,具体执行,交由该区域相应的准圣,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得罚,正好诸位都在,不如定一定规则吧。”
九幽门户隐秘且特异,必得有准圣出手,三千准圣瓜分了几大天域,难不成还想吃了粮,摔了碗,屁事儿也不沾?
在余笙口中,三千准圣成了不稳定因素,需加以制约,才可正式实行销毁诸天九幽门户的计划,以免九天动乱加剧。
祂们做不到像普世灵帝一样化身规则直接约束幽天准圣,却可以定下规则,强制执行。
仙、人、佛对制定规则,说不出二话。
明面上,准圣们归属六道,在六道领导下干预九天,现实是祂们逼着六道为祂们的利益服务,仙人佛一直想重振威望,反制祂们。
如何重振威望,当然是赢得生民心,顺应大势,做对的事。
救助幽天,便是其一。
此刻二也摆了上来——清除九天隐患。
如能联合起来,为这些准圣立规矩,对圣地威严是一种极大的挽回。
皇楼与天道盟更是不反对,九天需要一种声音,而不是七嘴八舌。
说是这样,但这一种声音,由谁发出,意义就又不一样了。
扬汤神皇瞥向余笙,太一要做第一的意图光明正大,毫不掩盖,“怎不见匪面魔尊,此等大事,漏了魔道,许是不好。”
“祂是魔道,但不是圣地,魔道圣地早就没了。”余笙眼神巡视一圈,寸步不让,“在场席位,有我,没匪面,有太一,就必不能有新魔道。”
提灯法王、岁清寒、武祖神情略变,当年众准圣归入圣地名下,将主导权交还给圣地时,所提出的策略仍历历在目。
......小界中与太一的信仰之争,交由佛道......
......中大界布道之争交给人道和仙道......
......各位若有意传道,可暂时加入人道、仙道,听候调度......
......妖、魔、鬼全都毁于太一之手,故新的妖、魔、鬼道理当肩负正面阻击太一的责任,当然,也有资格继承旧道的一切......
谁还记得,三千准圣划入六道名下的缘由,是为了更好地谋夺太一气运!
佛道确实跟太一争了小界信仰,人道、仙道确实帮众准圣夺了太一大半疆域,除去不成气候的妖、鬼,新魔道也确实坚持不懈地对太一发起战役,使得太一在战争中陷了三百年!
为了大局,太一可以与仙人佛结盟,但必得有人用鲜血浇灭太一的怒火,用生命,弥合太一和圣地之间的裂痕!
太一选了新魔道当结盟用的“牲畜”,那么,在场诸位的嘴边,必须抹上“牲畜”之血,否则何谈歃血为盟!
可新魔道守着沉恨魔渊,相当于镇着神脉,仙人佛此时仍不想神脉出现意外,魔道不能不保。
提灯法王道,“浩劫当前,每一分力量都应用在尖刃上,司命帝君何不再考虑考虑,切莫误了大事。”
没成想,这次是扬汤神皇先回了话,“此言差矣,太一看不上新魔道情有可原,朕也看不上,我们把它灭了吧,杀鸡儆猴,其他准圣定能好好遵守我们的规则!”
.....这厮变脸太快,是为了夺沉恨魔渊吧!
武祖半是赞同,半是反对,“可以杀鸡儆猴,但不能杀鸡取卵。”
言下之意,无非是沉恨魔渊不能落入魔道以外的势力手里,其他随便。
扬汤神皇是神道,打压任何道统都不奇怪,武祖却也妥协了,提灯法王直觉太一和人道私下有过商谈,很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祂便又问岁清寒,“仙道以为如何?”
“立威,是确保规则行之有效的最快方式,如果太一有这个实力的话,我同意太一拿新魔道立威。”她同时也说,“魔道不能毁,若要结盟,我提一条件,任何一方不得对**圣地不利。”
“朕来给太玄小友的条件做些补充。”扬汤神皇淡淡道,“以清除九幽门户计划存续期间为前提,第一,皇楼、太一、天道盟、蓬莱仙境、普世佛国、春秋苦境,六方盟友互帮互助,不得内战,第二,任何一方不得动神脉,第三......”
祂将问题抛给了余笙,“你说呢?”
“清除九幽门户尚未成功却半途退出者,其余盟友有权进行联合制裁,不负因果。”
扬汤神皇目光微暗,笑道,“司命帝君考虑周全。”
余笙笑着收下了,“那么现在,我们该准备结盟用的血了。”
她看住提灯法王,“道友有别的意见吗?”
提灯法王还能说什么,仙人佛要威望,皇楼要地位,天道盟不会拒绝对九天有利的事,约定之一的不动神脉也满足了仙人佛的意思,结盟势在必行。
第1684章 神脉隐秘贯**
盟约议定,掌事者们各自散去,岁清寒从席位上起身时朝余笙看了眼,不多时,二尊重逢于新地域太一疆土内的莲华山。
栈道绕山处,石坪悬空,从崖缝里生长出来的碧血桃树投下大片阴影,岁清寒的面容在阴影中,愈是高寒。
在第二次共议前,余笙单独找过她,所言便是,仙道如果不加入此次联盟,会成为皇楼的第一个猎物。
单单一句话,没有多余赘言,让岁清寒记在了心上。
今次议事,岁清寒特别注意了扬汤神皇,虽然二人搭话不多,但仅从祂对自己的称呼,和“不得动神脉”的条约,便感觉到了祂因自身强大而无意中透露的,对**圣地的轻慢。
祂若有足够的势,真的会对圣地出手。
意识到了这点,加上出于圣地本身的考虑,她才答应了结盟。
岁清寒问余笙,“你怎么知道皇楼的目标是**圣地?”
“不止是**圣地,还有太一。”余笙捻着飘落下来的花瓣,道,“皇楼不缺战力,缺的是影响九天的势,本来幽天会是祂们的一个机会,但被我抢占了先机。”
岁清寒点头,太一的自救指南在幽天中界出现九幽门户不久,便传遍了三千中界,苍生之心倒向太一,后来者难以分羹。
其中最难点是不能像太一那般,广传术法。
她也看过自救指南内附带的小星掩术,是较为粗浅易学但好用的遮蔽自身生机之法,擅长术法的上尊要弄出一道功效相似的术法来,不是艰难的事。
然而,道不外授,法不轻传。
道是自身的源,也是与宇宙的纽带,法是道的外用,是深浅不一的规则,将道和法传给别人,相当于将自己的本源让给别人用了,这人要是拿着你的道法做危害生灵的事,你得担大半业果。
徒债师还,至舍离古佛与南无释真世尊不就是个典型?
如果不是为了抓捕南无释真世尊恶念,弥补其恶念犯下的罪业,祂怎会去夺万法神镜,怎会佛心破裂而成魔。
所以道者传法,是慎之又慎的事,祂们绝不可能向外广传。
偏偏余笙这样做了,且无后顾之忧,只因她在这篇术法上,盖上了太一天朝的帝玺,天朝不灭,此术便在国运监视下,乱用滥用者,自有护国神将阻断其施术,做出惩处。
这一点,如今的扬汤神皇做不到。
天朝一向是承世界之力而立的,国运则来自无数气运信仰的堆积,扬汤天朝的国运都被祂用来创界了,祂没了国运,监视不了亿万万苍生,也负担不起亿万万苍生用其术产生的因果。
先手便差了一筹,后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自救指南之后,太一立马狂砸各类资源,组建救援军队,短短三年,太一名下救援军队的将士高达数百亿,声望覆盖全域,而从救援军队中升衔为太一正式兵将的修士,保守估计已上亿。
能成为正式兵将的,都在神通境及以上。
太一几乎是借这场救援,将八大界、三千中界里的高阶修士都一网打尽了,靠的便是声望和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
其恐怖的军备,令诸方望而生畏,替皇楼组建救援军队的危贞元帅一开始也试图跟太一争锋,很快后勤就被拖垮了,己方部队差点就地解散。
“皇楼在幽天占不到好处,太玄尊者如果常常关注皇楼动态,就会发现祂们已经不向下争气运、信仰了,而是在笼络各个准圣。”
花瓣汁水如血,染红了余笙的手指,“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祂们打算以武力夺取九天,然后修改逢帝规则也好,直接当天帝也好,总归比谋取苍生和天道的青睐简单。”
“在这过程中,武力的积蓄是要时间的,拉拢准圣只是其中一项,之后,解开神脉封印,得到神脉的力量,不是一条近路吗?”
“**圣地,妖、鬼、魔不足为惧,人道四大宗尚在,整体的准圣战力不容小觑,佛国世尊不在位,好歹还有三尊古佛坐镇,唯你仙道,道子未及准圣,三祖师陨了二,还有一位早年投了佛国,连庇护蓬莱仙境的惊月镜都没了,弱势地位很明显,等皇楼攒够了准圣战力,拿仙道开刀的几率有多少,尊者心中有数。”
岁清寒:“所以我只能应下盟约,延缓皇楼,或者说,神道对圣地的进攻。”
她锐目盯向余笙,“太一比皇楼也好不到哪里去,圣地终究是你们路上的拦路石,不是吗?”
“这不是给你们反制三千准圣的机会了吗,你们若有能力将三千准圣握在手里,太一和皇楼只能敬着。”
六方盟约,何尝不是各自的与虎谋皮。
谈到这份上,余笙也把话说得敞亮起来,“皇楼如何,我不管不猜,太一的最终目标是九天**,平平安安的九天**,而容万道是太一不变的初心,就算圣地挡了路,太一也只想寻求共赢之法,将圣地纳入己方阵营,希望尊者记住,在保九天**这件事上,永远可以相信太一。”
.....岁清寒拿起了酒樽,冷凝的气氛消融,“你跟人道也是这套说辞?”
“这倒不是,我间接让了些利给春秋苦境。”
岁清寒轻笑,没了雪山般的冷意,却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孤寒,“你知道**圣地,乃至三千准圣,都不愿神脉现世的缘由吗?”
余笙摇头,“你既然这么问了,应当不止打压神道那么浅表。”
“因为祂们修不了,用不来。”
岁清寒语意缥缈,似乎不像是在说一个被修道界刻意遗忘的惊天秘密。
“这就是弑神的代价,凡修三教祖师开辟之修炼体系者,凡曾属天庭、妖庭者,凡受神明恩惠而损其者,神脉亦弃之如敝履,如今的准圣,基本都是那一代或接近那一代的修士,你可以理解为,祂们都被神脉抛弃了。”
“而直属于三教祖师的**圣地,被世世代代抛弃了。”
“倘有一日,神脉力量重现,圣地弟子却发现自己修炼不了,这是怎样的恐慌......它会摧毁圣地的灵魂。”
余笙哑然,她虽有近似的猜测,却仍被震到无语。
“有些某道修士,也兼修神图腾。”
“那是因为时间长了,修士们与初代修炼体系开创者的联系弱了,除了圣地弟子,而且你看,到如今,有人修成神脉神纹吗。”
余笙手指叩着案面,“神皇能修神脉神纹?”
“......部分能,如能获得原始星界的本源,当如神明在世,自然能用神脉力量。”
第1685章 混沌无序是本源
这一点,是岁清寒翻阅仙道密档发现的,曾有大帝号天秀,潜伏蓬莱仙境,择机重创圣地,一拳崩了封印一角,夺走了一道神纹。
这里要明晰一个概念,神纹是神明的神力本源,本身就是一团伟大无比的力量。
它们被汇成神脉封印,后世,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种种复杂因素,封印松动,部分神纹重现显迹,有缘者看到了神纹的形迹,通过修炼形,领会意,将神纹力量从神脉中引渡到自己身上。
但在天秀大帝那个时期,封印还算完整,祂找不到神纹行迹,只能选择从神脉中夺了一道神力本源。
仙道愤怒,却不以为然,因为最初三教祖师和天庭、妖庭经过深入研究,证实即使是修了神王留下的创界法、走上神道的皇者,也不能利用神脉。
创界皇者承神王之恩,悟星界本源而创界,所修成的本源神力,无论从起源,还是位格,相比宇宙级的神纹都落了下承,又因其属一脉,按照下不克上原则,皇者无法跨越位格这道坎,得到更高位格的神纹。
皇者尚如此,未创界的神道帝君更别提了。
这算是神王在创界法中留的坑。
但后来,天秀却神力大涨,连夺数天域,其势无人可敌。
六道追根溯源,发现祂悟的是原始星界的本源,相当于神明真正传承者,推测正因如此,能自如运用神纹力量。
天秀踏入了众准圣的禁区,那时离神朝破灭才三万年,对神朝的忌惮与反感仍十分强烈,于是一群准圣在祂创界时发动突袭,致其创界失败陨落。
之后更是销毁了有关祂的种种记载,将一代纵横数天域的大帝从历史上抹了去,今人少有听说。
“被扬汤神皇吸纳了半数本源的扬汤大界,便是原始星界之一,若非皇楼作保,九天**情势比不上当时,祂成皇之日,就是身死之时。”岁清寒点道,“三千准圣为何针对太一,亦是此理。”
湛长风所主的山海界,同样是原始星界。
三千准圣欲灭帝长生,竟是从开始就注定的。
余笙深思时,惊闻岁清寒之语,皱眉,“你说什么?”
