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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三声馋     大道逆行txt下载     大道逆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有借有还

    莫修缘迈步入雷霆,百丈雷光冰雪消融,犹如臣子敬畏君王一般退去,他曾在天劫之中入立尘,得天地认可,此生只要不进不惑,天地秩序皆为他退半步。www.uu234.net

    深处狂雷天牢中的苏问可说幸运,也可说是命中注定,若是在他吸收许木子因果之时天劫降临,那时他必死无疑,但不知为何,他又一次逃过了,直到体内因果消耗大半,才终于被天道察觉到丝丝端倪,虽是降下雷罚,却无法有的放矢,二十一道雷光柱擦身而过。

    但他终究不是莫修缘那等生而起凡,出口便是谶言的天命之人,那怕此刻身具一等起凡修为,却也因为自身原因,真要论起来不过比凡人强上些许,那怕没有被雷霆直接击中,荡漾在空间之中的能量风暴也足以致命。

    嘴角的鲜血如柱涌下,不幸与幸运之间只有一字只差,却是两种人生,苏问终于明白三哥临走时的话,这段因果要吃得下才算是赚到了,所谓机遇这世间有太多,能够遇见是幸,三生有幸的幸,能够抓住是运,命运的运,苏问算得上大幸之人,短短数日之间,经历了旁人几辈子都遇不到的幸,前有地狱幻象淬炼魂魄,后由狂雷天劫洗礼体质,这世间最纯粹的手段都让他遇见了。

    然而他的运就很不好,可以说从出生开始便是遭苦遭罪的命,四等起凡时被人丢进了立尘境界都要殒落其中的刀山地狱,一等起凡时又赶上了世间只有一人渡过的雷霆天劫,如果说这就是命,那确实糟糕到了极点,可惜苏问从来都不信命,也不认为自己会倒霉一辈子,正如在刀山地狱中,看似是死局,却存在许木子这位身具闻道意境的生门,又正如此刻,世间只有一人过雷劫而不死又怎样,这人不正在我身边,得此大幸,有此大运,我苏问岂有不活之理。

    莫修缘与苏问之间只有不到三丈距离,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哪怕他是得到天地认可之人,也不可做逆天之事,若是将自己的劫数再加付到苏问身上,但就真是神仙难救。

    七才站在雷霆之外,他知晓少爷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也许这是对方第一次违背老爷的意愿行事,但对于他来说并不为难,只要少爷想做,他这个做仆人的就要全力支持才对。

    即便再怎样谨小慎微,莫修缘终究是上了天道红名单的家伙,想要完全隐蔽自己的气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一道紫色雷霆从幻化雷光中凸显而出,直击苏问天灵而去,相比于之前的二十一道白色雷霆,紫雷之中分明带着一丝天地意志,天道震怒便要杀人,那怕损去一丝意志也要将苏问泯灭。

    莫修缘毫不犹豫,大袖一挥,一道鸿蒙之气从袖中喷出,与那道紫雷碰撞一起,犹如两条缠绕相杀的大蛟,拼斗炸开的余威大地震撼,借此机会莫修缘快行十三步,又是一道紫雷当空而下,几乎同时,另一道鸿蒙之气脱袖而出。

    “三生殿的求生缘,幻物宗的假道缘。”七才

    看着那两道愈发微弱的鸿蒙之气,口中喃喃自语,天道之力岂是凡人可以抗衡,唯有以天道斗天道,莫修缘行遍南唐大陆,结善缘,修天道,入北魏初在青山木屋结渡生缘,两坟前观舍生缘,冰晶世界前求证道缘,一气宗中寻执念缘,两碑前见寻死缘,每一缘便是一道,莫修缘从苏问那里得道五缘,今日便以五缘还增。

    “此生赐我通天意,普渡世人不渡仙。”莫修缘沉喝一声,再不收敛气息,一瞬爆发,本就破败的大地轰然炸裂,唯有他与苏问所在之地犹如两座孤岛,一步即天涯。

    天劫狂怒,苏问一口鲜血喷出,面如金色,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散尽,刺骨寒意上涌,一道天雷劈在距离其半丈之地,掀动的气浪将其震飞,两道紫雷如跗骨之蛆紧随而来。

    “退。”莫修缘口出谶言,两道迅捷紫雷骤然一滞,虽然只是瞬息已然足够,一步天涯,缩地成寸的神通,当日在青锋郡中他骑驴前行,南追星不得不将身法调动极致才能并行,不论七才如何追赶,都只是越来越远。

    莫修缘一把抓住苏问的肩膀,另一手画圆成盾又散去两缘,突然手臂一股痛感传来,回头看去,此刻的苏问早已失去的意识,体内寒症爆发,在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本能的咬住对方的手腕吸.允起来。

    莫修缘差异万份,自己早已是立尘修为,且不说护体灵力强横,单是这份同样得天劫洗礼的体魄,只要气机不断,莫说起凡修士,便是同阶宗师也伤不到他分毫,怎么就被苏问轻轻一咬,便血流如注。

    然而局势容不得他多想,天劫之威他只是拖延并不可消散,待到四处鸿蒙之气退去,他们便要同时面临四道紫雷,饶是有点朱砂庇护也只能活下一人,时不待我,手指掐动,一颗点朱砂悬浮之间,莫修缘虽不是凌天宫弟子,却是世间公认未来最契合天道之人,大降临之术将灵力灌入朱砂之中,远在万里之外的凌天宫主殿,一道圣光通天而起,大陆之上千万信徒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心生出祈福之念,吟唱之声汇聚一处,化作梵音勾勒出一条黄金大路的虚影。

    莫修缘不敢犹豫,并指捏碎朱砂,流光如繁星炸裂染尽苍穹,脱开束缚的四道紫雷如烟尘消散,莫修缘点动两指如在虚空中蘸墨,直至指尖多出一抹殷红,重重点在苏问眉心,一枚赤红色的印记从皮肤下浮现而出,霎时间无数细小的红线从印记中散出,蔓延向苏问的四肢百骸,从凌天宫主殿冲出的圣光与苍穹之上映射而下,将苏问笼罩其中,一股神圣之意在他周身凝显,另有虚影投现,手持杨柳的圣女洒下甘露,金刚怒目的巨灵神怒斥虚空,将那道即将现身的最后一道紫雷震退,又有仙鹤从天南飞来,其上仿若有人,幻影重叠,赫然是人山人海,或观望,或微笑。

    长舒一口气的莫修缘,挣脱开朦胧中的苏问,脚踏虚空一个翻身脱离出去,随着他的离开,空间中弥漫的天道威压也随之而去,一声

    轻叹自上而下,雷云消散,天空重新放晴,光芒的引射下仙人影像渐渐消融,与此同时,凌天宫的月旦评上一个姓名同时出现在月评和旦评两榜之上,虽然都是最后一位,却是自月旦评出现以来第一次。

    “少爷,你怎么样。”七才连忙扶住折身返还的莫修缘,先是自废四道缘替苏问抗住四道紫雷,随后又以立尘修为赐对方点朱砂,即便是十年前已是超脱修为的大神官亲自为莫修缘点朱砂,之后也都静养了半月之久,只能说苏问运气着实很好,如果真如莫修缘之前所想降下五道紫雷,可能两人都要殒落当场。

    只是那些现身虚空的仙人究竟是谁,为何一声怒斥便将天雷震散,莫修缘也不知晓,当初他强登立尘时并未出现过这些异象,只能说苏问果真是背负大气运之人,命不该绝。

    “没事,只是有些脱力而已,扶我坐下。”莫修缘喘着粗气在七才的搀扶下盘腿坐定,空灵之身最亲近天地,根本不需他刻意调动,灵力便井然有序涌入体内。

    直到苏问将所有神圣光辉吸收殆尽,身躯才缓缓从半空中飘落地面,在其体表依旧透着一层昏晕的光华,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像是美玉雕琢,浑然天成。

    渐渐睁开眼眸的苏问被一道强光逼得又眯起了眼睛,从未觉得太阳这样的刺眼,只是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处七贵昏倒在地,莫修缘盘腿冥想的画面,连忙一个起身睁眼看去,果如脑中所现,这才惊叹并非幻觉。

    “这便是懒人师兄所说的念力窥视?”

    苏问皱眉喃喃自语,却又怡然自得,体内一阵说不出的舒爽之意,就像一个大病痊愈之人,他的身体一直很差,不仅仅是血肉的柔弱,更多的还有沉寂体内的顽疾,但这一觉醒来,他分明感到有什么不同。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远处的一根折断的草叶飞来,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一抹清凉炸开,伴随着周身经脉越发明显,仿佛有一滴水从虚空中滴落,滴入一口干涸枯井中,立即传荡出一阵清脆的回响,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这,这是灵力,我的身体开始主动吸收灵力了?”苏问难以置信的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以往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的东西,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种欣喜甚至超过了他第一次从米粥中吃出香甜的味道,超过他第一次下床蹒跚学步,超过他十五年来所有欣喜的积累,因为他终于不用再背负死亡的紧逼感,不用担心自己还未看够这个世界便要死去,可以轻拍着小仆人的肩膀由衷的说一声感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少爷我可以活到看着你讨老婆,生孩子。

    那怕他曾经猜想过无数种面临这一天时自己该怎样的感叹,终究都是白忙活一场,两行清泪足够说明一切。

    真好,活着真好,果然,老天你这些年从我身边借走的东西,终于要一样一样的还给我了。

第一百零七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临近合阳郡有一座名叫祥和镇的小镇,最近发生了一起可以说是小镇几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大事,两个小伙子要为了一个女子决斗。www.uu234.net

    就如同镇子的名字一般,小镇虽然不大可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其中的几百户人家大多都是从爷爷辈便住在这里,正所谓乡里乡亲,往上倒三辈不是亲戚,往下数三辈也必然有娃娃亲,镇子中半数是读书人,几十年来莫说打架,便是连斗嘴的都听不到几次,最多是谁家的婆娘多几句碎嘴子,可大家也都是一听一乐,从未有谁真的动过火气。

    但就是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村子却突然出现一起因为女子而要决斗的事情,简直比老天爷大晴天打了个闷雷还要骇人,老镇长从未处理过这般棘手的事情,好言相劝,嘴皮子都磨破了几次,两人都是柴米不进,北魏律中严禁私斗,这要是在闹出人命来,整个村子都得吃官司,可要真立下生死状,上呈公堂,日后还不是仇人相见,有碍镇里和睦。

    今天一大早,镇上的大铜钟被人撞响,只见一人高马大的汉子粗俐的扯动着木桩狠狠撞向铜钟,一般都是镇中发生了重要的事情,镇长集合相亲们才能撞钟,如此,钟声才响了三声,不明所以的人们推推搡搡的来到广场上。

    “泼驴儿,大清早不睡觉,你敲什么钟。”一人带着睡意怒声说道。

    而他口中的泼驴儿原名刘坡,本不是镇上的人,十几年前闹蝗灾的时候流浪到镇子的孤儿,被人收留,十五岁的时候跟着一支马帮离开了村子,在外面打拼了几年,这次回来就是要迎娶养父母家的闺女,那个和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子,谁知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养父母却把女儿许配个同村的一个书生,被他知晓此事后自然是气炸连肝肺,锉碎口中牙,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染了一身的恶脾气,直接冲进那书生家中将对方一阵毒打,那书生虽然柔弱,被打的鼻青脸肿却硬是一句服软话的话不肯说,一来二去头脑一热的就定下了决斗之说。

    要说这书生真是脾气,可他爹妈那里舍得,自家儿子从小就和纸笔打交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挑桶水都费力,而那刘坡本就长的人高马大,这些年跟着马帮风里雨里也是练出了一手好功夫,这真上了擂台,那还不是只有给人家活活打死的命,所以死活不同意,干脆就将书生锁在了家中。

    “乡亲们,我刘坡没读过几年书,但也晓得一口唾沫一个钉,当日我与陈之同的决斗大家也都听见了,他既然亲口答应,就断然没有反悔之理,若是认输也好办,将清儿妹妹还我就是。”刘坡站在高台上高声喝道。

    “泼驴儿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家之同打成那副模样还逼着他上擂台,你,你这是草菅人命。”陈之同的母亲是镇上有名的大家闺秀,可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什么仪态端庄,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了。

    刘坡也知道那日自己鲁莽,但此刻不能丢了气势,厚着脸皮说道:“穆姨,既然你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刘坡就给你个面子,日子你们挑,我绝不讨价还价。”

    “挑个屁,你要决斗有什么凭证,张嘴说谁不会啊!我告诉你,我已经报官了,你平白无故打我们家之同,你就等着蹲班房吧!”

    “随便你,今天我就是让乡亲们做个见证,我刘坡不是怕事之人,若是官府找来,我一人承担,最多也就是进去关上十天半个月,但是这决斗大家都是亲耳听见的,我并不想为难大家,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结交了不少

    朋友,手底下掌管着一支上百人的马队,此刻就在镇子外面。”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老人忍不住了,嗓嚷道:“刘坡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你别忘了当初你差点饿死,是谁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三爷,我刘坡绝没有这个意思,乡亲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刘坡永生难忘,这只马帮是我特意带回来为镇子和邻镇交易用的,但是事一码归一码,既然你陈之同接下了决斗,就别给老子当缩头乌龟,要是我输了,我认了,是我自己没用配不上清儿妹妹,可你们要是非要用这事来要挟我,绝不可能。”刘波跳下高台走到陈之同母亲面前,单凭着这副健硕的身形便险些将妇人吓得瘫坐在地上。

    “穆姨,我知道你把清儿一家送到郡里是啥意思,但我告诉你,不管你把清儿藏到那,我都能把她找出来,至于你说的官司,我认了,该怎么判我绝无怨言,但你要是想趁着这段时间给我耍心眼,别怪我镇子外面几百个兄弟让你们陈家好看。”说罢,推开人群离去,只留下惊魂未定的穆姨在原地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着。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老镇长朝着人群摆了摆手,只知道今天刘坡一番话,这场决斗怕是在所难免了,他们这个镇子地处偏僻,想要与邻镇贸易马帮是必不可少的,可一次的费用对于他们来说委实是不堪重负,若真如刘坡说的那样为镇子省了马帮的一笔钱,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站在他那边。

    可要是换做别人他也就不用如此难了,一个马帮能给镇子带来的收益远胜过一门还未明媒正娶的亲事,可是陈家在祥和镇的地位可以说连他这个镇长都得小心伺候着。

    小镇虽然偏远,平日里也有外人进入,镇中唯一一家客栈算不上豪华,也就比起一般的民居更像客房罢了,昨日小镇来了四个外人,就住在这家客栈中,今早便被那一阵撞钟声给惊醒了,客栈的老板是个十足的生意人,连忙来赔个不是,并送上了几碟清晨的吃食,其中一名显得瘦弱的少年指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好奇道:“掌柜的,是什么热闹事,一大清早的聚集了这么多人。”

    客栈平日里挺是冷清,店中只有他一人又是小二又是掌柜的,连掌勺的厨子也都是自家的外甥,难得遇见有健谈的客人,也就多说上几句。

    “什么热闹事啊!说出来不怕客观笑话,方才那个撞钟的叫刘坡,是镇上王老汉捡来的孤儿,打小就和王老汉那个闺女一起长大,可不就是你们说的青梅竹马,后来这刘坡跟着一个路过的马帮出去闯荡,本以为就此没了音讯,王老汉就把女儿许配给了别家,谁知道这个档口刘坡竟然回来了,知道了这事,这才闹起来了。”

    “诶,我刚才听他说,那个妇人把那女子一家藏起来了,这话又怎么说。”这位公子哥还真是好奇心比天大,推了推椅子示意掌柜的坐下慢慢说。

    本来也闲的没事,几年了这家客栈都快闲出个鸟来,索性坐了下来,低声道:“要说这事啊!我就得给你讲讲那妇人是谁家的婆娘了,这陈家原本不是我们镇上的人,据说是祖上曾经在这待过,所以也是几年前才搬来的,那可是我们这有名的书香门第,十足的读书人,不过就他那婆娘剽悍了些,得,扯远了。”

    “说起来啊!那王老汉把女儿嫁到陈家也就是看中了陈家有些钱,可那丫头这些年还记着刘坡,一直等着人家,所以啊!那妇人就托人把王老汉一家搬到郡里了,等过了这一茬再说。”

    “这么说起来,人家是两小无猜被人棒打鸳鸯了。”少年身旁的黑脸小子抢过话来说。

    掌柜的也不生气,敲了敲桌子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都是合情合理,那刘坡出去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再说了陈家的聘礼也是稳稳当当的摆上门来的,这事就算闹到衙门去,没理的也是刘坡,可关键就是那陈之同读书读傻了,被人一激信口就定下个决斗,被人家抓住话,这下有理也便没理了。”

    少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麻烦掌柜的了。”

    “没事,本来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我倒是挺佩服刘坡的,出去几年真就混出个人模样,比那个陈之同有出息的多,读了好几年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要不是仗着他娘和上面有些关系,只怕早就让人指着骂了。”掌柜的呵呵一笑,说了些闲言碎语便离开了。

    只剩下屋中一主一仆,苏问斜靠在窗台,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书中早已是不胜类聚,大多都是悲剧收场,不过七贵却尤为上心,非要追着问道:“少爷,你认为那边对啊!”

