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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在上     帝神通鉴txt下载     帝神通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食人案真相(1)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深露重,打更声远远传来,靠在柜台上的小二头慢慢向下点去,又突然一个激灵抬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喊道,“小东家,天晚了,该回家了!”

    李白茅红着脸嚷嚷,“回什么回,咱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就那么一次机会聚聚,今天不喝醉都别想回去!”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起经历了武考,也算一场缘分,”冷易安双手抱拳,“落兄.萧兄,这一路去恒都,还请多照顾于姿几分,我在这里先谢过了。www.uu234.net”

    冷于姿趴在桌子上,好像听到有人念叨她,嘟囔了一声,“再来一杯!”

    “哈哈哈,冷姑娘实力不比我们差,到时谁照顾谁还不一定,”落千山撑着脑袋,醉后话也多了不少,“冷兄你也不差,我等你来外院!”

    “哎哎哎,别忘了我啊,我早晚也会从分院跳到外院。”李白茅一边嚷着,一边给一桌人都倒上酒,分到萧邵白时,被他盖住了酒杯,“我就不用了,可没人扶我回家。”

    “就一杯,最后一杯!”

    落千山,“要不咱一起来吧,喝完这一杯就各自回家,时辰也差不多了。”

    萧邵白移开手,默许了。

    “这才对嘛,”李白茅给他倒满,“祝大家一路走好!”

    “...突然不是很想喝这杯酒。”

    “呸,”李白茅自打嘴巴,“祝大家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干!”

    一行人勾肩搭背地走出酒馆,李白茅问,“你们都回哪儿啊,顺路的话一起了。”

    “今天太晚,不回家了,就去宿舍歇息一晚。”冷易安扶着醉成烂泥的冷于姿道。

    “反正我家就在村里,近的很,”落千山勾着李白茅的脖子,“你也是回家的吧,还有萧兄?”

    萧邵白嗯了一声,“回家。”

    “好嘞,走着!”

    萧邵白家离村口近,他看着跟他勾搭着肩的落千山.李白茅,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好,明天别起晚啊。”

    “慢走!”萧邵白推开自家门,萧依依听到动静,爬起来点了灯,“哥哥,你回来了啊。”

    “回来了。”萧邵白卸下防备瘫在椅子里,压制的醉意全都涌了上来。

    萧依依给他打水擦脸,“哥哥今天喝得高兴吗?”

    萧邵白垂着头,渐渐笑出声来,“高兴啊,怎么不高兴。”

    他压着兴奋,低低道,“你听过冷家兄妹吧,听过落千山吧,那都是社学里的红人,以前正眼都不瞧我。”

    “但现在,他们叫我萧兄!”

    “什么是实力,实力能给你什么?”萧邵白将冷毛巾贴在脸上,却又被抑制不住的笑意给笑抖下来,“依依,哥终于要出人头地了!”

    “人总是犯贱的,只看得到比自己高贵强大的人,你只要比他们厉害,自己就贴上来了。”

    “哥,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一直都很清醒,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一定会重振萧家的光辉。”

    萧依依将他扶到床上,“哥,你早点休息,我明天来叫你。”

    “依依,你跟我一起去恒都,我不会丢下你的。”

    “好。”

    萧依依轻轻合上门,擦了擦不知不觉流下来的眼泪,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她哥活得太拼命,太压抑了,今日总算得到了回报。

    拾阶而上,挂在冷易安身上的冷于姿轻声道,“哥,你有没有不高兴?”

    “说什么呢,你难道不相信我能从分院跳到外院?”

    “相信相信,”冷于姿笑嘻嘻道,笑完又低落,“听说玩枪的运气都不好,你看看你,挑战时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全是先天。”

    “呵呵,你还想劝我换功法不成?”

    冷易安摇摇头,嘱咐道,“外院的竞争很激烈,你去了后小心点,别逞能,该怂就怂,保住性命是第一要务。”

    “知道了,老妈子。”冷于姿要站直,又被冷易安扯了回去,“做戏做全套。”

    冷于姿耸耸肩,又靠着他,耳语,“说来我觉得没道理,虽然当初我们和萧邵白.程之高两队人都在追捕那灰狼,但后来,我们不是放过它了吗,怎么还要找我们这队人复仇?”

    “狼眦睚必报,它只记得你伤过它,哪记得你放过它。”冷易安迟疑了几秒,“也许,不是狼在报复呢?”

    “不是报复,那我们弄这出干什么?”冷于姿低叹,“我希望这一切已经结束,凶手已经被抓捕归案,另一方面又不太相信易湛会做出这种事,大概这就是我们顺势答应她演这一出的原因了。”

    “别瞎想了,反正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这里,是与非,今晚做最后的试探吧,也好走得安心点。”

    男女宿舍不在一边,冷易安将冷于姿送到房间后,一个人离开了。

    冷于姿拿起水壶晃晃,空的,正要放回去时,另一把水壶落桌上了,她吓了一跳,抬头就见那模样清艳的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

    “我的小心脏,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一直都在啊。”

    余笙倒了两杯茶,一人一杯,“冷易安明天就要去分院了,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如果一定要分个顺序,应该会先去杀他,姚俞先生和几个先天一直都保护着他,你放心吧。”

    “那你在这儿干嘛?”

    “我弱啊。”

    冷于姿愣了几秒,转了几个圈,将她的话补完整了,因为凶手目的是她哥,所以高手都去保护她哥了,只剩了个弱的来保护并不重要的自己。

    “你保护我?”冷于姿有点怕怕,“我看我们还是同归于尽吧。”

    余笙不置可否,“可能哦。”

    然后冷于姿就看着她拿起水壶,端着茶杯进了衣橱,啪嗒,柜门合上了。

    “哎,我说,”冷于姿乐了,跟上去敲敲门,“咱到底谁保护谁啊,我记得以前大小比,你可从没赢过我。”

    “但你也从没伤到过我。”

    我竟然无言以对。

    冷于姿不死心地问,“除你之外真的没人保护我了?”

    “怕死?”

    这样问,冷于姿就不乐意了,啪得打开衣橱门,话没出口,眉先皱了,只见衣橱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小桌一张小凳,外加一人一杯茶一壶水。

    “天,我的衣服呢!”

    “你床上。”

    “你真的是来保护我的吗?”

    “随缘,毕竟生死有命。”

    “.....”冷于姿甩上柜门,暂时不打算看到她了。

    “记得把蜡烛灭了。”

    “不用你提醒。”

第137章 食人案真相(2)

    “再过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冷于姿躺在床上打哈欠,虽然事先吃过解酒丸,但她还是有点晕,此刻想睡又不敢睡,只能自言自语般叨叨。m.www.uu234.net

    “唉,其实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会掺和进来的,还是这种关头。”她觉得不得劲,“你说说话啊,不然我困了,你好歹也是这次统考的魁首,整个藏云涧的第一,连句话也不会说了?”

    余笙淡淡敛眉,“视而不见,非君子。”

    “道义?”冷于姿抱着被子嘟囔,“不是很懂你们,总感觉你和易湛很像,和我们都隔了好几层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观望着我们,然后用一套标准把自己变成我们眼里的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遥不可及吧。”

    “被你那么一说,我怎么好像不是人了。”余笙摇头,“你喝醉了。”

    冷于姿没有再出声,余笙凝神细听,嘿,这姑娘睡着了,心可真大。

    清爽的夜风呜咽起来,有石子在门外滚动。

    余笙从特意开在柜门上的小孔往外望去,只见一片浓重的黑暗,瞧不到丁点东西。

    她未及细思,浑身的寒毛先炸开了,猛然侧身,恰时一只狼爪破柜门袭来!

    “邪鬼镇压,去!”一张符被她拍到狼爪上,狼爪霎时伴着痛嚎缩了回去。

    余笙破门而出,就见那直立的灰狼一把撕下了右爪上的符,黑漆没有眼白的眼睛盯过来。适才她看到的浓重黑暗是灰狼的眼睛,这灰狼刚也在透过小孔看她!

    “人类。”灰狼阴沉沉地和余笙对峙,余笙见它口吐人言,浑身缠着黑气,已然非血肉生灵,亦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最好投降受缚。”

    “人类,不可信。”

    灰狼后退了两步,猛地转身捞起卧榻上的冷于姿,跳向窗外,冷于姿惊醒间抽出腰上的鞭子卷住它的脖子,倒钩扎进去,狼毛里渗出黑红的血。

    “嗷呜~”

    冷于姿被吃痛的灰狼甩到地上,正好被余笙扶起,她揉着手脚,龇牙,“说好的保护呢,快疼死我了。”

    “别废话。”余笙见灰狼脖子上渗出的血迹,暗道不好,两指一并引下星辰之力朝它打去。

    灰狼惨叫一声,被打回原形,夹着尾巴朝山里逃窜,守在周围的民兵团立马放了信号弹,“狼在这里,快追!”

    冷于姿觉得自己还没醒酒,否则她刚刚怎么好像看见天上有星星在转呢,“余余...”

    余笙寒声,“谁让你们放信号弹的!”

    “它都要逃了,不放干什么!”那些民兵团的哪里听她说完,全都追狼去了。

    不消几息,姚俞.林武等人跑了过来,他们先前在保护冷易安。

    “怎么回事,凶手在哪里?”

    林武话刚落,见远处又亮起信号,不等余笙回答就飞掠而去了。

    “姚俞先生,按照逻辑它不可能先来攻击冷于姿,您最好回去保护冷易安。”

    “逻辑重要还是眼前的事实重要!”姚俞先生一心快点抓到凶手,好去跟司巡府谈判找回莫名失踪的湛长风,想也没想就斥了余笙一句,丢下她们追进山。

    冷于姿也急了,哪顾得什么星星,“怎么办,我哥那里会不会出事?”

    余笙抬头看星象,忽见东方乍起一缕血光,“你哥那里出事了。”

    她先一步掠到东面的男宿,只觉温度无端冷了几分,再找到冷易安的房间,却见大门洞开,里面只剩一摊血。跟上来的冷于姿见到这幕,腿都要软了,“我我哥呢。”

    “别嚎,还没死。”余笙拿手指蹭了把窗框上的半个狼爪印,挥手捏出一缕烟,“风烟引,万踪显迹!”

    这缕烟飘向一个方向,余笙抬头看,那正是笔架山。

    “你留下给人指路,我先追上去。”

    “小心点!”冷于姿冷静下来,放出信号弹。

    山往越深处越冷,寂寂然如鬼地,余笙感觉到一丝不祥,撇头看见一只毛发稀疏.露着青紫皮肤的小狼蹲在粗壮的树根上阴沉沉地盯着她,“把娘亲还给我。”

    鬼胎!

    余笙忽然想起那头母狼死前还怀着孩子,这鬼胎的力量胜于之前那头灰狼好几倍,只得先安抚它,“你的娘亲已经逃了,也许它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把娘亲还给我!”小狼弓起身子,露出尖利的獠牙,扑向余笙,余笙挥掌拍开。小狼眼里闪过忌惮,跳入灌木丛,余笙刚要追上去,突然间眼前古木草丛移形换影,彷如变了个天地。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想要出去,拿我的妻子来换,想要那个男孩,拿我的妻子来换!”

    余笙一下想到了它的身份,“传闻山中有修道者,偶尔下山化人形,道行千年不懈怠,你该知阴阳殊途,为何还要助纣为虐,也不怕损了道行,召来天劫。”

    “天劫?我的妻儿从未作恶,却换来一尸两命,要劈也该劈你们这些贪婪自私的人类!”

    “就算那些人有错在先,但你可知,你妻子附身人体行恶食人,固然畅快一时,却会惹来更大恶果,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你若真的在乎它们,难道不该带它们潜修塑成灵体,走一走这鬼道。”

    林中久久无声,当她以为狼王已经离开时,才传来一叹,“晚了!”

    它愤而慨,“我妻子孕中被杀,我孩儿未生即死,仇恨难消啊!”

    “既然难消,就让那些人一一来偿命,清了这业果,也好重新开始!”

    “它们血债已铸,恶灵已成,哪来的重新开始,你不过在自欺欺人!”

    “休妄言!你们都是骗子,说了放过我母亲却又杀了她,说了保住她一魂却又没能救回她!”小狼怒啸,“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余笙听到“保住她一魂”时讶异,看来当初有人尝试救灰狼,只是最后没成功。但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小狼显然已经没有理智可言,言语中都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今日如果不将灰狼交还给它,恐怕会大屠青白村。

    余笙一边观察周围一边伺机突破,照现在的情况看,它们只是将她困在这里,待灰狼回来。

    然姚俞.林武等人都已经追拿灰狼去了,难保不会将灰狼就地格杀,到时先死的绝对是落入它们手里的冷易安和她。

    姚俞.林武见到信号弹时已经追上灰狼了,合力将其擒住,贴上鬼怪定符后,才往笔架山赶,路上碰到寻来的冷于姿,“发生什么事了?”

    一问之下竟然是中了调虎离山计。林武懊恼,“没想到它还有共犯。”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倒要会一会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姚俞先生率先遁入山中,妖气煌煌,鬼气昭彰,不用特意寻找就确定了源头。

第138章 两难

    古树下立着一黑衣道人,高大威猛,面若刀削,眼神如狼。www.uu234.net姚俞先生观他气清神澈心中存疑,再看这萦绕周围的鬼气又确定无疑。

    “道友,何故与邪佞为伍!”