岁清寒淡淡重复,“司命帝君可想过登临太一帝位?”
她道,“你代掌太一大权,本也是新天庭天帝正选,上位合情合理,况且,九天**需要一个大气运者,也需要一方大气运宝地,如果是你和太一,想必会有很多准圣支持。”
“因为我没吸纳星界本源,不能动神脉,对各道没有根本上的威胁吗?”
余笙失笑,“这么一想,我好像高兴不起来。”
“给你主宰九天**的机会还不值得高兴?”
“错了,主宰九天**非我所愿。”
“太一还在等长生大帝归来?”
余笙没顺着她的话走,反问,“太玄尊者观诸天上下,论帝王气度,论实力,论魄力,可有与陛下相较者?”
“我不否认。”岁清寒另起话头,坦然道,“玄者无形之类,作于太始,所谓太玄,本意是混沌之初包含的奥妙,我起初是受了师叔凌霄子的启发,开始专注太玄之道。
师叔全号太玄清静常德上尊,祂认为祂要的奥妙在人道,所以扶持人族,我找不到我的奥妙,便去转世重修,历数世太上圆满,寂焉忘情,把握了一丝玄理,来到今世,不料有一魂一魄分了出去,成了另一个人。”
她没跟余笙吊胃口,“那个我,降生在小黎界殷朝,是太子长生的未婚妻。”
岁清寒:“你应该知道太子长生是谁。”
余笙:“......”
你知道我知道就不用问了。
岁清寒接着道,“这一魂一魄回归后,我很疑惑,我已经太上,不可能受感情困扰,偏偏,政道会红尘炼心,我又成了她未婚妻,第二次因她而死,可她也太上,这岂不是把两石头凑一起。”
“及至道深,我方觉,我慕的是她身上的玄理。”
“帝道?”余笙不信,岁清寒是她见过的仙道修士中最超脱的,她甚至认为她不该被缚在道子之位上。
正走向败落的仙道已是她的枷锁。
“不是,是凛爻。”
余笙陡然听见湛长风许久没用的道号,有点反应不及。
凛,肃。
爻,天地万物变动的规律。
岁清寒转头望向悠悠天地,“这世上的一切本便是混沌且无序的,最终也不可避免地回到混沌无序。
如新生的生命空白懵懂,想要有序,便学了吃穿,发现常识,动起脑子,然而活得越来越复杂,行为也愈固定,难以改变,在停滞不前中重回无序,一生也就结束了。
修炼,不过是想要将这种有序持续化。
个体或群体想要保持有序,必须引入外来力量,但往往,一方的有序,会促成另一方的无序,就像那白如纸的新生儿,不也需要借助长者和周遭环境来成长吗,这成长,不也消耗了他人的人生和环境资源?
只是造成的无序化有强有弱而已。
却说生灵为了修炼求得长生,引入了天地与宇宙的可用能量,反之天地与宇宙中的不可用能量增多,这改变了宇宙平衡,使宇宙混沌无序化,修炼越来越难,准圣也仅三千席位,司命帝君认为我说得对吗?”
余笙颔首,“所见略同。”
“同理,修士为了更加有序,与神朝争命争资源,导致了神朝的无序,即便是修士内部,也从体系初辟时的简单热忱,到派系众多,心思各异,愈来愈庞杂,最终步入无序,组建新天庭的主导权几次易手,已说明修士这个群体,无序化加剧。”
“我的太玄,在于正道,也就是增加有序的力量,减缓无序化的进程。”
岁清寒神情稍缓,“我再怎么除去仙道沉疴,重振仙风,贯穿三教祖师一脉的因果之罪却去不了,更无法改变修道界状态,所以要引入外部力量,长生大帝身上有控制这种变动规律的玄理,实不相瞒,我曾希望太一能一统九天**,带来新的有序力量。”
“太玄尊者不信如今的太一?”
“我很佩服太一,可以在长生大帝陨落后,稳住天朝之位,这是古今天朝里的头一份了。”
岁清寒直言,“但有没有长生大帝,对太一而言是不同的,以长生大帝的实力,不借援兵,以一敌多,纵使面对准圣们的联合都可挥剑斩之,目前的太一,有这样强大的战力吗?”
“司命帝君有没有觉得,太一看似在恢复,实则在滑向无序,你们将士的增多,顶尖战力却缺乏,资源的消耗与增生很艰难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方方面面都很复杂,又透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太一也要引入外部力量,做出改变。”
岁清寒实力是返虚,但她的境界比老牌准圣还高,迟迟不晋升是因她的道太难了,凭她说整个修道界都在加剧无序化,便知她在与整个修道界背道而行。
余笙感慨,“听尊者一番道理,感触良多,尊者他日若成准圣,太一敞开天门欢迎。”
“......”岁清寒没了脾气,抬袖呷了一口清酒。
她放下酒樽,“你那么不想要外部力量的支持?”
“要,所以我欢迎你,但我不会谁都欢迎,更不会肖想太一帝位。”
余笙道,“我认为你有句话说得很对,陛下身上有控制变动规律的玄理,所以即便她不在了,太一仍处在她定下的规律中,那个位置上有没有坐人,无大区别。”
岁清寒不强求,“不借外部力量,太一几位准圣,能对抗新魔道百多位准圣,以及祂们交好的准圣?”
没错,在新魔道这件事上,其他五方不会正面干涉,只靠太一自身。
此刻的余笙明了岁清寒之道,看待她的目光已然不同。
这哪里是仙道道子,早晚要弄到太一来。
于是,余笙笃定且自信地回答,“不借外力,仅凭太一。”
破新魔道,是太一重立强者之林的重要一步,岂可假借他人之手!
第1686章 论道做局邀诸君
“太一欲破魔道,未免托大。”太阳神皇对此怀有疑虑,“太一之根本在帝域,又举世界之力封闭了朱天天域,方才阻挡了魔道众君的连番进攻,眼下匪面没有攻打朱天的迹象,恐难以将其引到阵前诱杀,而若反攻沉恨魔渊,仅凭太一这几位准圣,怕是做不到。”
祂说得委婉,哪是做不到,是根本做不到。
离开九天环空残阵,又没有大祭司掌信仰、愿力,仅凭太一几位准圣,怎对付得了百余尊准圣的围杀。
扬汤神皇不在意这些,太一能不能做到是太一的事,不过司命帝君要求祂们五方做的事,还是挺有意思的,祂乐得配合。
五日后,皇楼广邀天下准圣进行论道会,一谈逢帝制度,二论九幽门户,仙人佛跟新魔道说,皇楼想利用九天隐患提升自身地位,打破与三千准圣的约定,参加逢帝会,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新魔道和仙人佛一起号召诸准圣,应下皇楼邀请,共聚古天庭,以论道之法,压制皇楼气焰。
余笙“听说”与逢帝规则有关,公然要求参与,但被皇楼与仙人佛魔阵营拒绝,制度内的准圣,怎能参与制度的制定。
太一这便被排除在了古天庭论道会之外。
古天庭论道会前夕,沉恨魔渊——
无尽深渊之下,浓雾弥漫,过了自上而下的重重屏障,雾淡云薄,楼阁林立,复道行空。
有魔修驻足仰头,但见浓雾中探出一座骨桥,落到最高的悬空塔楼上,一队血袍魔修从桥上下来进入了塔楼里。
“我好像看见不昧长老了,那这一队应该是从变天驻地回来的尊者们吧?”
“换防了吗?”
“也许不是,我听说不少上尊希望再度进攻朱天,可能是打算召集军队了。”
......
圣地以道脉师承传世,被外来魔道准圣接手后,俨然转型成了等级森严、尊卑有序的一个团伙势力,内分白袍、灰袍、黑袍、血袍四个教徒等级,上有掌管各项庶务的八长老,以及代表准圣意志的圣魔议会。
圣魔议会又分为做出决策的三上座和参议的一百二十八下座,即一百三十一名魔道准圣。
平日里,这些准圣都在渊底各自的殿宇里修行,分身监视着辖域,新魔道主要的辖域是魔宫占据过的变天。
自新魔道初立时起,与太一频发战役,太一以守为攻,然而任祂们来多少准圣,太一必定拼尽性命,搏杀作为三上座的三尊首领,以致于新魔道首领成了高危职位,无人敢争。
及至匪面、樊恨离上位后,还有一席空位没人坐,匪面也常以三上座未满为由,推脱进攻朱天的建议。
短暂的和平下,新魔道内部竞争却愈发激烈了,只因匪面从圣地嫡传身上剥下了圣地传承,藏于渊底魔窟,定下规矩,凡魔道教徒,不论师承、不论背景,功勋卓绝、实力强大者,都有机会进入魔窟拿到一门传承。
现如今,捉住这一丝机遇的,已有数位,被魔修们提到的不昧长老就是其一。
这不昧长老在沉恨魔渊里也算传奇了,她本是圣地偏远支脉里的弟子,乘了魔宫广收九天魔修的东风,入了魔宫,因天赋高,修为低——虽然当时已是灵鉴,不过魔宫战力普遍是返虚,灵鉴只能做打杂的事,魔宫就将她在内的一批身家清白的高天赋修士送进了圣地修行。
她成为圣地外门弟子没多久,圣地高层战力几乎全死在了伐天之战里,外来的魔道准圣以为圣地复仇之名接管沉恨魔渊。
彼时圣地库藏失踪,但圣地本身就是一修行宝地,众准圣自是不会放弃这块地方,急需重建圣地秩序,收一众圣地弟子为教徒。
一场针对圣地弟子的斗法大会应运而生,众准圣抛出话,欲以斗法大会结果,重新决定教徒地位。
圣地嫡传自然不答应,联合起来放弃斗法以示抗议,没想到斗法如期举行,新晋返虚的不昧从中脱颖而出,用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极端姿态斩落对手,成为斗法第一,也成了新制下,第一位血袍教徒。
她一度被圣地嫡传称为鹰犬小人。
可愈是这样,她愈得这群外来准圣的青睐,步步高升,成为一方长老,统率着一支魔军,威名远扬。
现阶段,不听话的圣地嫡传已经被踢出去,原圣地弟子和外招的新教徒混杂,已经没人叫她鹰犬小人了,知道她的魔修全都用钦羡敬畏的语气称她魔道准圣之下第一人。
塔楼中,不昧长老带着一众血袍教徒下至底楼,她面无表情,眉间却含着散不去的戾气,“各回洞府,等待命令。”
“是!”
她转身进入一间传送殿,池水晃动,闪着昏幽的光,她正要踏入其中,去渊底跟匪面述职,转眼被人叫住。
角落阴影里浮出一尊面白无须的准圣,整方空间被阴影覆盖,仿佛从这片天地里抽离了出来。
“大蚩魔尊。”
不昧见到来者,没有意外。
众所皆知,不昧冷得像把兵器,只听上三座命令,不论上三座是谁。
但其实她背后也有“靠山”,每座“靠山”都以为自己是唯一那座,见个面总是偷偷摸摸的。
大蚩魔尊向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让匪面上位是魔道诸君做的最愚蠢的决定,这懦夫不敢打太一,叫太一得到了喘息,如今太一有幽天信仰支撑,九天环空残阵越来越强,攻破朱天直取帝域,已不大可能!”
不昧翻了个白眼,“您不也怕被催着去打太一,不高兴当上三座之一。”
“我那时是觉得时机未到!”
“哦,现在也没时机了。”
这老魔悻悻飘到她身边,“你这次换防,会在圣地待多久?”