    “这有什么对错可言,一边是两情相悦,一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只是评论道理,后者肯定占势,可人毕竟不能靠着一张纸写的东西就定一生,就这么看真分不出对错来,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我干嘛要去搀和。”苏问撇了撇嘴,抓起一把花生米扔进嘴里。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闲情雅致。”房门推开,莫修缘迈步走来,也不客气的端过桌上的花生米吃了起来。

    “你房里没有吗?吃我的可是要算钱的。”苏问大大咧咧的说道。

    莫修缘脸上虽无变化,可下手还是狠抓了两把,悠悠然的说道:“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苏问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要说没有感激绝对是假的,但你要他厚着脸皮对对方千恩万谢那也绝对能做得出来的,不过他晓得对方并不需要这个,说多了反而矫情,“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每天感谢你八百遍,只要你不觉得烦。”

    “免了,我耳边有个七才天天唠叨就已经够烦的了,你还是饶了我吧!”莫修缘连忙摇了摇头,两人相识明明不过数日,却有了生死交情,说话间的语气也不似那么生硬,甚至可以开起玩笑来,尽管起先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见到对方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不过时间长了也就懒得想这事,只当是世间真有神交已久的情分。

    “对了,你现在病好了,还去不去学府吗?”

    苏问吹了吹满手的花生皮,将牙缝中的残渣也舔干净,嘟嘟囔囔的说道:“说不准,高兴就去。”

    “既然如此,就当还人情给我,陪我去一趟学府如何。”莫修缘平静的看着对方认真说道。

    “这么简单?那可是救命之恩。”苏问吊儿郎当的说道,可其实心头已经紧绷了起来,不露痕迹的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在救我的命。”

    话音落地,房间内变得无比安静,静到只有三人的心跳和呼吸声,许久之后,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寂静。

    “你先给我把花生米放下。”

第一百零八章 谁家的人头又给谁人来砍

    当晚镇子外火光通明连成一片,成规模的马帮早已习惯了天当被子,地当床的日子,甚至大部分成员都是拖家带口,已将整个马帮当作了自己的家,只是这一点,客栈掌柜的话倒是不错,刘坡年纪轻轻便成为了有几百人的马帮首领,这是一种天生的领导才能,学起来很难,尤其还这么年轻,掌权容易,拿捏人心才最难。

    刘坡没有指使手下的人搅扰镇上的居民,而是安稳的扎营在镇外百里地方,知恩图报可见一斑,这样的人哪怕脾气暴躁些,口直心快,却不需要提防背后捅刀,苏问对这样的人很是看好,不过这些究竟是表象还是内在,仍然要等到明日官差到来时,刘坡是否亦如口中所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之打人就是不对,江湖气息太重,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北魏稍稍稳定些许,李居承便要拿整个江湖开第一刀,其中深意当时也许不明显,但十年后人们再谈论起来,无疑是感慨万千。

    “少爷,你说为什么书中一边要写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偏偏又都是棒打鸳鸯的苦情剧。”七贵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许是白天的事情还是让他意犹未尽,又或者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个美好的幻想,拉着苏问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因为这样才好卖钱,世人都在追求美好,可美好的东西看多了也就厌倦了,不过人们很少会忘记疼痛的经历,哪怕经历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习惯,也许世间本就是不完美胜过完美,书者执笔写的是别人的故事,读的却是自己的人心。”

    苏问躺在床上,要说睡着也确实困难,心里同样高兴着,只不过不同于七贵,这几日每每察觉那口枯涸的井底徐徐生出的一片水洼便激动的莫名发笑,弄得七贵以为是雷劫之后的后遗症,当然他在清楚真相之后也是手舞足蹈的活脱脱一个长臂猿模样,但你要让他向莫修缘甚至是七才道声谢,他可没有苏问那么厚的脸皮,最多是这一路七才对他的冷嘲热讽,他都沉默不回。

    人体九宫,起凡时开启泥丸宫,剩余八宫分别位于人体周身八处气窍,唯有打开灵宫才能真正做到与天地相通,在很早之前凌天宫对于修为的定义中并没有起凡境界,只有开灵,立尘,不惑,闻道四个阶段,但是随着大量的普通修士出现,以及武夫以力入道,开灵之前那段空白的境界才逐渐有了详细的区分。

    起凡境界承上启下,将凡人与修士分隔开来,在这漫长的阶段中,修士所需要做的事情无非两个字吐纳,直到将灵力运转娴熟且有足够的力量后,便要开始叩门,九座灵宫分为上中下三等,下三宫除了已经开启的泥丸外,还有明堂,洞房两宫,一般修士具备叩门实力之后首先便要打通这两座灵宫,每宫可叩门三次,千百年来前辈修士总结出剩余八座座灵宫的难易顺序,明堂、洞房、琉珠、玉帝、太皇、玄丹、极真、天庭,可以说是循序渐经,几乎不存在前一宫未能开启却开通了后一宫的现象。

    苏问虽说已是一等起凡,却更像是半路出家,一身修为都是靠着许木子气运加持生灌而来,现在才开始一点一滴的积攒,可以说除了一等起凡的花架子,单单比拼灵力纯度,四等修士都要远胜于他。

    然而通过这几日的切身体会,苏问倒是有了意外之喜,体内多出来的十四条经脉渐渐有了复苏之意,虽然微弱但苏问能够察觉到其中流通的精纯灵力,不过这些经脉没有灵宫相通,一半融入血肉之中,一半消失不见,只是血肉终究不如灵宫那般亲近灵力,吸收的速度也是

    极慢,曾经有一群修士妄图依靠肉身强纳天地灵力,最终都是爆体而亡的凄惨下场,这群人被凌天宫称为魔教,是一批不尊天道的异教徒。

    苏问此刻的景象便与其教法真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目前经脉中流通的灵力很是微弱,正好与血肉吸纳的速度相平,如此一来,苏问倒是自娱自乐的很,至少这多出来的灵力完全不需要他耗费精力去疏导便自然而然的滋润起体魄来,那怕再微弱,蚊子再小也是肉,一日一日的积累也变得可观,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十年,二十年,老子就是慢慢爬又怎么样,世间最强起凡也是不错的称号。

    第二日清晨,一阵刺耳的喧嚣声将苏问从梦境中惊醒,推开窗门看见一队步卒缓缓进镇,为首一人身披铠甲,苏问自从在青锋郡跟古大年等人打过交道之后,对于文官武职多少有些认识,那人应该是从七品的游牧副尉,哪怕是在郡府中都算是不小的官职,万万没可能出现在这种边陲小镇。

    “难道这事本地县令都管不着,直接报给了郡里,吕登科还真是有够操心的。”苏问侧过头,正好看见莫修缘也从邻屋的窗口探头出来看。

    “这些不是合阳郡的府兵,好像是三水郡的,按理说他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才对。”莫修缘摇头说道,眉头不觉一皱。

    “你怎么知道。”

    “他们腰牌上写着的。”

    “这么远你都看得到,厉害呀。”苏问瞪大了眼睛也只能依稀看见对方身上挂着一张四方的牌子,至于上面写着什么就不清楚了。

    “我听吕登科说,沧州的马帮背后大多都是官府背景,尤其是这种上百人的规模的马帮都要在本地府衙记录在案,难道这些人是刘坡找来的,可他应该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家伙才对。”

    莫修缘眺望远处,几缕青烟燃起,满地狼藉,破损的帐篷和倒地的马匹随处可见,唯独没见着昨晚驻扎的马帮,“好像不是,昨天那些马帮的人都不见了,而且你看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势,只怕双方有过冲突。”

    苏问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马帮的营地硝烟袅袅,帐篷燃烧着火焰,被撕扯的货物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奇怪的却没见着一个人影,猛然想起昨日掌柜的好像不禁意提起过一句。

    “那妇人果然不简单啊!”

    “怎么,想趟这浑水。”莫修缘打趣的问道,轻轻挑动着眉间。

    奈何苏问完全提不起兴趣,既然还了岐王宝章,就意味着不再搀和官场的事情,再者他们只是匆匆过客,与刘坡全无关系,犯不着跳进一场官官相护的阴谋中,说是江湖侠客路见不平,其实都是吃饱了撑着,天底下的闲事多了去,苏问不仅是个懒人,更是个怕麻烦的家伙,只要一想起前几日让他头痛不已的经历,还是宁愿做一个不问世事只游山水的旅人。

    莫修缘并没有逼着对方有所作为,尽管南唐对于江湖的宽容远胜过北魏,可对于违法乱纪,扰乱朝纲的江湖人一样是严惩不贷,在北魏的江湖中所谓道义是走到哪里都行的通的道理,可在道理之上是绝对不要挑衅朝廷威严的法则,既然是趟浑水,能够不引祸上身便是极好。

    兵马入城没有搅扰镇中的居民,一路不停歇的来到一处普通民房前,七八个士兵冲了进去,很快房中便传来打斗的声响,只见刘

    坡摇晃着身形从中走出,脸上带着轻微的伤势,昨晚他没有回到马帮中,本是存了今早官差来时避免发生冲突的念头,谁知官差没等来,却来了一群身披重甲的府兵,冲进来便要打人,不过显然是低估了刘坡的身手,七八名士兵此刻横七竖八的倒在屋中哀嚎。

    为首那名副尉看着刘坡安然无恙的从屋中走出,不觉惊讶出声,只不过脸上的玩意越发浓郁,跋扈的挥动手中的马鞭迎面打去,被刘坡一把握住,两人斗力,副尉身下那批神骏的枣红马竟是被拉扯的四肢乱摆,不得已只能丢弃马鞭。

    “不错,有点本事,不枉我连夜赶来。”

    刘坡眉头微皱,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历经生死更是数不胜数,眼界自然不是镇上同龄人可比,一眼就认出对方的来历,但神色依旧沉稳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可知晓若无调令,不得私自领兵出境,过三百人以谋反之罪论处,我若是报知吕大人知晓,你们有多少颗脑袋够砍。”

    那名副尉听后冷冷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令牌,讥笑道:“刘坡,我知道你背后有合阳郡守吕登科撑腰,但是你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这是穆长寿穆都司的令牌,不妨告诉你,穆夫人便是穆都司的干女儿,你区区一个马帮首领瞎了狗眼跟穆家抢媳妇,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慕夫人心善,让我好好招待你那些手下,但你要是铁了心找死,沧州这么大块地,埋下几百具尸体还是足够的。”

    闻此刘坡沉稳的神色终于变换,怒喝一声,身形朝前逼近,当即便有数十杆长枪抵在他的周身。

    “你把我那些兄弟怎么了!”

    那名副尉拍了拍身上染着灰尘的盔甲,脸上满是讥讽,就在这时一顶华贵的骄子出现在街道上,缓缓朝这边走来,落轿后,见慕夫人从中走出,满脸的得意之色,家中两个大男人空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最后还不是要她这个妇人出面,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有那点好的,竟然把自己儿子迷的死去活来。

    “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刘坡红着双眼看着面前的妇人,一字一句的从口中吐出。

    慕夫人取出一枚玉锉子面无表情的修整着指甲,口中冷冷吐出一句话。“赵力,你们这些当差的是不是就只有嘴上功夫,他既然想做鬼,成全他就是。”

    赵力听的神情一凝,似乎有些为难,尽管他拿着穆长寿的令牌,可其实此事对方并不知情,不过是卖慕夫人一个面子,如果只是威逼恐吓把事情了结,即便事后算账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如果闹出了人命,尤其还是在吕登科的地盘上,着实有些不好办。

    “你只管动手,干爹那里自有我去说。”慕夫人老神在在的说道,这种事早已经驾轻就熟,本就不是个安守妇道的女子,这些年可没少招惹是非,否则穆长寿也不可能把她扔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她到是已经习惯了,大不了此事过后再换个地方就是。

    赵力早就听闻这位干女儿和穆都司之间的风流事,不然他断然不会连夜领兵奔赴此地,这世间什么恭维的话都敌不过一阵枕边风来的恶毒,真是可怜陈家那位读了二十几年圣贤书的老实人,只怕是给人家养了儿子。

    “刘坡,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一条命换几百条命也算值当,下辈子投胎记得把罩子擦亮些,好走。”

第一百零九章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清晨的祥和镇透着一丝不再祥和的气息,老镇长将自己关在屋中,口中碎碎念着只有他自己才听的见的话,街道两侧的居民们心照不宣的紧闭房门,回想着这些年可曾与那位真人不露相的慕夫人有什么过节,秋后算账说不得他们就是第二刀,或窃喜,或忧虑,却再无人去想过刘坡会怎样。www.uu234.net

    甚至曾经有嘲笑陈之同酸腐书生,读了几年的书却连个秀才功名都考不上的姑娘们,此刻无不是捶胸顿足的后悔失了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要真是穆长寿的私生子,别说是个秀才,就是换个县令也差着好几层意思呐!

    明晃晃的刀枪围上了刘坡,纵然他一身武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莫说此刻只是他一人,就是整只马帮都只有被剿灭的分。

    “人多欺负人少,可有点不讲道理啊!”

    不知从那里飘来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骤然间在寂静的街道上掀起轩然大波,赵力猛然回头,只见到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左手提着一包烧肉,右手拿着两根从早市买来的糖葫芦。

    “那里来的混小子,没看见官兵办事,滚远些。”赵力不想再生事端,怒骂一声便想将对方轰退。

    谁知那少年快步走到街边将手中的烧肉和糖葫芦整齐放好,竟是迈开大步的朝这边走来,若说这世间真有见义勇为的侠客,苏问肯定会点头承认,再不济也要叫两声好,但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侠客行为有一天也会落在那个胆小怕事的小仆人身上。

    就在七贵即将突破对方底线的刹那,一袭黑影闪来将他拦在原地。

    “官爷,他睡糊涂了,还在说梦话!叫你出来买根糖葫芦,多管什么闲事,快跟我回去。”苏问一把拦住发疯的七贵,制着对方消失在街口。

    赵力见着两人匆匆消失了踪影也不再关心,这件事还是越简单越好,不过镇上居民应该还没有胆气站出来搅局,饶是如此还是早便吩咐手下,可以下狠手,绝不能起杀心,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总会有回旋的余地,也正是如此,他们才选择突袭马帮的营地,哪怕多费些功夫,力求以最小的伤亡结束此事。

    刘坡以一敌众本就处在下风,又心系马帮众人安危,很快便是重伤倒地,刀口深浅不一的密集一片,穆夫人吹了吹指尖的残屑,迈开玉步走近,用食指轻轻抬起刘坡满是血污的脸颊,话语中满是恶毒的说道:“你们所谓的情深意重在我看来是蠢的不能再蠢的事情了,你刘坡再混,总有能拴住你的绳子,另外告诉你一件事,那丫头听说你回来了,竟然想要悔婚,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你们把我们陈家的脸面放在那里了,如果不是我那个傻儿子被她迷的死去活来,我倒是很乐意你们下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臭婆娘,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那些兄弟和清儿。”刘坡含着一口污血,含

    糊不清的说道。

    “都这时候了还跟我逞英雄,你们这种天生卑贱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想要你那些兄弟活命,就给那丫头写封信,让她乖乖嫁入我们陈家,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刘坡神情骤然一振,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撑起身来,猛地一窜将对方压在身下,污血溅落在穆夫人身上,看着那张愈发狰狞的面孔,吓得她花容失色,失声惊叫起来,“赵力,快救我,给我杀了他。”

    赵力显然没料到强弩之末的刘坡还能做出如此迅猛的举动,但他游牧副尉的官职可不是掏钱买来的,一身本事倒是丝毫不逊色那些在边境杀敌挣军功的悍将,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一个前冲,鞭腿扫在刘坡脖颈,一套.动作绝无拖泥带水,沉猛的力道直接将对方震飞出去,落地时已不知死活,穆夫人狼狈起身,快步冲到刘坡身前狠狠的踩上数脚以泄心头之恨。

    街角的阴暗中,苏问默默看着发生的一幕面无表情,相比离开木屋的第一天时的少年也发成熟,毕竟使人成长的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经历,从生到死,从好到坏,从懵懵懂懂到细思恐极,这些本该与他毫不沾边的东西让他那张一尘不染的白纸浓墨重彩。

    “少爷,你为什么拦着我。”七贵愤愤不平的说道,也许他在刘坡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的身影,那份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但是为什么就不能争取一下呢?

    “废话,对方有三百人,你以为你是谁,再说了,就算救了他,他能给我什么,钱,我并不缺。”苏问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他唯一在教育小仆人方面所谈及的规矩,利益这种东西虽然说起来很俗,可对于七贵这个不开窍的脑袋却是最直接的回答。

    果然,七贵冷静了下来,但同样的那张本就黝黑的小脸愈发阴沉起来,第一次话语之中出现了失望的语气,“少爷,你变了,以前你从来不会关心这么多,对你来说事情只有对错,对就要帮,不对就要罚,书中的侠义精神不就是这样吗?”