    “废话休说,我知道我妻子在你手上,将她还来,否则这两小辈的命就别怪我拿走了!”

    这黑衣道人就是狼王,他手中擒着昏迷的冷易安,目光冰凉地锁着姚俞先生。

    姚俞先生没把握硬抗,兼之对方有人质在手,更是投鼠忌器,口中却道,“此恶灵放虎归山岂对得住枉死的众人,他们能为生灵除害而死也是件幸事。”

    狼王忽然咧嘴一笑,“你等的道义我已经领教,那你就杀了她,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你以为我不能?”

    “尽可试试!”

    姚俞先生心中起了疑惑,摇摆不定。这狼妖到底存了什么诡计。

    没一会儿,林武等人也追了上来,姚俞道,“将那灰狼带过来。”

    林武看看狼王手中的冷易安,点点头。

    姚俞先生盯着狼王,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动作,另一手揭下灰狼身上的定符,灰狼之前就被打成了重伤,此时根本不能逃跑,只喘息着望着狼王,低低呜咽。

    鬼气大涨!

    姚俞先生突然扔出一网兜罩住偷袭过来的小狼。

    狼王眼神一变,尖爪刺进冷易安的脖子,两方顿时僵持住了,姚俞先生也没有去捡网兜里的小狼。

    这时灰狼发出类人的痛呼,脸上狼毛褪去,露出人脸,四肢也变成了人手人脚。

    “萧萧邵白!”

    众人大惊。

    姚俞先生不得已道,“你让灰狼离开他的身体,从此不进青白村,之前事便一笔勾销!”

    “你以为那么简单?”狼王眼中闪着诡谲的光,瞧向萧邵白,“血肉的滋味如何,力量的滋味如何,还想要吗?”

    萧邵白脸色苍白,面对这副状况居然没有多少吃惊的情绪,“是你,是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哈哈哈,贪婪而畏缩,这就是你。”狼王怜悯地看着他,“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而吃人的你,还能回到你的村子吗?”

    “萧邵白!”林武大吼一声,喝醒愣怔的萧邵白。

    萧邵白动动眼珠,他想起他明日就要去外院了,前途就在眼前,但是又十分厌恶面前的众人。人类实在太虚伪了,尤其是狼王手中那个人,那日在林中追了他那么久,差点杀了他。

    不,不对!

    萧邵白拉开衣服,都是这张狼皮!

    他依稀记得他发小送给了他一套狼皮软甲,之后不知怎么的,功力一日千进,等他发现不对劲时,这张狼皮已经长在他身上,挖都挖不下来了。

    “呕~”萧邵白崩溃地扣着嗓子眼,痛不欲生,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做那种事!

    姚俞先生惊觉他的神情不对,探手抓起他,深入神识。

    查探之下,脸色越来越不好,“你竟然替换了他的一个魂魄。”

    “他杀了我的妻子,自然也该赔一个给我。”

    这狼王竟是想让灰狼在萧邵白身上重生!

    事实已成,狼王老神在在,“现在你将他还给我,我便放了手上这个,还有阵里那个,并且发心誓,不让他再踏入青白村一步,如何?”

    姚俞先生心不甘情不愿,看向萧邵白的刹那起了杀意,萧邵白惶然与他对视,好似又想起了血肉吞进肚子的场景,顿时痛哭流涕,“救救我救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醒来他们就死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这...”林武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相信他,他已经不是萧邵白了。”姚俞先生脸色复杂,他刚查探发现,灰狼的一魂已经和萧邵白融合在了一起。

    他是萧邵白,也是灰狼,不是萧邵白,也不是灰狼。

    杀他,但萧邵白罪不至死。

    不杀他,又怎容他日后出来害人。

    姚俞先生心神甫定,一掌废了他的丹田,既然灰狼已经跟他孟不离焦,只能以这种方式限制他的行动。

    无视萧邵白怨毒的眼神,“交换吧!”

    狼王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卷起萧邵白和小狼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林武等人多少于心不忍,“难道不能救他吗,这叫怎么回事啊!”

    姚俞先生揉揉眉心,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他只能舍一求二。

    “救不了,他已与灰狼融为一体,抽了灰狼的魂,他必死无疑,放他走,说不定反而能得一线生机。”

    就像姚俞先生不能杀他,狼王也舍不得杀妻子。

    余笙在阵里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这等两难境地,换作她也会如此选择。

    姚俞先生长叹一声,转身欲走,余笙却叫住了他,“姚俞先生可是要去司巡府?”

    “你有何事?”

    “不如同去。”

    姚俞先生瞧着这个新晋的司天监魁首,好似这个学生才是藏得最深的,直到现在才表露一二。

    “既然凶手找到了,自该去呈明真相,一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姚俞先生意有所指。

    余笙坦然回视,“也许根本没有藏,只是人们看不见罢了。”

    “最好如此。”

    两人连夜去了司巡府,说明真相是一,找到湛长风的下落是二。

    昨日湛长风和几名捕快消失后,阵法师在那座石狮子周围做了勘测,确定是传送阵,但传到了哪里,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个结果。

    司巡府里灯火通明,纪光头疼着呢,“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显然是两家私仇,可我们没证据没证据啊!”

    “其他先不说,只一条谋害捕快的罪状,就够我们追查下去了。”开口之人赫然是云观居士。

    原来司巡府为了保护府内高阶修士,都会赐下一枚传送石,必要时会直接传送回总坛。

    云观居士遭罗照子.苦脸修士等人围攻时,不得已激活了它,逃脱了地下岩洞群。

    但那个地下岩洞群的位置和罗照子等人的目的,她是不知道的,只从他们的言语中推断出,他们和湛长风有仇。

    说到有仇,还能逃开公孙氏?

    可要到公孙氏的领地搜捕,那是不可能的。

    司巡府的巡捕职责是针对维护凡人安全和追拿邪祟的,不能干涉个人城池和家族领地的主权。

    且如果他们真找上门去,也怕公孙氏会提前杀人灭口。何况现在一点证据也没有,地点也不确定。

    搁以往,这种涉及两家斗争,人又已经找不到的事,他们是不会管的,可惜的是如今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这消失的人来头还挺大,青白山那边又催着,实在不好收场。

第139章 救援

    “大人,青白山姚俞先生来了。m.www.uu234.net”

    纪光头更疼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怎么不消停会儿。”

    “我要不要避避。”云观居士道。

    “避什么,你还见不得人了?”

    “.....”她这不是怕不好交代嘛。

    姚俞先生和余笙进来见到云观居士大吃一惊,“人回来了?”

    “不是,云观是用传送石脱身的,易湛被困的那地方,有不少人在追杀她,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

    “那是何地,又是何人所为?”

    “这个不知道。”

    姚俞先生冷声,“真不知道?”

    纪光斟酌了几分,“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据阵法师测量,传送范围在232.8公里,目的地在地下,具体方位.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是谁干的也不知道?”

    “不能确定。”

    “那你们司巡府是不打算管了?!”

    “范围太大,我们也只能尽人事。”

    姚俞先生甩袖离去,余笙连忙跟上,“这便算了?”

    “你没听懂吗,这事他们管不了。”

    “难道不去找?”

    “没有目的能上哪里找!”姚俞先生停住脚步,眼里带着一丝遗憾,口气冷漠而强硬,“出了这社学,你该知道生死有命,修道界每天都要死个十几万人,哪有空管你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死的,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姚俞先生心里叹了口气,也许那信物只是由她手流落出去,去到该去的人手中,他身为守祠人,责任已经完成,余下的只要保护青白村就行了。

    世上事情那么多,哪能样样管到。

    余笙默然半响,看着姚俞先生的背影消失在司巡府大门外。

    “云观居士。”

    云观居士走出大殿便见那姑娘站在石阶下,远处的日头露了一线,清辉淡淡。

    “你怎么还没回去?”

    “可以跟我说说事情的具体经过吗?”

    云观居士愣然,“你用什么身份来问呢,这可都是案情要密。”

    “.....”余笙想了一会儿,笑,“可能是单方面惺惺相惜。”

    “既是相惜可没单方面的。”云观居士瑶瑶头,“你跟我来吧。”

    两人到了云观居士的厢房,云观居士大致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其实也好奇她能问出个什么来。

    听到地下岩洞群时,余笙紧接着问了地形地貌和温度,“距离232.8公里的溶蚀性地质,房山营村.张界武原.贵阳濉河.灵犀桂水.织金官寨...”

    她自言自语,云观居士在旁听得不由紧了呼吸,喝了口茶压压惊,心上冒出个想法。

    “咳,”云观居士见余笙看向她,脸色不变道,“你知道易湛的来历吗,了解一下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请赐教。”

    “她原姓易名湛,是神州殷帝国的太子。”

    “这样么。”余笙双眸微荡,若有所思,结合她的气度学识,倒不吃惊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对于神州,自己知道的不多。

    她忽得想起前两年司巡府和公孙家的扯皮,扯的就是神州政权。

    “公孙家?”

    “这我哪知道。”

    余笙眼微眯,232.8公里.溶蚀性地质.公孙家,灵犀桂水。多么简单的推测,司巡府难道没想到吗,无非是想到了,不好出手。

    没想到第一次玩政治,玩到自己身上了。

    “易湛此次遭了诬陷不说,还是司巡府亲手将她推进险地的,我想司巡府不会袖手旁观吧。”

    云观居士脸色似不虞,“事已至此,人迹难寻,我们也有心无力。”

    “如果我能助一臂之力呢。”

    司巡府不想耗费人力时间,在得罪一个世家的情况下,营救一个生存希望渺小的人。但又不愿失了公道。纪光的想法就是最好有人代表个人立场去做这件事,他们从旁提供些信息帮助。

    本以为姚俞追得那么紧,会一直查下去,没想到过了这道门就放弃了,反而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肯放手。

    但以余笙的力量恐怕进了公孙家的领地,寸步难行。

    云观居士思忖之下,立时打断了她后面的话,道,“你总不能让司巡府无头苍蝇般浪费人力物力吧。”

    “这样,我给你免费使用各地司巡府驻所的传送阵的特权,再帮你召集些人手,至于结果,就是你的事了。”

    司巡府显然不想卷入斗争,余笙点到为止,没有再过多要求,“先谢您的帮助,对了,那只魅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想提醒你的,”云观居士捧着茶杯,斟酌道,“地下一行后,我们对它用了些手段,知道了点事情,据它说,它是一个叫‘林钊’的半妖的相好,这林钊有吞噬人血肉灵魂后,化作此人的能力,罗照子便是被他吃了。所以你要注意点,也许你碰到的某人,不是真正的那个人。”

    余笙记下,“您多久能召集人手,我想尽快出发。”

    云观居士看看天光愈盛的窗外,得,今日就别想休息了,“两个时辰后来领人吧。”

    余笙出了司巡府连忙赶到湛长风之前租住的临湖小筑,她需拿一样她用过的东西作引,到时好追踪到她的具体方位。

    结果余笙翻了整座小筑,硬是没有找到一件有用的,椅凳也好,卧榻寝具也罢,甚至是茶盏.碗筷,丝毫痕迹没留下。

    余笙瞥了眼空荡荡的书架,“这什么毛病啊。”

    这人把个人痕迹处理得实在太干净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夸她安全意识强,还是气结。

    无法,她只能去社学找她留在先生那里的笔墨作品。

    “谢秦师。”余笙拿到湛长风曾写下的一篇策论,微喜。这篇策论竟生了文气,以此为引,更容易确定她的位置。

    “余笙。”秦焕叫住她,欲言又止,萧邵白的事着实不在他的意料中。

    “秦师不必多言,您和师娘对我的照顾我铭记于心,只是此生一行,还请让我自己做主。”

    秦焕目光复杂,到头来,她也不在他的意料当中,“你所言的自己做主,就是放弃司天监的报到,去找一个也许已经死了的人?!”

    “是。”

    少年最是光明磊落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有几率找到她,带回她,那么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余笙告辞,抽身,迅速而没有犹豫。

    范思远.李白茅.冷易安.冷于姿.落千山等人在集合的队伍里看见一人一马奔向远方,怅然若失,也许此后,就是殊途......

第140章 逃杀

    一条矮隧道中“铛铛铛”的敲打声不绝于耳,幸好布了隔音,否则整个岩洞群都该充满了这回响。m.www.uu234.net

    “快把这车拉出去,身都转不开了。”

    “我去,怎么感觉方向错了,凿不到底似的。”

    “现在到底什么时辰了,怎感觉十几日都过去了。”

    “想什么呢,才一日半好不好,要活命就赶紧的!”

    “时间到,换岗了,抓紧休息!”

    湛长风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处的,所以将三十几人轮换着凿了五路,就看哪个能成。

    此时她着长衫,一边衣角塞在腰带里,双袖高卷,炼丹炉的火光映着她的薄汗,将能找到的木头煅烧成碳。旁边几人正借地火将铁链铁笼融软,打成铁片。

    她也是见到肥道士的物品里有硝石.硫磺等药料,起了制造火药的心思。

    军火在神州属于国之重器,配方都攥在皇族手里,她只要拿到原料,制造出来就不是难事,顶多多做几个实验。

    火药最先也是从炼丹师那里流传出来的,肥道士喘着气心如死灰,“我教你制作一种力量更强的火药,你保住我的性命,带我出去!”