“个把月吧,然后出去游历一段时间。”
“这次九幽门户隐患已显,要忙的事不少,你恐怕没那个悠闲时间了,古天庭论道会后我欲总领魔道辖域清除九幽门户一事,以此位列上三座,到时会调你和你的魔军到麾下,匪面问你,你同意即可。”
“遵法旨。”
第1687章 昙摩伽光照深渊
阴影退去,不昧步入水池,水面没顶,转瞬到了渊底,魔道准圣们在此幽居,黑暗浓稠得拨不开,身心魂都被挤压着,挣脱不得,唯有身处周围几盏灯笼的照耀下,方感安适。
细观悬在半空的小灯笼,内里不是火烛或照明石之流,而是一片发着光的草叶子。
这草叶子来自渊底唯一生长的自然之物,名昙摩伽。
渊底道玄气机极强,于此坐忘悟道,神思顺畅,有助修行,但黑暗是它最天然的防御,如果没有昙摩伽的照耀,准圣也无法在黑暗的侵蚀下久留。
在这无尽渊底,准圣们依着昙摩伽的生长处立精舍、盖道场、筑殿堂,鉴于昙摩伽生长地东一块西一簇,极为分散,祂们的修行地也都相隔甚远,离传送口最近的是用于议事的圣魔殿。
不昧拿出圣魔殿诏令,一盏小灯笼顺着诏令气息飘到她身前,主动为她领路。
这里的一盏灯笼对应一座准圣居处,需该准圣信物为引,才能令灯笼开路,若是强行乱闯,恐遭黑暗、阵法、禁制等多重侵害。
不昧跟着小灯笼,目不斜视,黑暗始终在她三步之外,除了昙摩伽叶所照之地,看不清其他。
约莫一刻后,荧黄光亮渐渐铺满目之所及,在舒张的昙摩伽丛后,圣魔殿横陈如高阔的堤坝。
不昧进入圣魔殿,昙摩伽的光无处不在,阴影无处躲藏。
循例述职完毕,不昧静等匪面开口,时间一点点流逝,静默变得不太正常。
她抬眼看去,与匪面的视线对个正着,可她眼神没有半分波动,“魔尊还有何吩咐。”
匪面忽得笑了,一张冷硬的脸因此显得有几分诡异,“你修习圣地正统传承,离圆满不远了吧。”
圣地传承门槛都很高,讲的是一个“契合”,祂即使将所有传承都拿到手了,也不是想修就修的,自己只选了其中一门锻真身的烈火魔胎修行。
不昧却在魔窟中,得到了沉恨阎魔经的承认。
沉恨阎魔经是魔道至高传承。
获得圣地传承,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件好事。
魔道教徒千方百计提升实力,谋取功勋,只为求得一个进入魔窟修习圣地传承的机会,却不知,一旦入了魔窟,想要再出来,可不容易。
匪面仗着圣地传承是祂从嫡传身上剥来的,对进入魔窟且获传承的教徒威逼利诱,发了有关效忠的毒誓。
不昧没有否认,她是快准圣了。
匪面对她有点忌惮,一是她修魔天资奇高,如若圣地魔道还在,她入内门列嫡传之位是早晚的事,再来,圣地魔道余威仍存,要是冒出一个有野心有实力的圣地魔道准圣,对祂们这些外来魔道准圣是一个威胁。
但匪面不想放弃一尊修了沉恨阎魔经的傀儡,那么,祂只有让她永远挣不脱。
“不昧长老,对上三座之位,你是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
“那你要什么?”
“我要天下无敌。”
匪面发笑,是了,不昧眼中没有善恶,没有是非,甚至没有她自己,只有力量。
当初不昧通过了沉恨阎魔经的考验,祂抓着这本经书,没有立马给出去,只是玩笑般问,“力量与自由,你选什么?”
“力量。”毫不犹豫。
“追随我,沉恨阎魔经给你。”
不用威逼,只这利诱,不昧便干脆利落地发了誓,让祂一腔腹稿没有用武之地。
今时,祂又道,“到现在为止,我一直有履行誓约,保你性命,不叫其他魔道准圣害你一分,你若成了准圣,我倒是有点难办了,毕竟拥有圣地正统传承的准圣,威胁性太大,他人倘若全力对付你,我也难保。”
不昧略微思考,“你想要我怎么做。”
“代价提升,改发血誓,此生忠于我,永不得背叛,我承诺我若活一天,你的地位权力无人能动摇,待你成为准圣,魔道上三座之一,会是你的。”
“加一条,我要再进魔窟一次。”
这种内容的血誓,有点类似主仆契约了,一旦契成,她实力超过祂也摆脱不了誓约的束缚,而且匪面对她的行踪、状态都会有所感应。
匪面允许手中的兵器追求强大,点头答应了她的条件。
不昧没有拖泥带水,马上取精血立誓,匪面感应到誓成,抬手放她走,“去魔窟吧,希望再见时,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魔窟在圣魔殿地下,匪面的神识一直关注她,“看”着她的身影被地下洞窟吞没,黑沉石门锁住洞口。
翌日
九天半数准圣应邀上了古天庭,沉恨魔渊也热闹了一下,往日不常见的上尊们一位位飞出渊底,惹得教徒们放下手中事,匍匐在地,动也不敢动。
“嚯,不愧是古天庭,招招手,咱们的上尊都去了。”
“也没都去吧,我瞧着,至少有十数位没离开。”
“你还数啊。”
“用得着数吗,这威压一阵接一阵的,我还能不知道离开了多少位?”
教徒们拍着裤腿,小声议论了会儿,看见巡守队出现,顿做鸟雀散——教规可是很严格的,不论是私下或公开场合,两人以上站一起说话,让那群疯狗似的巡守队发现,必得接受盘问,甚至问也不问,直接大棒就打下来了。
惹不起,惹不起。
古天庭天门关闭,论道会如期举行。
朱天帝域
被排斥在外的太一准圣们默立在帝庭中,云雾缠着祂们的衣角悠悠荡开。
一队尊者鱼贯而入。
“御前尊者灵囿\无定\楼焚琴\叁秋。”
“左右扶教**师凌未初\明心。”
“真武军团鼎天元帅赵玄。”
“太一战宫杀生殿轩辕。”
“战将黎明之\将进酒。”
“天权殿主官子濯。”
“玉衡殿主官鱼药。”
“开阳殿主官公伯南。”
“火部元帅澹台承望。”
“水部元帅央诸。”
“参见诸位上尊!”
“免礼。”
余笙弹指飞出一道光,散如细丝没入他们的眉心穴,“等待命令,奇袭沉恨魔渊,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杀光拦路者,如有余力,破坏图中标注的红点。”
一众尊者发蒙,这太突然了,怎么就决定攻打圣地了,不过照司命帝君的意思,他们的任务有几分历练意味在里面,撇开惊讶,满心就剩激动,新魔道针对太一已久,双方的准圣战力常在边境厮杀,哪位上尊没经历过生死一线。
这便算了,新魔道被九天环空残阵拦在朱天外,竟通过各种间接之法,将手伸到朱天万界里,下层的将士受其害者,不知凡几。
血仇不报,难消国恨!
第1688章 合纵连横困魔道
沉恨魔渊上层如浓雾之海,护阵一重锁一重,过了连锁护阵,往下经一层层验根脚、查身魂、核令牌的禁制,方才能出浓雾,入魔渊。
某个寻常的时辰,浓雾中落下一座骨桥,一端接在悬空塔楼顶层,一众黑袍教徒经骨桥入塔。
“稍等。”守塔卫兵拿着出入备档,“来者可是变天驻地第三军换防教众?”
近段时间是换防期,远归的各等级教众会按批次在预定时间内回来,魔渊中的教众也会在规定时辰启程,所以守塔卫兵对比事先预定的时间就能知晓回来的是哪些人。
“是。”
一粒萤火擦过守塔卫兵的脸,往向下的旋梯飞去,一粒两粒,顷刻化为光海从顶层直灌而下笼罩整座塔楼,每一个灵魂都被引入无尽黑夜。
隐于悬塔底层传送殿的大蚩魔尊睁开眼,黑夜中萤火点点,祂惊怒交加,“哪位来此寻仇,何不现身一见!”
祂下意识是以为居住在魔渊的准圣想要对付祂,祂领看守魔渊之责,护阵、禁制皆在祂的监视下,如有外敌入侵,必生异动,此番却未觉异常。
不对,祂察黑夜之力,脑海中冒出一个名讳,虽未去过朱天战场,但太一有哪些准圣,心中有数。
这更令祂惊骇,“疾祖!”
大蚩魔尊咆哮,“疾祖!”
祂是影,祂能在黑夜中自由奔驰,可祂无法对黑夜本身做什么,何况疾祖之道,是灵魂引渡,要是无法勘破这黑夜,从祂的道中逃出去,等待自己的是归于混沌!
向疾任祂吼叫并不现身,在向疾出手的同时,百忙中抽身参与此次突袭的敛微已不动声色遮掩了此方空间的异常。
太一众尊没有任何交流,姬朝月等返虚强者自顾自出塔,顶着换防教徒的模样,散入圣地各处。
向疾拖住大蚩魔尊,敛微坐守悬塔,余笙和信棠道人、常陈老祖踏入传送池,转瞬抵达渊底。
闻说沉恨魔渊愈深愈危险,过了浓雾层,是开辟给弟子的修行居住地,被称为魔居,如果不经过悬塔传送池,而从魔居往下跳,几天几夜都到不了渊底,且随时都可能被深渊黑暗吞噬,至少返虚强者直接跳下去,落到渊底的只会是一副残破的骸骨。
余笙等众却表现出了驾轻就熟,好像已出入了千万遍。
一落地,余笙没有碰悬浮的昙摩伽叶灯笼,袖子一挥,竟滚出个白团子。
白团子舒展四肢,额心红纹如血如火,它晃了晃脑袋,头顶冒出绿芽,抽长生叶,发出淡光。
居然是昙摩伽!
“忍住别开花。”余笙捞起憋着一口气的小狐狸,朝圣魔殿而去。
荧荧光亮下,三尊一狐避开了大部分阵法、禁制,顺着安全路线抵达犹如堤坝般横陈的巨殿。
常陈老祖忽得上前几步,抬手撒出一片树种,长干抽枝冒叶,虬结的树根如棕色浪涛犁开地面,翻滚间埋掉昙摩伽丛,它们的枝丫如藤蔓钻入圣魔殿各个口子,卷灭沿途灯笼和守卫。
黑暗一点点侵吞这座巨殿,应激催发的阵法禁制一个个启动,又一个个在树根狂浪般的摧压下消弭,三尊一狐随黑暗而行,目的直指魔窟所在。
嗡~!
圣魔殿深处爆出怒喝,“尔敢!”
魔威浩浩荡荡冲撞开去,扫向渊底,却在上达渊顶时遭遇空间扭曲,半分没泄到魔居。
“你们去破魔窟。”余笙将小狐狸抛给常陈老祖,转身面向魔威袭来处。
两盏灯笼伴着黑暗中的身影彪射而来,亮光照映出一张暗沉的脸,是那匪面!
短手短脚。
犹如幼孩。
余笙冷笑,“亏你敢出来。”
想也知道,这是匪面弄出的分身,用来修炼圣地传承烈火魔胎,待魔胎圆满再与本体合道,实力更上层楼。
照其气息,火候还没到,顶多能发挥半步准圣的战力。
幽冷的无极星火肆意蔓延,火舌在黑暗中游弋,封住“匪面”的后路。
“匪面”目光一紧,祂来不及想太一准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祂绝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余笙斗,“住手,太一弄这一出是不是太不地道了,你杀了我,毁了圣地能得到什么,我魔道在外数十尊准圣,太一能逃得过祂们的追责?!”
“你我两方已休战数年,继续这样不是很好吗!”
“聒噪。”余笙结印施咒,万里星河压塌巨殿,轰隆隆滚落的碎石梁柱下,“匪面”心生惊恐,化为火球左冲右撞,试图逃离此地,奈何无极星火无处不在,祂这烈火魔胎没几息就熄了火,被无极星火一舔舐,刺啦少了半边身。
心知此身会废,“匪面”难掩恨怒,“今日你毁了我分身,来日我率魔军踏平朱天,踏平朱天!”
古天庭
与一众上尊共同论道的匪面突发神魂撕裂之痛,紫府道树中即将长成的魔胎道果凋零消失。
祂脸上魔纹闪逝,气息跌宕,眼角流下血泪,声音冰冻论道会,“太一攻打沉恨魔渊,魔道诸君,随我杀敌!”
火气几乎快掀翻古天庭的准圣们突然静默。
绝大部分准圣都升起了个念头:太一疯了吧。
帝长生都没了,区区几尊准圣敢主动挑衅新魔道?
“打!”
“找死!”
魔道准圣们跃身而起,却被在场的皇楼挡住了去路。
扬汤神皇脸色中带着薄怒,“诸君莫不是看不起我皇楼,寻借口离开这论道会,今日众位都在,必须下一个决定,逢帝规则,改是不改!”
太阳神皇道,“灾劫难料,望诸君好生为自己、为九天**考虑,论集大运者,九成出自神道,皇者参与天帝之选乃大势所趋。”
“滚,莫挡了我的路!”匪面冷视一众准圣,“我魔道有难,非离去不可,六道同气连枝,你们就这样看着皇楼耽误我!”
“好个同气连枝,你给个承诺,倘若在场半数同意逢帝规则改制,你魔道众君也默认同意,如何?”扬汤神皇一手掐着腰,姿态不容拒绝,“你只要点头了,我立马让你走!”
匪面盯着扬汤神皇,“你难道是在给太一拖延时间,怎么,皇楼已经和太一商量好了,要拿我魔道祭天?”
皇楼前脚喊走九天大半准圣,太一后脚就奇袭沉恨魔渊,瞧着不像巧合。
这要是在虚烬之灾未被揭发前,众准圣管他三七二十一,立马举起反神道大旗,不放过任何一个踩落神道的机会,可现在.....满座准圣居然忧色多过愤怒,观望大过出头。
显然在无量大劫的征兆下,生存和成圣被拔到了最高位,祂们想要个大气运者的渴望,盖过了对神道的忌惮。
仙人佛欲重新成为三千准圣的话事者,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沉默,祂们依据众准圣的态度,开始有意无意地表露出自己的倾向。
武祖朗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太一贤能汇聚,难以攻克,所谓堵不如疏,与其绞尽脑汁谋夺太一的气运,不如让太一加入新天庭。”
“幽天之灾中,太一治世有方,救世有功,若论德行,堪为表率。”岁清寒也跟了一票,“道是自己的,九天**是众生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终究是众生之一,从这一点考虑,太一的存在,对大局是有利的。”
匪面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定为嘲讽,“仙、人道何意,魔道正面攻打太一,是我们一同决定的,现在是要放弃魔道,讨好太一?”
