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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三声馋     大道逆行txt下载     大道逆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一声抱歉

    “我可以是。www.uu234.net”

    同样的字,同样的语调,唯一不同的是一个说的不以为然,一个说的理所当然,却将这间被晨曦充斥的茅草屋冻结,安静的呼吸声,一个接一个的重磅信息,从生死之间再到生死之间,苏问有些胸闷,但并不紧张。

    “所以,你决定把我怎么样。”

    他没有用我们,而是单指我,就简简单单的就将七贵排除在外,从未听说过岐王殿下是个如此擅长玩笑的家伙,更少有人知道对方还是一个一等高手,越是善于隐藏秘密的人,就越不喜欢秘密被发现,所以他觉得对方虽然不带喜怒的脸颊上,其实早已经布满了凶神恶煞。

    七贵攥紧了拳头,在少爷说话的时候已经悄然退去了六步,隐隐有将陈茂川夹击的意图,只是他似乎忘记了,昨晚那个险些要了自己两人性命的杀手对于对方而言不过如此,但他知道闷棍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不用那么紧张,我并不想将你们怎样,否则我大可以在城门口就将你们正法,至少那里的太守应该比你更清楚冒充皇亲国戚是怎样的罪名。”陈茂川像是没有看到七贵的小动作一样,安然的坐到了床上,静静的看着苏问。

    苏问听着对方的话语,有些清冷的脸颊缓缓舒展开来,甚至带着一丝调皮,说道:“是啊!如果连北魏律都背不下来,他那里坐的上太守的位置,不过敢在二里外的官道上杀人,犯得的该是那条王法,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偏偏有人去做。”

    顿了顿声音,嗓子又干了,只是看向对方也没有之前的震惊,更像是与一个旧友悠然的闲聊,“至少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岐王的名头并不好用,如果你真的有胆子走到任何一个太守府衙前亮出身份,那么我便敬你是条好汉。”

    陈茂川笑出了声,不得不说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无赖,但这种无赖更像是一种无畏,无知者无畏,“正如你说的,我的处境的确不算太好,但我想要杀死你们还是可以办到的,还有一点你应该牢牢记在心里,如果你以为同样的招数对我仍然有用的话,大可以试试,不过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苏问看了眼已经站好位置的七贵,朝对方摇了摇头,昨晚的杀手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过他们,一招鲜吃遍天者少对于此刻的他们只是个笑话,“所以你现在并不想杀我们,那很好,我们一路上帮你避过了两次劫杀,我很俗,因为我不是岐王,我很缺钱。”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怕。”陈茂川冷笑一声,眼神变得凌厉。

    “看来你真不知道什么是谢。”苏问仰起头,迎向对方的目光,脸上同样带着笑意,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稚嫩,一个十五的孩子,对于他来说这应该就叫做理所应当。

    这一次,陈茂川真的笑了,不再是之前的满含深意,也不再是冻如寒冰的冷笑,而是放声大笑,幅度之大,连昨晚那么激烈的战斗都没有散乱分毫的发髻,此刻竟然有

    了松动之意,习惯了勾心斗角,见过太多的阴谋诡计,他突然发现像对方那样直白的话语听起来竟是这般的惬意。

    就好像沧州军营里的那个旗牌官,那怕是问候了他十八辈祖宗的恶言侮辱,指着他的鼻子把口中的唾沫飞溅满脸,都好过府中那位总是一副毕恭毕敬模样的老管家,因为后者的强调中总是很好的隐藏着一种他很不喜欢的味道,这味道叫做虚伪。

    但是那名旗牌官并不知道自己是岐王,如此看来苏问的无畏并不是来自于无知,所以才越发的有趣。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陈茂川认真的说道,尽管他知道对方的某个秘密,可他不在意,因为那不是他需要思考的事情。

    这是一份无比的殊荣,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不假思索的同意,朋友这个词很特殊,不如知己近,又比路人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整个北魏王朝万里疆土,这个朋友能让你走的很通畅,同时无需你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朋友只是朋友,即便是北魏律中最霸道的株连九族之中也没有包括朋友一名。

    “可是我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和你成为朋友。”苏问认真的说道,他读过很多书,书中说的再多也都是一句,一人的道鸡犬升天,只是多不一定对,更不是一定要学,不喜欢,所以不要成为朋友,逻辑通顺,可这样的拒绝不单单是舍弃,也是一种罪名,不过苏问不会去想那么多,因为他才十五岁。

    他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去付双倍冰糖葫芦的钱,而不去在意那是否值得,他可以凭着自己的善心将银子施舍给乞丐,而不去想自己是否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他的眼睛很干净,不沾染尘埃,所以喜欢就是朋友,不喜欢就不是朋友。

    陈茂川微微蹙眉,能够让他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多,甚至整个沧州都找不出几个,但同样敢如此直接拒绝自己的人也不多,恐怕整个北魏也找不出一个,但蹙眉并不代表不悦,相反的是更多的兴趣。

    “昨晚应该是你第一次杀人,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很生硬的转折,陈茂川不想在上一个话题上继续停留,所以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一个他同样关心,可以说很期待的问题,他不敢去问皇兄在写下那道诏书时心中在想什么,所以想在这里寻找答案。

    一旁的七贵听到这个问题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瞟向了靠在床头的少爷,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躁动不安,也没有昨夜最后时刻的凶狠狰狞。

    苏问眨了眨眼睛,窗台外,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坡,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夜间的寒意,积雪融化,房檐上一滴接一滴的水珠掉落,声音连成线,胜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因为我想要杀他,既然心中已经有所觉悟,又何必再去纠结,我很少见到外面的世界,所以很珍惜。”

    探出手去触摸窗外的

    阳光,这是他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温暖、干净,忽然他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于是脱口而出,“我身在光明,何惧脚下尸骨成山。”

    这句有些惊悚的话语从一个青稚的少年口中说出反倒别有一番滋味,十五年的沉淀,十五年的期待,造就了一朝出门去,放眼观世间的苏问,他很珍惜,珍惜夜间的晚风,珍惜酒桌上的烈酒,珍惜妇人的笑意,珍惜猎户的豪爽,当着一切被人毁掉时,他恨愤怒,尤其是后面的两种。

    陈茂川不知道苏问曾经的经历,但他能够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期待,甚至是一种执念,能够说出那样的话的人,至少要有一双不染世间污秽的眼睛,他不记得皇兄是否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但他确信后者说不出那番话。

    “你这样活着会很累,也许在你的心中有一个光明的世界,但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有光明的地方就一定有黑暗,越是光明,黑暗面就越大。”

    对于这番话,苏问有些沉默,也许是太过虚弱的原因让他无法像从前那般活跃,或者是内心其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平静淡然,可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并不喜欢,于是强撑着身体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又如何,我在意的是光明,如果真的有黑暗,那我就亲自去照亮它,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也许是我看的书不够多,行的步不够多,所以我决定要去学府学习。”

    学府二字对于每一个北魏人来说都是一击强心剂,九州之内排得上名号的学府就有不下百座,但如果单单只是以学府二字作为标志的地方全天下只有一处,位于北魏京都之中的纵横学府。

    “你要去学府学习!”