    他最先与她虚与委蛇便是以为林钊等人已经死了,他们一死,外面肯定会有所动作,却不想这人鸡贼得很,竟吊着他们的命,迷惑外面的人。

    恐怕等人发现不对劲,他已经一命呜呼。

    肥道士虽恨湛长风废了他的功力,但他更怕死啊,而且作为拥有炼制人丹技艺的炼丹师,他只要活着,就不怕不能东山再起,何况他的根基没坏。

    这个时候节操根本不重要,肥道士一个利益一个利益往外抛,就不怕她不心动。

    湛长风狭长的凤眼微阖,叫人看不清究竟,“我自身难保,又怎保得了你,不如你教我火药制作,我治好你这一身的伤,怎么样?”

    肥道士能得到一丝喘息就要拼命得到,只要能撑到公孙家的人寻来,他出不出去也没关系,“说话算话!”

    “我看你们打造铁皮,应该是要制作炮弹之类的东西。”肥道士急急道,“硝石.硫磺.碳仅是最基础的火药配方,你将它们换成金硝石.红硫磺和马兜钱草试试,先把它们都研磨成粉,用15比2比3的配份灌到铁球里,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画阵,会的话在铁球上绘一个引火阵,到时用真气催发就能爆炸了,不会的话只能用古老的引线方式。”

    “总100克的威力是多少?”

    “哪要100克,30克就能把一吨的石头炸得稀巴烂,这玩意儿可是震天雷,你要去店铺里买都买不到,我偶尔做个卖给别人,那都是一枚五十万!”

    湛长风现在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先费了点时间配制了20克的震天雷,试试真假。

    把震天雷丢进凿到一半的通道里,让法师们加固了隔音层和结界,点燃引线,所有人退开。

    轰~

    灼热的火光伴随碎石冲出来,气浪突破层层结界。众人心一提,竹潇潇连忙从旁边的水潭里召来条水龙,化成水墙堵在洞口。

    “吓死了,幸好没把动静传出去。”竹潇潇拍拍胸口,脸色甚喜,“大佬,这玩意儿可以啊,咱把它全炸穿吧。”

    “动静太大,最好留到最后用,你们继续挖,我再去做几个。”

    湛长风回到炼丹室继续制作,肥道士在一旁喋喋不休,“威力试过了吧,我没骗你吧,我要撑不住了,我死了对你没有好处。”

    “确实。”湛长风放下手中的活计,蹲到肥道士面前,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肥道士艰难地仰头看她,气若游丝。

    “一条烤焦了还在吐泡泡的胖鱼。”

    肥道士瞧着笑容嘲讽的人吐出口血来,气气死他了,“你...”

    “魂禁。”

    湛长风趁他心神不稳施了魂术,却没有禁锢他的神魂,只是加了暗示,让他忽略掉她给他下镜鉴魂印的事。

    肥道士恍惚了下,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踏马才吐泡泡。”

    “呵。”湛长风丢下纱布和药膏,“自己包扎吧。”

    湛长风制作了威力不同的震天雷,安置在岩洞群的各个方位,埋好引线。

    帮着她做完这一切的靳野道,“大佬,接下来干什么?”

    “等。”

    五路通道一刻也不停地开凿着,众修士将浑身手段都使上了,终于在半天后传来好消息。

    “这边的通道再两米半后应该能凿进凌江河。”竹潇潇擅长水法,对水的感应格外强烈。

    湛长风道,“现在已经确定外面有公孙家的人守着,一旦凿开水道,就很容易被他们锁定,成功逃脱的概率还是很小,不如先请君入瓮,混淆视线。”

    一些修士率先不满,“这太大胆了,我们偷偷跑掉不好吗,我不信他们那么闲,还能把整个桂水都封锁了。”

    “就是,等下没干掉他们,我们自己先死了呢?”

    “对啊,也许外面只有小猫两三只,这一请,别把大部队请下来了。”

    他们以为这就是一个炼制人丹的窝点,就算有人守着也不会严密到哪里去。

    但是湛长风知道这一局实际是针对她和龙甲神章的,恐怕公孙氏全族的高端力量都盯着这里。

    单看那只容脱凡境出去的结界,便能推测公孙家至少有一名脱凡境的高手,甚至还可能有生死境。否则不能布出这个力量层次的结界。

    而以脱凡境高手的神识,笼罩整个桂水山脉完全没有问题。现在他们在地下,因为有隔绝神识刺探的禁制在,没有被发现,但一旦凿开水道就完全暴露了。

    湛长风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也不会侥幸最坏的结果,“我没让你们正面对上他们,依我的计划,是引他们下来后爆开所有震天雷,而你们只要在恰当的时机凿通山壁逃出去。”

    “且这些震天雷的位置都不同,也好混淆他们的视线,为出逃争取时间。”

    靳野道,“我相信大佬的判断,要不是大佬我们早就在炉子里了,还能在这找出路?”

    “你们也不想想,炼人丹乃是邪道所为,这名声传出去,公孙家能落好?”竹潇潇伸出三个手指,“我赌上面严防死守,露头就是个死,你们赌不赌!”

    一众人面面相觑,左右犹豫,“那你怎么引他们下来?”

    “此事简单。”湛长风扫过靳野.竹潇潇,又看过众人,神思微动,“谁愿意随我引爆震天雷,干他一波!”

    湛长风的声音并不激昂,却低哑从容不掩清狂,让人安心又顿生豪气。靳野.竹潇潇几个血性高的修士立马站了出来,“干他!”

    操作简单,但要掌握的时机却不容易。

    湛长风安排好他们的位置后,将还活着的林钊.山羊胡等人扔进炼丹室。

    肥道士警觉,“你想干什么?”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湛长风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剑斩落林钊的头。

    “你你...”肥道士惊惧。

    一!

    二!

    湛长风没有管他,夺门而出封住了炼丹室的石门,给竹潇潇传音,“点火,撤!”

    竹潇潇点燃引线,奔回通道。

    三!

    “靳野,点火!”

    四!

    五!

    “楼平,点火!”

    此时山间一座大院炸开了锅,“不好了老祖,林钊的命牌碎了!”

    “什么!”公孙正龙一掌拍碎了座下之椅,“那么多筑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先天!”

    公孙正龙化光遁到岩洞出口,一干守卫忙拜见,被他狠斥了句没用。

    “全都给我进去抓人!”公孙正龙撤掉结界一马当先。

第141章 注定要成为黑历史的遭遇

    轰隆,右边的岩洞冲出气浪,随即左边也发生爆破,大地震颤,岩石滚落!

    之前为了防止人刺探而下的禁制成了他们的掣肘,公孙正龙的神识不能在地下延伸,一时无法判断方向,“待着干什么,都给我进去找!”

    爆破接二连三响起,山体震荡,公孙正龙化作一道遁光以令人畏惧的速度在各个岩洞穿行,脱凡境强者的威压辐散开去,叫人颤颤。www.uu234.net

    湛长风数到十的时候感应到了飞速接近的威压,迅速点燃手中最后一个震天雷丢了出去。

    她爆破的位置都是这个岩洞群的承重点,手里这个威力最大的震天雷给岩洞群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

    山体坍塌,巨大的岩石砸落截断了即将靠近的威压。

    公孙正龙脖颈间青筋鼓胀,双目怒瞪,口绽莲花,射出一道金芒,这道金芒洞穿无数落石朝湛长风打去,湛长风无处可躲,刹那祭了无心之术瞬移到通道。

    “大佬你没事吧!”

    她压住无心之术的反噬,“砸!”

    一个大汉抡起铁锤砰然砸向石壁,裂纹蔓延开去,大水凶猛地倒灌进来。

    众人早有准备,抓着通道上的铁钩避免被冲走。

    公孙家的人却被冲了个措手不及,伴着大水.爆破.落石怎一个乱字了得!

    公孙正龙的怒吼被大水淹了,自顾不暇。

    待水势稍一缓,众人争先恐后朝凌江河游去。

    至此,生死有命!

    湛长风没有立刻往岸上游去,下潜了一段距离。

    此时坍塌的山中冲出一道光,公孙正龙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凌空而立,“给我往河里搜,往岸上搜!”

    顿时好些条船开上了河,一队队修士地毯式铺散开去,运气差点的人,刚从河里冒个头就被抓了。人心惶惶!

    脱凡境强者的神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逮人那叫一逮一个准,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不可能,她人呢!

    原来湛长风用无心之术把自己幻化成了一条鱼,朝下游游去了。

    桂水的这场大坍塌动静可不小,引得附近城镇的修士争相观望。余笙和帮手们辗转几个传送点来到桂水时,便见远处的山体缠着烟雾.水浪崩溃塌陷。

    那正是追踪术所指之地。

    “这怎么办?”一个人压了压草帽,救人迫在眉睫,情况又不甚清楚,都无从下手。

    “等一会儿。”余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施展风烟引,见术没有被打断,放心下来,人还在。

    “人在移动,应该是逃出来了。”余笙推测了番,道,“你们几人假装散修去凌江河下游逛逛,看看能发现什么,其余人跟我去齐柏城。”

    湛长风游出十几公里后,终于支撑不住无心之术,冒头爬上岸,看了眼仍能见到影的塌方之山,跌跌撞撞地朝山林里跑去,用不了多久,公孙家的人马就会搜寻到这里,何况还有一个能在天上乱飞的脱凡境强者在。

    她一刻也不停地朝宗政族边界跑去,放开的神识陡然感应到一艘船靠了岸。

    “咳。”胸腔火辣辣地疼,视野乱晃。魂力献祭后的后遗症要发作了。

    湛长风计算着距离冲进宗政族边界,手上不断地从玉坠里掏出各种药膏往脸上涂抹,并且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头发剪掉,跃下一处低地,把身上衣服换了,又连忙跑开去。

    “什么东西!”

    几个在山里巡逻的宗政家守卫听到动静,打起了神,“嘘,怎么好像有好几处地方有脚步声。”

    “你们两个去那边,我们去那边,有问题放信号。”

    湛长风背靠着一棵古树,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整个人昏昏欲睡。乾位一人,巽位一人,她咬破舌尖,执剑在手。

    “咦,原来是只狐狸。”

    “等等你看,那边放信号了,快走!”

    脚步声远去,湛长风不敢耽搁,此时她不能向人烟多的地方去,又要远离边界,只能往山坳子里闯,极不凑巧的是,一直用真气压制着的毒素这会儿快没心力去压制了,而毒素的爆发,加速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真气的流逝,腿脚都要软下来了。

    湛长风一时不支滚下山坳,朝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封住经脉防止毒素扩散,只要不动真气,这种毒素就会潜伏下来。

    她扔了个杀阵出来,意识昏沉,眼前的景物全都对半开了。恍惚中她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蹲在不远处瞧着她,额心生着赤色火纹。

    湛长风没来由地想要叹息,也许是想到了撞树上的兔子,也许是想到了逆流而上咬钩的鱼,也许是想到了它又乖又哀的眼神,也许是想到了幻境中被剥皮碎肉烹而分食的白狐,“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守到我醒。”

    她的意志陷入识海,沉睡自卫以修复魂力。

    白狐跳上一块石头,卷起身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每每有人声动静靠近,就去引开。

    叶落了几番,白狐百无聊赖地在湛长风附近打转,伸出爪子扑了张叶子,忽得一支棱耳朵,试探着朝湛长风接近了几步,发现之前的危险之意消失了。

    原来是阵旗失效了。

    啊呜~~白狐低低叫了几声,小心地拿头蹭蹭她,这一蹭就把原本盘坐的人蹭倒了,吓得白狐蹿出好几米。

    嗷~白狐挪过去嗅了嗅湛长风,立马炸开了毛,蹿进山林里去。老半天叼着几种草药回来放在旁边,扒拉她的袖子,可惜人不醒,又撅着小白腚释放出一股奇特臭气,人还是不醒。

    它急得追着尾巴打转,最后倏然跑了出去。

    山下有个凡人村落,时有人进山挖药拾柴打猎补贴家用,白狐还有几分聪明劲在,本能地选了个普通妇人,将其引到山坳。

    妇人是进来收野菜的,陡见那么一只有灵性的白狐一步三等地勾着她,还以为狐大仙显灵呢,又惊又怕。但想到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死了算解脱,得了机遇是中奖,没什么好损失的,一狠心就跟着白狐走了。

    “哎呦呦,这是哪家姑娘啊.....长得忒丑了。”妇人瞧瞧一头狗啃似的乱发和面黄肌瘦长麻子的脸,差点都不想看。

    嗷呜!

    白狐扒拉扒拉地上的草药。

    “你让我喂她吃啊,”妇人犯了难,“总不能生吃吧,我得把她带下去。”

    白狐歪了歪头,没有阻止。

    妇人把草药塞进腰间的小竹筐,背起湛长风下山。白狐不远不近地跟着。

    妇人家在山脚一个茅屋里,进门老大一股烟味,“你咋又抽上了,省点钱买粮食行不行!”

    “几撮碎叶子值多少钱!”干瘦的男人见她背着个人进来,皱眉,“咋回事啊,干什么呢!”