    “狗屁个侠义,我不是给你说了那都是写书的故意写出来骗钱用的,就算我们两个冲过去了又能怎样,白添两条性命而已,七贵,我想你记住一件事,我们现在已经不在木屋里,该怎么好好活着才是你和我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可那次在冰晶世界前你为什么伤感,又为什么要救巧巧,又为什么在青锋郡明知九死一生还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少爷你看的书都是我读给你听的,家国大事,尔虞我诈我记不住,再多的书就记得一个字,一个情字,刘坡对那女子的情,对整个马帮的情,这种人不该救吗?少爷,如果有一天倒在地上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要锱铢必较。”七贵越说越暗自神伤,抬起头对着苏问发出一阵冷笑,一直以来他从没有将自己真正当作仆人,他相信对方必然也没有过这个念头,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听对方

    的话做事,就好像对方也习惯了听老爷的话一样,既然都想过反抗,仅此而已。

    “去吧!去吧!想要送死就去,为什么你总要将我的好心践踏的一无是处,是,如果有一天倒在那里的是你,我最多就是帮你收尸而已,就是清明也懒得给你上支香,更是吝啬的连一张纸钱都不烧给你,这下你你满意了吗?你那些银票我就是撕碎了也不烧给你,让你在地底下也是个穷鬼”

    苏问莫名的恼怒,以往小仆人的顶撞他都能一笑而过,这十五年的无奈和寂寥不都靠着彼此的争吵而消磨,但今天对方最后一句话真正伤到了他那颗敏感的心灵,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还只是停留在一个交易的薄情者,只是为了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便猜测怀疑,这才是最大的心痛,对于旁人,他也许能够厚着脸皮的讨价还价,唯独七贵,这个他怎么还都还不清的亲人,决不允许受到任何伤害。

    七贵摇了摇头,这次他不想再选择服软,也许很早之前如果他能表现的独立一些,勇敢些许,那么在某人眼中肯定也会留下自己的身影才是。

    “少爷,比起双双化作蝴蝶飞,我还是更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文,你说这世间的完美总是胜不过不完美,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不如一直留在木屋中好了。”

    说罢,七贵缓缓朝街外走去,苏问几次伸手想要喊住对方,他不明白一向胆小的对方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这世间总有太多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那怕此生有一百次犹豫不决,也会有天有一次不顾一切,那怕此生有一百次弱小无能,也会有天有一次倾尽全部,那怕此生一百次不越雷池,也会有天为某人暴起杀人。

    七贵迈出的第一步,他决定改变,直到下次见面时能够脱胎换骨,至少能够当面唤一声对方姓名,不求太多,满足便好。

    一条黑布从苏问袖口中飞出,落在七贵肩头,“蒙上面,免得被认出来了连累我。”

    七贵接过黑布没有回头,口中重重的吐出两个谢字,“烧肉和糖葫芦我放在街角的柱子下面,要是我回不来,你就自己去拿,七十五文钱,别糟践了。”

    苏问没有答话,既然对方选择了背对他,索性他也转过身去,不再去理会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直到对方的脚步声消失,才猛然转过身,却也只是暗骂,“好心当作驴肝肺,你既然要去送死,还在意那七十五文钱,少了你,少爷我能活的更轻松。”

    赵力看见去而复返的七贵,面色阴沉,又见到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将一块黑布蒙在了脸上,当即一抹阴鹜闪过眼眸,手臂一挥,如潮水的般的士兵涌了过去。

    七贵坚信自己今天会站在这里绝不是头脑发热,世人讲执念,那这便是我的执念,此生为情而行,是我离开木屋的第一愿。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百一十章 蒙面之后又蒙面

    寂静的街头没有因为七贵的出现而热闹许多,只有士兵们撑起而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些许的悲壮也在这一瞬间被愚蠢淹没,万人敌古往今来不在少数,然而即便是当初号称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最终不也是个在寒江自刎的唏嘘下场。m.www.uu234.net

    赵力心情沉闷,本以为世间极简单的交情买卖,但总有让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只是这些事绝不会包括眼前这个瘦弱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到的少年,他根本无需怀疑手下士兵的能力,只需要一个冲刺,将不会再有人出现在他面前。

    阔步而来的七贵,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与怒冲而来的士兵对比鲜明,麻衣下隐藏的身躯伴随着呼吸缓缓苏醒,陈茂川说过对方曾经是见到过开灵风景的人,却不知什么原因跌落了,苏问一直以为是受自己拖累,但其实七贵所走的道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说孟良三入开灵开八座灵宫已是世人惊叹的神迹,那么如果此刻凌天宫的神官在场,一定会揪着胸口,失声怀疑这些年来所信奉的天道究竟是否存在,否则怎么会容忍这么多邪魔现身人间。

    一名身披铠甲的步卒率先冲到七贵面前,手中的长枪刁钻狠辣的捅向对方心窝,七贵没有特别的反应动作,只是右腿微微抬起分毫,随即迅猛踏地,伴随着震响,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密布地面,枪尖之下已然没了身影,那名步卒惊容未改,只觉得一阵劲风拂面,整张脸颊深深凹陷,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也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随后而至的士兵根本没有看到前者如此骇人的死状,甚至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七贵的身形出现了一阵晃动而已。

    唯有纵观全局的赵力眉头猛然皱起,在那一刹一阵冰冷的感觉直击他的心房,脸上的阴沉缓缓被莫名的惊慌取代,身为武夫的他虽说仍在起凡境界摸爬滚打,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比任何一名修士都更明白以武入道的艰难,以及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力量。

    “不可能,怎么会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单这种**爆发的力量,难不成他竟是一位超脱之人。”

    赵力明显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恐惧,以至于忍不住退后了数步,古往今来气宗与剑宗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但是无论如何以凌天宫为主宰的九州大陆,修士便永远压过武者一头,那怕你枯剑冢技艺超群,可终究是一家之力,如今的九州,能够叫得出名号的武道大家屈指可数,可入宗师境界的更是寥寥无几,就更不要说宗师之上的超脱之人。

    对于世人而言,立尘之后再无修行,乃寻觅超脱之法,脱离凡尘登临仙界,凡人修行由起凡入品,开灵小宗师、立尘宗师境界,唯有解世间一切困惑,上闻天道之才,方是超脱人,不拘凡尘世俗。

    几百年间真正寻得超脱之人一双手也数得过来,但这其中以武入道的武夫却连一人都没有,对于武道而言立尘已是巅峰,但谁也不可否认立尘境界的武夫就一定比不得超脱的修士,正如武榜第三的官天晓以立尘上境的修为将一众超脱修士压在身下,连同诗仙唐一白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有绝对的实力,若是超脱,只怕是此间唯一一位有望超越凌天宫宫主的武者。

    七贵那里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对方口中世间唯一一个超脱的武者,这顶头衔委实大的吓人,就算是赵力目光短浅也好,被震撼失神也好,有一点不可否认,如果七贵真的能够一直走下去,超脱不置可否,但一定会被凌天宫以除魔手段诛杀,强纳天地灵力于体内,其心不正,其道不存,是为魔头也。

    武者与修士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后者御灵在外,前者养力在内,天地无极,人体有限,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武者巅峰被定格在立尘上境,而那群被称做魔教的异教徒便是妄图迈过眼前雷池,不过究竟什么是魔,不过是一群不被常人认同的疯子罢了。

    七贵入过开灵,那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连一座灵宫都没有开启就又跌落起凡,但这种跌落与孟良不同,并非消磨的意境,反而是一种沉淀,以求厚积薄发的冲势,早就不止一个人说过苏承运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既然能疯一次,又为什么不会疯第二次。

    瘦弱的双臂犹如两条精铁打造的铁棍,不用朴刀的小仆人重新亮出了在青山中让所有野兽都见之色变的拳头,只剩下一阵粗暴,十余根长枪被他夹在腋下,手臂如刀长枪应声斩断,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经躺下了二十人,无一例外皆是一招致命。

    七贵一路横行无阻,如同虎入羊群一般,与其说他是一个没有灵宫的开灵小宗师,倒不如说他已然将九座灵宫融为一处,而他本身就是一座灵宫,那副柔弱的身体只怕早已经远胜精铁。

    然而即便折损二十人,剩下的兵卒非但没有胆怯,反而是更加不畏死的冲杀上来,北魏尚武,沧州尚死,哪怕是常明手中的私家军仍有大批都是可死战不退的热血男儿,只可惜这块好钢没能用在刀刃上。

    无人察觉之间,一根漆黑的钢针悄然穿行在士兵之间,就在七贵抬手的瞬间,刺中他左肋的肺俞穴,挥动的手臂猛然停滞,紧随而至的第二根钢针从脊柱没入,第三根刺中肩膀,志室、肩井两处大穴被封,原本奔流不息的灵力立即紊乱起来,就像被堵住的洪水,开始朝别处疯狂涌灌。

    一名在人群中蛰伏已久的修士突然现身,脚下快走两步,冲到七贵面前,双手交错之间又多出六根钢针,再度精准封住七贵六处大穴,彻底阻绝了对方的灵力调动。

    见此,赵力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留有后手,本身是为了提防马帮中会不会藏匿高手,特意从三水郡的一个江湖门派中借来了一位**修士的鬼医,一手针灸封穴功夫诡异至极,没想到马帮那边没用上,此刻倒是有了奇效,这为鬼医虽然招数奇特但本身修为才堪堪开灵,正面对上七贵绝无胜算,所以先前随着士兵冲击时并不急于出手,等到摸清了对方的招式套路,才以雷霆手段瞬间将其制服。

    被封印九处大穴的七贵此刻莫说是调转灵力,便是想要移动身形都格外困难,单是肺俞穴位一处,震动心肺、破气机,伴随呼吸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都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七贵身上时,一阵惊魂不定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尖

    锐的音调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又一个蒙面人现身,一身反穿的麻衣看上去古怪异常,手掌死死扼住穆夫人的脖颈,用沉闷的声音喝道:“想要她活命就把人放了。”

    赵力听的头皮发麻,以他的的警觉竟全然没有察觉到对方何时出现在身后,更是骇人的连昏迷在地的刘坡也都没了踪影,得是何种了不得的身法才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本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怎的演变成了这样,前有堪称官天晓第二的小子硬生生亮出了一手以一敌百的强硬战力,转眼又多一个身法诡谲,甚至带着一分宗师韵味的神秘人物,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帮首领哪里结交的这些奇人异士,想到这里便是头痛不已,早知如此,当初穆夫人拿着令牌找上他时,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你又是何人?”赵力险些要发狂,一个刘坡死与不死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可要是穆长寿的干女儿出了丁点岔子,别说他副尉的身份还保得保不住,只怕摘了这颗人头都不够。

    来人自然是苏问,到底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只是眼前的局面可不单单是一个疯狂就足以形容的,以一敌百的实力他没有,不过满腹聪明却是连陈茂川都认同的,二指并出,一枚铜钱骤然弹出,随着一身闷响嵌入身旁一座石狮子体内,论腕力就算再有三年,他也达不到南追星的程度,但配合上灵力和念力,也是能够再现檀溪威力。

    “盗圣,南追星。”

    也不知南追星此刻会不会疯狂的打几个喷嚏,不过这名头倒是比当初冒用陈茂川时威慑更大,不管是江湖中还是在朝为官,谁人不知南追星之名,身法九州第一,一招漫天花雨撒铜钱的暗器功夫天下闻名,赵力尽管惊讶,可结合上对方神出鬼没的身法,以及方才那枚深入狮肚的铜钱,十成已然信了六成。

    那名鬼医看了看赵力的眼色,小心取出插入七贵体内的钢针,带着七贵走到苏问面前,尽管钢针已经取出,但身体的麻痹并没有退去,一七贵个踉跄倒地,苏问连忙去扶,那名鬼医眼疾手快一把将穆夫人夺了过来,交换手之间与苏问手臂擦过,神情骤变,身形连连退去。

    “那里来的蟊贼,区区一等起凡修为也敢冒充南追星。”鬼医一语点破天机。

    赵力如梦初醒,愤怒交加,拔出腰间佩剑领着身后士兵一拥而上,苏问连忙将七贵背在身上,纵身一跃,竟然朝着对方冲了过去,双手交叉袖口中,只听口中振振有词的大喝一声。

    “漫天花雨撒铜钱。”

    铜钱飞驰布满天际,众人猛然一顿,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纷纷手忙脚乱的抱头遮挡,苏问脚尖落在一名士兵肩头,走马观花步如点水一般飘掠而去,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那名鬼医身前,对方甚至来不经惊愕,一道白芒从脖颈紧贴而过,气绝身死,也不理会一旁七魂吓丢六魂的穆夫人,身形连闪,消失无踪。

    另一边铜钱落地,全无力道,赵力这才发觉受骗,慌忙转身,那里还有对方的身影,气的牙关紧咬,手中宝剑愤怒入地三寸。

    “混账,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雨中飞燕

    祥和镇终于热闹起来,多的是哀怨连天,客栈的掌柜的眯了一眼赵力手中的画像,故作沉思后,肯定的说道:“没见过,许是外面来的人。顶 点 X 23 U S”

    官兵走后,老板娘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眼神中满满的迷惑,有些话在嘴里反复嚼了好几遍,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

    掌柜的连忙去将大门紧闭,长舒一口气的瘫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媳妇儿,咱家这都是小户人家,左右都惹不起,我听说这几个人都是了不得修者,愣是从几百人手里把刘坡给救走了,说真的,我还真是有些看好那泼驴儿,他要能给镇上带来一只马帮,咱家这客栈也能跟着救活不是,哎呀,想不到我老邓也有天能和修者坐在一个屋里唠家常,真他娘的过瘾。”

    “你倒是想得美,那穆夫人可是都司大人的干女儿,招惹上这样的人家,刘坡有多大的能耐活命,他要是乖乖伏法还好,这么一闹,那不是给人家机会杀人,可怜了马帮几百口人命,只怕都得被架在砧板上人人宰杀。”这老板娘也是看得明白,正所谓民不和官斗,再能耐你能斗得过朝廷,当年北魏十大宗门那一个不是盛气凌人,霸道的熬熬叫,结果人家李宰相剿灭宦官之后,反手就是一记重板子,打的他们十几年抬不起头来,只能说这世间跟谁讲理都别跟当官的讲理。

    谁知掌柜呵呵一笑,得意地说道:“媳妇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前几日我去郡里买货的时候,听说青锋郡守被抓了,好像就是这位穆都司指示的,谁不知道他们都是布政使手底下的狗,竟然疯咬在一起,布政使大人听了之后气的要杀人,咱也不管他是真的假的,肯定穆都司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闭嘴,你这个大嘴巴怎么啥事都敢往外说,这毛病可要不得,咱是开客栈的,人来人往的,当心祸从口出。”老板娘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愠怒的说道。

    掌柜满不在乎,摆了摆手道:“啥人来人往,都多少日子没外人来过了,我呀!可是真心看好刘坡,那什么陈家父子根本就是两个窝囊废,成天被一个女人管手管脚的成何体统,哎呦,媳妇儿我可没有说你,你先歇着,我给你炒两个小菜去。”

    挣脱开揪着耳朵的纤纤小手,掌柜满脸庆幸的朝厨房跑去,看着对方仓惶离开的背影,小妇人扑哧一笑,寻常夫妻既然求不得大富大贵,便也只剩下相互恩爱,这日子过的虽然平淡,却一点也不枯燥。

    镇外的一处破庙中,莫修缘两指打在七贵的手腕处,眉头时而微皱时而延展,一旁的苏问大气不敢喘一下,约莫过了一刻钟,莫修缘才起身将七贵上身衣物褪去,只见身上的九处穴位皮肤呈现一团紫黑色。

    “怎么样!”苏问焦急问道,回来的路上还好好的,突然就喷出一口污血昏迷不醒。

    莫修缘从怀中取出数枚银针,顺着那些黑斑刺进去,也就半息光景,针尖也呈现出乌黑之色,“好恶毒的手段,这些大穴本就致命,现在又沾上毒,棘手的很。”

    “你肯定能救他的,你连天劫都挡得住,解毒肯定不在话下。”苏问连忙说到,脸上不知是该露出欣喜还是担忧,他怕自己这张乌鸦嘴真的就说中了什么。

    “我只能尽力而为,首先我需要知道他中的什么毒,而且对方下针的手法有些特殊,我需要时间。”莫修缘尽量平静的说道,其实在他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七贵的体质特殊是他生平罕见,寻遍经脉竟然找不到一处灵宫,没有足够灵力抵御,毒已深入腹脏,只靠外力一点点的清除,且

    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只怕对方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在这时,刘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依稀记得两道身影,此刻醒来看到苏问一众,心中知晓是对方救了自己,不过从对方凝重的面色,以及身体紫黑的七贵,心里一阵紧绷,强撑着身子拱手道:

    “刘坡感谢诸位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日后自当回报。”

    “谁想救你!要不是为了你,他会这样吗?一个连自己的女人和兄弟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谈什么报恩,可笑。”苏问根本不领情,很是不善的说道,话语中分明透着极深的怨恨和不屑。

    刘坡觉得口干舌燥,对方说的没错,也许是这些年的顺畅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今日真可谓是一败涂地,不仅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还连累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们,年少血气方刚,一众情绪涌上心头,握拳狠狠打在地上,愤而起身便要离去。

    “你要去哪?”七才连忙拦住对方。

    “刘坡愧对各位兄台出手相助,如今我那些兄弟还在刀口之下,我又岂能坐视不理,此去不论死活,各位的恩情我都将铭记于心,来世做牛做马自当回报,告辞。”

    “我不想救你,你要去送死也得给我等七贵醒过来亲口告诉他,告诉他救错人了,你就是烂命一条,只会逞英雄,真是可笑,你们这种人满口的恩德,又真正做过什么,害人害己罢了。”苏问阴沉着脸,从未有过如此痛恨所谓的情义,道义,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才会让人过的这么无奈。

    刘坡本就憋着一口气,何况年轻气盛,被对方这番羞辱,血气猛地冲上了头,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肆意践踏我的尊严,我刘坡不管怎样对兄弟问心无愧,我就是就不出他们,与他们一起死又何妨,这条命既然是你救的,若是你觉得不值,只管拿去。”

    两人针锋相对,七才长叹一口气,也懒得再管,退回到一旁假装闭目养神。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苏问低喝一声,龙舌出鞘,点出的寒芒直逼刘坡咽喉,俨然是动了杀意。

    就在这时,沉默的莫修缘闪身两人中间,袖袍中鼓荡的灵力震飞两人,平静的脸上也多出了一抹烦躁,“够了,这种时候争执有什么意义,你杀了他七贵也不会醒来,还有你,就算你现在出去又能如何,七才,看着他们,谁再乱来,就给我捆起来。”

    被莫修缘这么一喝,两人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了几分,苏问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自责道:“都怪我,当时昏了头一刀结果了那家伙,怎么就这么蠢。”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莫修缘拍了拍苏问的肩膀安慰道,不过话虽这么说,若能够把那名鬼医捉来,一切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委实是这下针的手法太诡异少见,莫修缘号称通读世间一切法门,可天底下叫不出名字的招式何止千万,甚至其中不乏精妙,阴沟翻船岂在少数。

    “这伤口我好像见过。”就在这时,刘坡缓缓开口,却又担心什么,有些犹豫不定。

    “你说什么?”苏问猛地抬起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刘坡咽了一口唾沫,又看了看七贵身上的伤势,沉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马帮里的郎中曾经治疗过这种伤,是三水郡青蝠门的丧门钉。”

    “哼。”苏问听后冷笑一声,眼中再度掠起了杀意,“你这么说无非是

    想让我帮你救人,我凭什么信你。”

    “我说过信不信由你们,中了这种丧门钉初时只是皮肤紫黑,随后毒素侵入腹脏,一旦扩散至心脉则必死无疑,最多还有三日,如果没有解药神仙难救。”

    “只有三日!”