    陈茂川再做不到泰然自若,瞪大的眼睛,那双平日里被冷漠和深藏若虚的眸子此刻所表现出的才是这个年纪应有的神采,脸上夸张的表情比第一次听到对方自称岐王还要惊讶。

    如果说凌天宫时整个大陆之中的传奇,那么纵横学府便是整个北魏的传奇,百年间,从这座学府走出的人才遍布九州,修行大能更是隐隐有与凌天宫分庭抗礼的意思,如果不是中途莫名的没落了一段时间,谁也无法确定凌天宫是否还有资格坐在金字塔顶峰的位置。

    能够进入学府是每一个北魏人,同样也是南唐众多才子的梦想,可那扇树立了百年的大门至今为止仍然只存在于大多数人的想象中,甚至不知道那扇大红门上的铆钉究竟是铜还是金。

    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特别,但能说的如此淡然,好像一定能够迈进那扇大门般的确定,才是让人惊讶的地方,但陈茂川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失态,关键之处是在于前夜和昨夜他所看到那两幕,可不知怎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的可惜,似乎在他的潜意识中苏问无法进入学府本身就是件没有道理的事情,只是这世间就是有太多不讲道理的事。

    “很抱歉,你似乎不能进入学府。”

第十七章 绝望,不存在的

    抱歉,为什么要抱歉,尤其是从陈茂川口中说出,所以满含诚挚的声音落入苏问耳中味道有了些微的变化,变得刺耳,变得不怀好意。m.www.uu234.net

    “这是你对我的威胁吗?只因为我打了你两棍子,你大可以打回来,却不该用你的身份来压我。”

    苏问坐直了身子,眼中多是愤怒,因为这样的威胁让他感觉很无力,无力反抗,除了生气似乎别无他法。

    陈茂川摇了摇头,知道对方会错了意,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小气,昨夜之后你我的事情就当是两清了,至于你能不能进入学府,就算我真的有心阻挠也未必有用,学府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它的规则,所以将你挡在门外的不是我,而是学府的规则。”

    “规则?怎样的规则。”苏问问道。

    “有很多,如果全部说完可能要花上整整一天时间,不过对你来说那些都不重要,因为第一点你就不满足,能入学府的学生必须会修行,而你似乎不能。”

    陈茂川一字一句的说道,尤其是最后他用了不能,而不是不会,仅仅是一字只差就决定两者的天差地别,不会,只是因为还未起步,还未踏上那条修行之路,而不能,则意味着身前是一处万丈悬崖,那里有路可走。

    “能否把手给我。”

    面对对方的要求,苏问犹豫了片刻,尽管他并不喜欢对方,可那番话语让他觉得很真实,既没有高高在上的不屑,也没有落井下石的羞辱,缓缓将左手探了过去。

    陈茂川看着对方如同玉石般的皮肤,仿佛昨夜朦胧的月光仍然笼罩着的白皙,不禁有些失神,对于自己最初的判断隐隐有些动摇,并没有太久,将手指掐在对方脉搏处,一道微弱的灵气顺着指尖涌入苏问的经脉之中。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一丝清凉的感觉,苏问静静的望着对方,没有挣脱,因为这种感觉很舒服,很熟悉,如清泉流响贯穿全身。

    七贵却是紧张兮兮的注视着,生怕自家少爷受到任何的损伤,但在看到少爷脸上逐渐舒展的神情,好像似曾相似,前夜的某个时刻,又或者更久以前。

    片刻后,陈茂川收回手,轻轻的舒了口气,唇角微动了几次仍是没能张嘴,这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有口难言,尤其是在对方那样的目光下,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或许足以毁掉一个人。

    这一次的沉默比起苏问之前的犹豫更长,最终他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对方,原本这样的负担就与自己无关,可偏偏生出的负疚感让他有些后悔当初去敲开那扇门。

    “你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苏问点了点头,不管是十五年不能下床,还是每到病发就需要饮用小仆人的鲜血,这些离奇的现象似乎都表明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身体有些问题,尽管他早已经习惯,但当陈茂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所以他想清楚问题的所在。

    “是什么问题?”

    陈茂川抓了抓头,不再顾忌已经有些散乱的发髻,这个问题

    有些难,他毕竟不是学府的老师,甚至也算不上一个修途的前辈大师,无非是比通行的人更具备一些优势罢了,十三叔说他天资不凡,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一种荣耀,反而是阻碍自己心性的枷锁。

    为了让自己的心境能够得到配得上天赋的磨练,他来到军营,用透支的训练来让自己变得更强,本该突破启凡境成为开灵的天骄,但他始终坚信水到渠成,不紧不慢的将心性中最后的棱角磨平。

    正是因为这样的缓步慢行,才让他能够将事物看的更加透彻,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苏问的关键所在。

    “你的身体通透过头了,所以导致你无法吸收灵气。”

    通透应该是一个褒义词,可以用来形容道心,可以用来形容房屋,用来形容身体虽然并不准确,但在修行者的世界中却是一个可以和天赋并列的词语,只是过了头的通透,以及后面的那句话,就更像是在描述一件世间最不幸的事情。

    灵气是天地之间的一种神秘力量,不管是凡人也好,修行者也罢,灵气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先天之精气,即受之于父母的先天禀赋之气;水谷之养气,即饮食水谷所得的营养物质;.吸入之灵气,便是吸入体内的自然界的力量。

    灵气的吸收与各人体质有关,经过无数修士长达数千年的研究,总结出一套言简意赅的解释,将人体比喻成一张纸,灵气就像在纸上图画的颜料,唯有纸张本身的色彩越淡,才越能够表现出颜料的存在,所以凡人与修行者本质的区别就是纸张本身的颜色不足以表现出颜料的颜色,所以即便他们能够吸入灵气,却无法感应到灵气的存在。

    而苏问这张纸却是淡过了头,淡到连灵气都找不到那张纸在哪里,所以他的身体不好,因为他无法吸收灵气,这比一张黑纸不管怎样的渲染仍然是一张黑纸还要悲哀,至少后者有灵气存在,而前者更像是一个被天地都遗弃的人,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又是如何从上天手中偷走十五年的时间。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不过似乎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弥补你体内缺少的灵气。”

    苏问撇过头看向那个站在角落中的小仆人,想起了对方手腕上的刀伤,以及对方能够一拳打死一只山猪却依旧这般瘦弱的原因,原来自己的生命又与对方紧紧缠绕了一次,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夜犯病时,那个杀手便死了,被生生抽走所有灵力痛苦的死去,当初那句玩笑话总不该有这么巧合的成真,看来咱俩的身体都有些问题咧!。

    “我们还有救吗?”

    “你们?”陈茂川有些不解,寻着对方的目光看向有些瘦小的七贵,抿了抿嘴角,似乎明白了。

    “既然你家的大人会选择这个小仆人作为你生命的延续,那就说明他不是病,而是天赋,只要远离你,自然能够长命百岁,只是如果继续跟着你,他一定会比你先死,但是如果你现在离开他,必然是死路一条。”

    “这不可能,同仁堂的大夫也治不好吗?那老爷肯定有办法,少爷,你别听他乱说,七贵..