“你们攻打太一,是因为你们拿了沉恨魔渊,合该替圣地向太一复仇。”提灯法王双手合十,阖目低头,“冤冤相报何时了,请皇楼诸君放祂们离去吧,让魔道和太一做个了结,这之后,再谈逢帝规则和九幽门户一事,如今心不齐,意难定,谈不出结果的。”
御极上尊看了半天戏,代表天道盟出声,“你说要个了结,天道盟就不能坐视不理,太一在幽天起着关键作用,因此公平两个字是很重要的,此战,除了太一和魔道,其他阵营不准干涉。”
武祖环视一圈,见归入人道名下的准圣们没有发出异议,赞同道,“人道附议,人道准圣若有违,我将亲自惩处。”
其他准圣要么跟从圣地,要么屈从天道盟和圣地流露的大势,要么选择观望,或是相信魔道足以对付太一,竟都没明确提出反对的。
这事儿就口头定了。
匪面周身气场扭曲得可怕,甩袖离去。
第1689章 光暗相生坐魔渊
匪面分身显迹时爆出的威压给留在渊底的准圣带来了警示,除去闭死关的,齐齐往圣魔殿赶去,便见熊熊星火中巨殿坍塌,魔胎尖叫着化为灰烬。
另一边,信棠和常陈强行破了魔窟护阵。
魔窟内洞有三千,圣地传承、高等库藏均藏匿其中,只不过新魔道的班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利益集合体,众准圣不可能松手将自己的家底掏出来充公,所以新魔道没有多大底蕴,能被珍藏在这里的宝贝极少,加上圣地传承,仅占了六百洞窟。
信棠、常陈分作两路,在这迷宫似地魔窟内肆意穿行,祂们就像来过一样,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藏有东西的洞窟,然后强闯、带走。
遇到实在难以破解的门禁,直接放弃,这一场突袭,争的是生死时速,不能耽搁太久。
外头魔道准圣的威压越来越强,粗算已有十六尊,若无法解决祂们,待匪面等众赶回,想脱身就难了。
二尊闪出魔窟,“司命帝君!”
从祂们踏入圣魔殿,到现在仅片刻而已,事态却不等人。
余笙二话不说,只道:“开花。”
白狐摇了摇脑袋,头顶的昙摩伽中探出花蕾,于刹那绽放,渊底的各处昙摩伽丛似乎有所感应,竟争相盛开。
合力压制无极星火的准圣们脸色大变,“不好,祂们怎会有昙摩伽花!”
“定是那群嫡传泄的密!”
“早知道就彻底解决了他们,误事!”
......
这些魔道准圣居然放弃进攻太一三尊,转身冲向传送池,却又发现传送空间被锁住了,无法动用。
沉恨魔渊的特殊性致使祂们不能破虚,黑暗也愈来黏稠,众准圣不得已凭道身硬抗黑暗的侵蚀,往上面攀爬。
深渊震颤,未知的细小气流从身旁蹿过,每一尊感知到变化的魔道准圣俱都脸色发白,恐惧着什么。
“祂来了,祂要来了!”
是什么要来了。
一尊靠北的准圣,四肢突然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咔咔折断,元神粉碎,众尊纷纷往南、往上逃遁。
奈何渊底到渊顶隔着生死线,跑得最快的准圣已浑身战栗,黑暗如毒蛇咬食着祂的道体,甚至钻进了祂的紫府,盘踞在祂的道树之上,对着祂的道果垂涎欲滴。
祂发慌发怒,冥冥中预感到自己爬不出渊底,决然化为魔刀似的本相,折身冲向被星火包裹的巨殿,“你出来,你弄出了昙摩伽花,一定知道祂的事,快带我出去!”
“否则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滚出来啊,还不走吗,祂来了,你们也跑不掉!”
“滚出来!”
二三尊慌乱的准圣听见祂的咆哮也折返了回来,这闯入者既然闹出了此事,定有办法离开。
“带我们出去,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起誓,此生不与太一为敌!”
“渊底向来戒备严密,谅你们做不出多的布置,你们想要离开,只能通过传送池,再不现身,我便毁了它!”
这一准圣作势要毁传送池,瞬息就被璀璨星光透体而过——天权宰将,斩去时间,断绝寿命。
祂形容迅速枯槁,化灰之时才发现太一三尊不在圣魔殿中,而藏在离祂不到十丈的传送池旁,祂冲向传送池的举动与送死无异。
此番变故也令几尊魔道准圣意识到太一准圣有办法让传送池恢复正常,立刻杀了回来。
余笙见己方暴露,心念一动,燃烧圣魔殿的无极星火急剧收缩、隐没,从她手中再现。
无极星火缠上狂乱魔刀,七令符箭钉向开了四只魔眼的凶魔,众树成林,虬结成茧,绞住千臂魔尊,剧烈的威能层叠爆发,深渊震颤不息。
攀登渊壁的准圣们心底暗骂,都这个时候了,斗什么斗,是想同归于尽吗!
一尊白眉准圣在渊壁上一马当先,祂身形飘忽,抵着源自深渊的压力,缩地成寸,朝上方的魔居奔走。
那在昙摩伽花开时出来游荡的深渊之物,只会在渊底徘徊,不会往中高处去的,只要到了深渊中层开辟出来的魔居,祂就安全了!
黑暗侵蚀了祂的面皮,剥出微微颤抖的血肉,表体渐渐尘化,白眉准圣一瞬也未停顿,眼中迸着坚决的光,魔居近在咫尺!
终于,祂破开黑暗,跃出令人窒息的渊底,眼前出现微光,嘴角还未扯大,空间束缚临身,灾厄之力灌顶!
这里的动静未能再隐瞒,魔居中的教徒被惊动,姬朝月等十五尊返虚亦由暗杀转明,大肆破坏传法堂、库房等重地。
渊底,某尊准圣奋力往上纵跃,忽有如芒在背之感,祂神色惊变,抓起上边同道的腿往后甩去,只见这同道身体定空,眼露骇色,像是被什么托住了。
祂一双眼里尽是挣扎,似在极力摆脱现状,躯体却如木偶被随意折叠、拧断!
是“祂”!
深渊里的恶魔!
太一三尊之战也到了尾声,无极星火焚尽所有。
从北而来的“祂”无形无态,却让三尊清晰地感觉到了祂的靠近,信棠道人肩上的识诡鹰像是看见了可怖之物,头埋在翅膀下瑟瑟发抖。
余笙眸光沉静,两指夹着一张符箓,随意一甩,符箓底端燃起无名火,袅袅青烟召来钦擅的元神。
钦擅双手拢袖,第一时间盯向某处,目光颤颤,叹道,“是祂,暗神。”
“不可饶恕,拿什么饶恕.....”这素来和蔼淡定的小老儿双眼含泪,似蓦然步入行将就木之龄,背脊也伛偻了,无奈且悲怆。
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颂念经咒,神妙宏伟之息擢升,常人无法察觉的神路铺展开来,贯穿渊底,纵达上下!
在这神路中,一尊伟岸的身影逐渐清晰,只是祂的容貌依旧模糊,只是祂依旧在无知无觉地徘徊。
钦擅闭目,浊泪滚滚,来此前已有预料,亲眼所见,愤怒之情难消!
余笙叫了他一声,怕他悲愤过度。
突袭核心是暗桩,这暗桩还是湛长风当政时布下的,伐天之战后,沉恨魔渊易主,暗桩反倒越打越深,将圣地隐秘都挖了出来。
这隐秘与深渊恶魔、昙摩伽有关。
所谓深渊恶魔,其实是暗神之识。
当初这个位置,是暗神和光神主导的战场,三庭之战,也可看作神灵和万生物的战争,此二神灵,未能得到及时援助,被敌方车轮战活生生拖垮。
暗神死去,化成了沉恨魔渊,光神死去,化为了昙摩伽。
在它未被正式确立为圣地前,魔修便觉察到暗神的力量对魔道修行有帮助,纷纷从此处汲取能量。
待祂们开荒般探索到渊底,发现了昙摩伽,昙摩伽代表了光神的道,光神一向温和博爱,祂的道也如此,所以待在昙摩伽附近,悟道会快些。
后来神朝覆灭,沉恨魔渊被三教祖师整顿,用以镇压神脉,及二庭大战结束,辟来给魔道当圣地了。
也不知何时起,昙摩伽温养出了暗神之识,暗神之识无知无觉,常在花开鼎盛时出来游荡,凡被触者,身死道消。
魔道毁不了暗神之识,因为在它复苏之时,它就与沉恨魔渊紧密相连。
魔道亦无法毁掉昙摩伽,此乃悟道圣品,没有它,沉恨魔渊的存在就失去了大半意义。
因此祂们只能想方设法拖延它的花期,从百年一开,到五百年一开,到千年一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如是花开,便全部撤离渊底,等花败再回去。
暗神之识在没有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是不会试图离开渊底的,它似乎习惯与昙摩伽依附在一起。
另则,魔居是三教祖师辟下的,又受魔道常年累积的熏陶,已积道韵,压制着沉恨魔渊。这点,其实不大能确定。
但有这些信息打底,余笙思及小狐狸的特别之处,从暗桩那里拿了昙摩伽的种子,也就有了今日的一幕。
昙摩伽本为一体,一朵开,千朵放,引来暗神之识,再正常不过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沉恨魔渊重回暗神之识的手中,哪怕短时间内也好。
这就要靠钦擅了。
暗神之识本质上带有神明属性,他只要能将沉恨魔渊全都纳入神路中,就可以让暗神之识自由来去,不受魔道道脉限制。
想神路通达,必要铲除障碍,障碍可能在于魔居本身,可能在于魔道之运,所以袭杀教徒、破坏魔居,被列进了任务。
从结果来看,神路的铺设是成功的,它已经延伸到了魔居,那至少短时间内,渊底和魔居是住不了修士的。
钦擅抚住心绪,手掐印诀,将渊底的昙摩伽丛也全都划进了神路里。
一条路一旦被划为神路,非神者不可视,误入者死,省得祂们继续沾昙摩伽的光。
他收手时,余笙恰好接到敛微的传音,匪面一众快到了。
“撤。”
送走了钦擅的元神,三尊一狐跳入传送池,那头的敛微接应了祂们。
太一众人汇合,大摇大摆从沉恨魔渊门户离开,原路返回。
他们前脚走,匪面后脚到,在敛微的遮掩下,祂根本没感应到空间波动。
第1690章 九天环空主生灭
魔居中太一的黑金旗帜飘扬,气煞一众魔道准圣。
“欺人太甚!”
“传送池已毁,大蚩陨了。”
“血袍教徒死了好些,传法堂等多处重地被摧毁。”
“不知渊底如何?”
说什么来什么,恐怖的气息从渊底传出,有什么东西在上来!
匪面当机立断,“以魔居为界线,布封印,截断祂的路!”
祂能感觉到不昧还在魔窟中,且不论渊底是何情况,她又是如何躲过太一准圣的,这封印必须布置,待之后再想办法将暗神之识解决,夺回渊底控制权。
再而衰,三而竭,等合力封印了渊底,有准圣道,“我看各方态度不明朗,暂且不要与太一为敌了吧?”
这要是原魔道圣地人马,绝不可能轻飘飘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祂们不是啊,陨落的准圣、教徒至多算是祂们的合作者和下属,没有为之拼命的理由。
而且算来算去,攻打太一得不到好处,除非有把握一举攻破朱天,接手太一的所有。
又有人道,“护阵未被破坏,我看是有内鬼放太一进来的。”
这话一出,众君视线转向匪面,护阵之秘一向掌握在三上座手中,现三上座仅匪面和樊恨离。
樊恨离在幽天镇守幽眠境,嫌疑很小,相比之下,上任以来未制定任何正面打压太一计划的匪面就可疑了。
匪面冷笑,“折损魔道战力,对我有何益,况且别忘了,沉恨魔渊护阵乃三教祖师所留,除了防护之用,更是镇压着这个魔渊,所系重大,不能轻易更改,因此我们入主以来,没有对护阵做大的变动。
焉知它是不是存在圣地嫡传也不知晓的隐秘入口,曾经的圣地准圣,可都死在朱天,有什么秘密落入太一手里也不一定。”
祂们对沉恨魔渊的所知所闻,皆是从圣地嫡传那里挖来的,但毕竟是弟子,不一定知晓魔渊全部秘密,祂们承接的信息有限。
一尊大魔面上摆着不信,“你身为魔道首领,放任太一已久,今日人都打上门来了,可敢去迎战!”
放任?
匪面不屑,难道要祂像前几任一样,明知不可为仍要正面硬抗九天环空残阵?
“可笑,我夺圣地传承,培养教徒,秘密渗入朱天,所作所为都是屁不成!”
匪面冷视诸尊,“这会儿都齐了,敢随我强取朱天否。”
“你可有计划?”