    “我跟你说...”妇人兴奋地把今天经历讲了一遍,,“兴许咱把这姑娘救了,狐大仙天天给咱送野味呢!”

    男人磕了磕烟,到门口张望了会儿,啥也没看见,骂道,“做什么美梦呢,哪来的狐大仙,要真是大仙还轮得到你救,充其量就是只有点灵性的小妖兽。”

    “那咋办啊。”妇人被那么一说也迟疑了起来。

    “还能咋办,过会儿人牙子就来接四妞了,让人一起带走,收个七八十灵珠。”他又看了眼湛长风,“四五十也行。”

    “啊...”妇人搓搓手,有点怕得罪狐大仙,又想要那四五十灵珠,于是就去将药熬了喂她喝下,算是给狐大仙一个交代,然后美滋滋地给她理了理头发,卖相好点说不定能得个六十!

    “等等,”男人眼睛一亮,从她脖子里摘下一枚玉坠,“真是狐大仙送财啊,这成色,能卖几百块灵石!”

    “哎,这里还有枚戒指!就是有裂纹了。”男人还想把墨玉扳指也撸下来,却怎么也撸不下,恨恨啐了口,“什么破玩意儿,要不是怕影响价钱,早把你手指切下来了!”

第142章 小黑屋

    人牙子打量了下小小个的女娃,五官还行,又看了看另一个,“怎么是睡着的?”

    “三妞性子烈啊,叫我给迷昏了,省得路上闹腾,您看着给个价吧。www.uu234.net”

    “太丑了,顶多做个粗使的,三十!”

    “我们养那么大也不容易,你看,还搭了个戒指呢,一百吧。”

    “这就是普通玩意儿,还是碎的,我都不要,三十五,不能再多了。”

    “行。”

    “都进马车吧,赶时间呢。”

    “好嘞,您走好!”

    白狐叼着山鸡懵逼地看着马车远去,连忙撒蹄子追....

    九尺见方的屋内,门窗都被蒙了厚重的黑布,再加上十二三个小孩,一连三日的就地拉撒,被刻意营造的逼仄空间像是让人泼了桶馊掉的粪,沉闷.恶心,还有伴随而来的绝望。

    现年十二的湛长风盘坐在这些瑟瑟发抖的小孩中间,黑暗遮掉了她眼底的冷光,也掩饰了她挺拔的背脊。

    她的神志早就苏醒了,就是身体没缓过来,加上毒素侵入造成了暂时休克,直到现在才彻底能够活动。那只傻狐狸,真不知该谢谢它还是煮了它。

    其他人才没有她那个心思生气呢,黑暗沉闷的狭小空间抹去了时间的流逝,日复一日的孤独绝望熬空了眼泪和胃,原就是些连十一二岁都不到的小孩,哪来的那个毅力抵制浑浑噩噩。

    三天三夜,足够踩碎他们的心房了。

    黑暗遮蔽了他们的眼睛,模糊了他们的感官,但他们清晰地知道门在哪个方向,因为门上有个小窗,每天总有那么个时间点,食物会从小窗外抛进来。

    有时是一两个馒头,有时是一两个饼,十一二个孩子会疯了一样去抢。

    每个人都抢得头破血流,抢得在这个转身都困难的小屋子里相互防备,随时要搏命一般。

    湛长风也饿,但是她不屑做这种事。

    谁小声说了句,“时间过了。”

    静寂的空间里,再小声都能被放大。

    ...时间过了...

    大部分小孩不明意味,但也有几个人脸色忽变。

    有个稚嫩的男声颤抖着问,“你怎么知道时间过了?”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这小孩似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发声的方向摸索过去,厉声吼,“你怎么知道时间过了!”

    被他撞到踩到的孩子们叫骂着,推搡着,一阵人仰马翻。

    在这阵吵杂中,最初说话的人嗤笑了一声。

    冷静的.自嘲的.高傲的,讥诮。

    湛长风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个傲到天际去的女孩的声音。

    女孩最初在这个屋子醒来时就掐着腰对扇门威胁了一个时辰,一番犀利言语融合了暗示自己身份.警示绑架后果.不予追究种种因素,谈判技巧空前强大,假以时日一定能追上她的外事大臣。

    然还是稍显幼稚,当时湛长风冷冷地说了一句,“门外没有人。”

    虽然看不清,但湛长风明显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

    不过这女孩有点本事,在日夜不分的情况下还能确定人贩子的投喂时间。

    时间过了,却没人来投食,说不清是什么信号,却足够让人恐慌。

    有人在狠狠咒骂,有人在放声痛哭。

    狠狠咒骂的往往是平时抢到食物的人,放声痛哭的一般是快崩溃的人,不声不响的人则是如块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堆在角落。

    大多数人是没力气怨天怨地的。

    在这份混乱中,湛长风感觉到有人摸到了她身边,又默默无言地没了动静。

    她也没在意,当是寻常走动。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最后在重复的抽噎声中,那扇截断了他们人生之路的长形窄门忽然打开了,一瞬间灯火和糜淫之声冲压进来。

    可怜的小孩们第一反应不是探头,而是惊恐地缩进黑暗角落。

    他们哪知道什么是糜,什么是淫,某些个认知根本就不全,甚至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一躲,躲的是人?是光?是声响?

    不过是躲罢了,他们的身心早就融在了凄苦的黑暗里。

    很快,几个人出现在门口,将撒进屋内的光割得七零八落,犹如变形悚然的鬼魅。

    他们背着光,湛长风只看清是两男一女,那女人像是主事的,立在中间,身段婀娜苗条,仿佛能扭出十八弯。

    女人像是被屋里的味道熏到了,优雅地拿着手里的帕子掩鼻。

    她右边的男人托着什么东西,就听他笑了声,手一掀,浓郁的鲜香味飘散开来。

    那是什么?

    是肉!是食物!是吃的!

    被饿了三天三夜连尿都喝干了小孩们眼冒狼光,蠢蠢欲动,一两个已经爬到了男人脚边,一边恐惧着,一边克制不住地接近。

    “想吃吗?”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戏谑,又满是蛊惑,屋子里的小孩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滑动着干枯的喉咙。

    “想吃的来叫一声叔叔听。”

    一瞬的静默后,角落里有个虚弱软糯的童声喃喃,“叔叔,叔叔,小小要吃肉~”

    “哎,好!”男人一步踏进屋里,湛长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兴奋的光。

    “来,叔叔给你吃肉。”

    那是个女童,也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估摸只有六岁。

    她的眼神很干净,小心翼翼地咬着男人喂到嘴边的酥肉,天真地问,“叔叔,小小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小小要爹娘。”

    “你忘了吗,你爹娘让你好好待在这里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男人哄道,“小小要听爹娘的话,不然他们就不要你了。”

    女童含着眼泪,努力不哭,“小小听话,小小听话。”

    “叔叔,我也听话。”终于有个小孩从食物的诱惑中回过神来,急急表态,然后响起一叠叫叔叔的声。

    男人却是浑然不理,将女童抱了起来,只给他们一个冷酷拒绝的背影,他重新站回女人的身后。

    以湛长风的耳力,她可以听到男人含着笑意,低声对女人说,“这个好驯养。”

    那声音与外面溢满的**掩映,让人不寒而栗。

    女人点点头。

    左边的男人性急地夺过那盘肉,嘿嘿笑了声,对里面的小玩意儿们说,“我们来做个游戏,谁赢了,这盘肉就全给谁,还能洗得香喷喷的,住大屋子,得大福气。”

    小玩意儿们抽气.咽口水,像是看到绿洲的沙漠将死人,满怀希望,急于靠近,又怕梦一场,于是蹒跚着,一步步,虔诚地挪过去,仰着小脸,希冀地看着男人。

    男人高兴地宣布游戏规则,“谁先把衣服全都脱光了,谁就可以得到这盘肉!”

    他又一字一顿地划重点,“一.件.也.不.留,听着,看看你们谁最快!”

    第二句话还没说完,一部分小孩已经抢先脱起了衣服,等他说完,第一个脱得赤条条的孩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那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头发干瘪,皮肤有点蜡黄,嘴角下有一颗美人痣,排骨似的身子颤抖着。

    这么大的孩子是非观差不多有个梗概了,她夹紧着腿,双手瑟缩地抱着胸。

    同性.异性.小孩.大人,在那么多的目光下,她红着脸有点羞耻,这时一个小男孩气愤地大喊道,“不公平,她穿得最少,脱起来当然方便,论理我才是最快的!”

    小男孩脚边的衣服布料很普通,但他肌肤白嫩,神色倨傲,指着那个小女孩道,“你比不过我,肉是我的!”

    小女孩顿时急了,“明明我最快!”

    “放屁,我才最快!”

    “我最快!”

    “我最快!”

    两人指着骂着,打到一起,你扯我头发,我咬你肩膀,你推我胸,我扯你蛋。

    湛长风震惊了,为了一口吃的,人这种动物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在这间逼仄的小屋子,她觉得她前十年的认知可以团吧团吧扔海里了,于是同时,无以名状的悲愤丝丝缕缕升腾而起,她有点冲动想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喝醒这些被调教驯化的小孩?

    杀了这些买卖人口开青楼的老鸨龟公?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就算是,只她一副单薄的躯体,一无所有的口袋,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做。

    救得了一人,却救不了千千万万人。

    在这一刻,湛长风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她已经不是帝国太子了,没人会喊她殿下,也没人会为她前赴后继。

    那些喊她殿下的人已经死在她身前,那些为她前赴后继的人已经同殷朝一起湮灭在宫变里。

    对,只有她逃出来了,只有她状似洒脱地活着!

    她居然还在逃出来的两年里被卖进了青楼!

    然后在这里,在这混合着屎尿味的小屋子里,被迫欣赏一出奴性驯化的大戏!

    这简直是对她这个亡国太子最大的讽刺!

第143章 驯化

    那边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戏,等两小孩打得差不多了,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小男孩白嫩身体上的新鲜抓痕,嘿嘿笑了两声,和女人耳语几句,走过来将小男孩带走了。

    窄而长的门重新关上。

    小女孩哭着捶门,声嘶力竭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明明是我赢了,明明是我赢了!”

    那犹如泣血的声音传染了很多人,没一会儿,这个小屋子里就充斥着铺天盖地的哭声.叫声.喊声。

    好像要把心肝脾肺全都呕出来一样。

    湛长风仿佛看见了被捣碎染黑后缝起来的灵魂,明明新生不久,偏偏千疮百孔。

    什么是御,掌握他的心理,引导他的行为,给他恩威,接受他的成败。

    什么是驯,让他跪下,让他爬行,然后,按照你的指令,直立。

    殷朝的王说,“对于我们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子民,敌人,前者用御,后者用驯。”

    但一个伟大的王,他的御和驯从来都是不着痕迹的。

    那才是为王的艺术,湛长风从小就沉浸在这种艺术中,她自认学得不够精深,因为在这里,她看到了最**裸的驯化亲眼。

    施者恶意昭昭不加掩饰,受者不明不白反而追捧。

    而湛长风最无奈的是,面对这样简单粗暴白目的驯化局面,她竟无能为力。这种根本上的无能为力,不是她现在炸了这间青楼能解决的。

    “咕咕”

    这时有人从后面在她耳边吐气,幽幽道:“你的肉好香。”

    那刻湛长风眼神一沉,放肆。她脚一点凌空翻身瞬时出现在了那人背后,将此人踹趴在了地上,一腿屈膝压上去,一手撑在这人头侧,阴测测道:“你再说一遍。”

    湛长风在之前还可以称得上淡漠,但是经历了公孙氏的囚禁追杀,又糟心地目睹底层惨剧后,她现在要多狂暴就有多狂暴,这是种隐忍不发的狂暴,没人触她霉头自然无事。

    但好巧不巧,这小孩撞枪口上了。

    又是久久的沉默,要不是被压的身体正在小幅度颤抖,她都以为她用力过度把人踹晕了。

    “别哭,说话!”

    其实这人刚出声的时候,湛长风就知道是那个傲得死去活来的小女孩,但那又怎么样。

    湛长风蹙了下眉,将人翻了过来,距离太近的后果,便是她能较清晰地看见小姑娘慌乱地拿手臂横在眼睛上,贝齿死死抵着唇,压抑的哭声被堵在喉间,成了小兽般的呜咽。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心软了。

    不欺弱小,不得迁怒,不...湛长风默默背了遍宫规冷静冷静,然后再看小姑娘倔强抹泪的模样,心虚了。

    曾经的殿下很不善道歉,她只能撤掉压着小姑娘的腿,让她哭得顺畅一点,然后盘坐在一侧,如同面对一份重要文书般斟词酌句,好在客观陈述实情的状况下起到表达歉意的作用。

    然而对于道歉这种事,她是没有经验的,她能知道自己的错误,但是绝对不会跟底下人承认,当然以前也没人敢要她道歉。

    不过女孩倔强的模样太像那个给她挡剑的赵氏姑娘了,这促成了她一瞬的心软,甚至滋生了哄她的念头。

    湛长风最终柔声道:“抱歉,我不习惯有人在我背后。”

    她难得低声下气,却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开关,明明想哭但强忍着死也不要别人看见她哭的小女孩突然“哇”一声,哭得肝肠寸断。

    那委屈劲儿,直戳戳地指着湛长风。

    所以我该干什么?