    ....七贵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七贵急的哭出了声,一个迈步拦在了两人中间,眼中竟是幽怨的瞪着陈茂川,他坚信少爷不会死掉,所以那一定是对方为了报复而故意说的。

    苏问蹙眉咳嗽,他知道这些不是谎话,于是他拉开七贵,平静的眼睛就像有一片被人丢入石子的潭水,泛起不停歇的涟漪,变得慌乱起来,好不容易走出了木屋,好不容易看到了这美好的世界,又怎么会甘心。

    “真的只有死路吗?可是我并不想死,你刚才说的是现在,那么一定有什么方法改变才对。”

    “的确是有办法,可那种办法有与无并没有区别,虽然愿意舍弃一个天才的未来给你续命,但并不意味着你家大人有资格将你送去那扇门里。”

    陈茂川此刻说的那扇门并不是纵横学府的校门,而是在凌天宫仙宫洞天之上,那扇直连天道的石门问道天。

    问道苍天,三千道,转世轮,六界三生皆可问,凌天宫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其中九成是因为问道天的存在,并非是舍去凌天宫的威名,而是因为在问道天的光芒下,凌天宫也只能屈作莹烛,即便是纵横学府最鼎盛的时期也只能说与凌天宫争雄,却不敢说胜的过问道天。

    那座石门本不属于任何宗派,只因为凌天宫也在那里,世间无人敢触其威严,才渐渐将两者合在了一处,如果单论起问道天的悠久,大抵和九州大陆一样无从查证。

    苏问听的心底一凉,这绝对是最有效的办法,却也是最绝望的,这世间能入凌天宫的有几人,能进得了仙宫洞天的又有几人,可终究还是有少,而那座石门,千年来不论是传说还是事实,似乎只有三人有资格进入。

    一名书生,以手中折扇问道苍生,成为九州第一位帝王,君临天下,第二位剑客,以一生佩剑为证,问道无极,从此世间多了一处剑道圣地枯剑冢,第三个人观门不入,在白玉阶前静坐三年,然后这里便有了一座名为凌天宫的殿宇。

    苏问自问比不得其中任何一位,甚至抛开少爷的身份必定连身旁的小仆人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问道求生,但是心中为何没有如潮水淹没而来的绝望,更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沙洲中看到一抹新绿时的希翼,没错,我为什么就没有资格,在木屋里躺了十五年都没有绝望,锋利的刀锋划过脖颈,可我依旧活了下来,是的,我比谁都渴望享受这个世界,所以我要活下去。

    本以为会看到对方逐渐暗淡的目光,以及绝望的神情,甚至会哭泣着奢求小仆人为他可怜的人生再延续微不足道的时间,这些都是更应该发生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陈茂川做好了该如何安慰对方的准备,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那一闪而过的失神外,那双干净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是雨后清澈天空中的星辰,有力的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所以我决定试着和你做朋友。”苏问微微一笑,究竟是阳光的灿烂,还是脸上的神采本就抖擞,颓败过后,那个第一次踏出房门,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和希望的少年又回来了。

第十八章 我没有师傅,但是我有师兄

    不管怎样高不可攀的山巅,但它就在那里,只要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终有一天是能够看到近触云霞的风光,苏问这样想着,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骄傲谈不上,但却比更多人自信,因为他也做到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吃饭,走路以及终于离开了木屋。

    只是没有人可以一步登上山巅,就像是上楼,通过第一层才能到达第二层,然后依次往上,起点可以高,但起点绝不会是终点,所以想要登上问道天,就必须先要进入凌天宫,而进入凌天宫的通道,纵横学府是其中之一。

    很巧的是他正要去那里学习,很不幸的是他并没有入学的资格,于是带着一丝侥幸的苏问轻声问道:“是师兄让我去纵横学府学习的,那么我就有资格,因为有师兄的信。”

    “哦。”陈茂川对这句话起了兴趣,准确的说是对话语中的师兄儿子感到意外,本以为对方应该是某处隐世大族的公子,想不到竟是有师可寻。

    “不知苏兄师承何处?”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响起那日对方自称苏一二,这才以苏兄称呼,好在对方真的姓苏。

    苏问摇了摇头,十分随意的说道:“我没有师傅,我只有一个师兄。”

    “那里的道理,既然没有师傅又从哪来的师兄。”陈茂川觉得好笑,想起某些高人并不喜欢弟子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存在,只是对方这样的借口未免太不着边际了。

    “没有就是没有,他说是我师兄那就是我的师兄,这就是道理。”

    他说是则就是,这是苏问十五年来对于自己师兄的描述,在他印象中,师兄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不言苟笑的人,特别是那几位随师兄来看自己的叔叔,似乎对师兄永远都是毕恭毕敬的相待,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需要精心打磨一番。

    陈茂川没有再问,因为那双眼睛不会骗人,所以它的主人也不会骗人,“那封信能让我看看吗?”

    七贵阴沉着脸,对陈茂川更加的不喜欢,对方之前的话很不好听,甚至让他生气,鼓着小嘴,像一个蒸熟的包子。

    “没事,给他看看。”苏问开口道

    七贵极不情愿的从包裹中取出那封被压在棉衣最深处的信,并没有直接交给对方,而是探出手回勾了两下,嘴角一嘟,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意思并不难懂,因

    为他是七贵,寓意着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贵的小仆人,即便是要走进衙门里还想着让对方赔门钱,陈茂川轻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锭,这才换来了信,只是再拆开信后的第一眼,清俊的脸庞微微颤抖了起来,额头上爬上一道道黑线。

    “这,这真的是字吗?”

    北魏人尚武却不废闻,在他们眼中一个优秀的北魏人必定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全才,不仅要炼的一身武艺,更要能写出一手好字,可以不想南唐那般繁茂瑰丽,但至少也要清爽大气,彰显干练。

    可这封信上的字迹,已然不能用不敢恭维形容,而是要绞尽脑汁的该如何去恭维,说是满枝的树杈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树杈子一个一个规矩的分开,可还是看不出有文章的意思,原本还对那个所谓的师兄有诸多期待,只是这第一印象实在是大打折扣。

    看着对方窘迫的神色,苏问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给七贵使了个眼神,谁知对方再次探出手勾了勾,直到一枚大钱到手,才润了润喉咙将信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陈茂川可谓是憋屈到了极点,别人掏钱购买墨宝只好还能图个心头畅快,时不时拿来养养眼,对自己的书法也大有裨益,只是这张连刚入学的孩童都比不上的字竟然用去了自己五十两,简直比文华堂的牌面还要大气。

    听完七贵情感苍白的朗读后,陈茂川并没有从内容中知晓任何有关对方师兄的信息,不过却是稍稍了解了一番苏问那段离奇的人生,心中难免有些波动,说到忍耐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不错,能够放下王爷的身段在艰苦的军营中磨练三年,能够忍受开灵境的诱惑,而一心等待着厚积薄发,可与苏问度日如年的十五载人生相比,着实微不足道,似乎明白了在对方脸上少有看不到绝望和失落的原因,因为有些事情还不够资格让他皱眉。

    “虽然我不明白这封信能改变什么,但是你和你的仆人的神秘让我觉得这其中肯定藏着什么我无法看透的玄妙,也许真如你所说的,当纵横学府某位扫地的大爷看到这封信的字迹后回想起曾经游历时遇到的旧友,然后就给你走个后门,虽然这听起来很诡异,但并不少见。”