“我等七十九尊,对方不过五六尊加一破阵,诸位要是豁得出命,尽得了全力,何惧之有!”
气氛诡异沉默了几息,委实是以前的进攻历历在目,太一反击凶狠,三上座总被强杀,三上座一死,就有人落跑,士气溃散,搞得祂们像乌合之众。
“诸天准圣都看着呢,不想成为笑话就战它一回!”
众尊终于将意见达成一致,而今圣地处于半废状态,若不取胜,气难聚,势难成,这新魔道就彻底成一般散沙了。
朱天,余笙、敛微、信棠、常陈、向疾和从玄天云泽界域赶回的汲以龙尊各掌一大战宫,世界之力浩浩荡荡循序成环,外显则如不断爆炸的星海。
魔道诸尊凭虚而立,皇楼、仙人佛等各方准圣也跟来观战。
自九天环空残阵出现后,祂们没少研究,此阵之基乃由世界之力炼制而成的八座战宫,被动防御时以虚空之力为源,主动时则以世界之力为源。
初始玄、朱、炎、苍、阳、变、幽七座战宫最为完善,本身也集信仰、愿力、气运三器之用于一体,可接受这七方天域的力量反馈。
第一次启阵时,除了缺少准圣掌管的变天战宫和尚未完全炼成的钧天战宫,仅六座战宫之源,便将伐天盟残余力量清剿。
后来在太一最艰难的时期里,三千准圣齐心了一次,成功将太一和各天域的大小联系切断,让其战宫暂时无法接受来自朱天之外的信仰、愿力、气运。
世界之力不足,九天环空残阵只能处于被动防御状态,魔道趁势进攻,终于打进了帝域。
看起来稳胜的局面,进入帝域后出现了变数,太一帝域以神墟为体,上三十八层化为天境乃适宜修行之地,下墟皆为原始状态,太古凶兽云集,魂兽环伺,无道亦无意,神威晦涩,如道者禁区。
祂们冷不防闯到这里面,蜕了好几层皮才逃出去,重创之下又被缓过气的太一准圣驱逐了出去。
如今,太一八座战宫都炼制完成了,此次九天环空残阵以玄、朱、炎、阳、变、幽为动,勾连六方天域之力,其中尤以幽天战宫最强大,苍、钧为静,定住不动。
阵启之后,八座战宫皆无踪影。
匪面道,“过了此阵就会被直接传送进神墟,非良策,在阵中找到战宫位置,破除了它,才能真正解开此阵。”
一大魔道,“这话轻巧,闯入主动状态的九天环空阵的上尊都死在里面了,连个样板都没有,怎么破阵。”
“它以世界之力为源,循天道之理,遵万物生灭之序,我等恪守道心,不为外道所移,理当无恙!”匪面继续说,“太一对苍天、钧天的影响力最弱,苍、钧二战宫也最易破坏,届时以这两座战宫为突破点。”
祂见诸位还有犹疑,骂道,“你们就那么点胆子,何谈修道,罢了,我这里有一秘技,催发后可舍道身金蝉脱壳,乃向死而生之绝学,不受任何时间地点的限制,敢与我冲锋陷阵者,我双手奉上,不敢的就留在外面做接应,如何?”
众尊一听,心神荡漾,保命术当然是多多益善,若能学得,倒也不虚此行。
匪面拿出的保命术叫虚空相位,术发时,己身所在虚空和另一片虚空会短暂相交形成一个夹角,身体也就被转换到另一片虚空里了,落点不定。
验证了真假后,近半准圣愿意一闯,另一部分准圣谨慎至极,要再观望观望。
有四十位准圣愿意以身试阵,已超过了匪面的预估,毕竟还没有人从主动状态的九天环空残阵中活着出来过。
祂向这四十尊授了术,高喝道,“与我破阵!”
众尊化为冰冷如道的本相一齐冲入九天环空残阵。
甫入阵,伟力当头罩下,天地至理犹如洪钟般炸响,撼动道心。
天地有兴衰,道者欲长盛,一界有生灭,道者求长生,这天地至理,乃道者之砒霜,这宇宙循环,乃永世囚笼!
有准圣在这大道理的冲击下,改变了自己的道,认同天地之说,顺应天地之理,便也依着天地的道陨落了。
有准圣逆天而行,高捧道心,或被循环之序如线勒入道树,或遭一股代表了星界、代表了宇宙的模糊意志碾灭。
更有接二连三的准圣,刚一进来,感觉到强横无匹的道理,便立刻在神志沉迷前舍身逃命了。
旁观的各方准圣约莫能算到几分阵中情况,神情俱都沉静肃穆。
此阵当真堪为九天第一杀阵,就是能凭自身世界以一敌十的皇者,也没那么大的杀伤力。
皇楼诸君却没放在心上,九天环空残阵之理,是己道与天地宇宙之道的对抗,祂们能扛过创界时规则对自身意识的抹杀,怎会怕这一个阵。
也正因为太一在祂们面前并非固若金汤,祂们和太一暂可以神道之名,共同谋存。
第1691章 众尊失序大乱斗
正当众尊以为魔道准圣会全军覆没时,星海某处一道力量异军突起,似乎已摆脱九天环空残阵的困缚。
“竟是匪面,这道友在新魔道成立之前默默无闻,没想到道心如此坚固。”
“魔道执本心而修,己道最是自我,要抵抗这天地大道应该比较容易吧。”
众尊喃喃私语,目光一错不错,紧盯着大阵,匪面如果能破阵,太一结局难料。
而此刻匪面胸腔中跳出一团暗火,覆身裹体如同铠甲,祂眼神炽烈且偏执,对无数至理置若罔闻,谁也不知道祂究竟有着怎样的坚持,能够抵抗天地至理的洗礼。
祂大步穿行在恐怖的阵中,一寸寸搜寻战宫的影子,比猎手更狡诈,比杀神更凶狠,蓦地,祂出手了,混乱邪恶的力量从祂身上迸发,世界之力显化的星海崩塌了一角,钧天战宫被迫显现。
身主幽天战宫的余笙将这看着眼里,匪面暴露出那不同以往的力量时,她知道此次计划有了变数。
匪面隐瞒了祂的道!
祂不是普通的魔道,祂的道源自无序!
秩序的克星,星界的毒瘤!
这样一尊大魔,此前怎会没有名声!
余笙倾幽天世界之力,坍塌的一角立马就被补足了,间隔不过瞬息,但对准圣而言,瞬息可以发生很多事,匪面却没有动。
祂仿佛在玩弄猎物。
祂继续往前走,支撑着无数至理的秩序随之粉碎,祂目露享受,祂欣赏一切事物的崩塌,包括维持这些事物的秩序。
为什么要阻止虚烬之灾,为什么要救助那些美好的生命,为什么要挽留瑰丽的星界,难道没人欣赏这些“完美”存在被摧毁那刻的惊心动魄的绝望吗?
没有世界之力的遮掩,钧天战宫再次显现,而匪面离它仅有三丈。
轰!
混乱邪恶之道撼动战宫,如蚁食堤坝,这世界之力浇筑的建筑逐渐出现孔洞,摇摇欲坠。
祂又一下,战宫瓦解!
太一诸尊神情沉肃,可现在祂们除了维持各自战宫的运转什么都做不了。
仅毁了钧天战宫对九天环空残阵的消耗不大,匪面显然不会满足于此,祂在这星海中撕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供外界看到祂的英姿,而尽头是苍天战宫!
世界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弥补空缺,却一次次被祂击散,祂高声道,“太一也不过如此,诸君有何犹疑,亡太一,挫神道,万道无所缚!”
匪面高跃而起,捶灭苍天战宫,抓住一片战宫碎片,抡飞出去,嘭,阳天战宫狠狠震颤了一下,疾祖目幽冷,展术将战宫内部空间拖入黑天之中,静等祂上门。
太一对阳天的影响很低,能得到的世界之力都用完了。
匪面仰头大笑,“我不惧死,万劫奈我何!”
冲天道意震撼一众准圣的心。
准圣之中不缺疯狂之辈,有的极度在意己身,却不将其他生灵当回事儿,有的厌恶一切规矩,以破坏为乐,有的没有道德界限但愿意服从主流,也可以转头背叛。
祂们有着纯粹的性情,滋养着纯粹而可怖的己道。
这一瞬,祂们视匪面为先锋。
“诸道与神道不可能共处,二庭灭神朝不是为了让九天重回神道控制!”
“圣地纵容皇楼、太一壮大,是我道罪徒!”
“灭太一,夺其运,共拥天庭,此乃初心!”
“我的头顶不需要任何强大存在!”
无形的号角吹响,响应者从新魔道中,从仙人佛阵营中杀了出来,祂们攻向皇楼,冲入九天环空残阵。
仙人佛掌事者当即号令门下准圣抹杀掀起动乱者,皇楼展开一方方世界门户,杀机毕露。
千尊本相尽显,不世道功弄干戈,这方是,诸道轰鸣,万法皆怒,虚空也塌陷,星界也哀泣,或生或死凭本事,各为其道争锋芒。
这是一场神道与反神道者、守序者和激进者的乱斗,它突如其来,但从虚烬之灾起始,它就在酝酿当中,它决定了未来九天的走向。
所以等它真正爆发时,掌事者们都十分果决,六方盟约是祂们的答案,祂们想要达成一种声音去挽救九天**,那么反对者,只能去死。
皇楼和仙人佛圣地迅速而决绝的反击,让那一众兴起而攻的准圣措手不及,祂们没想到圣地竟真会跟皇楼同流合污。
“你我相熟已久,以往也不认同神道,为何要听蓬莱仙境命令与我为敌!”
“凭蓬莱仙境引领仙道,凭我认为圣地的选择是大势。”
“一个破灾劫就让你们屈服了吗,合该受制于人,我就看着你们永生永世被圣地压在下面,被未来的九天之主压在下面,不得翻身!”
“若是为了九天,不成圣也罢,俯首称臣也罢!”
不同的怒吼交织在一起,那是这个时代的混音!
天道盟只来了御极一尊准圣,祂孤身站在九天环空残阵之前,践行承诺。
“诸位是真认为天道盟没了威信,还是我拿不动剑了,干涉太一和魔道战役者,杀无赦!”
与其冷寂本性相反,祂的剑极其炽烈,带着生命的热度,大片剑光盖去,牵住了四五尊准圣。
御极无疑是强大的,但在前赴后继的准圣面前,又是如此单薄。
仍有不知数的准圣越过祂进入九天环空残阵,落到匪面身边,祂们道与道相称,竟是抵住了天地至理。
六十六尊,还在增加......
放弃九天环空残阵,只六位上尊,胜率几近于零,余笙道,“孤注一掷,启动全部世界之力,倘若挡不住,弃阵血战!”
何为全部,包括构筑战宫的信仰、愿力、气运在内。
敛微、向疾、龙尊、信棠、常陈都没有犹疑,发力调动战宫的能源,投入大阵。
战宫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仿佛正在老去的物件。
大阵里上演着一颗颗星界的诞生和毁灭,演化中涌现无数至理,它们篆刻在每一颗星界、每一个星界生命的本源里,让祂们忍不住顺从。
匪面轰出一拳,逼退世界之力,众尊被惊醒,祂们现在完全以匪面为主心骨,催促着,“道友快带我们破阵,宇宙史册上将写尽你的风采!”
“守持本心,跟着我冲就是了!”
匪面的兴奋如火山喷薄,拆掉太一这座倾天大厦,将带给祂极致的愉悦体验,可惜不能在帝长生这位缔造者面前,把祂亲手造就的杰出作品一点点摧残毁尽。
第1692章 舍生忘死践我道
激荡的世界之力与混乱邪恶之道冲撞,这两种相克的力量有着抵死较量的对冲劲儿。
匪面心惊,也庆幸,若不是近几百年无序之力越来越强盛,祂还真没把握闯这一大阵。
但,这座大阵的威名,到此为止!
匪面感受着世界之力的压迫,兴奋到战栗,祂剖开自己的胸膛,挖出自己的心。
那是一团鼓动着的,像是灰色细线胡乱绕成的绳团,又像是无数蛆虫缠成的虫团!
“以心为宿体,接纳无序之力,以意为指挥,驱使无序之力,以身为屏障,束缚无序之力,酿得混乱邪恶之果,然而针对秩序,也会抛开个体所思、舍弃意的驱使,用最纯粹的无序,将得到最大的胜利。”
祂翻转手面,这团心脏掉下去,触到世界之力,竟崩散开来,如无数长虫争食。
秩序是世界之力的脉络,而它们啃噬着秩序,壮大无序,被它们侵占的世界之力,顿变混乱暴虐。
是谓同化!
太一千辛万苦得到的气运、信仰、愿力——这些所谓的后天世界之力,都将化为无序混乱之海,成为祂的养池!
此时有一个人却比祂还激动,岁清寒!
她穿过千百乱斗的准圣,来到大阵上方,死死看着这些无序之力,紧接着盯向匪面,活的!
她的理论活了!
当宇宙中的有序能量和无序能量失去平衡,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但到底会怎样,很难说。
然而现在,这方大阵,这方世界之力与无序之力,将一切都预演了出来!