    苏问失魂落魄的看向莫修缘,后者点了点头,刘坡所说的症状与他所知晓的一致,可自己并不是医者,就算知道是毒,也制不出解药,能做的不过是用灵力阻绝毒素而已,但这种做法也仅仅是拖延毒发的时间,治标不治本。

    “希望你不要骗我,否则我会让你马帮所有人给七贵陪葬,我说得出就做得到。”苏问狠狠咬着每一个字的发音,就像刀子刻在石头上一般,清晰入耳。

    “你放心,若是解不了七贵兄弟所中之毒,刘坡自当以死谢罪。”

    苏问深吸一口气,朝破庙外走去,天空阴沉,有大雨将至,回过头看向莫修缘,神色复杂的问道:“不能帮我吗?”

    莫修缘摇头,除了苏问面临天劫那次,之后不论是被杀手追杀,还是今日清晨在乱军之中救走七贵和刘坡,他都没有再出手,因为他修的是缘,缘无因有果,无欲而求,之前迫不得已与苏问结下一段因,便用去四道缘了结这段因,无因而有果,果未成之前,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那请替我好好照顾七贵。”言毕苏问步入黑云之下,消失在茫茫大地边际。

    他还没有头昏到要一个人去闯对方三百人的营地,如果莫修缘不出手,想要正面救出马帮的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刘坡对兄弟问心无愧,苏问自问对七贵同样无愧,只是不同的是,前者只为一同赴死才算情义,而后者清楚知晓只有活着才能将有愧变作无愧,他不认为那日阻止七贵离开是错,但没有错并不等同于不后悔,如果可以他会选择直接打晕对方,哪怕是恨也比此刻好受。

    苏问重新回到小镇中,街道上有士兵巡查,但还不至于有人会将早上的蒙面人与此刻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联系起来,他径直走进一家卖纸的铺子,老板是个古怪的中年男人,在镇上住了很多年,却很少和邻居打交道,做买卖也都是心不在焉,与人冷嘲热讽,若不是镇上读书人较多,又只有他一家买纸的铺子,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今天打烊,不卖。”老板头也不抬的吐出一句话,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挑逗着鸟笼中的金丝雀。

    “我不买纸,买你那只鸟,天高能飞多远,八百里长河,它看的最是清楚。”苏问平静的说道,然后自顾自的从柜台上取下纸笔,写上几句话用镇尺压好,又放上三枚铜钱便离去了。

    等人走了很久,老板缓缓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将手上的鸟笼放在一边,从镇尺下取出那张纸条,古板的神情缓缓展开。

    “多久了,我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是个买纸的,庆珂,这就是你看中的人,本事是有,就是人啊!还不够决绝,今早的事情办的有些糙,可这种人咋就能跟你料到一块去,想不通啊!只有等到了下面再问你了。”

    咔嚓一道惊雷劈裂苍穹将屋外印出一片花白,老板小心翼翼的打开鸟笼将金丝雀从中取出,温柔的抚摸鸟儿炫丽的羽毛,十分心疼的说道:“飞燕啊!这么大的雨还要你出去,老爹也心痛,到了李胖子那里可得好好吃回来。”

    雨幕之下,一只雀儿从窗台上跃入空中,双翅展开竟是快如鹰隼,只是几个眨眼便没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顿悟

    世间之人大抵可分为两种,一种读书,一种不读书,自千年来九州圣人升仙之后,留在世间的典籍只减不增,无人再能达到可与之相比的境界,就更不用说传教授业。m.www.uu234.net

    仁、义、礼、智、信、怒、忠、孝、悌,传承了千年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可真正能够通其真意之人世间绝无,便是连自称十三全老人的李居承在谈及生人功德时也都泯然一笑,不敢自夸。

    千年前的九州不比此刻安定,无邦,无国,无教派,无信仰,人们更像是褪去了毛和鳞片的野兽,不知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世间出现了一位圣人和一位书生,书生读圣贤书,圣人写圣贤书,圣人以为世人愚昧需以大道开智,于是一生之愿踏足九州每一寸土地,述而不论,愿此间再无善恶不分之人,思而不辩,愿此间人人可称圣贤之名,只可惜直到他飞升之际,世间仍是愚昧之人大过有志之士。

    书生观见世间真正善恶,一个动荡不安的时局如何能够安稳的放下一张书桌,九州不平便需要人去踏平,问道天外,一把折扇换取千古功名,学生恭请圣人升天,从此世间我为君主。

    述而不论,自有后人留下圣言十二卷,愿此间再无善恶不分之人,法制之下善恶分明,以刑止刑,思而不辩,道法千万,只在源源不绝,而非一家之说,不与人辨是非,不与人争长短,然而国家之下,信仰只有唯一,愿此间人人可称圣贤之名,奈何圣人只有一人,再无人望其项背。

    读书可以明智,幼.童读书,只因先生的戒尺打在身上会痛,读书可以修身,年少读书,只因功名利禄迷人眼,读书可以知得失,老年读书,只因人之将死,才终于愿意捡起丢弃的圣贤。

    人生苦短,不过寥寥数十年,唯有后十年方知书中真意,如此书生也配担起圣贤之名,书生酸腐,武人不屑,但书生高贵,脱身平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每一个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书生以为时局动荡如何能够安稳的放下一张书桌,却不知世间万紫千红,书桌之上再无安静读书之人。

    陈家有父子,自幼读书,与笔墨为伴,却无一功名傍身,依旧怡然自得,父陈长安,子陈之同,人生在世求的太平长安,世人与之相同,一身功名不显现,只知埋头苦读书,镇中的居民都说是读书读傻了,读书不为功名还读劳什子书。

    “读书,读书,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儿媳妇都要让人家夺走了,你还坐得住。”穆夫人一手抢过丈夫手中的典籍狠狠的丢在地上。

    陈长安并未动怒,平静的走过桌前弯腰将书拾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好生儒雅,“夫人,书有何错,既然人家姑娘不想嫁,那么这门亲事退了便是。”

    说罢又悠哉悠哉的坐回书桌前,执笔勾勒批注。

    “退了便是!我当初怎么会嫁给你这么窝囊的家伙,人家都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让儿子的脸以后往哪里

    搁,抢了媳妇不说,还平白无故被一顿毒打,你这个当爹的不管,我管。”穆夫人带着哭腔的叫嚷着,声音从书房传出,下人们连忙躲得远远的。

    这时房门推开,陈之同缓步走入,脸上的伤势已经退去大半,虽然仍有些青紫,依旧盖不住那原本俊逸的皮囊,与他爹一样,恬淡文雅,“娘,清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她心有所属,我不强求,至于刘坡,只要他以后好好待清儿,我们之间也就两清了,还请不要再为难他们了,听说这次刘坡还为镇上带来了一只马帮,好事。”

    “疯了,你们爷俩都读书读疯了,之同你可是娘的心头肉,把你打成这样,娘的心在滴血,这事你不用担心,清儿那丫头我一定会让她乖乖嫁进陈家,至于刘坡,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娘....”

    “不要说了。”穆夫人尖锐的嗓音回荡在书房中,用眼睛狠狠剜了陈长安一眼,恶狠狠的说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跟你一样是个窝囊废。”

    穆夫人推门而出,留下一对父子摇头苦笑,陈长安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将儿子唤到身旁,轻笑一声说道:“之同,你知道爹当初为什么要娶你娘吗?”

    “因为娘亲漂亮。”

    陈长安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读了十几年的书连个功名都没有,你觉得你娘又为什么要嫁给我。”

    “因为......”陈之同眼神有些迷茫,停顿了片刻问道:“那爹究竟是因为什么。”

    “嘿嘿。”每每回想起往事,陈长安总是莫名其妙的笑起来,陈之同早已经习惯了,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当年你娘啊!那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有一日我路过三水郡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娘和几个买菜的汉子斗嘴,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娘是穆都司的干女儿,只觉得你娘是个姑娘家,怎么都要吃亏些,于是就冲上去,结果你猜怎么样。”

    “爹肯定被打的很惨。”陈之同笑着说道。

    “哈哈,没错,你娘啊就那么看着我被人打,竟然还在一旁偷着笑,当时我就觉得圣人那句话说的真是不错。”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陈长安拍着陈之同的肩膀点头道:“就是这句,后来你娘就问我为什么要帮她,爹当时气坏了,就胡说了一句被鬼上了身,本是句气话,偏偏就让你娘听成了一句情话。”

    “之后我才知晓其实你娘也是个可怜的人,自幼父母双亡,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下活着更难,当时郡里都在传你娘的风流韵事,我只知道你娘为了我甘心走上两千里路,就只是陪我去看一看当年圣人的读书的地方,要知道那时候你爹只是个穷酸的书生,真是穷的叮当响,还非要好面子的说什么天将降大任的谎话,那时候你娘就在旁边听着,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一路上风餐饮露,苦啊!但是爹觉得这就是一生都在寻找的圣贤之道,后

    来有了你,不得已才回到郡里,流言蜚语肯定是少不了,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你娘为了你不受委屈,不知道跟多少人吵骂过,但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诉过一次苦。”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觉得面子这东西在心爱之人面前最是一无是处,但就是放不下,就带着你娘逃,这才来到了祥和镇,你娘骂爹是窝囊废,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要是当初能站出来跟你娘一起承担那些流言蜚语,许是你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爹,娘也挺苦的。”陈之同红着眼睛说道。

    “是啊!你娘也许有很多地方不对,可不管她做什么,爹都相信她是是为了咱爷俩,这人就是一本最难读的书,爹用这一生读懂了一本,足够了,儿啊!清儿那丫头不爱你,你绑也绑不来,爹这一辈子,没什么在意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娘,那怕她再恶,在别人眼中再怎么不好,我都不在乎,你跟爹一样,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只会读书,那就好好读书,读一本这辈子都丢不掉的书。”陈长安慈爱的抚摸着陈之同的发顶,从蹒跚学步到现在也要成家立业,只怕以后再想这样就得踮起脚喽。

    “不说了,等会儿爹去找你娘说,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你娘当初什么都听我的,现在也是一样。”陈长安站起身,透过窗户看向屋外,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年,平静的日子真是容易让人忘记一切。

    “之同,去考个功名吧!爹知道你这些年心里揪着这件事放不下,爹不拦你了。”

    陈之同猛地抬起头,这些年他总是被人们嘲笑空读了十几年的书,却比不上一个刚刚走出学堂的小子,只是陈长安向来对入朝为官十分不屑,认为那是脏了读书人的求学之心,也许读了几十年都没想通的事,在这里住了几年就突然通透了。

    只是闷头读死书,满口的不为五斗米折腰,说到底还不是读给别人看的,既然心里读着压抑,那就换种读法,如果仅仅是因为怕心境被侵染,那这求学之心还真是虚伪的一文不值,愿此间人人可称圣贤之名,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读劳什子书。

    陈长安走进内室拿出当年求学之时穿着的麻衣,比不上身着的长衫华丽,更是没有读书人自语的清雅高洁,有的仅仅是一颗赤诚之心。

    “之同,这件衣服给你,切莫忘记初衷。”

    陈之同接过那件麻衣,上面还有某人亲手的缝补,小心翼翼的问道:“爹,论才识你比起朝中那些素位裹尸的人强得多,与其一只窝在这里,难道你就不想实现抱负。”

    “不了,爹有你娘就已经足够了,和圣贤打了半辈子交道,累了,以后就好好陪着你娘,那些抱负连同这件麻衣一起托付给你,容爹偷一回懒。”陈长安轻笑一声,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出门而去。

    佛家讲究顿悟,又说世间一切立地成佛,陈长安不敢苟同,但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世间的极乐,那么这就算是顿悟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曾经现在,不曾改变

    天空中的阴沉终于被一声惊雷彻底打破,雷霆滚动,将整个压抑的小镇映照如白昼,铁蹄践踏泥水飞溅,砸落在两旁的草茎上,又迅速被后面的泥水冲刷掉,周而复始,直到那只浩浩荡荡的轻骑穿山而过。顶 点 X 23 U S

    “大人,这么大的雨,山路湿滑,不如等雨停了再走。”一名斥候擦去脸颊上的雨水,高声喊道。

    连绵的雨势根本不像春季的温柔,比起夏热的狂暴也不遑多让,雷霆闪烁,白光将领头人的脸清楚勾勒,肥胖的脸颊不知是被这雨冲刷的狰狞,还是他本身就很狰狞。

    “停什么停,明晚之前赶不到祥和镇,都给老子脱了这身皮回家种田算了。”李程俊斥责道,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在骏马的翘臀上,饶是他如此体态,却也是个御马的好手,这一路疾驰而来,中途多时崎岖山道,竟是熟悉的很。

    “是,大人。”斥候不敢在言语,只得拼死的挥动马鞭,在痛楚的刺激下,身下骏马也顾不得山势陡峭,四蹄奔走如飞。

    一纸告示伴随着雨势在祥和镇散播开来,谁人敢怒,又谁人敢言,早已经当日之事忘得一干二斤,朝廷的话的确是最不容怀疑的铁证。

    “嫌犯刘坡以下犯上,率众袭击三水郡府军,如今逃窜至此,特派本将前来捉拿,从犯赴法,主犯在逃,知情不报者同罪,明日午时菜市口问斩首要从犯七名,以正国法。”

    除了唏嘘感叹,唯一敢说话的那位书生此刻撑伞走进了镇子的祠堂,雨水打湿了陈长安的裤腿,有些微冷,但还不至于让他被眼前的军威吓的腿软。

    “敢问赵将军,刘坡所犯何罪?”

    赵力高坐祠堂,两只脚大不敬的翘在祥和镇居民历代先辈的灵位桌上,手中把玩着一根无羽箭簇,冷声说道:“陈兄,小弟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们陈家,你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来质问本将,究竟是何道理。”

    最后半句语气之中锋芒毕露,多的是怒意和嘲弄。

    “我陈家受先帝之名,行的端站的正,从不做诽谤妄言之事,将军这份情义未免让在下有些受宠若惊了吧!”

    “啪。”

    赵力手中的箭簇应声折断,脸上的笑意越发阴冷起来,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这位镇上最是窝囊的读书人,突然觉得真是可怜,罪人之后一事无成不说,连自己的媳妇都不清白,这样的家伙真是多说半句话都觉得侮辱,“陈长安,这事你还是回去问你夫人好了,本将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打哈哈,刘坡聚众闹事,袭击府军已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铁证?何在?我怎么没看到。”

    赵力一掌拍在桌上,供奉先祖的灵牌七零八落的倒落地上,“陈长安,你莫要这般不识好歹,否则就算是穆夫人在,本将也要治你个不敬之罪,你要铁证,本将二十多名兄弟如今尸骨未寒,这笔帐我还没找你们陈家算。”

    “你是要找我算吗?”