    对于世人来说纵横学府更像是一方小世界,在外面的人无论身份多高都无法影响其内的规则,但对于这方小世界里的人来说,那怕只是一个杂役都拥有改变规则的权利,所以纵横学府很神秘,也很霸道,尤其是这次重启之后,就连北魏帝国对于它的掌控也越发薄弱

    陈茂川将信纸交给对方,“既然我们要做朋友,至少我能够给你一个把信抵进纵横学府的机会,当然前提是我能够安全的到达京都,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处境不好,但仅仅是现在,沧州限制了对方的手脚,同样阻碍了我的安排,所以这段路我会走的很困难。”

    没有人敢在李在孝的辖地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就像那位即将离开拒南城的贵人,两名三等起凡境已经是在试探底线的行为,不然的话随便一支百人铁骑,纵然你是开灵境的高手也必将被踏成肉酱。

    而对于一个傀儡王爷来说,更是没可能在李在孝的掌控下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不然京都的某人会坐立不安,所以在沧州,他什么都不能做,如此的孑然一身,才是对自己以及十三叔最大的保护。

    苏问看着对方,藏有星辰的眼睛在阳光下很漂亮,却让人不敢瞩目太久,那双干净的仿佛镜子一般的眼睛很容易将自己映照在其中,然后自惭形愧。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希望我们可以同行。”陈茂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尽管有些荒唐,一个体弱多病,连走路都费力的少爷,和一个虽然有三等修为却并不会使用灵气的小仆人,毫不客气地说,如果自己一如之前那样躲在幕后或许还有效果,一旦同行无异是多了两个累赘。

    当然这也是苏问想要问的,可他同样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世家的私生子即便拿着老爷的信物来认祖归宗,可他仍然需要有迈进那扇大门的资格,否则所谓的信物不过是看门管家眼中微不足道的垃圾,所以他需要买通那个管家。

    “如果你不觉得我们会拖累你,我倒是无所谓。”

    看似很轻松的答复实则包含了苏问所有的顾虑,可以想到自己有些艰难的命途,突然发觉好笑,哪里有那么多的顾虑需要考虑,既然想要活命,就必须拼命才行。

    “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

    “额,算是吧!”

    这番生硬却很顺利的草屋交际也许对于当时造成的影响不会强过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却在以后的九州大陆掀起了一阵惊世的风暴,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离开之前,苏问在那座无名小坟前静坐了小半天,作了一幅画,画中只有一张桌子一坛酒,坟前多了半罐辣酱。

    ......

第十九章 有点瞎

    莫成山,澜沧郡内的一座不高的山丘,积雪漫过了上山的道路,原本在夏日如茵的密林此刻在褪去枝叶之后显得破败许多,似乎一眼便能望尽。www.uu234.net

    昨夜,周遭的村子被山丘中传出的阵阵声响吵醒,山坳深处如电光撕裂长空一般发出刺眼的光芒,破风声,好似山中野兽齐齐嚎叫,有人说是山鬼苏醒,也有人说是神罚降世,直到黎明拂晓,才终于停息,一些胆大的人手持农具小心翼翼的进了山。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四面狼藉,大地如同被人生生掀去一层,露出最深处黑黄的泥石,十余棵两人合抱粗细的树干被拦腰折断,还有无数骇人的沟壑横贯交错,莫非真是神鬼大战了一番。

    明明一月前才祭拜了山神,莫非是对今年的贡品不满意,村中的老人商议着是否要再次举行一次祭拜,一直争论到了天色大亮才终于决定由村中的富农出钱再办一次。

    只是就在他们准备封山前的半个时辰,一名青衣男子已经独步上山,似乎没有被那些触目尽心的痕迹吓退,反而是似赏景一般慢行。

    当他行至一处断崖处时,柔弱的眼眉忽然锐利起来,心意一动,一道白芒从积雪之中怒射而出,竟是半截残剑,如同被牵引一般倒飞过来。

    男子探出双指,看似缓慢却恰到好处,快如闪电的残剑最终稳稳停在指间,目光掠去,鼻尖嗅过缺口处的气息,绽出一抹笑意。

    “堂堂枯剑冢的当家剑魁躲在我沧州装疯卖傻,本想着去京都之前来与他道个别,看来是来晚一步,罢了,有缘自当得见”

    残剑坠地,像是落入水中的盐块转瞬间消融殆尽,下一刻,死寂的山顶突然大雪倒起,清冷的剑光充斥整片天地,如飞花,如幻舞,流云涌动堆积成团要下压来似的。

    男子抬起头,虚空之中冗杂着剑意的漫天风雪凝结一处,出现一排潇洒飘逸的字迹,“李在孝,京都等我。”

    “路行你也就这些花俏的手段,那便京都再见吧!希望再见时你的剑匣里能多出几把剑来。”青衣男子看着半空中逐渐退去的字迹,有些唏嘘,大手一挥,雪落,风停,流云退去,莫成山又回到之前的平静,仿佛一切都从未没有发生。

    “此刻才发现原来我在沧州的朋友并不多,去了京都就更少了。”

    青衣离去,莫成山下的村民听到方才的异动,以为山神又动怒了,只是当他们站在山顶时才赫然发现,那些骇人的沟壑消失了,大地重新被积雪覆盖,被拦腰折断的树干完好如初,光秃的枝干上甚至生出了新芽,恍如梦幻一般,莫非昨日所有人都出现了幻觉。

    只有村里的老人欢愉的挥舞着手中象征身份的权杖,激动的喊道:“一定是山神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挚,施展神迹,这次的祭拜一定要更隆重些,以保佑今年大丰收。”

    这世间是否有鬼神不得而知,如果有昨日鬼已经离去,今日神也已经来过。

    ......

    表面平静的沧州发生了两件让各州郡都震动万分的事情,一件是岐王殿下的微服私访,另一件便是那位青衣白马欲出沧州,他们的目的地都是那座万里之外的皇城。在更多人眼中这两件事有着莫大的关联,两位沧州最顶天的主人同时离开,却又要到同一个地方,巧合也莫过于此。

    对与沧州的百姓来说前一件事不过是在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后一件事便是那些整日足不出户,不谙世事的富家女都为之忧心不安,没有李在孝的沧州似乎就不再是北魏牢不可破的天堑,三年前的一幕幕至今仍然在所有沧州人的脑

    海中挥之不去,那份惨烈和愤怒。

    可仍有不少人为后者感到欢喜,比如京城的几位,比如邻州的那位兄长,又比如说此刻因为两位修行者殒落而被烦躁的焦头烂额的那位贵人,没有李在孝的沧州,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乡野的偏僻地里,三人一驴围坐在一处火光旁,九只眼睛幽光泛泛的盯着烤架上油渍欲滴的烧鸡,而那对驴眼却是不屑的瞟向树根地下还未被积雪压死的枯草,道不同不相为谋,果然也是两种生物间最大的区别。

    “能吃了吗?”苏问摸了摸嘴角的涎水,自从尝过几次肉食之后,馒头的香甜就再不能满足他咕咕直叫的肚皮。

    “还得等会儿。”七贵和陈茂川异口同声道,小仆人常年打猎,跟着那些猎户学习几手烧烤的技艺,虽然算不上玉盘珍馐,美味二字绝不过分,而本该锦衣玉食的小王爷通过三年艰苦的军营生活,早已褪去了官家子弟的浮嘈,这几天相处下来,七贵也不如最初那样厌恶对方。

    苏问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如果不是陈茂川那身华丽到极点的衣服,真看不出来一个王爷竟然会如此娴熟这种下人做的事情。

    “你真的是陈茂川吗?莫不是那玉印是你在哪里私造的吧!”