    一个懵,一个哭,俩倒霉孩子都尴尬了。

    女英谁啊,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上的宝贝,清寮国有名有姓的大小姐,根骨天赋俱佳的天之骄子。

    她被关小黑屋就算了,纡尊降贵跟人打个招呼,居然被踹在地上,更可气的是这人还抵着她的背,威胁她。

    大小姐的琉璃心顿时碎得稀里哗啦,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但大小姐是不能哭的,大小姐要哭也不能让人看见。

    可今天,大小姐的狼狈是一个人造成的,也被一个人看见了,大小姐的委屈溢得连心也装不下。

    于是在那柔柔的一句算不上什么道歉的话后,大小姐的委屈终于兜不住了,连着和家人失去联系.被关在青楼的焦急和怕,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都哭了出来。

    哭得太忘我,一时半会也停不下。

    湛长风默默看着她哭了半个时辰,然后想,肺真好。

    等大小姐抽抽搭搭有了止哭的势头时,湛长风问:“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大小姐两眼泪汪汪地盯着她,然后“哇~”又哭了。

    湛长风:“.....”

    我说了什么吗,我有说什么吗,我到底说了什么?

    藏云涧的小孩都那么不可理喻吗?

    湛长风不去理她了,管自己打坐。她知道她今天的情绪波动有点大,还总是想起政变时的情景。

    她是被作为天子教导长大的,对百姓有种天然的保护心,见到这幅景象,难免不被触动心境。

    这刻她也深深地知道,她注定成不了避世的清修者,她要么再次成王掌握世界执写规则,要么成魔屠尽天下。

    就算诵了一遍遍的心经仍心有郁结,还有压制不住的暴躁。

    她好像化作了两个人,一个目下无尘冷冷静静地分析出逃可能性,一个叫嚣着“毁了它,毁了它”,去他么谨慎,去他么低调,全都毁了!

    湛长风被自己气火了,要是带着这种心性修炼,她还不如不修!

    不对,她到底在烦躁什么。

    是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不喜欢他们对灵魂和生命的恶意玩弄?

    不,即使一无所有,她也不会让自己像个废物一样感到无力,她的自信和底气会告诉她现实会被她改变,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毁灭是最简单,也最愚蠢的事,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湛长风去除杂念,守住灵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竟因接二连三的挫折差点生了心魔。

    幸好反应得及时。

    许久之后,她睁开眼,看着扯她衣袖的小女孩,“有事?”

    女英听她蓦然冰凉的声音,差点又哭了,这喜怒无常的家伙好可怕。

    湛长风也怕她再哭啊,耳朵疼。只能缓了脸色,“你有事吗?”

    “你有办法...法...出去吗?”女英中间打了个哭嗝,又努力维持着严肃的小脸说了下去,大小姐的骄傲矜持隐隐有恢复迹象,但配着那湿漉漉的眸光.通红的眼眶,实在好笑。

    “嗯?”湛长风侧头,目光睨着她,似乎在惊讶她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女英涨红了脸,大小姐能说在一堆哭哭啼啼的小鬼中,你那句冷酷无情的“门外没有人”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吗?

    女英在六岁就引气修炼了,夜视能力不错,她在黑暗当中很轻易地看见了各人的动态,而湛长风这个人,简直是从头冷酷到尾,合了大小姐的眼缘,觉得是个同道中人,可以一起商量商量逃跑的办法,就算商量不出来,待在一起也很有安全感。

    事实证明,安全感什么可以去见鬼了。她就怕她一言不合又揍她。

第144章 危境

    大小姐就算怕也不会表现出来,于是面对湛长风的疑问,理直气壮道:“别废话,我要出去,你肯定也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想个办法。顶 点 X 23 U S”

    “哦。”

    一个平淡的字,女英却好像听出了千转百回的撩长和揶揄,不住娇嗔,“你好烦奥。”

    湛长风下一句话成功地泼了她一桶冷水,“一个修炼者,还是后天圆满,究竟要怎样无能才会被普通人捉住。”

    “...要你管。”

    她不理大小姐的色厉内荏,“你家在哪?”

    “清寮。”

    湛长风一算,离这少说有千八百公里。

    又问:“谁陪你来的。”

    弱气:“一个人。”

    再问:“身上有师长给你的存息之物吧?”

    迟疑:“扔了。”

    湛长风摸摸她越垂越低的脑袋,“你简直...太可爱了。”

    她本来倒是想女孩一看就出身不普通,年纪又小,师长应该给存息之物方便追踪她的动向,确保安全。

    如此,她师长迟早会找过来的,至于时间长短,端看她受重视的程度。

    结果离家出走不说,敢情还豪气地把存息之物扔了,那谁还找得到你!

    作不作啊。

    女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是。”

    “你!”

    “不过你这样缜密的离家出走计划不看意外还是挺成功的。”

    “我也觉得!”女英对此很自豪,只是瞄了眼湛长风,觉得自己现在自豪有点傻,怏怏问:“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

    湛长风回得斩钉截铁,女英惊疑,“什么?”

    “如果你死了,命牌破碎,一定会惊动你师长,到时肯定来寻你。”

    女英顺着接道:“然后这个青楼会被我出离愤怒的师长捣毁,你就得救了!”

    “话说没错,但还要考虑各种意外,比如你师长搜查术的准确性.沿路状况.洪水滑坡等影响还有老鸨对我的处理速度和我的抗饿程度。”

    女英目瞪口呆,提出质疑:“你杀了我,我师长会从命牌上查出来的。”

    “对,所以我不能动手,不然很容易查到我身上,这样就要再安排个人手,哦,封口费也是个问题...”湛长风最后下了论断,“综合来讲,这个方案的时间成本和意外风险有点高。”

    女英木着脸,“其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嗯?”

    女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湛长风身上,大怒,“畜生.混蛋,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不是说了这方案有问题吗?”

    “但你还是想了,居然想了,你居然想杀我,你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黑心黑肝的变态.大坏蛋!”

    如果风度允许的话,湛长风想翻个白眼,她将女英从身上撕下来,“好了,别闹。”

    “谁闹了,谁闹了!”女英炸毛。

    “我闹我闹。”湛长风敷衍地哄了两句,转头冷了声音,“听够了没有。”

    女英也看了过去,背对着她们的是一个男孩,就是厉声吼她的那个。

    尽管那男孩连眼睛都不放这边,但是修炼者的感官多灵敏,女英一直都知道他在偷听,只是没放在心上。见湛长风点了出来,就配合地冷哼了一声。

    男孩初听到她的声音时,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再听女英的冷哼,紧了紧拳头,却不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是转过身来,诚恳道:“我不是有意偷听,但是我确实想听,我想出去,我不想被困在这里。”

    女英:“你叫什么名字?”

    “斐容,浔阳十里庄人,我...我没有爹娘,他们在我睡觉时闯进了我家,将我掳走了。”

    男孩胸口起伏,带着哭腔,还要诉述什么,却听湛长风问:“浔阳是谁的辖地?”

    话题跳转得太快,斐容没反应过来,女英道:“浔阳是齐柏的卫城,听说城主是宗政无齐。”

    女英还以为她会说什么呢,结果冒出句“治安挺差的”,这就完了?

    她醒来的时候就试探地放出了神识,发现这里有不少先天,还有几道筑基上下的强大气息,不知道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是此处守卫。

    但见他们敢直接掳人,连女英这种一看出身不错的小修士都不惧,恐怕有恃无恐。

    湛长风抓紧时间恢复真气,必要时还得硬闯出去。

    目前只是将他们关在小黑屋,但青楼这等地方,焉知还有多少折腾人的手段。如果真那么耗下去,可能会出事。

    有时候三息三刻三天三月三年,被定为很多事情的限度。

    三天已经到了,她不能奢望会有三月去拖延。

    哐当一声,那扇门又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画册,一人拿着鞭子。

    拿着画册的指点:“你,你,你,你...站左边。”

    “你,你,你,你...站右边。”

    “怎么办?”

    “先照做。”

    湛长风站到了右边,女英站到了左边。

    拿鞭子的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会知道命运到底对谁厚爱一些,跟我走。”

    他们出了小黑屋,刹那便进了金迷纸醉的世界,淫词艳曲应和着男欢女爱在微醺的灯火下放浪,半遮半掩或未遮未掩的躯体在酒池肉林**。

    一众小孩只瞥了眼,就被带走了。

    小黑屋其实是楼洞,外面就是大堂,拐个弯往里是庭院雅舍。

    现在是晚上,依着北斗七星的位置,他们应该在东南位。

    庭院幽森寂然,只有寥寥几盏灯点着,和大堂形成明显对比。经过蜿蜒的小道,他们被领进一间单辟的院落。

    女英四人被带进了雅致的阁楼,湛长风六人被推进了柴房。湛长风敏锐地察觉到这座院落布了迷踪阵,不过论防御,显然比暗藏诸多守卫和阵法的大堂低多了。倒是个突破点。

    一夜无话

    翌日,湛长风体会到了这些人的用心,若不是受害者是自己,她真想说,完美!

    两边人又被聚到了一起,右边衣衫褴褛形似破落户,给个碗就能上街乞讨,左边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身穿绫罗头挽发,好像哪家少爷小姐。

    拿画册的对左边人说,“你们是有福气的,我将给你们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未来,只要好好表现,财侣法地都会有。”

    他指着女英说,“现在起,你叫春花。”

    女英的脸有一瞬扭曲。

    他又指着斐容说,“你叫秋月。”

    斐容偏向文静乖巧,低着头很顺服。

    他指向那个有美人痣的小女孩,“你叫沉鱼。”

    再指向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你叫落雁。”

    “教养嬷嬷会告诉你们今后该做什么。”几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走上来,将他们带了下去。

    轮到湛长风这边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74到79编了个号,然后捧来一堆杂物,“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学会扫地擦桌,煮饭做菜,伺候主子,谁做得不好,小心鞭子!”

    当湛长风这边学习扫地的时候,那边的教养嬷嬷给四人发了张宣纸,“来写几个字看看。”

    沉鱼不会,落雁画了个圈,斐容倒是小心翼翼地写了个“壹”,歪歪扭扭,并不熟练。

    女英一看,也张牙舞爪地撇了几画。

    教养嬷嬷阴阴地看了她一眼,道:“亥时至申时,沉鱼.落雁.秋月跟着书画教习识字,春花背书。”

    女英摊手,“我不识字。”

    教养嬷嬷指了指窗外,四人一同看过去,正见男人拿着鞭子在抽一个小孩。

    “让你说饿,让你连个扫把都拿不好!”

    一鞭下去带起血,沉鱼几个都跟着抖了下,眼中浮起恐惧。

    “看见了吧,知道你们有多幸运了吧,他们以后就是下等奴隶,你们不一样,你们能识字能学琴棋书画,穿漂亮的衣服,戴贵重的首饰,住亭台楼阁,吃山珍海味,使唤这些奴隶。”

    教养嬷嬷语一转,狠狠道,“但如果你们不听话,那就要被扔到外面去!”

    “你们想去吗?”

    “不,不想。”几人又惊又惧,连连摇头。而女英不着痕迹地撇了眼湛长风,暗道这家伙的傲气可没比她少,真的会忍气吞声当仆人,结果这一看,就看见某个人相当温顺地抓着扫把,那逆来顺受的小可怜样,是谁,是谁,我怎么好像认错人了!

    女英抽了抽嘴角,拿起了教养嬷嬷扔下的书籍。

    哦,魅灵心经。

第145章 出逃

    湛长风借着扫地的机会,将这个院落转了遍,站在墙角下竟隐约听得见外面的车马声.吆喝声。

    这个迷踪阵倒是挺好破的,只是到时可能面对青楼的追捕,还是再恢复几成真气吧。

    她昏迷时真气都散光了,又是被人牙子从农户家买来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她是先天修士,她此时也收敛气息,不叫人发现异常。

    到了晚上,他们又被关进了柴房,一人只给了一个粗米馒头,湛长风一点点撕着吃了。

    第二天,晨曦未见,几人又被赶着去了院里的小厨房,拿鞭子的人指着他们说,“下等人有下等人的活法,扫地.厨房帮工.洗衣.伺候人,这几天带你们一个个试过去。”

    “如果有管事的高兴留下你们,你们就是干这活的人了,若到最后没人要你们,那就只能去刷马桶倒夜壶!”

    饱受恐惧的小孩们闻言,看着旁边站着的厨房管事,仿若看见了再生父母。

    在厨房总比扫地强些。

    急于摆脱苦日子混口饭吃的小孩们殷勤极了,他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家务事就算不沾手也看得多了,被训斥了几次后,上手很快,择菜端盘这些简单的活计,做起来像模像样。

    湛长风被分配到了生火,对此她还是很满意的。

    择菜?

    她表示她认识《奇珍异草》上数百万种花草,但就没分清过农作物。

    端盘?

    她不能保证她脾气一上来,会不会将盘子砸他们脸上。

    还是生火好。

    湛长风记得小时和老皇帝出征日照,路过一片荒原,夜深了,老皇帝教她生起了第一堆火,喝退了狼群。

    有人趋光避暗,有人避光趋暗,但光明背后从来都是黑暗,我给你一把火吸引崇尚光明的人,驱赶险恶的人,也希望有一天你会找到真正的光明。

    湛长风用烧火棍捅了捅底下的灰,火焰在她眼里蹿高。

    厨房热火朝天,各种美味佳肴引得人食指大动口水连连,小孩们只能垂涎,然后羡慕嫉妒地看着这么菜肴被端进阁楼里。

    凭什么?