无序和有序能量差值较小时,秩序有自我修复之能,无序之力拿它没办法,达成了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一旦无序之力过强,秩序的自我修复速度无法跟上无序之力的破坏,就会被吞噬同化!
将宇宙中的秩序力量和无序力量代入其中,答案同样如此,只要无序强过秩序,宇宙级的无序能量风暴就会降临,将所有星界、所有生灵,重新化为混沌!
匪面的出现,已经说明宇宙中的无序能量即将高于秩序之力了,祂是应无序而生的毁灭吹哨者!
这也说明,虚烬之灾不是无量大劫的源头,它仅仅是无序的加速者。
无序,来自宇宙时间下的漫长积累,绝非一日之寒。
这种无序能量的增加,可能是万生灵的负面情绪造成的,可能是可用能量减少造成的。
毋庸置疑,其中定然有生灵种下的因,而今也是生灵将要面对苦果的时候!(可以回看第1685章)
她一直都这样认为。
但就在刚才,她仿佛醍醐灌顶,想到了更重要的原因!
这世上的一切本便是混沌且无序的!
那么秩序从何而来!
是谁开辟了秩序,制定了规则!
是谁在无序中,创造了秩序!
如今,无序重新覆盖而来,与其说无序能量增多,不如说“我们”无法将秩序持续化。
秩序是所有事物的保护壳。
从星界生命记忆看,第一大秩序,无疑是星界,它保护了生命的诞生。
天道之说,则是在蛮荒之后,海世图、点将台出现之后兴起的,它无疑是第二大秩序,让万生灵有了敬畏之心,从而保护了生命的安全。
星界来自神民,天道又来自何处,它似乎像是外来的。
撇开天道,将星界分层,星界本体如果代表第一秩序,本身也是先天世界之力,那么从万生灵中来的后天世界之力,是不是可以视为由第一秩序衍生来的,由第二秩序监督的,第三秩序?
岁清寒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能够验证,那将解开六道神将之谜。
她一直盯着九天环空残阵,这目光让匪面毛骨悚然。
祂抬头望向岁清寒,二者视线不躲也不避,利剑般交汇。
匪面收回目光,嗤之以鼻,没将空有仙道代掌者之名,却无准圣实力的岁清寒放在眼里。
无序之势已不可阻挡,世界之力汇成的星海面临崩盘,祂正是猖狂得意时。
岁清寒也没将心思再放祂身上,她捕捉到了星海中代表了星界、代表了宇宙的模糊意志。
准确而言,应该是,由后天世界之力理解的星界及宇宙的道!
这更是,由这片世界之力,诞生的,第三秩序的核心!
余笙已经打算及时止损,战可以输,但不能把世界之力全都送给对方当养料。
“撤......”她命令尚未说完,就见岁清寒一头冲向这星海,大惊失色,“你疯了!它会抹灭你的意识!”
这一声喊叫也让仙道准圣们惊骇,祂们道子是失智了吗,返虚境也敢闯这种程度的阵?!
“宇宙本无序,所以无序离开心、意、体,恢复初始,是最强的。”
岁清寒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但她要以身践道,用自己的全部去验证自己的道理。
也许她不会有下一秒,在最后一刻,她想尽可能地去留一个有待验证的真相。
“与无序不同,气运、愿力、信仰这等世界之力,本身就很主观,它们代表的是集体意志对星界和宇宙思考而成的道!”
“这是唯一由生命主导的,第三秩序!”
“我将成为它,倘若失败,亦不能证明它是错的!”
嗡~
那是轰鸣,那是呜咽,来自她,也来自世界的秩序。
岁清寒的世界归于沉寂。
她看见自己的道躯被化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道果凋零、道树枯萎......
就这样?
“就这样?”匪面大笑,祂还真被这道子唬了一下,什么第三、第四的秩序,从来没听说过!
都说仙道最脱俗,这不疯了一个嘛。
匪面嘲笑道,“多谢太一进攻沉恨魔渊,不打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九天环空残阵如此易破,它也配九天两字?”
“要是没今天这一出,我们也不会看清圣地与神道已是一丘之貉,诸君,打赢这场仗,新天庭由我们做主,什么圣地,什么天朝,都该退场了!”
“杀!”
战鼓响在众准圣的道途上,此刻唯杀能解开千般结!
第1693章 护国神将终殉道
道之争,从不相让分毫。
千百尊准圣的威能,叫战场所处的界域陷入可怖的能量风暴,接二连三的文明在顷刻间毁去,九榜上序列翻滚变动,昭示着一尊尊大能的陨落,这注定是一场尖锐的崩世之战。
“司命帝君!”向疾提醒余笙,大阵已快被无序完全同化,再不撤就晚了!
此时的九天环空残阵哪里像璀璨玄奥的星海,分明是灰扑扑的混乱暴虐之池,战宫也因世界之力的消耗,通通失去灵性,变为寻常之物,晚几息祂们就会彻底失去对大阵的掌控。
余笙迟迟不答,她沉陷在岁清寒最后的推测中,命运之弦隐隐现现,争鸣声愈加振聋发聩。
“还差一点。”
余笙走出幽天战宫,狂乱的无序力量侵蚀着她周身星光,而她手捧帝玺,屹立其中。
“以太衍紫微弥罗长生大帝之名,宣召护国神将,举天朝意志,助太玄尊者践道!”
帝玺大放神光,亘古未有之道韵弥天盖地而来,一尊庞大的身影从她背后拔起,腰背盘龙,左臂停凤,怀抱国运之剑,无数异象绕身!
如果说信仰、气运、愿力代表生命集体意志,那护国神将,是湛长风帝道的体现,是众臣之心的集合,是不可动摇的天朝意志!
亦是这片世界之力所仰望的至高天!
护国神将阔步往前,身形淹没在这混乱中,于此同时,祂所系的世界之力也随之投入大阵,帝域三十八重天失去世界之力点缀,仿佛被抽去了生机,重归于神墟冰冷昏暗的原本模样!
这刻,太一诸尊真正失了色,悚然大惊,余笙之举,相当于让护国神将殉道!
严重程度犹如卖国!
若非帝域由神墟支撑,早因失了世界之力而分崩离析!
“司命帝君不可!”
“何苦拖下整个天朝,万万不可啊!”
信棠、常陈若非心知打不过她,这就要强行抢夺帝玺!
“正清上尊、疾祖,快一起劝阻她,叫护国神将献身,何等荒唐何等荒唐!”
“帝域失了世界之力,不仅防御大减,也没了天地法则,这叫太一众臣如何在此中修行!”
“动摇天朝根本,不智!”
敛微也被余笙的举动所震惊,不过湛长风对世界之力一直秉着“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的态度,只将它当做工具,受此影响,她不介意余笙将世界之力全抛出去。
但这确实像极了赌徒带有疯癫色彩的釜底抽薪,如果失败,太一实力将狂跌数个等级,根本扛不住皇楼、圣地,乃至随便来的十几、二十几的准圣攻势。
九天局势瞬息万变,太一没有时间重新积攒力量,几乎肯定会在逐鹿之中出局!
不过纵然保持着怀疑态度,敛微和向疾隔空对视一眼后,终是拦住了焦灼的信棠和常陈。
况且也来不及阻拦了,帝玺一出,犹如金口玉言,护国神将已然化入九天环空残阵!
岁清寒的意识在快速败落的世界之力中徜徉,她的道理与生命集体意志相合,因此她并没有被抹去意识,相反,她在融入生命集体意志,试图将其纳入自己的道中。
然而无序之力推进得太快,虚弱侵蚀着她,她将随这片集体意志一同死去。
咚!
迷蒙间意识一震,她看见伟岸的巨将从天而降,携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煌煌道威!
天朝意志和生命集体意志相逢,生命有了仰望,天朝有了心,这是规则和生灵的结合,岁清寒犹如枯木逢春,路遇甘霖,大彻大悟,这才是完整的第三秩序!
太一护国神将化散朝她汇来,无穷天朝理念洪流般直击她的意识。
她恍惚间看见了洪流末尾的一尊身影,她们隔着洪流相望,溢散的信息告诉她,那是湛长风构筑护国神将时,留在护国神将体内的神识,是下承信仰、愿力、气运,中聚众臣心意,上通帝道的核心。
这道神识比她更有资格、更容易成为第三秩序,这片生命集体意志和天朝意志,原就以其为首!
但她似乎感受了那端安宁且深邃的目光。
一道声音响起,尤胜大道之音,隽永而深刻,是祂在解析天朝意志!
岁清寒本就认同太一的理念,也渴慕湛长风身上的玄理,此刻又有专门的解说,吸纳天朝意志可谓畅通无阻!
外界,众目睽睽下,太一司命帝君献祭了护国神将,匪面之流都被这不可思议之举惊呆在原地。
太一是在自寻死路吗!
战争后期的大优势已可以预见!
匪面激动之下,眼睛都烧红了,竟是期待着跟融合了护国神将的九天环空残阵再较高下。
这时的九天环空残阵中,灰色的无序混乱力量和新起的世界之力如同水浇热油,抵死纠缠。
战宫在二者之力下一座座炸毁,可怖的失控席卷着余笙等人,也没放过匪面那方闯入者。
“啊!”一名准圣被无序力量绞灭了道果。
又一名准圣被世界之力抹杀了元神。
除了立在无序之力中心的匪面,个个仓皇。
“匪面道友救我啊!”
“大阵失控,我看顾不了众位了。”匪面遗憾地抛出数十道光,“虚空相位术可助你们脱困,如有需要,自己修习吧。”
准圣习术是极快的,某几尊准圣感觉危险,也不管匪面为什么这么好心了,立马习术逃遁。
余笙等人在世界之力一方,到底身负国运,与这方世界之力同源,只要不被无序力量追上,性命暂时无虞。
余笙不打算在阵中久留,她能做的已经做了,不如去阵外杀敌,“撤!”
太一诸尊趁着隐藏的大阵生门没有因阵法失控坍塌,及时遁了出去,迎面对上围攻御极的五尊准圣,霎时杀成一片。
匪面看见太一诸尊消失,尤为愉悦,“鼠辈而已,这大阵是我的了!”
祂替无序之力叫嚣着,却不想忽起毛骨悚然之感,这感觉前不久刚体验过,在仙道的小道子注视下。
匪面双眼盯向感官来源,世界之力如浪涛翻起,一道宏伟的意志似在降临,又似在长成!
规则为体,生命集体意志赋形,道成于秩序!
死去的尊者重现于世,白衣渺如高山之雪,银白之发垂至脚踝,双眸银白冰冷,接近严寒的淡色之上,唯眉间一点朱砂,鲜红如血。
九榜之上,一个尊号跳跃而上,太玄常度引者。
尊号成之时,幽居在天道盟的秦无衣倏然睁开了眼,“常度,规则。”
“六道神将外竟还有规则体。”普世灵帝感觉到了冥冥中的牵引,可祂没有余力去推算,只好道,“你该出去看看了。”
“正有此意。”
第1694章 规则为源定秩序
太玄常度引者,新道在宇宙中昭示,第三秩序正式被广众所知!
祂诞生于生命集体意志与天朝意志,力量之源是规则,生来为秩序!
法则是本身就存在的、固定的,规则是可以被制定的,两者同为神力,常常在天道或宇宙框架里,甚至神纹本源中兼容共存。
创界皇者的本源糅杂了法则、规则、各类炁的力量,形似天道,故为天道体。
寻常准圣纳天地元炁或宇宙元炁与己道相融转为本源力,本质是元炁道体。
而六道神将,神力本源是纯粹的规则。
但这点即便是已经成为神将的普世灵帝和秦无衣也无法清晰认知,因此祂们不知道六道神将的前路在哪里。
现在明面上的第三尊规则体出现了,且是通过自己修成的,而不是在神眼引导下!
同类相吸之感,不仅让两尊神将心生震动,也叫其他神将预备役冥冥中有感,黄泉路上沉睡的龙祖都不经意间动了一下,山石扑簌簌滚落。
秦无衣破虚临朱天,一眼就看见了那白衣上尊,本源的不同,让祂与其他准圣仿佛分属两个世界。
在祂重返世间的那瞬,秩序之力也死而复生,将被无序扰乱的世界之力重新编织梳理,片刻之间,璀璨星海碾向混乱暴虐的无序养池,倾轧,同化!
无序之力如同溃散的大军,四处奔逃,慢点儿的就被收编了!
情势反转,无序已压不住强盛的秩序力量,匪面眼中尽是冷意。
祂也是能屈能伸识时务之辈,掐诀念咒,断尾求存,收拢了近处的部分无序之力,缠成一团心脏,放进胸腔中。
虚空相位施展时,世界之力拍来,顷刻,祂从另一地跌出,冷着脸拍去沾上身的秩序力量。
天阴沉沉的,旷野的风带着侵入骨髓的凉意,叠垒的牢笼中,一尊尊虚弱的准圣元神在怒吼、哀嚎,此前祂们视匪面为先锋,这刻祂们满目仇恨!
谁会料到祂们用虚空相位舍身逃命后,会在另一端被抓起来当牲畜关押!