    一声清叱从屋外的雨幕中传来,只见穆夫人缓步走来,身旁撑伞的丫鬟一步不离的紧紧跟着,陈长安见到这一幕不禁摇头苦笑,终究还是活回去了。

    见到来人,赵力尽管不情愿,可也不敢再发怒,将脚放了回来,阴阳怪气的说道:“穆夫人,这是你们的家事,本将不想管,但还请不要阻挠公事。”

    然而穆夫人根本不理睬,径直走到陈长安面前,冰冷的脸颊有了些许融化,轻声道:“有什么事回家说,不要让外人看热闹。”

    陈长安轻柔一笑,伸手从丫鬟手中接过油纸伞,推了推手示意对方离开,丫鬟看了妇人一眼,见对方默许了,才悻悻的离开。

    “赵将军,此事陈某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可若是你非要一意孤行,休怪我以手段治你。”

    “陈长安,你以为你陈家还是当年的陈家吗?当年你陈家私通宦官作乱,没有被满门抄斩已是李宰相仁慈,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这种话,本将今日便拿你问罪。”赵力将手中的半截箭簇刺入木桌,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话语一同钻入陈长安的耳膜,清晰刺骨。

    陈长安微微顿步,没有回头,平静说道:“你可以试试。”然后牵着妻子迈步离去。

    看着对方消失在雨中的身影,赵力面色铁青,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台,身旁的副手不敢上前,直到看见对方脸上的怒意渐渐平复才小心的走上前去,低声问到:“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总有他后悔的时候,我要让他陈家和那该死的马帮一起覆灭。”

    “可是穆夫人那边。”

    赵力斜眼扫过副手,嘴角微微扬起,用手指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本想借着这个妇人再往上爬一步,既然如此,都死了穆都司那里才好交代,马帮手里的那批货物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多给死去的弟兄家中一些抚恤金,我赵力生时没能带他们富贵,死了也要让他们知道没有跟错人,这个仇必须血债血还。”

    “属下们不后悔跟着将军。”副手慷慨激昂的喝道,不管对方做什么,他们自当誓死追寻。

    这世

    间不缺恶人,因为善恶都是相对的,赵力要对的起手下的兄弟,就一定会负别人,但这一点他从不后悔,就像那日所有士兵明知不敌,明知要死却没有一人退去,手段也好,御人之术也罢,能让三百人对你如此忠心耿耿,便足以称得一声大才。

    离开祠堂,迎面停着一顶华贵的轿子,陈长安停步,看向身旁的妇人,声色惆怅的说道:“你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吗?轻苍。”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方这么叫过她,穆夫人有些愣神,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烂漫光景,“长安,你有多久没有这么叫过我了。”

    “快二十年了吧!那时候你还是穆家的千金,而我却是戴罪之身。”

    “我。”穆夫人想要开口,却被一阵寒风堵住了话语,头上的发髻有些乱了,“也许是吧!我以为我能习惯这种贫贱的生活,可是,我过够了,我需要丫鬟伺候,我需要出门有轿夫代步,我需要别人对我毕恭毕敬。”

    陈长安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把这样的生活叫做贫贱吗?我们并不缺钱,甚至比起一般人家也算殷实,但是你一定要那些吗?那些虚荣的东西。”

    “你不会明白的,这件事结束后,我想回去住两天。”穆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便要坐进轿子中。

    “呵呵,哈哈哈。”陈长安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手中的油纸伞被风吹走,雨水打落在他身上,狼狈至极,“我以为我读懂了你,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甘心做麻雀,我以为我放下尊严可以挽留住你,也许是我太天真了,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要走就走吧!”

    失魂落魄的他踩着脚下的青砖猛地一个踉跄,穆夫人连忙扶住他,却被他挥手甩开,艰难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穆夫人仰着头,任由雨水打湿她的红妆,庄重雍容不在,只剩下一个落魄的女子,对着空旷的街道大喊道:“你从来都没有懂我,你的眼中只有你的书,我就是个势利的女人,跟着你吃了二十年的苦,二十年,把什么都给了你,就只换来这个吗?”

    “夫人,还是进骄子吧!别着凉了。”一名轿夫连忙说到。

    “呵呵,我要的是这些吗?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低我,你们男人要名节,我又何尝不是,你丢得下,我丢不下。”穆夫人惨笑着将头顶的金簪扶正,又整了整身上华丽的衣衫坐入轿中。

    “起轿。”

    “去哪里,夫人。”

    “......回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篝火旁的三三两两

    苏问回到破庙中,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告示交到刘坡手中,刘坡看后目眦尽裂,当即便要冲杀出去,被七才一个拦腰抱住按在地上,不得已只好一掌先将其打晕再说。www.uu234.net

    “你有何打算?”莫修缘挑动着升腾的火堆问道,寒风夹带着暴雨,这间本就破烂的庙宇似乎也就差一阵风的力量,房顶千疮百孔的滴着水,好在是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足够七贵平躺。

    苏问双手环抱膝盖,将头埋在里面,到现在他才觉得有些疲惫,办法他想了很多,如果三哥还在他身边,一切会变得简单,如果矮川在他身边,同样不会是此刻的寸步难行,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真正有能力对师兄的一切安排说不,只是现在他才觉得人活在世上总是需要去依赖别人,于是他到了那间买纸的铺子写下一封信,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了,否则别说是三百人马,就算再翻十倍也不足为惧,一个青蝠门又怎样,如果自己此刻是一名立尘宗师,翻手之间决定一门生死简直不要太轻松。

    “我想去学府。”

    “哦?”莫修缘有些许惊讶,不明白对方为何此时改变了主意,饶有兴趣的问道:“说说看,去学府干什么。”

    苏问舔了舔唇角,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本我去学府是为了寻觅求活法门,不想遇见了你,解了我的死结,我便以为这世间终于等到我去挥洒,但其实每个人都只是希望自己能活的顺心,可这两个字太难,总是会有不如意,我不懂什么兼爱非攻的大道理,我只知道别人欺负你,是因为你不够强,只有你足够厉害,才能够打回去,也就没有那么多不自在,我也许做不到这世间最强的那一个,但是往上走总归是能超过一些人,也就少了麻烦,才过的舒坦不是。”

    莫修缘皱着眉,手中被火焰烧的通红的树枝轻轻敲打在炭火上溅出点点火星,“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是对是错,强者是否就等同于无忧无虑,这一点世人应该少有反驳,可凡事都没有绝对,如果觉得有束缚,就拼命的往上走挣脱束缚,这道理听起来也没有错,但我总觉得是你出了问题,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怎么,当初不是你求我跟你一起去学府的吗?现在我同意了,你反倒婆婆妈妈的。”

    “这么说我好像应该高兴才对。”莫修缘撑着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是认真的看向苏问,沉声问道:“如果此刻你已经是一名立尘宗师,还是今天早上的情景,你会怎么选?”

    “那还需要选吗?当然随便一两招就把对方打的七荤八素,七贵又怎么会受伤。”苏问诧异的看向对方,不假思索的说道。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出现不同的选择,是因为当时的你只有起凡修为,而只要你变得足够强,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但是最终你还是选择出手了,就这么来看,其实强与不强并不能影响你心中想要去做的事情,顺心意而已,好像并不难。”

    苏问一脸茫然,嘴唇张动着,“等一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懂,可一连起来就一个字都听不懂,是不是到了你们这种境界的高人说话都这么云山雾绕的。”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一路修缘就是为了解惑,人活一世,总是要为了什么,天道既然赐予人类灵智,就不该浑浑噩噩,可所追寻的又该是什么。”

    “打住,我跟你说这么伤感的话题,你却跟我聊这些有的没得,这么深奥的东西你以后还是找矮川去聊吧!现在先聊聊救人的事。”苏问盘腿坐好,夺过对方手中的树枝将火堆中炭勾过来,通了通自己这边快要熄灭的火焰。

    “你啊!一点都不肯吃亏。”莫修缘摇头道,他一直很好奇对方是个怎样奇特的人,先贤说空灵之身不染世间尘埃,可包容世间一切,最是干净,那么作为空身的苏问也该与自己所设想的模样相近才是,可一路走来对方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失望,看不见一个为了证道艰辛修行的修士,也看不见一个通透干净的灵魂,更没有包容世间一切的胸怀。

    薄情,懒散,自私,固执,如果说一个人的性格往往都是从一处处细节之中所展现出来的,那真是看的真真切切,一个薄情之人,在意的只有他自己和那个相依为命的小仆人,而他的懒散,几乎和小仆人生在骨子里的吝啬一样,自私,固执更是可见一斑,只是明明早已经被打上这些标签的家伙总能够在某个时刻焕然一新,仿佛变作了另一个人。

    也许只是因为这些性格最根本的一点都源于他自己,他所看重的自己,一旦有些事触及到了他内心的那个小人,这些不足便会成为支撑他最可靠的动力,这么一个薄情之人可以为了自己看中的人而以身犯险,莫修缘相信如果没有王庆珂,他绝对不会为了所谓满郡百姓的苦难而将自己置身在那种危险境地,如果没有七贵,穆巧巧就算死在了宫羽手中也只会让他内心难过一些而已,那么此刻这种疯狂又在慢慢滋生。

    “你不会是想去劫法场吧!”莫修缘抬高了音调,隐隐压过了庙外的雨声。

    “救出所有人我也许做不到,但只救一个我还是有信心的。”

    莫修缘扫了眼被七才打昏的刘坡,不敢确定的问道:“你是故意把告示拿回来给他看的,你料定他明天一定会去。”

    “他现身我才有机会救人,只要跟他说,他一定会同意,哪怕是要他拿命去换。”

    苏问打定主意,不管李程俊明天是否能够赶到,他只要那名郎中,这种阳谋就是摆开了和刘坡谈,也相信对方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也一定会同意,尽管手段不算光彩,可对于苏问来说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对方七贵又怎会是这副模样,一报还一报,不公平也得公平。

    “利用刘坡的求死之心和对马帮众人的愧疚可以帮你拖延更长的时间,办法是好办法,可你不觉得龌龊吗?”莫修缘不评论对错,而是以龌龊一词点睛,足以说明他此刻心境的难耐。

    苏问冷笑一声,看着对方,语气轻浮的说道:“我求你你不肯去,现在我用自己的方法,你又觉得龌龊,七贵有错吗?就算是我的错,我认了。”

    “你有没有想过七贵如果知道你为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有负罪感,我不帮你,是因为我不能帮你

    ,而你是在把刘坡往死路上逼,绝非侠义之道。”

    “侠义?去他娘的侠义,七贵就是因为侠义之道现在躺在这里,我不是好人,更不是侠客,我只要七贵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就够了。”

    莫修缘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我并不是要阻止你,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既然在寻求顺心的人生,那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方才我不清楚你去学府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但现在我知道了,你所谓的变强只是让自己好过的借口而已,说到底还是不肯面对自己是个弱者的事实,想让整个世界反过来迁就你,我之所以救你,是觉得你可以帮我找到我想见到的世界,虽然我现在依旧相信着,但是如果你有一天后悔了,我会亲手杀了你,所以以后你所走的每一步都要好好想清楚。”

    “不要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跟我说话,你救我,我感激你,但不要以为你就可以决定我的一生,我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有一天真的后悔了,你想要杀我,也得问过我是否愿意。”苏问向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家伙,而且固执,你对我好,我会对你更好,但是永远不要以为我会为了你改变什么,更不要试图将他攥在手中,因为这种持续了十五年的糟糕感觉,在他离开木屋之后越发明显,哪怕这个人是他一直敬重的师兄也不可以。

    “少爷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修士最忌讳的便是沾染因果,尤其是你。”七才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年他亲眼目睹少爷修缘之路走得如何艰辛,苏问底子薄弱,能够熬过一次天劫已是不易,若是在贸然因果加身,可没有第二颗点朱砂能救他了。

    苏问愤怒的将手中的木枝捅入炭火之中,溅出无数火星,冰冷的神色在火光的照耀下依旧散发着寒意,刺痛的话语从他口中传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不要以为我和你家少爷交好,你就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我苏问不需要别人品头论足。”

    “你。”七贵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抬手便要打,以他的实力莫说一个苏问,便是再加上七贵也不过多费些力而已,那里忍得了这样的谩骂。

    “住手。”

    眼见一场争斗不可避免,莫修缘沉喝一声,又用眼睛狠狠瞪了七才一眼,对方这才不情愿的坐了回去,“苏问,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这种脾气不要发泄在朋友身上,七贵对你来说是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对我来说七才也是一样,所以我希望你道歉。”

    “哼。”苏问不为所动的冷哼着,看也不看两人,起身冲出破庙。

    七才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替少爷好好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真不知道少爷哪来的这些好脾气,“少爷,这种人真不值得你救,白白浪费一颗点朱砂。”

    莫修缘看着雨幕中的苏问,大雨不断从头顶淋下,缓缓道:“他总会想明白的,我相信到时他会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切,我还不稀罕。”

    “当真?”

    “好吧!那得看他诚意如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亮枪

    孩子抬头看向天上被雨水遮挡的苍穹,早已经习惯了在天地间露宿的他从不畏惧自然带给他的苦难,相反,这雨水更是苍天的赐福,为他们洗去一路的风尘,为他们带来生命的希望。www.uu234.net

    “阿爸,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吗?”年幼的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中,目光中闪烁着惶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似乎已经知晓了许多,清晨的战斗,以及方才那些冲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们,他是马帮的一份子,大家在哪里,家就在那里,但这里只是一座牢房。

    男人轻抚着孩子的额头,坦然面对死期,在那张沧桑的脸颊上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是满足,在看到府兵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庆幸的是只需要死七个人就可以救活更多的人,哪怕如此,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刘坡他是否安全,这只马帮的魂是否还在,男子年长许多,对于马帮的很多人来说都是被尊敬的存在,因为那双可以创造奇迹的手,总是能够从阎王手中夺回一条又一条的生命,这可真是让底下的君王很不待见。

    “喜儿,阿爸明天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乖乖的听你娘的话,还有叔叔阿姨,他们都会照顾你的。”

    “阿爸不回来了吗?”孩子搅动着衣角,天真的脸颊上多了风沙的粗俐,有些成长来的很快,来的漫不经心,却又如同山洪海啸一般不可阻挡。

    男人没有回话默默站起身,穿过人群,每经过一人都会含笑点首,马帮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医者慈心,救人却难自救,慷慨赴死的话语他还没有圣贤到可以一笑了之,但在之前他还是放不下这些人。

    他们七个家伙没了,刘坡没了,这只马帮也许会跟着没了,但他还想尽力挽留,七个即将赴死的长者聚在一处角落,冷清,狼狈,甚至连呼吸中都多了一股肃穆,因为今晚之后,将决定一只队伍的生死。

    雨后的祥和镇终于又有了一丝祥和,居民们早早来到菜市口前,祥和镇几十年来连个打架都少看到,更不要说杀头,只是这一次没人想来凑这个热闹,但是穆夫人希望他们所有人都到场,所以每个人就都不得不来。

    被冲洗干净的街道站满了人,七名身着麻衣的犯人被粗鲁的押上邢台,穆夫人端坐在高台之上,那场雨之后,她的雍容不减,更多了贵意,从一位普通妇人重新变成了人上人,脸上的贵气经过这几年的洗礼好似恨不得一股脑的喷薄而出,赵力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央,眼眸微闭,却丝毫不隐藏流转的杀意。

    三百士兵被他安插在刑场周围,还有几名星夜从青蝠门赶来的长老,他要的不仅仅是刘坡,还有那个杀死他二十余名手下的小子,以及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家伙。

    “赵力,时辰还没到吗?”穆夫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她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欢愉,这种被众人承仰鼻息的感觉缓慢苏醒,让她沉醉。

    “这种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时辰什么时候到,本将自有安排。”相比于前一日的殷勤,赵力此刻所表现的越发放肆,对于一个僵死之人,尊敬早已没了意义。

    穆夫人虽然心

    头不悦,但也察觉出这其中的变化,表面上装出一副不计较,等回到穆府总是要秋后算账,女人无道理可讲,却一定要提防睚眦必报。

    一段毫无内涵的罪状声明,场中的人也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们现在所关心的是刘坡会不会出现,以及赵力会不会一狠心将剩下两百人一同杀掉,早便听闻常明的私家军中向来有拿无辜百姓的人头充当军功的腌事,据说青锋郡守古大年被处斩,最大一条罪状便是这个。

    云后的阳光射出一道金黄,赵力面无表情的丢出令牌,刽子手肩靠一把明晃晃的鬼头长刀走上刑台,一碗水酒清洗刀口怨气,摘下第一人颈后二尺八的牌子,大书邱忠明三字,便是上一任的马帮首领,验明正身之后,鬼头长刀卷着一阵破风声骤下。

    “刀下留人。”

    不知从那里传来的喝声,刽子手凶神恶煞的怒视四周一眼,不见人影,随即举刀又要斩下,却突然耳鸣发聩,只觉脑中一阵昏沉瘫倒在地。

    众人惊愕,不知发生了何事,人群中那名纸店老板笑容古怪,身形随着人潮消失无踪。

    “何人胆敢扰乱本将执法。”赵力怒喝出生,阴鹜的目光扫过人群,就在这时一根飞羽从镇口疾速而来,赵力回手抽出腰间佩剑,刹那间飞羽骤然提速,全然不给的他出剑的机会,若是寻常开灵修士只怕连运起灵力抵御的念头都来不及便被一箭封喉,只是对于一位常年在血水中摸爬滚打的悍将,敏锐的警觉早已让他将本能提升到极致,脚下重踏,身形在短暂的呼吸间生生拔起数寸,手中的佩剑出鞘小半,铛的一声,以剑身挡箭锋,饶是如此,飞羽的力道还是让他在落地时朝后退去半步才堪堪化解。

    “赵力,刘坡在此。”

    镇口处一道健硕的身形突兀显现,仿佛从地平线上钻出一般,手中拖着一杆长枪,枪尖在地面擦著阵阵火星。

    “终于还是来了。”有人不知是叹息还是欣喜的冒出一句话,众人的目光也随着那支箭转移到了刘坡身上。

    赵力挺直腰身,将身上的盔甲摆正,对于方才那箭仍是心存忌惮,当日七贵给他的记忆实在震撼,如果没有青蝠门的鬼医出手,只怕再折损五十士兵都不算过分,相比与最后出现的苏问,只当对方卖弄聪明而已,自然而然的将射箭之人当成七贵。

    “只有你一人吗?那两个家伙呢?”