    凭什么?!

    明明之前都是关在一处的囚徒,怎么他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得干低贱的活?

    阁楼里的四人大快朵颐,白白胖胖的落雁一手鸡腿一手猪蹄,啃得油光满面,脸上止不住傻笑。

    那排骨似的沉鱼这辈子都没见过大鱼大肉,缩手缩脚许久,见大家都吃了,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又尝了一口,没一会儿风卷残云之势直逼落雁。

    女英坐得端正,动作优雅,自然而然带着知礼守礼的世家风,下筷子却极快,总之这个时候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反观斐容,竟也克制,但肢体隐隐有点不协调,就像是乡野莽小子进了贵族的圈,浑身不自在之余又端着架子极力模仿那些有风范的行为。

    三个教养嬷嬷在走廊喝茶聊天,回头见了他们的吃相,不免冷嘲热讽。

    “这样的吃相给客人看了去,还不得被吓跑?”

    “哎,都是可怜人,先让他们吃个饱吧,下次再细细教导衣食住行的礼仪。”

    “其实咱也不用那么尽心,反正过些天花娘就会带他们走,献给上面的人。”

    “是啊,以后跟咱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了,说不定再见面,我们得讨好他们呢。”

    “哟,我要是根骨好,也不会在这偏僻小地方熬成黄脸婆了。”

    “说哪的,您那连着骨的魅力,不用修合欢术也让人神魂颠倒。”

    “彼此彼此,你也不差。”

    三个教养嬷嬷相互吹捧起来,听得女英牙都要酸倒了。

    但她也顾不得倒牙,按这意思,那个叫花娘的人近几日很可能会处理他们的去处,而且凭着“上面的人”几个字就知道那地方肯定比这里更似虎穴,指不定就是他们的老巢,逃跑的机会更少啊。

    不得不说女英急了,想也是,这不是普通的小青楼,是修炼合欢术供人取乐的淫邪之地。

    但是她能怎么办,她也没办法啊,那几个有先天修为的嬷嬷盯她盯得尤其紧,连睡觉都守在榻边。

    后天圆满也就说得好听,可对她一个修魂的来说,修为就是摆着看的,再则她的魂术时灵时不灵,加上她小胳膊小腿,随便一个壮汉就能把她撂倒,否则也不会被半路打劫卖到这里了。

    能用的符兵器也都被收走了,那真是叫天天应叫地地不灵。

    现在只能先装孙子,寻找松懈之口。

    女英想找个松懈之口,结果当天夜里,厨房失火了,等嬷嬷的身影不见,她立马下了榻,推开后窗要跳出去。

    四人是睡在一间屋里,此时近三更,困意正浓,迷迷糊糊间只看见窗纸上映照的火光,还有不时传来的“救火”.“提水”声,不过女英的动作比起不远处的动静来,显然更惹人注意。

    沉鱼捂嘴惊呼,“你要逃?”

    回应她的只是女英一纵而逝的背影。

    斐容目光晦涩,一咬牙,连鞋也来不及穿,跟着跳窗了。

    “这...”沉鱼也想离开这里,又怕被抓回来折磨得更惨,祈求地望向落雁。

    落雁身子一歪,蒙头大睡,“我才不要离开,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有什么不好。”

    对啊,有吃有喝,她还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但是潜意识又告诉她,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快逃。

    沉鱼还在犹豫,然而,嬷嬷回来了。

    嬷嬷眼睛一扫,恶狠狠道,“那两个贱骨头居然敢逃,他们人呢!”

    落雁在睡,只有沉鱼保持着坐在榻上的姿势,她怕嬷嬷认为她也要逃,撇关系的话脱口而出,“他们从那扇窗逃了,我刚看见的!”

    阁楼侧就是靠街的高墙。

    之前她也注意过,但这堵高墙看似近实则远,会让人迷乱方向走不出去,现在却没这种感觉,应该是阵法被破掉了。

    女英几乎都没思考,那时她也没去考证墙外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大街,反正作为一个爬了很多次墙的离家出走小能手,想到的只有:里外一堵墙,翻了再说。

    她就像是一只灵活的猫,以非人的速度蹿上旁边的树,隔着三米远跳到墙头。

    但对于斐容来说,这样的高墙只能仰视,他爬不上,就算他借助了树的枝桠,也不能跳到墙头。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一岁孩子。

    那一刻,他听到了那些恶鬼的追喊声,一堵墙仿佛堵住了他所有的生机,他从未如此绝望。

    似乎生死,就在这一墙之隔。

    这时女英仿佛愣了一秒,突然甩下一根绳子,“祝你好运。”

    绳子的另一头寄在墙外的一棵树上。

    树下还有一人。

    这人扔了绳子就没入了茫茫夜色,女英跃下墙头,追赶上去。

    春寒料峭,奔跑带起的夜风刮在脸上,细微刺疼,而女英的心情极为舒畅,大抵是因为逃了出来,大抵是因为有人在外面放了一根绳。

    “那把火是你放的?”

    湛长风见只有她一个人跟着逃出来了,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躲进巷子,毕竟在宽阔冷清又一览无余的大街上逃跑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

    “别高兴太早。”

    这声音冰凉又无端宁静,好似倾泻在寒冰上的光。一点也不似她认识的那个带着强硬气场的人。

    也许是错觉,女英这样想。

    尽管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湛长风仍能透过重重掩体看见困住她的那座建筑群。

    她看见灯火通明的楼仍在金迷纸醉,看见那座小院里,拿画册的在指挥救火,拿鞭子的咒骂跳脚,也看见高墙外,一个斗笠人挥着手指派护院向各条大街小巷搜索而来。

    这是远视和透视的合效。

    “他们在追来。”

第146章 客栈

    湛长风带女英在浔阳城里东躲西藏,小孩的精力终究有限,老跑路也不是办法,于是这两人趁着黑灯瞎火翻进了一家客栈的后院。m.www.uu234.net

    女英特别顺溜地往马厩钻,湛长风将她拉回来,“干嘛呢?”

    “躲里面啊。”

    “不脏?”

    “成大事者能忍其不能忍。”

    湛长风端详了一下她英勇的神色,夸道:“表情不错。”

    然后助跑,踏上墙壁,几个翻挪闯进了三楼的一扇窗户。

    “......”这胆量,我喜欢!

    女英摩拳擦掌,亦是爬上去了。

    这恰是间空房,湛长风没动里面的东西,和衣躺到了卧榻上,女英有点兴奋,离家出走那么多次还没像这次一样刺激过呢,但见湛长风休息了,她也感觉疲了,将烛台放置到门边,摸黑爬上榻。

    “被子借我点,别小气嘛。”

    湛长风一抬手把大半床被子兜她头上了。

    女英的呼吸很快就平缓下去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累惨了,还打起了小呼噜,跟条鱼冒泡似的。

    湛长风背对着她,揩了揩左眼,以卧姿入静修炼。

    此时那座靡靡之楼中,斗笠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间房,房内幽幽沉沉,寂寥空荡,只有素色的幔帐层层叠叠,轻飞乱舞。

    一道影侧立在轻纱幔帐后,透过纱幔时隐时现的空隙,可见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拂过妆台上的物件。

    “主人,那个小男孩捉拿回来了,另外两人追丢了。”

    “这回倒是大意了。”她歪头轻笑,点在一块冷硬的令牌上,“全城搜捕,务必在明日日落前拿到这两人的人头,否则,只能弃了这个据点。”

    “是。”

    尊王府的大小姐逃出去了,很麻烦呢。那些蠢货,还真会挑人抓。

    天蒙蒙亮,湛长风便醒了。

    醒来便是四肢百骸的酸疼,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石,差点没喘过气来。

    昨晚还隔着半张榻的女英此时正八爪鱼似的压缠在她身上,湛长风推了推对方的脑袋,人家哼哼了两声,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肩窝,缠得更紧了。

    湛长风捂了捂眼睛,攥着她的后领直接丢下了榻。

    女英半醒不醒,在地上摸来摸去,湛长风没眼见了,顺手扔了床被子给她。

    女英摸到被子,抱进怀里,迷迷瞪瞪地坐那儿,瘪着嘴。

    湛长风也是无聊,就盘坐在卧榻上看她什么时候清醒。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五下,酉时了。

    打更的声音穿过巷风窗户传来,女英打了个激灵,看看地上的自己,看看好整以暇的湛长风,委屈地控诉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晚上还给你掩被子,你居然连榻都不给我睡,你怎么那么坏。”小孩一边揉眼睛,一边低声碎碎念,声音糯糯的。

    湛长风睁眼说瞎话,“是你自己滚下去的,还把我的被子卷跑了。”

    “...”大小姐有点不相信,但想想以前好像也有几次是在地上醒来的,便有点窘了。

    不死心地问:“真的?”

    湛长风淡定地点点头,“说来我都有点着凉了。”

    “哦。”大小姐的声儿都低了,满腹愧疚。

    湛长风一本正经走下榻,倒了杯茶喝,冰凉的液体入喉,散了郁气。这时她看见门边的烛台。

    女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自得地一笑,“这是我跟南来北往做生意的货郎学的,他们说出门在外,得防着点儿。”

    “往马厩躲也是跟他们学的?”

    “对啊。”女英兴致勃勃道,“有个货郎大叔说他在荒郊一个人住客栈时,进来一伙山贼打劫,他就是躲了马厩才逃过一劫,那里太黑太臭,一般人都不高兴靠近。”

    女英没说的是,她在家躲人时,也往马厩藏,从此再也没人找得到她了。

    能找到吗,谁想得到一个生活中无一不精致的大小姐会蹲马厩里。

    湛长风听了她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蛮有道理的样子。

    “出其不意.能屈能伸。”最后熬不过某人的眼神,评价了两句。

    “你很有眼光。”女英坦然接受赞美,忽然翘起的嘴角下拉,变成惊讶,“你...你...”

    “嗯?”

    “空房间里怎么会有茶水?”

    湛长风撇了她一眼,“半夜去厨房拿的。”

    “.....”

    湛长风叠好被子,擦干杯子,放归烛台,快速将女英推进了衣柜,“别说话,过会儿就有人来打扫房间了。”

    “为什么还要躲?”女英不解。

    湛长风不明意味地瞧着她。

    女英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啊。”

    “算吧。”

    女英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欣慰,继而更忧愁了,“没有大人在身边,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也觉得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去,好像是件挺危险的事,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罢手。

    “再躲躲。”湛长风谨慎道。

    没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小二来打扫屋子了。

    湛长风拉下戳她脸的手,五感层层打开,门栓断裂的竖纹.走道上的脚步声.锅铲相碰爆炸似的香味,凡秋毫,皆入眼.入耳.入鼻。

    她又一一关闭,只剩下耳感。

    客栈门将开时,她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听到门口的响动。

    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你这里可来过小孩,是不是上面画的?”

    “没有啊,哎,你们干什么!”

    “你别动手啊,客官们都还睡着呢!”

    “什么人!干啥呢!”

    “他们正一间间搜过来,走。”

    “走哪去啊?”

    湛长风打开后窗,四面一顾,故意踩断了几张瓦片,跳到后院。同时,斗笠人耳朵一动,快步闯进屋内,目光扫过卧榻,手一摸,还有余温,“肯定还在,找!”

    手下人如鱼贯出,分向客栈的大小角落。

    懵着的店家被斗笠人狠推了把,“人呢!”

    “我...我哪知道啊。”店家哭丧着脸,手护着头退到了门后,生怕这凶煞对付他。

    好在这时有人高叫道:“老大,这里有扇窗开着!”

    斗笠人冲到窗边一看,二楼屋檐上的瓦楞被踩断了好几块,一楼檐角有踏痕。

    这屋子靠巷,一楼檐角正好接着巷墙。

    “他爷爷的,又让人跑了!”

    “给我追!”

    一众人从窗户追了出去。

    店家擦着头上冷汗,伸脖子瞧瞧了窗外,“我的娘哟,一珠一片的青禾琉璃瓦啊。”

    他转头一震,捂着心脏哆哆嗦嗦地指着猛瞧不好相与,细瞧更不好相与的几个黑衣护院,“你们不是走了吗?”

    那几个护院横了他一眼,静悄悄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查过去,杜觉漏网之鱼。

    直到整个客栈转了遍,才真正走人。

    而在后院马厩...

    湛长风肯定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

    “你特么先把手从我头上拿下来,我要被熏死了!”

    头顶一松,女英如愿地抬起了头,她整个人是趴在地上的,身上盖了一层茅草,鼻尖都快和马粪亲密接触了,呕~

    这个马厩怎么会那么脏,她家的明明很干净!

    女英转头看湛长风,面色多正常,一点为难都看不出。

    这等不动声色让女英惭愧,憋了气老实趴着,没有再抱怨。

    湛长风看她涨红的小脸,没告诉她自己关了嗅觉,反正她也关不了。

第147章 新程

    待到又一个深夜,客栈的灯火都熄了,两人才从马厩出来钻到厨房找吃的。www.uu234.net

    大小姐吃两口,吐一口,连带着湛长风的胃口都不好了。

    大小姐也很委屈无奈啊,“你试试盯着一坨屎几个时辰看,你试试带着满身臭味吃东西看!”