    陈茂川撇了撇嘴,歪着脑袋想看白痴一样但这对方,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胆大妄为吗?更何况我这么气度不凡,天赋异禀,怎么看也不像是你这样的刁民。”

    这并非是吹嘘,不得不说陈茂川的面相生的极好,虽然还没成年,但眉眼已经长开,一双剑眉下却是双细长的桃花眼,威严之中透着俊丽,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脸庞比起工匠雕刻的玉石还要精致。

    配上那身格外雍容的裘衣,偏生让人不觉浮夸,更不觉纨绔,哪怕是像此刻这般放荡不羁的盘坐在地上都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璞般完美。

    年纪轻轻就已是一等起凡的修为,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迈入无数修士穷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开灵境界,这种惊艳的天赋已经是该受人妒忌的存在,却还能拥有配得上这份天赋的心性,这才是最让人生气的地方。

    如此完美的人,如果非要找出一丝缺憾的话,只能是这位小王爷的身高实在有些差强人意,甚至比起瘦弱的小仆人还要矮上些许,自然对他而言最在意的便是别人说他矮。

    “那你算是天才吗?”苏问不服气的问道,在他的认知里,真正的天才就应该是那种超脱世俗,举手投足间都应该带着让人膜拜的天之骄子,而对于陈茂川,自己非但生不出丝毫的敬佩之意,甚至更想打他一顿,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打两下。

    陈茂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很久,似乎是在很认真的对待这个问题,停顿了一阵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当然是啦。”

    本以为对方这思索的幅摸样多少是因为有些自知,却没想到最终仍是这句自大无比,让人听了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的臭屁话。

    “和那些凌天宫,纵横学府的家伙比起来我自然要差一些,可那些人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更让人怀疑是不是天道在人间的私生子。”

    如同田间村妇骂嘴时的糟粕话被陈茂川义愤填膺的说道,可从这些话语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感,苏问不知道他口中的私生子是那些,但想来能让陈茂川这样怒骂的人会更加不凡。

    “所以,在你面前我确实算得上天才,当然你也不用失望,因为像你这种不会修行的人还有很多......”

    说到这里时他才注意到对方脸上慢

    慢浮现的焦虑,不会修行并不是什么不幸的事情,凡人依旧有凡人的生活,但对于苏问来说应该再没有比这更不幸的事了。

    有些尴尬的场面,陈茂川也觉得方才的话重了些,正想着该如何将话题转移时,七贵的一声烧鸡好了,彻底将他的所有顾虑全都丢尽狗肚子里去了。

    前一刻还愁容满面的苏问,只用了半息不到的时间便将整张脸都拉高了半分,欣喜的蹲在烧鸡旁手舞足蹈的指挥着七贵将那两只肥美的鸡腿撕下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乐观,还是故意装出的没心没肺,老天,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这样的人才更知道该如何生活,这难道不是你赐予众生生命的本意吗?”

    陈茂川摇了摇头,再不去想连对方都可以忘记的烦心事,起身冲入两人之中,六只油腻腻的爪子互不相让的撕扯着美味的烧鸡,年少不知愁滋味,而他们不正是最年少的人儿们吗?

    ......

    晚间,三人平躺在星空下,没人说话,只有缓和的呼吸声,月光很亮,但星星同样不少,月明星稀不过是个很简单的视线错觉,当一处的光芒太过突显,自然就会掩盖住其余的光辉,天空是如此,人也是如此,自然界中存在着太多人类自以为是的道理,三千大道如果细细品味,总能在天地之间寻觅因果,因为人本身也是天地间的一份。

    人类修行,无非是想寻觅更多的道理,印证更多的想法,起凡之后开灵宫,开灵之后立凡尘,而后便要观尽世间道理从而寻求不惑。

    只是不惑之后仍然修行,仍然问道,那么仍然有惑又何来不惑之说,可这就是人类千百年来一直遵循不变的修行境界,起凡、开灵、立尘、不惑,越是知道的少,就越觉得自己掌控了一切,所以才会口中不惑而心中有惑,人类终究太渺小,和这片浩瀚的天地相比微不足道。

    夜深了,苏问却还没有睡,他很少失眠,可自从得知自己将成为第一个因为无法修行而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的弃儿后,漫漫长夜总让他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天地这么大,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过不去,出生时失去了父母,得到了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在床上躺了整整十五年,终于有机会看一看这美丽的世界,却发现我连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

    苏问忍不住开口,因为他觉得自己就算再怎样用心也无法数清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那么老天又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自己,而且还看了这么久,于是他愤怒的冲着天空问了一声。

    “老天,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很可笑,却有很多人都这样问过,某位悲催的士族书生连续五年科考不中,又遇上亲人暴毙,青梅竹马嫁作人妻,一夜之间举目无亲,心灰意冷的他拿出最后的盘缠站在京都最高的观月楼顶举杯问天,为什么整个天地都针对自己。

    可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独特到整个世界都要对你另眼相看,其实天地根本没空搭理你,但是那位书生在这杯酒后却真的转了运,来年不仅高中状元,仕途更是一帆风顺,一路青云直上,当他站在整个帝国的至高点上时,年过半百的他又一次来到观月楼,而这一次,他站在楼顶向远方啐了口唾沫,然后不屑的道了一句,“天道就是个屁。”

    这个书生姓李,名居承,如果天道真的听到他的哀求,自然也不会错过后面的谩骂,可为何他到此刻仍然是整个北魏最高大的存在,如果说天道真的只是个屁,那么这同样是个问题。

    这时身旁迷迷糊糊的小仆人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半睡半醒的呓语道:“少爷你没错,是老天瞎了。”

第二十章 看书

    “这本灵路感应篇你拿去好好看,应该会对你帮助很大。”

    路过一处县城时,陈茂川特意在商会里买的一本,虽然他确定苏问无法修行,可还是花了不少银子买下了这本修行书籍,说是巧合也好,无聊也罢,那夜他也没有睡着,而对方向苍天问话时的悲惨的模样总是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是什么书,谁写的,主人公是谁,结局悲剧吗?”苏问连珠炮一般的问题砸了过来,随意的翻动了两下,发现其中全无剧情,多是大段艰深晦涩的解述,顿时没了兴趣,对他而言看书是一种爱好,可看什么书却有选择,归根结底这类书被合称为闲书,就是那些平民百姓闲暇无事时看的小书,多以故事为主,看完一乐,一哭,无非两种,当然后者他是不看的。

    “不好看,我不要了。”说着便要将书丢还回去,活着应该是一种及时行乐的态度,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如果你不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拖下驴毒打一顿,就把这本书老老实实的看个通透。”陈茂川说不出的躁动,从未有谁值得自己去花费心思,就是李在孝也没那个福分,偏偏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总是让他心口不顺。

    七贵看着两人之间的争执,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喜感,想想平日里与少爷的顶嘴自己总是要败下阵来,总算见到一个能让对方吃瘪的人了。

    苏问丝毫不怀疑对方会不顾颜面的施展暴戾,因为这个小王爷本就是个无法用常人心理思量的另类,天才不会是这样,所以他无法生出尊敬,但朋友应该是这样,所以他不情愿的把书装进了包囊中。

    “可是我不会修行,看这个真的有用吗?”