    “就我一人,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把埋伏的人叫出来便是,我刘坡全部接下。”刘坡枪身横立,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站立,以一当百,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邱忠明见者来人,惶惶挺直身躯,破口骂道,这明摆着就是请君入瓮的圈套,想不到对方还真的傻乎乎的入套。

    “泼驴儿你来做什么,老子不需要你来救,给我滚远些。”

    刘坡面送肃穆,将身后的布袋摘下放于身前,沉声道:“丘老,是我给马帮带来灭顶之灾,今日我若是离去,此生如何心安,赵力,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有本事,就来取我人头,不要为难

    无辜之人。”

    “有胆色。”赵力拍手赞叹,只是手下二十条人命需要有人来交代,斩杀青蝠门长老也需要有人来交代,如此区区一个刘坡远远不够,他要逼苏问等人现身,那就小火慢慢熬,看谁熬得过谁。

    “很粗糙的激将法,不过本将应下了,拿抢来。”

    一杆红缨梨花枪被副官递上前来,赵力退身半步,脚尖踢出正中枪尾,一杆梨花枪划出一道飞虹从空中坠来,刘坡挺枪前行十步,双臂大力将手中亮银枪上挑,在半空中点在梨花枪尖,就在碰撞的刹那,赵力飞身赶到,一手扼住枪身,大力压下,亮银枪被生生压出一个满弧,刘坡双手松懈,长枪顺势下滑,枪尾触地,借助枪身为杆起身一记飞踢,正中赵力面门,短暂交锋之间,刘坡似乎先胜一手。

    然而赵力何等老辣,面门受创的瞬间,伸手成爪擒住对方脚踝,枪尖顺势挑开,一道寒芒从刘坡胸膛扫下,鲜血飞溅,若是枪尖再进一寸便是开膛破肚。

    见着敌人显红,刑台上的士兵无不高声喝彩,大叫将军威武,刘坡胸前受伤并未慌乱,手掌撑地强行靠着扭转腰身挣脱开对方的束缚,继而一个滑步错开身为,亮银枪大劈横扫,一寸长一寸强,长枪的优势便在于距离,一旦近身就显得束手束脚,然而两人都是使枪的行家,手中长枪舞的密不透风,一阵接连的碰撞声后,只见亮银枪锋芒倒退,刘坡耍了一招首尾交换,赵力不明为何,却也丝毫不让,急追对方而去。

    这时一只布袋被挑入空中,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赵力头顶响起,当即心头大呼不妙,退步的刘坡忽而转守为攻,枪锋斜刺而来被赵力横枪挡下,却稳稳当当的刺中布袋正中,长枪鼓荡成弧将布袋撕裂开来,亮出其中十数口朴刀,刀光寒芒,亮银之意尽数其中。

    赵力自知中计奋力起势,体内灵力流转,仿佛闷雷一般从枪身炸响,将压制的亮银枪震开,几乎同时刘坡弃枪接刀,两手朴刀带力劈下,脆响连连,赵力身形下坠,苦苦撑起头顶梨花枪,眼睁睁看着又是两把朴刀坠落身旁,仿佛恰到好处一般,正好是刘坡送刀握刀的时机。

    马帮走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是一场厮杀,耍花架走招式,那些流传经典的武学刘坡一样都没有看过,他所学习的都是杀人术,在一次又一次搏杀中融会贯通,相比于军营的正规训练,更像是无赖打架,不管什么以退为进,也没有虚招实招,总之就是一句不能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两把从旁刺杀出的钢刀尖锐的挑开铠甲的缝隙,深入皮肉,赵力不敢耽搁,若是一味的在意伤势,只会被对方牵着走,既是杀人术,那便是存了不死不休的念头,索性也不再提防,重枪横扫劈在刘坡肩头,一枪换两刀,就看谁更有血性。

    “嘭。”

    生死之间,双刀莫名的停顿刹那便再也追不上枪势沉猛,人影飞出,刘坡吐血到地,肩头一个深深的凹陷,已是骨裂筋断,整条臂膀无力的耷拉下来,那双赤瞳泪水滚滚。

    一颗人头咣当一声从刑台上滚落,染满鲜血的脸颊粘附起地上的灰土,七去其一。

第一百一十六章无题(感觉写的越来越差)

    滴血的斩头刀被副官稳稳握在手中,一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在刘坡的目光中仿佛定格,霎时间无尽回忆涌上心头。m.www.uu234.net

    “哈哈,小子你想干马帮,老刀,给他匹马!你能在上面坐一刻钟,老子就收下你了。”当初还不算老迈的邱忠明用马鞭指着一个脏兮兮的少年说道。

    “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嫁给泼驴儿也是不错,真是好小子,马帮以后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两鬓渐渐斑白的老人慈爱的看着逐渐成长的小子,满口赞扬,你膝下无子,那我就做你儿子如何。

    “泼驴儿,这回你娶亲了,老子来吃你那杯茶可好。”

    “那是自然,丘老对泼驴儿来说就是父亲,这杯茶你不喝谁来喝。”

    归程时,一老一少并马其行,欢声笑语之间,少年长成了青年,老人却更老了,只是那杯茶还未入口,人已不在。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仿佛野兽死前的嘶鸣,悲切,凄凉,却又带着无法磨灭的情感,知遇之恩,养育之恩,就算少了那份可有可无的血脉又何妨,我叫你一声爹,你喝我一杯茶,便足够了。

    不共戴天之仇终归是先有痛,刘坡儿扶着骨折的左臂挣扎着站起身,怎样都抵不过心头的痛楚,艰难的迈开脚步,收尸是马帮中最不愿说的词语,但是此刻终于轮到他了。

    “泼驴儿,赶紧给老子滚!你要是死在这里,马帮就完了,你如何对的起丘老。”七人中的一人高声喝道,猛然撑起身来冲着那名副官冲去,一道寒光,七去其二。

    “刀叔。”刘坡癫狂般吼叫,却无论如何都唤不醒那具瘫软倒地的身体。

    “快滚,狗东西,你今天要是死在这里,老子做鬼也要你不得安生。”又一人奋起身来,两条袖笼鼓荡涨起,嘭嘭两声将束缚的绳索挣断,求死一般冲出,却在十步之外死于乱枪之下。

    “韩叔。”刘坡僵硬的站在原地,撕裂的喉咙再难发出声响,只剩一阵近乎呜咽的低吼。

    “泼驴儿,你韩叔骗你的,看到你来他其实高兴得很,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活够了,但是你要活着,去救大家离开,我们就是死也瞑目了。”

    有多少慷慨赴死是真的只为求死,当他们决定要用死逼着刘坡离开,没多活一秒都是种煎熬,周围漠不相识的人也忍不住落泪,隐匿在暗中的苏问面无表情,他的眼中只有七人中的最后一人,那名叫做窦华的郎中,邱忠明他只需一箭就能救下对方,但那又怎样,该死的人终究还是要死,他只有一次的机会,不想白白浪费在旁人身上,只是即便他这样说服自己,可持弓的手不知为何颤抖起来。

    赵力冷笑着观赏这场闹剧,两腹涌出的鲜血让他感到更加畅快,就是如此悲痛欲绝的场面才能抚平他心头的怒焰,“刘坡,这还只是个开始,不妨告诉你,马帮两百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大可以现在逃走,以后我每天杀十人,直到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杀了你为止。”

    “唰。”

    一根漆黑的箭羽从一处巷口射出,然而这一次对方并没有隐匿气息,赵力早有警惕,在一瞬间便察觉到对方的位置,但是比他更快的,四道青色的身形从刑台四周的人群中掠出,宽大的衣袍上绣着四肢滴血的蝙蝠,正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青蝠门长老。

    鬼医之死他们需要有人给出交代,哪怕青蝠门在整个沧州只算是二流宗门,甚至被其他势力排挤到了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苏问斩杀的那名鬼医一度被青蝠门门主认为是宗门崛起的契机,本想卖穆都司一个人情好让以后多一重朝廷身份,却没想到鬼医竟然惨死,这个仇无论如何不能再忍气吞声。

    就在那箭射出又有三箭紧随其后,尽管同样迅捷,可赵力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赫然回头时,只见一蒙面人脚踏疾风,在所有人侧目的刹那登上刑台,那名副官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一刀封喉。

    蒙面人径直冲向准备赴死的第七人,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脚下一踏,身形飞入人群,只见到几个闪跃之后竟消失无踪。

    而等到青蝠门四位长老赶到巷口处时,早有一人等候多时,没有过多挣扎,将手中的长弓丢在一旁,束手就擒,正是那名纸店的老板。

    “该死。”赵力大骂出声,对方故意先放一箭引起他的注意,看似暴露,其实就是要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根神出鬼没的飞羽上,然后再使这调虎离山之计,只是如此手段,结果却是用两人换一人,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莫非被救走的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刘坡,又被多重悲愤冲击心房,此刻见到对方成功抽身离去,终于支撑不住残破的身躯昏倒在地,而那名纸店老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被青蝠门长老一掌打在胸口,吐血到地,若非赵力及时阻止,只怕就要身死当场。

    “等等,这两人还不能死。”赵力拦下对方,吩咐手下先将两人捆绑拿下。

    “姓赵的,你敢阻拦我报仇,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杀。”一名年岁稍小的青蝠门长老气急败坏的叫嚷着,作势要出手,被为首一人拦下。

    这次青蝠门一共派出四名长老,由大长老薛重负责,此行的目的便是要手刃杀害鬼医的凶手,薛重拦下那位同门,却也决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赵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老,方才从刑台上救人的蒙面人才是杀害贵派弟子的凶手,只是我不知他为何花费如此大的力气要救走那人,所以需要拿下他们问个清楚。”赵力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心中所想说出,毕竟鬼医之死他有责任,他不过一个游牧副尉,还承受不起青蝠门的怒火。

    “好,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抓不到杀害我弟子的凶手,老夫定要让你尝尝我青蝠门万蝠噬身之苦,我们走。”薛重大袖一挥,带着三人离去。

    赵力长舒一口气,和这些江湖人打叫道还真是件胆战心惊之事,少有半句不妥便是灭顶之灾,不过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两个多事的蒙面人,否则哪有这些麻烦事,只不过就在他自怨自艾之时,这一切的源头却又好死不死的找上了他。

    “赵力,刘坡已经伏法,马帮的匪首也已经处斩,此事到此为止,你可以把其他人放了。”穆夫人很满意此刻的结果,从此以后祥和镇谁还敢与自己找不自在,儿子的事情已经解决,既然陈长安不喜好她杀人,那就作罢,说到底她还是最在意那个男人。

    只是你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赵力却是一肚子的怨气,为了你所谓的脸面,老子不仅死了二十多个兄弟,现在连副官也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青蝠门的人还在找我要说法,你现在说放人,当真以为我是

    你呼来喝去的仆人吗?

    “穆夫人,该怎么做本将自有安排,轮不到你一个妇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放肆,你区区一个副尉敢跟我这么说话,我明日便启程回三水郡去见干爹,你若是还想要这身皮,就应该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穆夫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副盛气凌人当真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赵力啐了一口血痰,瞪着那逐渐远去的丰腴背影,“妈的,穆都司的干女儿,说得好听,还不是破鞋一只,扔到床上就软了身子,今晚便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围观众人唏嘘离去,七人死了六人,刘坡也被活捉,果然民不与官斗,更不要和有权有势的女人斗。

    苏问将窦华一路带回到破庙中,七才只是冷漠的扫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坐在一旁,莫修缘正给七贵搭脉,顿了顿手指,可以说情况不容乐观。

    “人救回来了。”

    “先生,我这里有位病人需要你医治。”苏问连忙将窦华带到七贵身旁。

    窦华虽说惊魂稳定,却端着一身难寻的医德,见到昏迷不醒的七贵,先将其余烦心事放在一旁,手指搭脉,片刻后解开七贵的上衣,已经有小半个身子呈现黑紫状,手指在那些穴位上轻轻点动了几下,自言自语道。

    “青蝠门的丧门钉,怪了,这手法有些古怪。”

    “先生,情况怎么样。”苏问焦急开口,饶是他也看得出七贵此刻情况糟糕,再加上对方一度紧皱的眉头,心头着实是火烧难耐。

    窦华又查看了两处伤势,轻捋着胡须说道:“这毒我能解,但是这等封穴手法非我所能及,穴道闭塞,我最多能保他十日。”

    “你什么意思,刘坡说你能救他,只能保十日算什么。”苏问气昏了,扯着对方的领口,生生提了起来,险些将满是儒生气质的窦华勒死。

    “你冷静点,我说过七贵中针的手法很奇特,需要对症下药,可是人已经被你杀了,你再着急又能怎样。”莫修缘赶忙救下窦华,将苏问按倒在地。

    苏问瘫坐在地上,懊悔的拍打着脑袋,声音中竟是哭腔,“都怪我,都怪我,当时要是把他一起抓来就好了。”

    窦华喘着粗气,本就是个柔弱的普通人,要不是这些年在马帮里吃得苦不少,刚刚那一下,只怕没个半晌都回不过来神。

    “我救不了他,不过有人能救。”

    “是谁?”

    “从这里往东过两座山,那里有一个茅庐,当初我们走马的时候曾遭青蝠门暗算,便是茅庐的主人救了我们。”

    苏问犹如惊醒一般,看着对方,哪怕还有一线机会他都不愿意放过,“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莫修缘起身拦住对方,神情严肃的说道:“刘坡和马帮的人还在赵力手中,我知道你还有事情没做完,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七贵交给我,至少别给自己留下心魔。”

    苏问犹豫了,看了眼地上的七贵,论睚眦必报他绝不比穆夫人差多少,更多的他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又看了看莫修缘,一咬牙。

    “好,今晚过后,我会追上来,七贵,就拜托你们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一箭叫做晚安

    夜色浓郁,少有雨后的月色仍是这般朦胧的深夜,街道上忽然想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一批着装各异的马帮快步奔走,隐约可见人群中寒光闪耀。www.uu234.net

    自从那日之后,陈长安便搬到书房去住,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妻子,空读了好些年的典籍,却找不到一条可以在此刻说出口的道理,贫贱与富贵,两种生活本就是诧异,而他又该如何抉择,默默打开桌下的锦盒,里面是一块木质的令牌,陈长安看了许久,还是默默的收了起来,想看书,可第一次生出了心烦意乱的感觉,推门而出,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厢房门前。

    透过屋内的烛火,一个端庄的身影映在门上,夜很深了,可是两人都没有睡,陈之同背着娘亲上京赶考,也不知此时对方究竟是生气还是思念。

    房门推开,陈长安不自在的走了进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有说不完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陈长安打破了宁静,“夫人,有些话我想对你说,这些年。”

    “对不起,我以前那样的身份,总以为别人都看不起我,是我配不上你。”穆轻苍打断了对方的话,仿佛吐露了一个隐藏许久的秘密,顿时轻松了许多。

    “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陈长生摇了摇头,“当年我的确不知道你是穆都司的干女儿,但其实在那之后,我却是故意接近你的,那时你爹还不是都司,可也是一郡的守备,我们陈家背着叛国罪名,所以为了之同我需要一个身份,哪怕不好,我也不会在意。”

    穆轻苍笑了,却没有埋怨对方,只是轻声问道:“所以呢?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是想抹清这二十年的情分。”

    “不,因为之同,这些年要你受了很多非议,我的确心中有愧,你待他如同亲生骨肉一般,更让我不安。”

    “我让之同进京去了,想着这半辈子终于也要解脱了,所以回过头来,最对不起的还是你,你势利,刁蛮,一身大小姐的脾气,说起来真是让我头痛了很久。”

    对方扑哧笑出了声,埋怨道:“你究竟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在骂我。”

    “当年那些事我没办法站出来与你一同承担,所以你才需要哪些虚妄的东西来保护自己,但是以后,就让我来给你遮风挡雨,别走,好吗?”陈长安轻轻拍打着肩旁,冲着对方微笑。

    “你个木鱼脑袋,现在才明白,不过不算晚。”穆轻苍缓缓将头枕在那个熟悉的肩膀上,依旧温暖,安全。

    “铛。”

    府门被人无情的撞开,陈家虽说是祥和镇的大户,可其实也只是一处不大的屋子,甚至连个丫鬟仆人都找不到,但至少免了今晚的滥杀无辜。

    一众人凶神恶煞的杀将进来,陈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涌进屋中的众人,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祥和镇地处偏僻,也就只有刘坡有心带来了一只马帮,那么眼前这些人从何而来,总不该是从赵力的牢房中跑出来的吧!