“太一果真不好解决,好在这一仗也算有收获,那么多元神,够封楼实力大涨了吧。”
背对着祂的那道身影纤弱易折,烟灰色的长发随风飞散,闻言只道,“带去给祂吧,吃了这一顿,该叫祂干活了。”
匪面眼神兴奋而嗜血,抱拳告退,“是,尊主。”
素白的手拨下一颗檀珠,她注视着遥远虚空中的白衣上尊,轻轻感叹,“九天环空残阵完整了啊。”
书生上前,“尊主也没输,容我先行离去,做下安排。”
“嗯。”
朱天
匪面遁走后,秩序之力以不可匹敌之势同化了无序,重掌世界之力。
在没有战宫的情况下,岁清寒控制住了大阵,这大阵在祂手中活了过来,如臂指使,覆压半数准圣。
余笙等众亦在其中,却只见星海灿烂,不受半点影响,祂们的敌手却纷纷形神俱灭,惨叫也来不及发出!
胶着的战局由此被打散,各方踩了兽夹般蹦出几个界域远,盯着新生的上尊,忌惮颇深。
扬汤神皇神情紧绷,不论前因如何,这结果显然是岁清寒得了利,拥有了不得了的实力,祂后悔结这盟,帮这太一了,好处还没收到,养虎为患已初显征兆!
仙道准圣们也顾不得自己的伤痛,望着祂有点懵。
终了,随着新魔道与太一之战的结束,各处战斗一一停歇,势败的反对者一方退回混沌海,仙人佛威望加深,对己方阵营的准圣约束逐渐有力。
这一战,反神道的枷锁从九天脱落,皇楼抢先振旗高呼,立下神皇天朝,扬汤、庚辛、南墨、灵犀、太阳、贵木、离天、问招八皇共治,招安各方准圣,短短时间内,帝座下聚准圣,六七十尊。
太一则从新魔道手里夺来了变天。
在这变化下,扬汤神皇一直盯着太一和岁清寒,心中不是没有趁着如日中天,将太一整垮的心思,缺了世界之力的太一,纵使天才大能济济,也难敌群攻。
但有六方盟约在前,岁清寒在后,祂有点举棋不定。
没多久,岁清寒的表态,让祂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战后,岁清寒回了蓬莱仙境,为蓬莱主脉太上道、太上逍遥道、太上清静道充实了嫡传人选,将天尊之位交给了分脉太上玄清道祖师执朴道人。
执朴道人挽留,“你乃道子,当真要离开?”
“蓬莱在主脉手中太久了,如今师尊、逍遥散人仙逝,提灯弃了清静道,主脉衰落已成定局,我走了,反而可能会助蓬莱脱离旧日之影。”
执朴道人无话可说,祂沉默许久,问道,“仙道非蓬莱唯一,然蓬莱居仙道之首,诸位仙道准圣都希望蓬莱能带领祂们在九天立足,我当如何做,才不负这期许?”
“仙道本缥缈,何苦沾红尘,不如盛世隐退,乱世匡扶正道。”
执朴道人咄咄逼问,“太一是正道?”
“是我以为的正道,仙道如何,需尔等判断。”
执朴道人阖上眼皮,“请留下鸿云子天尊转世的去处。”
岁清寒听到师尊的名号亦无半分动容,“不必了,师尊经历数次转世,本源已尽,这是祂最后一世,无修道天赋,我早为祂遮掩,不叫别人打扰到祂。”
“你.....你此前不受天尊之位,坚称天尊会回归,竟是假的?”
执朴道人苦笑,是啊,要是不坚称天尊会回来,怎保蓬莱底气。
岁清寒交代完事情,不做逗留,祂以规则体重生时,已跳出因果外,与仙道再无干系。
这世间唯一与祂有干系的,是太一。
祂用来筑道的生命集体意志和天朝意志都是偏向太一的,太一已融入了祂的秩序当中,成为祂的原则。
这是祂的代价,也是祂的选择,祂认为太一的道可以实现有序持续化,助万生灵渡过无量大劫。
岁清寒在接近朱天时,眼中多了抹冷寂的红色。
二尊远远相望,不必多言,道已诉诸所有,秦无衣说了声原来如此,潇洒地拂袖走了。
再往前,余笙率太一众臣候在天域边界处,阵仗庄严而盛大。
“谨以太衍紫微弥罗长生大帝之名,恭请太玄常度引者列上宰之位,代君执生杀!”
在余笙的身后,兰秋生、钦擅一左一右,手持天官印和天授神箓。
岁清寒行道礼,“太玄常度引者,领命。”
第1695章 战后清查觉异样
上宰!
太一众臣谁也想不到地位超然的四大辅臣之位会在这种情况下齐全。
但这确实是帝玺承认的人选,祂道成之时,余笙便感手中帝玺灼灼发烫,上宰之位有了指向。
投入九天环空残阵的世界之力,包括此阵本身,都已化为新生上尊的天赋神通,太一可谓一贫如洗,仅凭这点,太一不可能让祂甩袖就走。
所幸这是一个双向选择下的结果,不用多言,太一任祂离去为前尘往事做了结,祂也无须太一催促就回来了。
九天环空残阵的威力多强大,诸君有目共睹,岁清寒只会比其更强大,在这样的对比下,太一失去世界之力就不是让人难接受了,上下皆恭贺祂的到来。
余笙主持了庆功宴和上宰的任职典礼,这是太一三百多年来难得的喜事,阴霾暂时消散,道乐欢欣。
庆典后,分掌香火和道籍的凌未初、明心来见余笙,朱天、幽天的气运、愿力、信仰收集一直在正轨上,他们请命去新收复的变天传道。
余笙道,“我正等着你们来。”
“变天先历神都统治,后历扬汤和魔宫瓜分,又历太一和魔宫共存相争,再历新魔道,多变之下,信仰繁杂,世道浑浊。我虽命信棠、常陈上尊携岑熙等部将接管,但他们只能抵御外敌,无法从根本上梳理变天的世道。”
她对凌未初说,“你本身乃符道大师,旁门艰难,想要成准圣还差了点缘分,这次,我要你转世变天,自微末起,重登道途,清扫世间污浊,还以安宁,若能圆满,缘分可全。”
说罢,余笙递出一支符笔,赠与凌未初,“它能护持你转世,助你修行。”
她又嘱咐明心,“你从旁辅佐,引他前行,务必将变天正本清源,这一路,也是对你的考验,你走医道,当以医修入世。”
两位尊者口中称是,联袂告退。
余笙低头继续打理公务,下发一条条命令,令御火尊者工兵大师和天璇殿,协助众部将在各天域铸造战宫。
此战过后,六方达成相互制约、相互宽容的局面,太一突破了被各方封锁的窘境,重新进入诸大天域的阻力小了许多,虽然仍存在危险,却容不得太一退缩观望。
在这种局势下,慢人一步,可能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都补不回来。
而且她现在有很好的名义,进入其他天域——九幽门户。
明日她还要参加六方会议,会议上,六方会对众准圣清除九幽门户做出具体分工。
这次准圣死了那么多,太一说什么都得拿下几个无人接管的界域来。
余笙找出天权殿整理好的陨落准圣名单,粗粗翻看,只觉怪异,竟陨了将近两百尊。
这怪异的地方不难找,九天环空残阵中,她亲眼看着某些准圣脱逃,但上面却说祂们陨落了。
天权殿这份名单,是对比战前战后九榜变化以及战场记录、战后清算得出来的,误差应当不大。
所以是逃出去后死的?
匪面的背景值得深究。
记下这一点,她再度看起名单,原盘踞在炎天的准圣占比也较大,祂们几乎都是当时迫害太一部将的狂热份子,今次的重点,不如放在炎天。
嗡~案旁的香炉忽然发出轻响,余笙惊讶抬头,继而一喜,手上施了个法诀,青烟中化出一道身影。
“许久不见,事情可顺利?”
花间辞面对迎头砸来的询问,揉了揉手腕,叹道,“一般,我刚从一处绝地里出来,感觉太一有了新变化,便来看看。”
余笙就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花间辞听到虚烬之灾时眉头轻锁,又闻岁清寒证道,诧异之情溢于言表,“由生命主导的第三秩序?”
“嗯。”余笙惋惜,“我与其深谈过,身为规则体,某些方面是有局限的,祂不能对没有动摇太一根本的存在出手。”
严格来讲,岁清寒和寻常准圣不在一个层次上,祂是跳出因果外的规则。
此时的祂,就如帝域的天幕,会一直存在,会清楚太一每一个细微变化,但不会出声,只是看着,除非有人企图或正在摧毁太一。
“另外祂推导出了六道神将的隐秘,六道神将应该也是生命主导的第三秩序,不同的是,祂来自生命主观意志,六道神将则应生命客观存在而诞生。”
“点将台神眼试炼前,会察其习性,进而判断归属哪一道,侧证能修到神将的神眼修炼者,都是该种存在的究极代表。”
“换言之,祂们基本不受束缚,祂们是绝对的存在,只需依本心活着,祂们也许会死,但万生灵不灭,祂们就有归来的一天。”
花间辞听完,微微颔首,沉吟道,“以后劫难之事可以寻求神将的帮助,不过,我或许知道左逐之是怎么回事了。”
余笙:“......”
她悄悄吸起一口气,“第三秩序?岁清寒难道不是第一个第三秩序?”
花间辞摇头,“祂只是第一个第三秩序的公布者,切实以规则体出现在广众面前的首例。”
“按祂的情况推演,要从生命集体意志中诞生规则体,必然得符合两个条件,一是大范围内的心齐,二是共同目的明确。
纵观十二万年来,唯神朝时期,在二庭推动下,万族伐神之心最是坚定且疯狂,最有可能催生出核心规则是反神道的第三秩序。”
余笙顺着她的说法思考,“战略意义上,如果伐天之战太一完胜,太一在九天的统治地位更加稳固,下一步就是聚九天气运,抬升天朝,一众准圣将不再是威胁,神道大兴,所以他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杀了陛下?”
“也可能是被诸准圣反神道的意志唤醒了。”花间辞接着道,“无法肯定他是在生命集体意志中自然诞生的,还是像岁清寒一样,践道而成的。
不过那个时期后天世界之力的说法还没完善,主动应和生命集体意志,成为规则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余笙叹气,“如果是自然诞生,那当时的万生灵,对神朝究竟怨恨到了什么程度啊。”
“修炼热潮下,对长生和自由的追求可以盖过一切,神朝正巧挡在了他们的路上而已。”花间辞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淡淡一瞥眼,“你门外来人了。”
来的是岁清寒,祂好像知晓花间辞在这里,开门见山,“我感应到有个会对太一秩序造成威胁的存在。”
祂看着花间辞。
花间辞:“袭杀陛下的左逐之?”
祂垂眸,不知为何,花间辞和余笙从那张冰雪般的脸上看出了一分为难。
“长生陛下死亡与否并不会对太一造成根本打击,但你提到的人,确实是个威胁,我察觉到了与太一相驳的规则力量。”
“现在?”
“嗯。”
花间辞大惊,不好,左逐之来了。
她一开始为了躲过敌对势力的搜寻,遮掩住了天机,然而后来,可能是真灵找到得多了,大凶之兆如影随形,一算是左逐之找上来了,以致于她不得不断了和太一的联络,彻底屏蔽行踪。
青烟骤然消散,没了花间辞的影子。
也许是情况危急,她连坐标都来不及留下。
余笙默默问岁清寒,“你能找到她的位置吗?”
岁清寒严谨回答,“我能找到左逐之的位置。”
道相斥,最是易感。
第1696章 以虚化实万象新
一尊黑甲大将静立虚空,好像失去目标后停留在原地的箭矢,又像是一直在这儿,从未动过。
彼时花间辞遮掩了全部气息,撞破无尽虚空,掉入另一天域,一身血肉几乎被空间风暴碾碎。
她只凭最后的意识遁入一星界,陷进休眠当中,等再睁眼,头顶巨大的叶子尖儿上,一颗浴桶大的露珠欲掉不掉。
花间辞拼尽全力翻了个身,这颗露珠正好掉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泥水乱溅,像盆水浇到了她身上,血水淌下,染红了湿润的地面。
“咳。”她掏出一颗生肉续骨丹吞下,闭眼调息。
血肉重生。
灵鉴后,依靠道体本身,便能慢慢恢复断手断脚,返虚恢复得更快,但在重伤之下,无法自行恢复的时候,得靠丹药等外力。
这种能对返虚起效的丹药珍贵无比,她只从国库申请到了三颗,现在最后一颗也被她用了,然而真灵还有两部分没找到。
花间辞拿出一颗永生族炼成的灵魂珠,吞入腹中,引同族力量将灵魂上的封印破开了一角。
永生的全知能力又回来了一部分,灵魂珠带来的绝望暴虐情绪却与全知能力相伴而生的虚弱状态,一齐攀扯了上来,手脚愈发沉重。
她握着缀在扇柄上的墨牌汲取令人安心的力量,许久,心绪再度和平,仅仅一念,这个世界的天机陆续涌入脑海。
竟是新生的星界,难怪那么安静。
但新生事物带来的欣喜还没保持片刻,疑惑随之而来。
深层次的天机携着天地规则:
造访者应于一日内得到暂居身份,否则视为入侵。
发放身份的是“城池”,本界城池城墙之上都有黑旗,如果遇到蓝旗,请避开。
获得身份后,应于七日内离开,否则你将永居于此。
事情往往会朝你所想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结伴会有意想不到的境遇,独行容易迷失也容易看清真相,如果可以,尽量找到你的对手。
......