    “你先看着,总比到时候什么都不会的强。”陈茂川说道,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对方修行的可能,但最终都失败了,自认为是天才,可天才毕竟不是天,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可说到底仍然是上天的恩赐,上天可以赐予你天赋,智

    慧,同样有权利赐予你愚钝,可既然赐予了生命又为何要收回。

    古往今来无数修士都在寻找提升自身资质的办法,归根到底都是如何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通透,如此才能更好的吸收灵力,却从未听闻过有谁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堵塞些。

    通与堵虽然是两个极端,却无法同日而语,正如江河决堤,只能通不能堵,这就是道理,如此看来苏问果然是被上天遗弃的人,不过要怎样的罪恶才能让他受到在得到生命的同时就必须失去生命的惩罚。

    陈茂川想不通,但他不认为这些有错,因为这些著名论点是由对天道研究最透彻同样也是整个九州大陆的修行最正统的凌天宫神官发表的,他们对于天道的尊敬程度可想而知,虽然他们的名字有些大逆不道,凌驾于苍天之上的宫宇,但不能否认每一个凌天宫弟子都将捍卫天道视为己任。

    上天赐福,赐予了生命可以延续的大地,赐予了食物,也赐予了人类能够从众多生灵中站起身的可能,所以上天是仁慈的,能够让如此仁爱的天道赐予重罚,似乎唯一的可能就是难以想象的罪孽。

    只是看着一根糖葫芦就能高兴到极点的幼稚少年,以及那双根本藏不住任何事情的眸子,怎么看都不该是身负无限罪恶之人,琢磨了半天,陈茂川只觉的头疼,比当初为了磨练意念在悬挂神印的库房中修行一天还要疼,最终想起了小仆人的那句话,琢磨出了意思。

    “这天可能真的有点瞎。”

    ......

    行了两天,有陈茂川带路,主仆俩自然也落得清闲,不过原本想着顺路去看看几位叔叔,可走了半截才突然意识到一个比较严重的事情,端在驴背上的小脸有些耷拉。

    “七贵,我记得李叔是住在澜沧郡的对吧!挺想去看看他,不过澜沧郡好像大了点,该怎么去找。”

    背着等人高行囊的七贵艰难的抬起头,

    原本陈茂川是想买辆马车代步,可苏问坚持认为这是对四蛋的侮辱,以及小仆人吝啬到骨子里的执拗,觉得花那个钱还不如多买两件衣裳,再过几天雪化了,可比现在要冷上许多,这才无奈作罢。

    小仆人拧着眉,回忆着往日那个总是笑脸嘻嘻可只要一见到老爷就立刻把脸蹦的比鞋底还要厚实的中年汉子,说道:“好像是在郡城府边上,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

    郡城府倒是好找,走进成随便撤一嗓子,十个人里怎么也得有半数清楚明白,只不过那府衙外四通八达的街巷少说也有十余条,总不该一座门房一座门房的敲过去,只怕还没累死,就被哪家脾气火爆的管家打折了腿,毕竟住得起这里宅子的人家那个没点权势。

    “嘿,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有这种教养,正巧我也要去澜沧郡一趟,到时我可以帮你问问。”陈茂川来了兴趣,这几日翻来覆去问了对方不少事,信与不信先两说,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子那里学的人情世故去拜访长辈。

    “你去澜沧郡干嘛!一个被人惦记的小王爷不赶紧马不停蹄的赶紧朝着京都狂奔,不会真的失心疯跑到郡守那去求救吧!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可不跟着送死。”

    “切。”陈茂川冷哼了声,以他的速度便是走也要快过四蛋许多,若不是要迁就着对方早便多行了两郡地了。

    见对方不答话,苏问也不讨没趣,觉着总要找点事做,于是摸出那本《灵路感应篇》摇头晃脑的翻看了两页,只感觉那墨字就像一只只蝇虫在眼前飞舞,无聊至极,又强打着精神扫了几页,一个勾头伏在四蛋背上睡着了。

    七贵赶忙接住从少爷手中滑落的典籍,这可是他亲眼看着陈茂川用二百辆银子买来的,心疼得不行,嘴里念叨着这得是多少馒头才填的下的东西,莫不是上面的字都是一文钱一个吗?好奇的翻了两页,豆大的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目光再也停不下来了。

    ......

第二十一章 论道修行

    沧州的大小在九州之中只能算是中下,可即便如此也有四十二郡,一百七十座县城,疆土绵延万里,两个人一头驴确实算不上很快的脚程,但并不影响沿途的充实。www.uu234.net

    苏问骑着驴,陈茂川和七贵一前一后,这画面实在有些怪异,衣着富态的公子牵着缰绳,而身着麻衣的少年安闲的坐在驴背上,满心欢喜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陈茂川,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两个杀手的来历,怎么不见有所行动,难道就这样算了。”

    敢直呼陈茂川姓名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就是李在孝也都要恭敬的称一声殿下,突然被苏问这么一念,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脚下踩着积雪,走了好几日,差不多已经出了南郡的地界,却没有见到这位绝不是健忘的小王爷有任何的报仇迹象。

    “不急,一个外乡人,贸贸然踏入沧州的总还要拜些码头,我要是现在就大闹一场,不得少了许多精彩。”

    苏问不关心对方又怎样的谋划,他只是觉得那对夫妇就这样长眠在北魏的冰天雪地之中,难道不该有个大人物出来负责吗?尽管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这两条生命卑微的连蚂蚁都不如。

    心里越想越觉得烦躁,于是从驴背上取出一张画板,看着满目的白雪,他又想作画了,这是在离开木屋之后除了看闲书的又一大爱好,用自己的方式留住心中期待的美好,雪是白色的,可他却要用微红的颜料,像是桃花,又像是染血的雪。

    七贵看着少爷舞动的画笔,却想到了对方的字,可以说写的并不算好,毕竟十五年不能动弹,不管是力道还是意境都绝对比不上在墨汁中浸淫多年的学子,不过比老爷的字还是好上太多,很普通,至少能看,可是同样是用笔,偏生画出来的画好的不行,什么看山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高深含义他自然是不懂,只觉得少爷的画看着心里很舒服。

    “你说你每日除了看闲书就是画画,就算你侥幸进了纵横学府,可不能修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日我给你的灵路感应篇你有没有看。”陈茂川半闭着眼睛,神情严肃,就好比在教训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后辈。

    苏问看着远山,UU小说走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连绵山势的巍峨,丝丝雪意从画中蔓延而出,一幅暖冬初雪图跃然纸上,寂静的千山,了无人踪,然而配上温润的色调后却丝毫不显死气,反而有一种新生的勃勃。