    迎面来人也不废话,举刀便砍,一个弱不经风的读书人,一个不过狐假虎威的女子,这一刀便要结果

    掉两条性命。

    然而下一瞬,那名壮汉便在同伴诧异的目光中倒飞出去,整个身体如同一张被压弯的弓,依稀听见了骨头的脆响,嘴里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喷出便死了。

    “唰唰唰。”

    六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闪出守护在陈长安身旁,连穆轻苍都忍不住看向丈夫,却发现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竟是说不出的冷漠。

    “都杀了。”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从陈长安口中吐出,六道黑影没有丝毫犹豫,也不知手中是何武器,只见到血光四射,整整三十人,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便全部变作死尸。

    “大人,还有何吩咐。”六人单腿跪地,整齐如一的沉声道。

    “退下吧!”陈长安面无表情的说道,拉着穆轻苍走出房门,头顶的月亮仿佛故意躲藏一般,将整个天地映上一层朦胧。

    “你,你究竟是谁。”穆轻苍问了一个连自己都下了一跳的话题。

    “陈长安。”男子轻声道,但显然这个问题并不是用来回答对方的,这世间有谁最望太平长安,佛家曾有地藏王菩萨身居鬼门关前,诵经超度,发下地府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源,只是他每超度一只恶鬼,世间便多出十恶人坠入阴曹,错的究竟是鬼还是人,还是这把人逼成鬼的世道。

    走过门房时,陈长安有些心不在焉,一脚踢在门槛上,险些一个踉跄,好在穆轻苍及时扶住了他,原来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却比方才随口一句轻言便决定三十个人生死时的陈长安更让她心安。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马帮的众人还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悲痛中,只有角落的纸店老板突然站起身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与此同时在镇口一个少年走来,猛虎下山而来。

    赵力端坐在祠堂中等待着手下传回的好消息,等来的却是一支如鬼魅隐于黑夜的利箭,这一次他没能反应过来,然而箭羽却仅仅刺中了他的头盔红缨。

    “你的命好好留着,自会有人来取。”

    话语顺着风声涌进祠堂,等到赵力冲出门时,外面那里还有踪影。

    镇北的一处破厂房中,纸店老板窥察着屋外的动向,这时一队士兵进来找乐子,马帮中有着不少妇女,前几日赵力不想再生事端,手下的士兵也不敢放肆,但是今日赵力已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便也不再顾虑马帮众人的生死,一些士兵揣摩出将军的心思,也越发胆大起来。

    “小娘子,这些日子可把我想坏了,来今天跟哥哥们乐呵乐呵。”一名尖嘴猴腮的兵卒满脸淫笑的走向一名少女,女子的父母连忙将女儿护在身后,马帮众人义愤填膺,奈何青壮帮众都是重伤之躯,又被带上镣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还未等靠近,就被几名士兵乱拳打到。

    那名兵卒一巴掌打反挡在身前的男子,扯住那名少女的衣袖,整个上衣应声撕开大半,露出白花花的皮肤,虽说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凹凸成型,看的那群早已难耐的兵卒再无法控制理性,几名反抗激烈的帮众竟是被直接抽刀砍死,整个厂房中哀嚎连连。

    “嘭。”

    就在那名兵卒要将臭嘴亲吻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时,一张踩满泥垢的鞋底毫不客气的与他的脸贴了个瓷实,整个人歪着嘴哀嚎起来,只是叫嚷着,“混账,是谁,快给我杀了他。”

    士兵这才看清出头之人正是白日里被青蝠门长老一掌拍的吐血的纸店老板,被抬进来的时候还一副病怏怏要死不活的模样,此刻突然站挺身子竟是魁梧的有些骇人。

    “你们这群畜生真是侮辱了身上的军装,沧州铁甲的威名是老子一刀一刀从南唐人身上砍来的,不是让你们糟蹋百姓用的。”纸店老板怒喝一声,厚重的手掌如同两把蒲扇,一记双风贯耳,打的眼前士兵一阵眼冒金星,脚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东倒西歪。

    趁着对方愣神,一名马帮的少年咬紧牙硬撑着站起身,用手中的铁链死死勒住一名士兵的脖子,这一下彻底掀动了所有人的血气,马帮走马靠的就是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更何况这里的都是他们的家人,压抑许久的情感,更是被今日七位长辈慷慨赴死所点燃,为了家人而战,此刻再没有比这更能激发潜能的动力了。

    无论男女老少,各个卯足了劲将冲进厂房中的官兵压在地上,用手,用脚,用牙发泄着他们心中的愤怒,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官兵那里见过如此疯狂的人群,哪怕是一瞬的胆怯和愣神,便注定要接受数之不尽的怒火。

    纸店老板一马当先的冲到屋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官军已然摆好了阵势,毕竟当初将马帮众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是偷袭也好,人数优势也罢,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做出的反击。

    只可惜他们找错了对手,谁能想到一个没落小镇买纸的老板竟然会是一名开灵境界的武夫,分明白天才被青蝠门的长老打的吐血,此刻竟是生龙活虎一般如入羊群,早已经被七贵冲烂一次的军阵,心中的忌惮被无限放大,毕竟七贵还是一拳一脚的力气活,而对方只是翻动一下手掌,四五个人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掀翻在地,两者的效果简直天差地别。

    尽管自李居承踏碎山门以来,世人眼中的修士便要比成阵的军队逊色一筹,可是且不说当初为了耗死一名立尘宗师,李在忠就动用了近万人的铁骑,单是这些队伍之间仍然有着不少实力不俗的修士存在,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其实和人与蝼蚁之间的距离一样,现实的让人绝望。

    更何况面对一名开灵境界的武夫,简直比两个同阶修士还要棘手数倍,仅仅是看守厂房的五十人远远不够,直到青蝠门的大长老出现,才终于挽回了颓势。

    “老小子,早上让你白打了一掌,我可要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纸店老板冷笑着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薛重阴沉着脸,白天竟没能察觉到对方隐匿了修为,只为了藏身于此吗?只怕还有别的算计,“是老夫看走了眼,不过凭你开灵境界还翻不了天。”

    话音落下,雄浑的灵力冲天而起,稳扎稳打的开灵上境,身后六座灵宫若隐若现,这等实力在一个落魄的二流宗门里实在可惜,不过好在他只是开灵。

    夜幕漆黑,因为这一箭叫做晚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可惜它太明亮了,苏问自言自语的松开弓弦,一支桦木箭撕裂气流带着小小的兴奋,因为这可能是它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最辉煌的时段。顶 点 X 23 U S

    薛重没能察觉到身后的异象,只在气息提升至顶点时,忽而如洪流宣泄一般一溃千里,六座若隐若现的灵宫猛然映射出刺眼的光芒,让那根箭羽无处遁形,却又无能为力。

    二石铁胎弓的力道深入箭簇,被搅烂的皮肉血如泉涌,苏问一跃而出,就像一个拿弹弓打了鸟窝的孩童,嬉笑着遮掩自己略显卑劣的手段。

    重伤的薛重只看了苏问一眼,便知晓对方就是今日刑台上的蒙面人,那股连绵不绝的气机远胜寻常修士,鬼医死在他手中并不算冤枉。

    “你们果然都是些暗箭伤人的小人。”

    “彼此彼此,你家那位手脚也不干净,你算是命硬的,中了一箭竟然还站得住。”苏问冷笑着,缓缓抽出腰间的龙舌,只见其形,不闻其声,在这夜幕中当真是把杀人的利器。

    一旁的纸店老板并没有趁人之危,相反的在看到苏问现身,竟是悠闲的走到一颗老树下,斜靠着身子,也不顾身旁马帮和官兵的厮杀,冷眼旁观。

    “王明渊,你妻子托我给你带个口信,做笔买卖如何。”

    纸店老板愣了一下,却不知对方煞有其事的说法是否真实,咧开大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我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我帮你保住马帮的人,你还我自由,至此之后再无瓜葛。”

    在苏问离开拒南城的时候,舔着脸面和城外的汤圆西施聊了几句,垮下了海口,当他在王庆珂那里看到一份暗桩的名单时,一眼就瞧中了王明渊的名字,难免鬼使神差的来此地走上一遭,起初还当两人同名而已,只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为何要开一家纸店,在店中他还看到不少思念良人的手稿,不仅文采斐然,一手笔力刚劲的字迹也是让人过目不忘,如此多的反常,只怕没这么巧合。

    “拒南城,茶摊,她一句气话你便来参军了,怎么还要我说下去吗?”

    “说吧!要我做什么。”老板终于还是没能沉住气,长叹一声道。

    苏问呵呵笑道:“还真是一个人,你是怎么在短短三年时间里从一个文弱弱的书生变成这副模样。”

    王明渊显然很不愿提及这一段过往,本就古怪的脸庞此刻更加阴沉,没好气的说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你若要我帮你杀人那还是免开尊口。”

    “倒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就换一个,青蝠门还有三名长老,不求你杀人,替我拖住他们即可。”

    “多久。”

    “一炷香。”

    王明渊毫不拖泥带水,察觉到那三道气息逐渐逼近此地,粗鲁的从人群之中冲撞而出,沿途几名官兵躲闪不及,直接被撞的五脏俱裂暴毙当场。

    苏问愕然的看着对方霸道的行为,心中多少有些感激,即便王明渊是开灵境界的武夫,可同时对上三名同阶修士,也还是要以命相搏才有机会。

    “老鬼,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你洗好了脖子准备上路吧!”

    薛重阴森的一笑,宽大的衣袍赫然鼓胀起来,一道雄厚的气机自体内奔驰,生生将身后的箭羽逼出体外,两排森白的牙齿在这黑夜之中越显恐怖。

    “现在的后辈都这么狂妄吗?不要以为你偷袭得手便有跟老夫叫板的资本,若是方才或许还有些机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老夫喘息片刻,我青蝠门修的就是这等杀人补血的法门,正好拿你的血来祭奠我那徒儿在天之灵。”

    两条苍老的手中从衣袍中窜出,灵蛇吐信一般,苏问直觉眼前一阵缭乱,哗啦啦,那件衣袍下赫然飞出成百上千只蝙蝠,失去支撑的袍子坠落地面,那里还有薛重的身影。

    “化相之术。”苏问眉头轻挑,手中的龙舌短剑第一次发出杀戮的低吟声,身形冲天而起,竟是正面迎上了蝙蝠群。“要是换做别人也许真会头痛,可惜我见过这世间最精湛的千人千相,你骗不过我。”

    成百上千的蝙蝠穿身而过,苏问却犹如泰山一般巍峨不动,泥丸宫就像一个震响的鼓面荡出层层涟漪,在经过地府幻影之后,原本微弱的源泉如同重新开凿一般,源源不断的念力从中漫灌而出。

    “在这。”

    龙舌短剑直刺而出,蝠群惊叫,破开的蝙蝠立刻化作阵阵黑雾消散,只见到蝠群最深处一只体形瘦小的蝙蝠好似瞧见天敌颤栗不安,扑腾着双翅想要藏匿,只是在苏问眼中好比一张白纸上突然出现的黑点,无处遁形。

    “开灵上境又如何,老子也不是第一次杀。”

    锋芒毕露,所有幻象蝙蝠冰雪消融,这柄龙舌短剑并非只是名字的噱头而已,十多年前南唐国境出现一只无恶不作的黑龙,口吞千人,便是连凌天宫的除魔弟子都葬送龙口,最终是由圣女出山,一剑斩下龙首,南唐皇室为彰显荣耀,命人取下龙舌制成一把兵刃,据说只是为了各断开龙舌就耗费了上千把刀斧,最后用其精华部分才制成了这把龙舌短剑,一直被供奉在南唐公主的寝宫中,至于为什么会被被南追星那来赠予苏问,估计得等到活捉了南追星,一番剥皮抽筋的酷刑之后才会知晓。

    瘦小的蝙蝠终于承受不住死亡的压迫感,拼命震动双翅,这一刻他无比相信对方确确实实找到了他,虽然不明缘由,但已经没时间让他纠结这些,口中喷出一阵音波,颇具谶言雏形,只是苏问手持龙舌,势不可挡,仅仅只是停息片刻,锋芒便彻底穿透蝙蝠的身躯。

    嘭,一阵黑烟散去,瘦小蝙蝠消失无踪,只是不同于之前,这一剑苏问确确实实刺中了薛重,没了瘦小蝙蝠的引导,蝠群一阵轰散,化成大股黑气凝聚一处,薛重的身形在黑气中重塑,只是脸色越发的苍白。

    要说天意弄人,却也都是人为开始,如果薛重不是心存胆怯的施展出化相之术,如果不是苏问念力经过二次重生,或者没有龙舌短剑镇压一切邪碎,只要薛重能够饮到一口人血,此刻的局面只怕又要戏剧很多。

    “就是再来十次,你身上那股恶臭味也骗不过我。”苏问转动龙舌,脸上带着老猫玩弄老鼠的笑意。

    一等起凡的修士竟然在嘲弄开灵上境宗师,世道变了吗?原本内心还升腾出希望的士兵见到这一幕,血都吓凉了,只是还未等他们反应回神,血就真的凉了,血蝠展翅,薛重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两根从嘴唇中爆出的獠牙深深嵌进士兵的脖子,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红润的脸颊下能看到到鲜血如柱般被抽走,前后不到十息,只剩下一具面色苍白眼露惊愕的干尸。

    “小子,你总是这么话多吗?真可惜,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薛重舔噬着满嘴的鲜血,后背的箭伤竟是缓缓愈合,衰弱的气息也呈现出攀涨之势,青蝠门之所以不被沧州修行门派抵触,正是因为这手杀人吸血的功夫太过凶残,但不得不承认,这套诡异的法门盗取了修行捷径,存在就是合理,江湖永远不是正派人士纵横的天地,相反的,其中充满的黑暗,阴险,杀人与被杀才构成了江湖必不可少的血液,是一群在泥潭中翻滚的薄情人,只会是谁比谁更脏,更不会有人与你讨论道德的有无,弱者倒下,强者才有继续开口的资格。

    苏问紧皱着眉头,对方的果决的确超出了他的意料,更没想到的是在凌天宫统治九州的威慑力下,怎会容忍这等邪功出现,要说后悔,那是死后才该去做的事情,龙舌短剑乘风而来,苏问此刻的走马观花虽然还入不了上乘境界,但毕竟是被南追星悉心教导了许久,算得上下乘中游水准,好在这样的实力对一个没落的二流宗门来说已经称得上神迹了。

    再不给薛重闪身的机会,短剑未到,剑气以至,夹杂着灵力气流切断了黑幕,这是一千次出剑剑以及一缕剑道真意的感悟,薛重也不由于,大手一挥,无数丧门钉从那件宽大的衣袍下逼出,仿佛无主之物只是被蛮力驱使出来,但就在剑锋点中一根丧门钉的刹那,所有漆黑钢针便向有所牵引一般寻上苏问。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小子,着了我的丧门钉,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把命交出来。”薛重桀骜大笑,身为青蝠门大长老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早便被人淹死在茅房里了,尽管苏问的手段千奇百怪,可不管是实打实的修为还是战斗经验,两人之间的差距都不可磨灭,苏问正是知晓自己的不足,才刻意拿对方练手,显然这点子有些扎手。

    铺天盖地的黑点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任凭苏问辗转腾挪,上百枚丧门钉犹如跗骨之蛆紧随其后,就是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刻,苏问强作镇定,闭目养神,反手将龙舌收入鞘中,口中振振有词,散落四周的灵力随即抓地而起,附着在体表熠熠生辉,双手印决掐动,只在最后一指落定,万箭穿心,整个身躯无一幸免,千疮百孔,再无丝毫生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魔只在一念间

    流影倒转,薛重面露阴笑,任你天资无敌手段千万,老夫怎么都比你多活了四五十载,就是一步一步的爬也足够耗死你,只是看着那具孤零零站在空中的尸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一点星光从苏问的身体上散开,眨眼间整个身躯炸裂漫天繁星。m.www.uu234.net

    “怎么可能,这,这是千人千相,他才多大,起凡境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不可能。”薛重口中颤巍巍的自言自语,可脸上的狰狞却逐渐被贪婪所取代,他不相信一个一等起凡的修士可以参透天道,所以他确信在苏问身上肯定有类似于千人千相的高等武学。

    世间三千大道,千人千相便是其中之一,不管是宫羽长歌还是南追星,两人的身法招式虽然看似不同,但其根本都殊途同归,薛重的化蝠术不过是千人千相的雏形,但仅仅只是一个雏形就足够他在开灵境界叱咤风云,若是能够拿到对方身上的高等武学,一举突破立尘境界也犹未可知,鬼医纵然是青蝠门的崛起希望,可若是老夫能够一步立尘,同样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幸事,想到这里薛重心中尽然不仅欢喜,一个鬼医换一本近乎千人千相的武学,这买卖值当。