    湛长风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大小姐虚了,扭捏道:“你行我不行啊。”

    “你想去浔阳河里涮一涮吗?”

    “你当我锅呢。”

    湛长风笑,又问,“这里的治安怎么样?”

    “问这个干吗?”

    “那些人贩子拿着画像满城抓人都没有人管?”这势力若不是背后和城主府有勾结就是实力太大。

    女英也见到出来追捕他们的都是些先天修士,这护院队的力量赶得上一些中型帮派了。

    女英也想不出大概,记起家中长老的谈话,表述道:“普通人干涉不了修士的事,低修为的指责不了高修为,只要有实力,就能无视一些规矩。”

    她想到了一个词,“对,他们说这叫做强者为尊。”

    湛长风不太认可,“强者为尊应该后面还有一句,叫天行有道。”

    “强者自强,应当更加克制,而不是放肆。”

    女英:“强者不是更加自由吗,为什么还要被拘束,强者是制定规则的人。”

    “自由不等于肆意妄为,真正的强者比寻常人更有底线,他们制定规则也遵守规则,因为规则本身代表的就是公正客观。”

    湛长风拍拍稀里糊涂的小姑娘,“道心所至,自成天地,这便是大自在,便是众生眼中的尊威,其他不过是小打小闹。”

    她曾是一个民族的少君,不是因为她血统高贵,而是因为她生来为道。

    有些东西不用教,自然而然地就理解了,天地就是她的老师。

    湛长风是个乐于研究规则的人,所以看待新事物,她最先注意到的往往是它的存在原因.内部架构。

    女英半懵,于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

    “原想如果可以的话就向城主府求助,但我好像高估了这里的律法。”

    其实最初听那个小男孩说他是在睡觉时被人闯进家门抓走的,她就估计了两层,一是这些人背景大,二是城主府执法不严,目前来看,两者都有。

    既然不能借势,只能另想办法了。

    女英伸出手,又想戳她的脸。被她打开了,“干什么?”

    “咦,你的麻子掉了。”

    “.....”湛长风胸中一滞,逃习惯了竟忘了她现在易着容!

    但那也不行,她原来那张脸比这张的危险系数大多了,焉知公孙家没有找到宗政家领地来。

    关键还得出城把玉坠拿回来,否则她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你师长可以来接你吗?”

    女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打死也不回去。”

    “那你一个人要上哪里?”

    “.....”女英小脸一皱,“我要去云水台。”

    湛长风挑眉,“但是云水台在清寮国南面啊,你怎么跑到东面来了?”

    女英不可置信,眼眶渐渐盈出泪水,马上就要“哇”地哭出来,湛长风算是怕了她了,连忙捂住她的嘴,“消停点,我们还在躲人呢。”

    “唔唔~”

    湛长风也不能丢下个七八岁的孩子不管,且她武道院的报到已经错过了,想想去六院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谁知那里有没有公孙家的人等着她。

    她对筑基的方式已经有点心得,如果能在近期突破筑基,还不如直接去云水台参加上界法会试炼。

    “我也要去云水台,你不怕我卖了你就跟着我吧。”

    女英抹眼泪,“我不值钱。”

    “不值钱还要来干嘛。”

    “不,我特别值钱,特别!”

    湛长风也不逗她了,她的实力已经恢复地差不多,天亮可以准备出城了。

    但是天亮上街,她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青楼护卫的影子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城门口张贴的通缉,赫然是她的头像。

    “拿出通关玉牒或者牙牌来。”

    “今天怎么检查得那么严格?”

    “没看到上面写的嘛,偷窃公孙家重宝的贼人逃到我们这儿来了。”

    女英拽拽她的衣角,“我的通关玉牒被他们搜走了。”

    “我也没有。”看样子真不能用真脸了。

    “走吧,我们得先去做一次贼了。”湛长风跟着进城的农人到一条小街上。

    藏云涧有少部分人是普通人,提不出精气神做通关玉牒,所以他们的身份证明是牙牌,仅是在木石上录刻了籍贯姓名从事,这是最容易伪造的。

    湛长风偷拿了两个进城赶集的菜农的牙牌,用无心之术改变了上面的姓名出生。

    女英心挺虚,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待会儿还回去。”

    日渐中午,赶集的人陆续出城。湛长风见那俩菜农开始收拾东西,先一步拉着女英混在出城人群里等检查。

    “把手搭前面那个老伯的箩筐上。”

    “啊?”女英照做。

    守卫并没有起疑,只当他们是跟家人来赶集的小孩。

    离开一段后,城门口传来惊叫,“我的牙牌呢,明明进城的时候还在啊。”

    “哎,我的怎么也不见?”

    “我真的带了啊,兵爷。”

    湛长风将两张牙牌上的内容改了回来,再用无心之术传了回去。无心之术,心想事成,论作用还是蛮大的,但是她现在实力太弱,就显得献祭的代价有点大了。这么弄下来,抽走了她大半真气。

    她们没走多远,路旁蹿出只白狐,头上顶着杂草,委委屈屈地还不敢靠近。

    湛长风无奈,“你也知道怕。”

    她拎起白狐摸摸它的骨头,算了,才两岁半的奶狐狸,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

    女英看着好玩,“你养的灵兽吗,我可以摸它的毛吗?”

    “不是,跟你一样。”

    “.....”等等,跟我一样是什么意思。

    白狐不太高兴,朝湛长风呲了呲牙。湛长风哪里惯着它,立马就把它放地上了。

    湛长风突然心头一悸,有人在破坏她留在玉坠上的魂印!

    “你们留在这等我,我去去回来。”

    一人一狐瞧着眨眼飞掠消失的背影相顾无言,忽然女英弯起嘴角,伸出带着婴儿肥的白胖爪子...

    嗷呜!

第148章 面具

    “哈哈哈,笑死我了,凡人就是没眼力界,拿着上品法宝级的储物空间当玉石,给他个一百灵石就笑得找不到眼了。m.www.uu234.net”

    男子的笑声溢出马车,小厮连连谄媚,“要不怎么说主子您福缘深厚呢,去收个地租还能碰到这种好事。”

    “此事切不可对付声张,你知我知便行!”男子挥了挥手让他专心赶车,迫不及待地要将玉坠祭炼变成自己所有了。

    这上品法宝级的储物空间里面的东西定然不会差,说不得他就此飞黄腾达不用看上面几个哥哥姐姐的脸色了呢,要再有本高阶的功法,呵,这浔阳的支脉家主可能得换他来当当!

    宗政浩心里着了火,连脸也烧红了,远看就像是长了褶子的圆苹果,他可等不到回家了,当下就变幻手法祭炼玉坠,只想得到里面的东西。

    突然天降雷电,库擦劈开了马车。小厮回头看见一团黑,直接翻白眼晕过去了。

    湛长风跃下树木,抽走玉坠,赶去和女英汇合。

    “如果要去云水台,需穿过齐柏,再沿绿江南下,快则一月,慢则两三月,你确定不联系自己师长,要自己跟我去吗?”

    女英郑重地点头,“他们对我虽好,却不会放我出门,这次我一定要成功到云水台。”

    “看来你离家出走不止一次。”湛长风不会因为她年龄小就忽视她的意愿,只要她有自主选择能力,她就不会去干涉她的一切行动,全然尊重。

    显然女英虽在人事方面单纯了些,但灵智已经完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先走一段路,等到下个落脚点买马匹。”

    她们在天黑前找到一间路边客栈,不出意外,湛长风又在客栈的门柱上见到了她的画像,这公孙家到底和宗政家许了什么协议,能让宗政家帮到这种地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见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掌柜多看了几眼。

    “两间房,另外帮我们雇一辆马车。”

    “好嘞,二位跟小二上楼吧。”

    天色已经较晚,女英老早打起了哈欠。

    “让小二烧水上来,沐完浴就休息吧。”湛长风见她身无长物,就拿出一套没穿过的新衣出来,又装了些灵石给她,“也许不太合身,将就着穿,等到了城里再做几套衣服。”

    女英一愣,扑到湛长风身上,被她拍开了,扭捏,“我就是想抱抱你~”

    “没事抱什么抱,”湛长风捞起白狐扔她怀里,“抱它去吧,我有洁癖。”

    “......”不知道谁在马厩蹲了一夜。

    “早点休息。”湛长风关上了房门。

    “那好吧,我们去洗澡。”女英拍拍白狐的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揉。白狐窝着装死,啊呜~

    湛长风坐下没多久,有人来敲房门,神识一探之下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余笙的表情在门开的那瞬凝固了,然后低头看看指尖缠着的一缕烟,继而微妙,“易湛?”

    湛长风让开身,方便她进来,见她身后没有人,就关上了门。

    “本来还担心你怎么在公孙.宗政两家的封锁下出去,现在倒显得担心多余了。”

    “难为你惦记我,我怎能不好好活着。”

    “......”

    余笙欲笑还忍,看得她都觉辛苦,“你要不去外面笑够了再进来,这世人,果真是太着相了。”

    “非也,”余笙仔细打量了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和略显磕碜的脸,正经道,“相,品貌。人往往看中了你的容颜,才会想去了解你的内在,一如你刚刚的那句话,若用你的原貌说出来,我会很高兴,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温情,但若用你现在这张脸说出来,我会觉得你在自作多情。”

    湛长风想了想,笑,“那是你不够单纯,你都不知道我长成这样,还有小姑娘闹着要抱我。”

    “咳,”余笙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她忙放下茶盏,推远,这个话题实在太危险了,“你过得挺滋润啊,看来我可以打道回府了。”

    “你总不会只是赶来看我一眼吧?”药膏的时效要过了,湛长风干脆站起来将它全都洗掉,露出本来面目。

    余笙在旁看着,点点头,“我觉得我还能聊一杯茶。”

    “你喜欢就好。”

    “......”余笙决定拐回正事,她先将食人案那事说了一遍,然后道,“你的事,司巡府没有证据不便插手,不过我能一路到这儿来,也是他们在背后帮忙。另外现在公孙和宗政两家联手封锁了旗岭流域,包括两家名下的所有城镇.村落.关隘.水道,对独身一人的十二三岁的人盘查得尤其严格。”

    “这我倒是有点数,早听说七世家同气连枝,现在只有两家通缉我,已经算是极好了。”

    余笙听出她的自嘲,“躲倒是容易躲,但你也不可能长久躲着吧,且他们的通缉罪名亘在前面,对你的前途总有影响的。”

    湛长风察觉到她的话中话,“你有什么办法吗?”

    “桂水的山坍塌是你干的吧,”余笙确实挺佩服她的,被人囚禁了,还能弄出那么大一手笔,“我们在找你时,顺手在凌江河那边救了几个人,听说公孙氏在炼人丹?”

    “是有这事,”湛长风面色严肃地拿出十几个瓷瓶。

    余笙打开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肉色丹丸,凝重道,“我以前从古典上看见过食人之族从生灵血肉中提炼力量以供自需,却没想到今时此法还存在。”

    “可惜除了这些瓷瓶,没有直接证据针对公孙家,而我与他们本就是世仇,证言不可信,还容易被反咬一口。”

    “是这个理。不过有这些瓷瓶在,再加上那几个被救的人,我有把握说服司巡府干涉公孙家,就算不能揭露他们炼制人丹的事,也能给他们找点麻烦,运作得好,将你的通缉撤销是没问题的。”

    一来人丹属邪术,本就是司巡府该管的,二来司巡府有亏,三来她察觉司巡府对湛长风特别关心,有这些基础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余笙的眉微微压着,一边思索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人丹,神情认真而冷。

    湛长风低笑,“统考怎么样了?”

    “嗯?”余笙勾起嘴角,“正常发挥。”

    “我想也是。”

    余笙放下手中瓷瓶,拿出一个匣子,“通缉撤销也只是少了点明面上的阻碍,我想在你和公孙家的事没有彻底解决前,他们是不会罢手的,这个面具本来是想帮你走出封锁,但也许,它的作用时间还能再长点。”

    “还有这个通关玉牒,里面是空的,你可以自己录入信息。”

    “那进城倒是方便了。”

第149章 齐柏城

    湛长风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团膏状的东西,她一边拿起一旁的使用册子,一边道,“都是从司巡府坑来的?”

    “说什么大实话。m.www.uu234.net”余笙撑着下颚,淡笑,“听说能自己捏出想要的脸,掩饰骨龄,生死境之下是不会识破的,但仅能变幻九次样貌。”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嗯?”

    “就是看脸就会产生好感,愿意信她,跟她,即使她错了,也会自动给她找好借口。”

    余笙了然,却又失笑,“哪有这种人。”

    湛长风不置可否,将那团膏状物覆在脸上,神识进入膏状物捏出新的脸。

    这张脸与她的真容有几分相像,只是细微之处有些不同,余笙刚想提醒她这样容易被认出来,就见她缓缓睁开了眼。

    那瞬,余笙明显感觉到属于湛长风的气场正在褪去,交替上来的是一种全新的,特殊的,温柔而神秘的气质。

    她眉眼安宁而从容,微微而笑时就像圣洁的光撒在冰山上,催开了遗世独立的花。

    深情,绝世,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在下,易长生。”

    她嗓音低柔冰凉,仿佛倾泻在寒冰上的阳光,光寒互融.波澜不惊,一言一语皆是笃定,一音一调清贵慵懒,“可与孤,共饮一杯?”