    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原本灰然的心情也随之融化在白雪之中,收起画板后,苏问很认真的想了想陈茂川的问题,想起自己昨夜所看的那本最基本的修行书籍,结果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觉得眼皮沉重,哪有看闲书时的惬意。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那本书太枯燥了,而且有很多地方似乎并不适合我,就好像第一章中对于灵气的讲解,无形,无色,无味,却偏偏存在于我们身边,就像海水包裹着鱼儿那样温暖,可对于我来说,分明是把一只昆虫丢进海中,你觉得它除了感受到无尽的恐惧以外还能有什么。”

    七贵摸了摸放在胸

    口处的宝书,虽说少爷看的无趣,但好在有自己读给他听,只是结果却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味道,对方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反而越发的欢喜。

    陈茂川蹙眉沉思,觉得这个比喻很直接,但是很扯淡,就算翻遍所有的史书,以及那些终生不出学问之外半步的大学者们恐怕都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物极必反的道理并非只是一厢情愿,因为极致的本身就有违天道,苍天尚有缺陷,更何况是天之下的人类。

    可苏问偏偏存在,并且存在了十五年,突然想到这样闻所未闻的体质如果被纵横学府的那些老学究知道了,说不定真的就破格录取了,当然更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做一只被人研究的小白鼠。

    “但你至少需要了解一下修行一途的基本知识,比如修行的境界,因为这些都在纵横学府的考试范围内,你不会真以为一封信就能让你大步一迈的坐进学堂之中吗?除非你那个师兄是凌天宫的宫主,当然到了那种地步的人又何必让你去学府学习。”

    被对方这么一讥讽,苏问的倔脾气上来了,瞪大了眼睛,语气强硬的说道:“我自然是了解了这些的,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向你讨教个问题。”

    “说。”陈茂川饶有兴趣的吐出一字,觉得对方此刻的模样就像被大人训斥后还要极力证明自己是对的的孩童,幼稚但很可爱。

    “修行境界分为起凡,开灵,立尘,不惑,闻道,起凡是最基础的境界,所以我就从这个问你,你当日说我不能修行,对吗?”

    “没错。”

    “理由是什么?”

    陈茂川不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但那天自己应该已经讲的很清楚才对,“因为你无法吸收灵气。”

    “嗯。”苏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喜色,就好像对方说的那人并不是他一样,继续问道:“那么起凡境算不算修行。”

    “当然算。”

    “那么请问起凡境的修行与吸收灵气有关系吗?”

    陈茂川本想答有,脑中突然泛起一阵激荡,生生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谁都知道灵气是修行的根本,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者灵气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也不会有那位学者在整理论述时去细分吸收灵气与修行的关系,因为像苏问这种被苍天抛弃的家伙,果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是何为起凡,从凡人之中站起身的修士,既然任何人都拥有吸收灵气的资格,那么凡人与修士该如何区分,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力,它是否存在,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那种形象的比喻,包括纸张与颜料的理解法,其根本都是放在能够吸收灵力之上,所以能否感应到灵气的存在就成为了划分的那条界限。

    起凡境界体内存储的灵力十分有限,即便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天骄都做不到从内在催动灵力,仅仅是依靠与灵气之间的感应来调动空间中飘散无序的灵气形成一种气机来战斗。

    用一句很直白的话

    来说,起凡境界与是否能吸收灵气确实毫无关系,只要能够调动周身的灵气就足以称得上一声修士,那自然也就是修行。

    虽然只是简单的文字游戏,但其中似乎却是存在矛盾之处,没有任何文献表明吸收灵气与感应灵气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就好像那些凡人虽然能够吸收灵气,却终生都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那么谁又敢肯定不能吸收灵气就一定不能感应到灵气。

    有些绕口的语言在陈茂川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荡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看了众多修行的书籍,却也找不到那一条真理可以解释此刻的问题,有些涨红的脸颊并不是因为被一个毛头小子的无知言语哽住的愤怒,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激动。

    “苏问,你真是个天才,只是看了几天的灵路感应篇就道出了连凌天宫的神官都没有发现的悖论,没错,你为什么不能修行,你也能修行。”

    陈茂川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所以从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来是因为这样的观点是得到最具权威的凌天宫神官的认可,自然不敢再有人计较,再者从未听闻过生来就无法吸收灵气的家伙,而且还活到了现在。

    苏问看着有些失态的岐王殿下,并不知道自己的惊世一语会让对方产生如此之大的反应,原本只是为了争强,将自己仅仅看了一页就困到极点的内容乱扯了一番,竟然歪打正着。

    只不过天生缺一根筋还满心欢喜的在意着自己随口的三言两语就胜过了这个骄傲自大的小王爷的笨蛋少爷在听到七贵的一声惊呼后,那双玻璃一样透彻的眼睛顿时放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精光。

    “那是不是说少爷你能修行了,也就不会死了。”

    如果说无法吸收灵气的病因是因为那张淡到无形的纸没能被灵气找到,那么如果那张纸主动寻找灵气,是否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有理,有理。”陈茂川连说了两遍有理,内心波涛汹涌,仿佛在他的修途之上又分出了一条无比宽敞的大道,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被动的感受着灵气,因为那是上天的恩赐,就像是皇帝陛下所洒下的封赏,何时见过那个臣民主动索要,而那些敢主动索要的,又有几个不是功高震主的存在。

    这必将是一种全新的修行道路,尽管前路一片迷茫,但只要能够迈出几步,就足以超越以往任何一位先贤的成就,难道这就是天意,一个注定被天地放弃的家伙,竟成了天道传播的使者。

    陈茂川觉得有趣,虽然没有去想这个大胆的念头该如何用实践去证明,也没有思考就凭他们三个连入道都算不上的白手真的有能力去发掘一个全新的修行世界,总之及时行乐,那就应该高兴。

    而此刻这位即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实验品,不,先驱者的少年,正骑在驴背上含着手指傻傻的笑,别的他不在意,只要还能继续无忧无虑的吃到冰糖葫芦,还能用手中的笔去描绘心中的天地,还能翘着二郎腿数落着动不动就哭泣的小仆人,仅此,这世间果然是有趣到了极点。

第二十二章 翩翩舞动而来

    雪意渐停,年初最后一场雪落下帷幕,没有想象中的大,却也盖过了房角的飞檐和屋脊上象征吉祥如意的瑞兽,一口滚烫的元宵伴随着节庆的欢愉,也暖和了僵硬的身躯。www.uu234.net

    慢慢化去的积雪带来的时开春的最后一阵寒冷,陈茂川忍不住给两个吝啬的主仆添了身不算太华丽的皮衣,自己也在七贵磨破嘴皮之后换下了华丽的裘衣,一身棉衣虽然显得臃肿很多,但温度尚可,当然如果不是一转眼那身裘衣就被对方在当铺里换成了数目可怜的银票,小王爷应该会更高兴对方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七贵,第七页第三行你再重新给少爷我念一遍。”苏问摇晃着身子,将身下的皮袄子扯了扯,总算是让屁股舒坦了不少。

    七贵连忙将手中值二百两的灵路感应篇翻得哗哗作响,自从苏问被对方一语道破命门之后,再看那些闲书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天不把这本感应篇听个**遍,就忍不住的浑身难受。

    当然,他仍是不愿意看,而小仆人也很乐意去读,总归是在床上躺了十五年惯出来的毛病,该说是不拘小节,还是故作姿态,知道那天被陈茂川一字道出关键,“懒”,小仆人才悻悻的点着头称善。

    “天道有善,降大富于世间万,然物,羽、毛、甲、鳞、蠃中长生之物,不灭之躯,绝无仅有,人者百年匆匆......”