    “小子,我知道你还没死,你我做个交易,将你身上的武学交与我,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薛重散开灵力,加持的声浪向四周散开,即便是在精妙的武学也需要相衬的实力来支撑,若是由他使出这一招,两具法相至少都具备一等起凡的实力,绝不像苏问这般只是用来逃命,实在是奢侈到了极点。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此刻的苏问正隐匿在一颗老树后,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仿佛被火燎过一般赤红,最后一丝的灵力也在刚才的千人千相中消耗殆尽。

    “好险,差一点没能脱身,日后对敌真是大意不得,果然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苏问心有余悸的想到好在师兄是让三哥来陪自己走了一遭,别的没学到,保命的功夫倒是一样不差,方才的身法还算不上千人千相,最多是一人两相,当初在面对赏善司时,南追星曾施展过一次,苏问仅仅是掌握些许皮毛,做个障眼法还好说,万万达不到两人对敌的程度,而且每施展一次都要抽离去内体所有灵力,若不是这具身体因为一气化三清的造化早早接受灵力滋养,此刻还能保持站立已经是福分了。

    薛重怎么说也是差一步便可跻身立尘的强者,纵然不擅长念力,少许手段还是有的,趁着开口的刹那,淡淡的神念从泥丸宫中散出,一个苏问真是给了他莫大的惊喜,许久都未曾沸腾的血液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这种猫抓耗子的乐趣他要一点一点的演变成对方心头无尽的恐惧。

    “唰。”

    一道黑影穿过树干,苏问警觉的偏过头去,一颗丧门钉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脸颊划过,近的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上毒液的灼烧感,青蝠门的压箱绝学便是这丧门钉,只是每人施展出来的手法不同,如那名鬼医便是融合了封穴之术,经过方才的交锋以及此刻这一钉的拿捏,苏问猜想这位大长老必然有能配合念力的法门,只要触碰到一枚丧门钉,就再无所遁形,他可没有灵力再来一次千人千相。

    “小子,刚才不是很狂妄吗?”薛重虽说不能准确寻觅到苏问的为止,但只要对方不逃,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苏问默不出声甚至连气机都压低到几乎停滞,运用走马观花步不断腾挪身形,也唯有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一气化三清的精妙,就像一个干涸欲裂的海面被丢进一片汪洋大海

    ,虽然做不到莫修缘那般不需控制便可去其糟粕,但哪怕是胡吃海塞对于此刻的他都是救命的造化。

    多出来的十四条经脉也不在是往日的细水长流,整个体表鎏金一般被灵气镀上一层气膜,将千人千相所带来的肌肤灼烧感迅速驱散,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旦**吸收的速度跟不上灵力运转速度,他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只胀气的皮球,施出被自愿的自爆手段。

    奈何眼下苏问不顾得许多,化身饕餮巨兽来者不拒,被天劫淬炼的经脉依稀生出胀痛感,只是刹那间便将他那具十五年未曾被滋润过的身躯一口气灌满,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旁人梦寐以求的突破契机,此刻竟是如此的信手拈来。

    “亲娘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苏问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若是就地突破,散开的气机一定会被对方当成活靶子,可要是放过这个机会,天晓得下一次契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子,你还不出来吗?”薛重面色微寒,指尖一弹,一颗丧门钉如黑色长蛇一般破空窜出,正中一名马帮帮众眉心,漆黑的气息瞬间遍布他的脸颊,口中哀嚎出声,随着一口白沫从嘴角涌出,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便气绝身亡。

    “你再不现身,我每隔十息就杀一人,这里有两百多人,足够我们玩很久的。”

    虽然薛重没能把准苏问的脉,却也是误打误撞的将对方闭上绝路,也许整个马帮的生死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他此行归来只为杀人,心魔由何而生,王明渊被擒是在意料之外,对方分明有自保的能力,在刑场上出手即可,被抓到此处还不是在等自己前来,马帮的人救与不救只要一个念头,偏偏刑场上慷慨赴死的六人就像魔障一般困在苏问心头,挥之不去,你若再往前走一步,这可头颅就是最后的牵挂,这也是心魔。

    又是一颗丧门钉隔空飞出,目标竟是一个躲在角落中抽泣的孩子,惶恐的双眼看着身前为了生存而奋力搏杀的家人们,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亲人倒在血泊中,他的双手紧紧攒成拳头,他不想哭,可止不住双眼的酸涩,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短短三个呼吸。

    “铛。”

    清脆的碰撞声将男孩惊醒,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无比瘦弱的背影,却为他挡住了这世间最恐怖的画面,足足七百枚丧门钉在刹那间锁定了苏问的身形,犹如蝗虫铺天盖地而来,苏问最终还是走了出来,尽管他拼命让自己变得无情,可这世间的无情哪有三言两语就可说透,他可以看着别人死,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因他而死,只是他的规矩,因为他是最讲道理的人。

    无处宣泄的灵力仿佛找到一处开口喷涌而出,苏问只有逃命的手段没有救人的招式,但三哥曾经告诉过他,不管是一指断江的绝学,还是只能吹动发梢的微末武学,其根本都在于对灵力的收放,一收一放之间,得体便是武学。

    每个修士一生中有三次叩门的机会,需以绝对雄浑的灵力冲击宫门,在苏问将一身灵力彻底倾泄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第一次叩门的契机,在幻境中许木子目光朦胧,自言自语的一句为何你总是在追赶他人,明明自私的人却总是要做无私的事,却分明赞叹打过讽刺。

    人啊!有的时候无需多么伟大,一切的付出如果都是不求回报那必定是道貌岸然,因为自私是人的天性,付出什么就要收获什么,只是这其中的价值是否相当,全凭心中所想,因为情感也是人与生

    俱来的才能,苏问犹如一道天堑一般横绝场间,用一次宝贵的叩门契机救下一个漠不相关的人,而收获的仅仅是他身后那张重新灿烂的笑脸。

    “弟弟,大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激荡的灵力风暴将密集的丧门钉尽数轰飞天际,薛重目瞪口呆的凝视着一根倒飞而来的黑影,他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两条如同游蛇般的手臂束缚住他的身躯,在他身后一个文雅的小仆人冷笑出声。

    “这一箭叫做永别。”

    漆黑的箭羽带着旋转的劲力深深刺入了薛重的心脏,到死他都没有想明白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究竟是谁。

    筋疲力尽的苏问大头一仰倒在地上,那名男孩连忙将他扶起,苍白的脸色比寒毒发作时还要骇人,这一夜真可谓是大起大落,此间本可再多一名开灵小宗师,却变成殒落一位半步立尘强者,一来二去,又为这早已是一潭死水的江湖增添了几缕微不足道的气运。

    “七才,你怎么来了。”苏问虚弱的说道。

    “少爷不放心你,叫我来看看。”七才扭过脸冰冷地说道,一身的怨气吓的小男孩连忙躲到苏问身后。

    苏问惨笑一声,强撑着站起身来,倒是没有丝毫惭愧的说道:“兄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只怕我也要葬身此处。”

    “免了,七才身份卑微,不配和苏大公子称兄道弟。”七才阴阳怪气的说道,话语分明若有指。

    “怎的,还在生气,难不成要我跪下来给你道歉。”苏问摸了摸脑袋,很努力的露出一脸真诚的歉意。

    七才挑着眉毛,冷哼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苏问听后两腿一弯竟是当真要跪,七才连忙一把拉住对方,满脸得意的说道:“算了,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七才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会像七贵那样小气的,就原谅你这次。”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要跪,只是实在没什么力气,站不住而已。”苏问坏笑着,故意揉了揉腿脚,结果稳稳的吃了七才一个过肩摔,彻底倒在地上,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赵力那边,得知厂房混乱,当即点齐人马杀将过去,不想半路遇上了李程俊,李胖子真是恶从胆边生,一脸的横肉都僵硬了几分,就是你这个没长眼睛的家伙害的本大人没命的跑了一天一夜的山路,险些没把马累死,二话不说,亮出家伙就要砍杀。

    赵力一见对方身着官服,连忙出声道:“在下是三水郡游牧副尉赵力,奉命前来捉拿要犯,对面的兄弟不要误伤了自己人。”

    李胖子险些没有把牙咬碎,扯着嗓子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怪叫,“少他妈废话,老子砍的就是你。”

    一阵喊杀声震彻云霄,赵力那里清楚与对方什么仇什么怨,只晓得对方一个个通红着眼,跟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轻骑冲步兵,砍瓜切菜,仅仅一个照面,手下的队伍就被打的丢盔弃甲,弃不成军,简直是逃命的老鼠,哪里有洞就往那里钻。

    赵力亏得是身手矫健,几个闪转逃出生天,却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一阵兵刃摩擦地面的声音惊得他汗毛倒立,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身前,手中的长枪飞速的拖出一阵火星,终于在他惶惶不安的目光中映射出那人犹如厉鬼一般的脸庞。

    “赵力,你死期到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世外神医

    昨日的雨似乎下早了一天,当镇上的居民心惊胆战的过完一夜后,推开房门时都不觉发出了一声感叹,满地的血污,混杂着还未退去的积水,宛如一片屠宰场的风光。www.uu234.net

    赵力所带来的三百人无以存活,青蝠门四位长老也都在七才赶到后逐一摘下了脑袋,好一场血流成河的杀戮,然而当狂暴的李程俊见到苏问的一瞬间,立刻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变成了一头温顺的绵羊,肥硕的身躯恨不得变成一个皮球滚到对方脚边。

    “苏兄弟,老哥来晚了,您还好吧!”

    李程俊一口一个兄弟,虽说不是殿下那样的尊称,可堂堂一个上县县令对一名市井小民用上您这样的尊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镇上的居民也就罢了,只当这苏问来头不一般,可李胖子手下的二百骑兵那个不是犹如雷击一般站定原地,毕竟他们还没见到当初在山寨里自家大人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但至少他们平日里可是没少听对方谈及澜沧郡太守时一口一个娄老头的乖张模样,只怕整个沧州的文官中除了吕登科,这胖子就再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李大人来的可真及时,这份情我记下了,我还有要事,需要先行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苏问客套了两句,用两头毛驴跟对方换了两匹马,虽然有些不舍四蛋,但也只能忍痛,临行时看到不远处浑身是伤失魂落魄的刘坡,本想一走了之,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我会让李大人帮你把清儿一家接回来,你无需担心。”

    刘坡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嘴里说不出的滋味,“是我害了马帮,他们不该死。”

    昨夜一战,只是苏问亲眼看见的便有二三十人死在刀刃之下,直到李程俊统计过后才晓得,整个马帮近乎少了一半人,这可是一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其中甚至不乏尚未成年的孩子。

    “也许在这一点上你有错,但不可否认你的确是个杰出的领袖,否则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赴死,如果你真觉得心中愧疚,就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剩下的人都在等待着你,你要带着他们更好的活下去,马帮不能停,停下了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只要你的心还没有死,我相信丘老他们泉下有知的话,也会感到欣慰。”

    这一路苏问安慰过很多人,话语也渐渐从最初的语无伦次变得有些水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读书人说出来的话那么有感染力,并不是多么有才华,而是他们总能抓住一点让对方绝望的内心燃起一丝希望来,马帮对于刘坡来说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同样对于整个马帮来说,刘坡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明白,不管怎样,我都要对你说声谢谢,还有七贵,如果不是你们也许我早已经死了,多余的话我刘坡不会说,以后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开口,我绝不推辞。”

    “好说,我这人就是无利不起早,你可要好好把马帮发展壮大,别等以后我找你办事的时候才发现是句空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那么,后会有期。”苏问拱了拱手与七才策马离开,不知不觉

    间他也染上了些许江湖气息,那个从木屋中走出来的少年看见了,整个天地就是有这些千姿百态的人才显得多彩。

    祥和镇平静了数日之后终于又再度热闹起来,刘坡的婚礼成为了镇上数十年来最大的幸事,不但有县令大人亲自出面,还为镇子开通了好些条通商的道路。

    值得一提的是,镇上唯一的那家客栈被李程俊带去了上河县,当老板听说是苏问的赏赐之后,直叫媳妇抽他两个嘴巴看看是不是做梦,这些日子逢人便说,“你看咱老张的眼力咋样,看人就这这么准,我早就瞧见那苏公子不是一般人,哎呀,咱这辈子也算值了,看中一个贵人,看中一个媳妇,福气。”

    镇上的陈府空空如也,刘坡曾经去过一次,只见到满地的尸体,虽说穿着马帮的衣服,但其实都是赵力的手下,没人知道陈长安和穆轻苍去了哪里,陈之同又早已上京赶考,也许外来户总归融不进这座祥和的小镇,任你风吹雨打,唯一不变的都是一片安宁。

    苏问两人不敢停歇,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莫修缘等人,七贵身上的毒已经解掉,皮肤之下的紫黑之气早已退去,不过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距离山外的草庐,窦华说需要两天的路程,只要草庐的主人能够及时解开七贵的穴位便无碍。

    “若是三哥在这里应该能够解开七贵身上的穴道。”苏问撑着脑袋,南追星来无影去无踪,除非他来找你,否则就算南唐的官府追了那么多年,不还是一筹莫展。

    “你三哥倒是不凡,在凌天宫的问道榜上,千人千相算得上前二十的绝学,走马观花虽然差了些,但是能够同时具备两大绝学,又都臻至化境,这可不单单是天赋就能做到的,你三哥肯定有个好师傅。”莫修缘驾着一辆马车,能让天下第一的空灵之身做马夫,传出去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问道榜是什么,跟月旦评差不多的东西吗?”苏问一路上已经从对方口中听到不少修行常识,可对方依旧可以时不时冒出一个他闻所未闻的名字来。

    “小兄弟,问道榜你都不知道吗?”在车厢中的窦华探出脑袋,诧异的看着苏问,心想对方既然是修士,实力又如此高深,没道理会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虽然我不是修者,但这些年跟着马帮走南闯北也会经常听人说道,据说这世间一切的道法其实在问道天中都有所记载,修士所说的求道证道,其实不过是新瓶装旧酒,重复前人的道路而已,所以凌天宫便依据问道天中的记载,列出了一个问道榜,听说能排进前十的都是大神通。”

    苏问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想来自己在木屋中却是有些消息闭塞,难怪矮川总是让自己多看看有关修行的书籍,免得一不小心就闹个大笑话,“那我的自当知剑法排在第几。”

    “没听过,肯定是榜单之外。”七才插了一嘴,不屑的说道。

    备受打击的苏问翻着白眼冲对方咧了咧嘴,有些侥幸的说道:“那肯定是你孤陋寡闻。”

    “我也没听过,问道榜上的都是成名已久的武学,一些不入流的招式确实排不进去。”莫修缘很是认真的说道,却没有发觉苏问已经默默的抽动缰绳快马离开了。

    ......

    正所谓看山跑死马,不管苏问多么心急,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完的,两天过后,他们来到了窦华所说的那家草庐,然而草庐已经破败不堪,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样子。

    苏问不甘心,冲到庭院中放声喊道:“有人吗?这里有病人救命。”

    只见破败的门房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漆黑的面纱看不清长相,女子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窦华连忙走上前去,拱手说道:“我们来找胡神医,敢问姑娘,神医可住在这里。”

    “这里没有什么深意,你们快走吧!”女子突然怒声呵斥,转身回到草庐之中。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神医就住在这里吗?”苏问急忙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当年我们确实来这里请胡青牛胡神医治病的。”窦华连忙说到。

    苏问一听,转身冲到草庐门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在下苏问,恳请神医出手救我兄弟,大恩大德,日后必将涌泉相报。”

    “哦,你是苏问?是那个大闹了一气宗的苏问”女子的声音再度从房中传出。

    “正是在下,恳请姑娘让我见一见神医,我兄弟真的快不行了。”苏问痛心疾首的说道,额头重重的可在石阶上,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要是这些东西能救七贵一命,苏问绝不会吝啬这点廉价的尊严。

    房门缓缓打开,先前那位姑娘迈步走出,看了一眼被七才和莫修缘驾着的七贵,轻声道:“是他吗?”

    苏问连连点头,只见那女子都到七贵身旁,解开他的上衣,在看到七贵身上的伤势后,一双玉手猛地紧攥在一起,贝齿中狠狠吐出一句话,“又是他,伤他的人可是青蝠门的鬼医。”

    “没错。”七才连忙说到。

    “好,人我可以救,既然你是苏问,我要你答应一件事。”女子看着苏问,轻声说道。

    苏问不假思索的说道:“请讲。”

    “我要你帮我杀了三水郡的穆都司。”

    “这......”苏问心头一紧,有些犹豫。

    女子冷笑一声,迈步朝茅庐走去,“如果做不到就算了,不过这方圆百里除了我,没人能救他了,你好好想想吧!”

    “敢问姑娘是。”窦华小心翼翼的问道。

    “胡仙草,你们要找的胡神医,是我爹。”

    就在胡仙草快要走回茅庐时,苏问猛然站起身拦下对方,一口说道:“好,你先救他,穆长寿的人头我一定拿来给你。”

    “很好,把他抬进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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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逆行介绍:
身处樊笼里,我心向自然。大道三千,我一道不通,可修行?可。世间多磨难,我想救人,却自身难保,可修行?可。他家帝王攻道,你家剑道至颠,我不过世间一株浮萍,可修行?可,正道不通,那我便逆行直上。大道逆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逆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逆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