    余笙的心里像是过了电,差点酥麻,这声音,这气度......着实犯规。

    “...以茶代酒。”她喝下一盏压惊,再看面前的人,“易长生?”

    “是我。”

    “易湛?”

    “是我。”

    “......”余笙低叹,“我相信有这种人存在了。”

    “当然,易长生是最完美的。”湛长风浅笑饮茶,似曼声琴瑟,高阁飞花,天地间飘了场风月,零丁兴叹。

    余笙一时分不清说这句话的人到底是易长生,还是易湛,或者是易长生也是易湛。

    对了,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还是有点不适应,难以将之前冷肃的人代入到面前之人上,“你想以这种状态生活?”

    “有何不可,本也是我的另一面。”湛长风摩挲着茶杯,不太在意。

    “唉。”余笙捂了捂眼睛,“我帮你把头发理理好吧。”

    “可。”

    原本及腰的长发现在只到肩膀,参差又不齐。余笙略惋惜,问,“你想把它弄成什么样的?”

    “大致能看吧。”

    这要求低得让她无从下手,“算了,还是我给你修什么样就什么样。”

    于是湛长风结结实实体会了把她的纠结,一会儿说“头发太短扎起来不好看”.一会儿又说“剪碎点不符合形象”,实在不知道这头发到底是谁的。

    “四更了。”

    “马上好。”余笙想了会儿,着手帮她修短。

    湛长风的眉毛斜飞入鬓,本就带着盛气凌人,之前一直将头发放下,倒是看不太出来。现在将一头雅黑及肩短发全部向后梳,蓬松中带着硬质的凌厉,一双狭长的凤眼微挑,配上如今的气质,柔中藏刚,愈有味道,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丝她认识中的冰凉张扬。

    “如何?”

    湛长风看了会儿,“不错。”

    “那就好,不过你的衣服该换一身了,黑色和你现在不太配。”

    为了防止她再纠结衣服搭配,湛长风果断道,“到城里我就换。”

    余笙也发现时候不早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估计在神通境之前不会有太大的打算,”湛长风睨了眼手上的墨玉扳指,“还是太早了。”

    余笙眯眼笑,“我也是,说来一直待在社学,都没有好好看过多少风光,趁空跑跑遗迹拜访些名人大家,别辜负了我学史那么多年。”

    “介时再会。”

    “介时再会。”

    她们之间有很多事没有提,有很多事没有问,见面又别离,自然流畅,仿佛心照不宣已久。

    翌日

    湛长风避免自己变化太大引起注意,从客栈门重新进去了一次,对了,最后她还是被余笙拉去换了身衣服。

    于是大早上,掌柜伸头就看见白衣风雅的人进店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强壮的黑衣武师,哎呦,这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啊,本店招牌菜有炭烤黑鸭.脆皮猪蹄,点心有雪花糕,保准您满意!”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女孩?”

    湛长风话落,一个武师应时地掏出一张画像,那上面正是女英。

    掌柜的犹疑,“您所为何事啊?”

    “这是我的表妹,路上跟我闹别扭,自己出走了,听说有人看见她被人带着往这边来?”

    掌柜被她那么一审视,好像自己就是个拐卖孩子的嫌疑犯,赶紧道,“在呢在呢,就在楼上7号间,另外还有个丑丑的女孩,哎呦我就说怎么那么怪,感情她是个骗子!”

    他还没说完,湛长风已经状似着急地带人冲上楼了。

    这些武师是余笙给她雇佣的,个个有先天修为,好护送她离开宗政.公孙两家主导的旗岭流域,自然雇佣费是跟司巡府报销的。余笙的谈判周旋能力可见一斑。

    几个武师结实地堵住了楼道,跟上来的掌柜干着急,“另个人在6号间!”

    武师们配合地撞开6号间的门,里面自然空无一人。

    掌柜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听到动静逃了!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啊!”

    此时湛长风正在接受女英的视线洗礼,女英对她改变的容貌好像不感兴趣,也许是因为之前就察觉到她遮盖了原容。

    她坐在卧榻上晃荡着腿,膝上趴着白狐,两双眼睛都充满了好奇,“表妹?”

    湛长风不知道她的关注点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托词而已,不过这一路上就按这个称呼来吧,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当师妹.丫鬟.一不小心捡来的迷路人。”

    女英扬眉笑得璀璨,“不,我就要当表妹!”

    带着她进齐柏城,湛长风就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了,勾着她的小指,撒娇撒得那叫一个流畅,“表姐我要玩那个~”.“表姐那个好好看~”.“表姐表姐.....”

    湛长风觉得新鲜,乐得扮演好表姐的角色,无非是“买买买”.“看看看”。

    正当女英一脸高傲地跟个光屁股小孩抢买最大只的竹蜻蜓时,湛长风瞧着立在街口的布告栏,发现她又被通缉了。

    昨日拿到玉坠的是个宗政家弟子,湛长风看他有先天圆满的修为,就懒得跟他说道理,一个雷把人劈昏迷了。

    所以今天宗政家正在盘查会雷系功法的人。不过这种只能做做样子,修士最宝贵的就是功法心经,鬼才会给你查。

    “没买到?”

    女英像是斗败的公鸡,垂头怏怏,“简直太不要脸了,居然跟我哭。”

    湛长风瞥了眼拿着竹蜻蜓冒着鼻涕泡跑远的小孩,温润而笑,“确实不要脸。”

    “.....”女英想到了什么,脸微红,冷哼着扭头。

    然后受雇的武师们碉堡地瞧着他们的雇主买下一整串竹蜻蜓递给小姑娘,嗯,少说有四五十只。连窝在人怀里假寐的白狐都不由侧目了。

    “虽然个头不大,但你有的绝对比他多。”

    “谁谁要那么多啦。”

第150章 花种

    女英地捧着满怀竹蜻蜓,“表姐”的哄人方式实在独树一帜,她好像有点承受不来。www.uu234.net

    湛长风还是很体贴地让她把东西先放自己这里,留一只拿手里玩。

    “你看白狐这两天一直在睡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女英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

    湛长风绝对不是个合格的饲养人,她拎着白狐后颈晃了晃,又摸了一遍,才道,“可能是饿了吧。”

    “嗷呜!”白狐扑腾着爪子,似乎真是饿了。

    “三餐也没少你啊。”湛长风带着它走向一个卖肉的摊子,结果白狐半路跳了下来,一步三回头。

    湛长风几人只能跟着它跑过了大半条街,抬头一看,是家花店。白狐拱着湛长风的腿,把她往花店推。

    店主是个年轻男人,正指着一小片雨云给花草浇水。这是简单的化雨术。

    见她们进来也只是淡淡一笑,“请随意。”

    湛长风朝他略颔首,转头就看见白狐扒拉着一盆土,啪嗒,盆翻倒下来盖了一脑袋泥。

    “抱歉,这盆多少,我赔给你。”湛长风一边说,一边蹲下去,把白狐头上的泥抚干净,白狐乖乖叫了声,从泥里扒出一颗种子。

    “这盆是刚栽下去的凤莲妙子,”店主心疼地拾起种子,吹干净上面的泥粒,温和地说,“没有损伤,我重新栽下就好了。”

    “嗷呜!”白狐拍拍她的裤腿,时不时望着店主手里的种子。

    女英奇道,“它好像想要那颗种子。”

    湛长风也看出来了,不过凤莲妙子只是种观赏性的灵花,它要它的种子干什么,“店家,能否将这颗种子卖给我?”

    店主迟疑地打量了她一眼,“道友,或者道友家中之人,对种花也有涉猎?”

    这无疑是个爱花之人,若湛长风的回答不让他满意,他可能会拒绝这笔生意。幸好湛长风的书也不是白看的,“我观这颗种子的颜色较深,细纹分布均匀不断裂,应是上等品质的花种,凤莲妙子花开似繁星,底座似莲花,最好栽种在凉爽.半阴的环境,平时喜肥,宜用排水性好的沙壤,施以鱼骨.灰碳.蛭石做成的基肥,店家可放心了?”

    店主含笑点头,“种子五十灵石,我再送你一个花盆和土壤.肥料。”

    他又说了些注意事项,才完成这笔交易。

    湛长风拿了东西刚出店,白狐就迫不及待地卖乖讨好将种子叼了去,一口吞下。

    “.....”湛长风看看手里的花盆肥料,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店主。

    女英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笑完摸摸白狐的肚子,惊奇道,“它到底是什么狐狸,不吃肉不吃杂粮,竟然吃种子?”

    湛长风也觉奇怪,忽然记起什么,把白狐拎到眼前,“你跟着我不会是觊觎我的花种吧?”

    白狐欢喜地叫了几声。

    她读不懂它的欢喜,神识探入玉坠翻了一遍,拿出一只荷包,荷包空空如也。

    里面那颗叫做“永恒”的种子竟不见了。

    这不可能,她的储物之器上都有她的魂印,被拿走东西她不会察觉不到。

    湛长风的目光一瞬沉冷,叫白狐垂了四肢,歪头懵懂地看着她。白狐呜呜两声,吐出一颗种子,正是“永恒”。

    这只小狐狸能从她这里拿到东西?

    不可能。

    离开齐柏城到航万港一路,湛长风都很沉默,女英也不敢去触她霉头,只悄悄点了点小狐狸的额头。

    小狐狸无辜地望着她。

    到了航万港,武师们的护送任务就结束了,两人一狐上船。

    此行水路去云水台,需一月,幸而她们坐的是大船,船高五层,底层是船员住的,客人在一二三层,第四层是店铺。

    她们订的是二层的两个单间,小狐狸瞧瞧女英,又看看湛长风,在湛长风关门前,蹿进了她的房里。

    小狐狸看着盘坐下来的湛长风有点焦躁,一直围着她打转,又不敢靠近。

    湛长风叹了一声,摸摸它的头,“我不是气你。”

    小狐狸蹭蹭她,咬住她的手。湛长风眉心微蹙,意识到它想结契。

    湛长风思忖几息,没有拒绝。

    结的是平等契约。小狐狸的灵魂还很弱,只能将心念传递给她。

    它说,它确实想要她手里的种子。

    它说,种子是她给它的。

    它说,所以它要跟着她,报答她。

    湛长风阖了眼,看到灵魂里的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起了地下岩洞群那个幻境,什么梦缘幻境,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难道会好端端地梦到另一段人生吗,而且是一段写在史书上的人生。

    这就像是一种预言意味的梦境。

    梦境里的白狐,眼前的白狐,送出的种子,虚和实。这是易长生带给她的,而她还没明白其中的关系。

    湛长风将种子还给白狐,白狐开心地将它一口吞下,没有吃掉,而是存进了自身携带的空间。

    白狐说它要吃花的种子才能成长,种子内蕴的力量越强大,成长越快,不过这颗最好吃的要留到后面。

    湛长风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奇特的方式,“刚那一颗凤莲妙子的种子够你成长多少?”

    白狐轻摇着尾巴委屈地表示:裹腹三个时辰。

    然后湛长风就知道养它得砸钱了。凤莲妙子在灵花里还是低阶的,但一颗种子也要五十灵石。高阶些的,几万.几十万,甚至一些稀少的花种根本不会出售。

    还能怎么办?

    养。

    湛长风捞起白狐打算去看看四层有没有花草店,不然它又该饿了。

    四层十分喧杂,人来人往都快赶上城里的闹街了,皆因这条船环整个藏云涧航行,从这里最远能到极北的白洋大洲,约莫花费一年时间,期间经过某些海域是不靠岸的,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种自给自足的方式。

    花实在不是必需品,船上并没有花草店。药铺倒有,能入药的花种也有,可惜都是被炮制过的,白狐不乐意吃,只要新鲜的。如此只能等下一程船靠岸去岸上买了。

    湛长风带着白狐随意在四层逛着,逛到了水产区,突然听到一阵喧闹,随后女英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的声音响起了。

    白狐积极起来,蹿进人群,她慢慢跟上去,一眼便发现围在外面的,除了几个明显看热闹的,都是些年轻人,相互间好像还熟识。

    湛长风也不进去,在外面看热闹似的看着,还问旁边的年轻人,“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人本来不耐烦回答,不过一瞧湛长风的模样,就不好无礼了,约莫是风雅温润之人自带着安抚人心的气场,“那个小孩跟人抢鱼,这鱼是人家要拿去炼药的,小孩子要来干嘛!”

    湛长风观这些年轻人似乎和里面那个姑娘认识,却又不是很熟,再看他们相差无几的修为,便知这大概是去恒都报到武道外院的一行人。

    云水台离恒都不远,就几个时辰的路,她们要去云水台的话也是在恒都港口下船,然后陆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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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版]一杯清酒酬鬼神,半两赤心敬天地。蓬莱无情我无意,余生猖狂笑诸佛。入道途,炼道心,执道印,号令诸天,纵横三千世界,这长生之路,孤先走一步![群像版]旧神纪元的海世图九榜笼罩寰宇,众生莫不在其中,在这个诸道兴起.天才井喷的时代,谁能破榜而出,成就不朽圣威!慢热.无CP帝神通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神通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神通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