花间辞睁大了眼,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腔中横冲直撞,累了,毁灭吧,她终于能肯定自己之前经历的五个绝地是怎么来的了!
那日她追着湛长风的吞贼魄而去,追踪到了玄天的一处绝地,雨天与晴日交替,极冷极热随时更换。
冷时灵魂都龟缩成了一团,若被雨浇上,就会融成水渗进地下。
热时想将自己的躯壳扒开,若待在太阳底下,就会浑身燃烧,直至灰飞烟灭。
不过雨天总是短暂。
她摸不着头脑,又找不到消失在绝地中的吞贼魄,在这个绝地里耗了很久,渐渐发现雨天的时间变长,等雨天和晴日平衡时,极冷极热现象就消失了。
霎时绝地崩解,第一片真灵已与吞贼魄相融,脱飞而去。
她再度紧追,在炎天遇到了第二个绝地,火焰在金山下段燃烧,烧得它淌熔浆,热气却常在山上遇冷凝水。
到此时,她约莫感觉出绝地和真灵有关系,不敢贸然损毁,等了近一甲子,金山火焰逼近中段,而凝结的水汽时时化雨,使得火焰不能再近一步后,消失的真灵又一次出现,飞向别处。
第三个绝境,赫然是一座燃烧的金山压住了一片森林,刹那将森林化为火海,时久有雨,淅淅沥沥,浇不灭,烧不完。
有前两次的经验,她可以肯定第一、二片融成的真灵已进了这个绝地,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第三片真灵,这个现象,也许是真灵融合所致。
......
她衡量之下,终是选择坐观其变,顺带守着这处地方,不叫外力影响。
几近百年,森林化成的灰烬中冒出了绿芽,金木水火达到微妙的平衡。
绝地消失,更为圆满的真灵重新飞向遥远之地。
她追着到第四个绝地,大地常常翻转,重力随机变化,金石不生,水火不聚,但是新的变化开始发生,绿意渐渐占据泥土,从大地中汲取力量,大地力弱,翻转频率越来越低,直至停止。
草木遍及,枯时生火,火焚草木,落而成土,土石成金,金逢热气生水,水又润泽草木。
她大约能笃定绝地乃真灵力量显化。
岂不是,第一个绝境,藏了火性真灵,携水性的吞贼魄克住了火性真灵,因此相融。
第二个绝境,藏了金性真灵,外来的火性真灵克住了金性真灵,金性真灵协助水性,反制火性,成平衡而融。
第三个绝境,藏了木性真灵,金克木,木生火,火克金,金生水,水又生木。
第四个绝境,藏了土性真灵,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则是五行相克相生之理。
她追着五行稳定的真灵离去,这回追得紧,远远就见虚空中一团充斥毁灭与雷电的炁。
也见这真灵闯进了那团炁中。
五行本源之力和这团炁相撞,轰然爆炸,经过漫长冷却沉淀,形成一片混沌。
她有感,只身闯入这片混沌,诱发隐藏的雷电之力,清浊两分,地火风水定乾坤,五行育万物,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第五方绝地消散,真灵融合完毕,又一次消失。
花间辞没想到自己被左逐之干扰了一下,迫不得已盲目逃遁,恰好掉进了真灵显化的第六方“绝地”。
按之前的情况来推演,这方“绝地”的现状,是前一真灵,开始融合第六片真灵造成的。
前一真灵已蕴五行、毁灭、雷电之理。
就不知,这第六片真灵,是哪些力量的显化。
这一“绝地”本就在融合当中,天机不是很清晰,但天地规则的出现,说明此方绝地估计会突显因果、秩序或某些物理定律、人生定律。
且,首次涉及到了“城池”、“造访者”、“入侵”、“结伴”、“对手”等,这个“绝地”恐怕会吸纳外来者入场,用这些外来者试验或践行那些规则定律。
花间辞扶着百人也抱不过的大树,重重叹了口气。
第1696章 以虚化实万象新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1697章 崂荒食鸟收新界
此地辽阔异常,植株无比高大,以致于花间辞走了许久,总有原地踏步的错觉。
忽地,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怪叫,遮天蔽日般的阴影滑了过去,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打了下来,她贴着树干躲了一下,一大朵一大朵血花在她面前汇成血坑,浓烈的腥味弥漫。
树叶挡住了她的视线,但这不妨碍她“看”清上头飞过的是一只受伤的无毛鸟。
“孽畜别跑!”
空中一个黑点砸来,无毛鸟惨叫着,坠入森林,紧接着大地微微一颤。
花间辞生疑,那黑点,好像有点眼熟。
九天大小人物都在她的脑中,她很快就找出了此人的身份——崂荒太子靖。
虽是盲逃,但自己掉入了哪个天域,她还是有数的,这确实是玄天,在玄天遇到崂荒的人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太子靖是在真灵融合前进入了这片“绝地”,还是融合时进入的。
有多少人进来了?
外面又有多少人发现了这处“绝地”的存在?
花间辞也尝试联系外界传递消息,这回的“绝地”宛如新生星界,目标比较大,被诸方发现的几率也高,最好能知会太一,但消息传不出去。
既糟糕,也庆幸,说明进来的人同样无法向外递话。
花间辞思量一二,仍是打算先找到“城池”,获得暂居身份。
为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她换了副样貌。
城池并不难找,森林里就有一座,只要站在一处没有树叶遮挡的地方,抬头望去,就能看见巨木列成的城墙高与天齐,黑色旗帜迎风飘扬。
花间辞赶到时,金乌还在东方,像是在早晨,为什么说像,因为按她自身的感受,时间应该过了很久,但观金乌的移动,顶多才过了一个时辰。
高阔的城门前,立着一块碑,上书“城规”。
前几条,与她从天道规则中获悉的一致:造访者应于一日内得到暂居身份,否则视为入侵。
发放身份的是“城池”,本界城池城墙之上都有黑旗,如果遇到蓝旗,请避开。
获得身份后,应于七日内离开,否则你将永居于此。
下面多了几条未见过的细则:如要获得暂居身份,请在城门前述出三条规则,取得认可。
城中禁止内斗,一经发现,将被严惩。
本城没有枯萎的花朵,如果看见,尽快寻求巡逻队的帮助。
巡逻队穿着绿色的衣服,遇到其他颜色,请逃回城主府。
......
花间辞是一路跟着真灵过来的,本身更是聪慧卓绝,仅看城规,她就琢磨出了一点东西。
第一、二条很字面,先撇开不谈,第三条指出“没有”枯萎花朵,但它如果出现了枯萎,不就说明四时失序、规则崩溃?
再深挖就是真灵融合不当。
三、四条,森林属木,木显绿,绿衣巡逻队可能代表主宰此地的木法则,如果出现其他颜色,岂不是说五行混乱?
湛长风其实不需要人去救,她的真灵碎片会相吸相融,自洽完善,花间辞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但她保持尊重,只在“有感”时出手,尽力看护、促进的作用。
所以这些规则,在她眼里相当于帮助指南,让她知道哪些异常,属于融合产生的病症,哪些禁律可能会是诱发病症的前因。
花间辞又将城规仔细看了一遍,踱步到紧闭的大门前,尝试获得暂居身份。
她眼下还不清楚得到身份的条件,为什么是要三条规则。
这对真灵融合意味了什么?
是要验证“本界”天道规则,还是想要吸收全新的规则?
规则内涵也有许多不同,诸如铁律般的真理,通过大量事实归纳而成的定律,不证自明的公理,逻辑正确、能够证明为真的定理,等等。
花间辞沉吟一二,道出了自己从天道规则捕捉到的一条定律:“事情往往会朝你所想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城门荡开一圈绿光,柔和的力量代表了认可。
花间辞接着又道,“天是海,包裹陆地。”
这回的绿光有了拒绝的意思。
她补充,“玄天小鱼界天道规则,一旦开始下雨,世界会变成海洋。”
这条被认可了,说明局限性规则也是能够被采纳的。
如此一来,想要暂居身份岂不是很简单?
尽管打定主意不做多余的事,但越关心,越是慎重,她不可避免发散思维,去揣摩每条规则背后的深意。
在她沉吟时,远方嘈杂的鸟叫分去了她的注意,抬头就见一群无毛鸟盘旋在某处上空,一只只往下俯冲,神通术法的光芒亦起起伏伏。
时间前推,那黑点,也就是崂荒太子靖,他误入此地,颇感兴奋,见到一只没见过的鸟,就将它打了下来,站在它庞大的身躯上,朝林中走来的一群人道,“好只大鸟,竟不弱于神通,这一界有点意思,当为我崂荒所用!”
他朝最人前的魁梧男人邀功,“恭喜陛下喜获新界,待会儿我就亲自将这只大鸟烤了,小小庆贺一下!”
这些人十七八位,有凡人、有筑基、有神通、有返虚,道行不一,但穿着配饰上,多兽纹、石头、兽牙等元素,显然都出身崂荒天朝。
崂荒上下对崂荒帝君的崇拜是极其狂热的,崂荒帝君也不会轻易抛弃他的臣民,所以一误入此地,感应到崂荒人的气息,他就飞快将人都聚了起来。
对于这个未被拓荒的新星界,崂荒一系已将它视为自有,在太子靖话落后,齐齐振臂高呼,庆祝崂荒版图又扩大一分。
崂荒帝君负手看着激动的人群,并未制止。
他确实需要xj土。
想他堂堂一老牌天朝的帝君,身负人道神眼,拥有最忠诚的属下,最集中的信仰,早期便与广平、天道盟建立了亲近的关系,道途一帆风顺。
及灵鉴,就能以天朝帝君身份主宰一界域,令崂荒与广平、万星并称玄天三大天朝。
却未曾想,那个时期,竟就是他帝君生涯的巅峰期,以崂荒界域得证返虚后,还未大展宏图,先感觉到了广平对他的制约。
广平虽然对他友善,甚至在他初期给过他帮助,却不会将人道分给他,因此他的外扩艰难无比。
当他想绕过广平,委屈点,将在二帝大战中受损严重的风云界域拿下时,那边又是妖鬼之乱、又是王朝之争,连万星都直接往里插了一脚。
水深得叫人胆颤。
稍稍一旁观,就让太一起来了,他根本插不进去手。
眼睁睁看着太一坐拥风云界域,拿下云泽(万星)界域,顺带跟广平争争传道地,还没想出对策,转头又见人家走出玄天,往朱、炎开疆扩土去了。
到后面的各种天域级大战,更是没他的份,他到现在,只有崂荒界域。
变化多端的局势就像一张密网,成了他和天朝的桎梏,他的道途也迟迟无法在进一步。
其实他也有过一个机会,伐天之前,素心法尊曾给他和皇楼牵线,让他在太一之后,代表神道崛起,以此为条件,让皇楼不要干涉伐天盟覆灭太一的计划。
可惜声势浩大的伐天之战,熄灭在朱天,他再也没见到素心法尊,也见不到皇楼——照皇楼现在的做法,祂们哪里需要扶持一个神道代表,祂们自己就要做那个代表。
今日,他本与太子靖一起巡视崂荒界域,无意中入了此界,这是什么?
天赐机缘!
连一只鸟都是神通,此方新界有大界之姿!
他若能拿下此界,晋升准圣,破开广平束缚,剑指九天,指日可待!
崂荒帝君压着沸腾的血,不让自己大笑出来,这一界的具体情况还要再探探。
他任由他们烤鸟,神识铺展,查探此界。
不查还好,一查就多了点心惊肉跳。
按说返虚神识,覆盖千里、万里不在话下,然而他汪洋般的神识,在某些地方仿佛触了礁,被迫分流绕开,甚至,有的根本无法察觉它到底存不存在。
比如......他仰头望向远方的城墙。
“陛下,您先尝第一口!”太子靖捧来一盘切好的肉,烤肉的焦香令人食指大动。
崂荒人从小与兽类抢地盘,抢生存资源,“争抢”是他们对自然的态度,享用战利品则被他们视为应有的权利和荣耀,所以不存在辟谷忌口之类的说法。
崂荒帝君豪爽地拿起一片肉,吃下肚,点头,“味道不错,可食,都不用拘束,吃吧。”
众人欢呼,拿出随身的匕首、弯刀往烤熟的大鸟身上割肉,吃得满嘴流油。
这个星界是在崂荒界域发现的,因此崂荒帝君暂无别人来争的紧迫感,吃着肉与众人同乐。
直到吃了半只鸟腿,他听见了能卷起风的振翅声,神识中一群无毛鸟气势汹汹朝这边飞来,前头三只赫然充满着返虚力量!
糟糕!
第1697章 崂荒食鸟收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