    “灵路无穷尽,修灵三等,一等修身,二等养魄,三等道无痕......”苏问接过七贵的话,口中自言自语着,他的记性不差,甚至可以说极好,不过这得取决于他是否愿意去记,只要他喜欢,闲书中所描写的剧情合书默写,断行抽句分毫不差,可要是没有兴趣,便是书名也是过目就忘。

    之所以愿意花力气去记背这本并不算薄的修行基本书籍,无非怕死,无非求活,在这样的压迫之下,任何事情都能转化为兴趣二字。

    “三等修行,凡人修一等,吸收灵气强健体魄,即是最基本也是最简单,人生而便会,可我却不行,修士入二等,以意念牵引灵气修行,这是第一道门槛,入则起凡,入不得就继续跪着,高手入三等,修人间道,问三千道法,精通一门足以独步天下,不过我而言太远。”

    苏问砸了咂嘴,虽然昨日的对辩让他豁然开朗,可开朗归开朗,路始终需要靠脚而不是嘴,身体无法吸收灵气使得他不能按照一般的修行书籍按部就班,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跳过第一等直接进入二等,只要能够与灵气之间建立感应,便算是正式修行。

    只不过陈茂川提醒他,这样的修行道路不会长远,各大学者之所以将修行与吸收灵气合二为一自然有它的道理,起凡境界由于其本身的特殊性,可以暂时忽略体内灵力的运转,只是想要迈入开灵,必须要有足够的灵力去推开灵宫,从而在体内开辟出一处可以容纳大量灵气的空间。

    所以即便苏问够幸运的踏入修行,走到极致也不过是一等起凡,虚有其表,甚至远不能和内外兼修的同阶修士相比。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眼下要去在意的,该如何用意念去找到那些飘散在空间中的灵气,灵气看不见,摸不着,意念则更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小仆人被陈茂川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出分明有三等起凡修为却为何牵动不了丝毫灵气,果然是一对古怪的主仆俩,至于陈茂川,据他自己说就是睡了一觉起来,觉得有些冷,喝了口热水,就能修行了,当然那年他才七岁。

    意念凝成时的年纪越小,越说明天赋异禀,如苏问此刻已经十五岁的年纪,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也差不多。

    于是昨夜,苏问特意掀去了身上的羊毛被,结果后半夜给冻得半死,喝了两大盅热水,除了此刻仍然再打哆嗦外没有任何感觉。

    “每个人感应到灵气的方式不同,当你无比迫切于某个念头时,才有可能凝聚念力,从而牵动灵气共鸣。”陈茂川开口说道。

    苏问不懂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总有人说它存在的道理,如果说以前他最迫切的无非是如何从那间木屋中走出,可此刻最迫切的又是什么,念力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只是空着脑袋天马行空的乱想一通,那么总是发呆的七贵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呆呆傻傻的。

    “陈茂川,你七岁那年想的什么,嗯?肯定是想长高些吧!”

    面对对方极不严肃的问题,陈茂川脸色一沉,将手中的缰绳用力向下一拉,可怜的四蛋不仅被一个永远不会老实坐着的小子压了近一个月,此刻更是禁受不住脖子上的力道猛地跪倒在地,却来不及痛叫一声,便欢快的打着响鼻,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个从自己背上摔了个狗吃屎的混球。

    “哎呦。”苏问扶着腰呻吟着,早便习惯了陈茂川没来由的暴戾,许是又戳中了对方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难怪书中总是感叹奈何生在帝王家,想想七岁时的陈茂川即便没有此刻俊俏,想必也差不离,莫不是那深宫中传出的龙阳恋.童,一个寒颤,看向对方的眼中多了嘘嘘同情。

    “乱想。”看着对方怪异的目光陈茂川一巴掌拍在对方后脑,口中怒骂道。

    苏问吃痛的站起身,口中嚷嚷着,“我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说我乱想,不就是打不过你吗?逼急了信不信趁你睡着再把你绑了。”

    陈茂川冷哼一声,再不答话,一个翻身坐在四蛋身上,悠哉悠哉的朝前走,本以为能松闲一阵的四蛋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感觉到背上的力道更沉,四只纤细如木柴的驴腿一阵打晃,心想你们两个斗嘴,我招谁惹谁了。

    对方的鸠占鹊巢,苏问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跟在后面幽怨的小眼睛盯着对方后背,口中碎碎念着,然而当对方转过头的时又立刻变得眉开眼笑,满满的恭维,刁民不过

    如此。

    七贵快走了两步在少爷耳边轻语道:“少爷,我也觉的是你不对,谁都有不愿意别人知道的秘密。”

    “你,你。”苏问被这一语气的胸口发闷,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拍在对方像枯草堆一般的发髻上,恶狠狠的低语道,“你个小仆人还敢教训起少爷来了,我打不过他,还收拾不了你吗?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的还帮他说话。”

    被这行囊的七贵身形不快,自然躲不开这一下,苦涩着脸求饶到,“我错了,少爷,你最有本事。”

    “这还差不多。”

    “那咋驴还给人家抢了。”说完这句,早有准备的七贵撒开丫子便朝前面跑开,还不忘回头摆出一副鬼脸。

    见追不上了,苏问把嘴一撅,玄色浅面的靴子将脚下杂着半化雪水的泥块踩的像个被捣烂红薯,口中嘟囔道:“行,你们两个恃强凌弱的家伙,我现在知道最迫切的是什么了,我念死你们。”

    ......

    傍晚时分,三人来到一座名为柯丘的小镇,再也受不了露宿街头的陈茂川充耳不闻小仆人的唠叨,毅然决然的在客栈订了三间上房,想不通又不是花对方的钱,为什么还要这么吝啬。

    “七贵啊!你这一路可是把少爷我害惨了,既然他要掏钱你就让他掏去,你看现在多舒坦。”盘坐在大木桶中,将脖子以下都浸泡在热水中的苏问说道,满脸的惬意,讲今天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在一旁等着给少爷搓背的七贵傻笑着摸了摸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少爷你不懂,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人情啊!好拿不好还,钱债就更难还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钱债要好还些,人情债才最是麻烦。”苏问伸出一条腿递给对方,想不到走上一天的路竟然这么疲累。

    小仆人立刻心领神会的上手招呼起来,口中还头头是道的说着,“那是对别人,少爷你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人情债欠了也就欠了,钱债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

    一番洗漱之后,苏问两人来到大堂,陈茂川早已经在那里摆好一桌丰盛,趁着七贵不在的当间好好的挥霍了一番,敢情在遇到对方之后连花自己的银子都得偷偷摸摸的,搞不好还要吃一番训斥不可,这个岐王当真是憋屈。

    果然,七贵看着满桌足够他们三人吃上整整三天的饭菜,小脸立刻缩成了一团,陈茂川已经做好了被数落一番也要伺候好五脏庙的准备,然而等了整整十五息都没有听到那稚嫩中带着刻薄,不知跟谁家的老娘们学的口舌谩骂。

    微微抬头,发现那双原本黄豆大小的眼睛,此刻噔成了胡豆,能够让嗜钱如命的小仆人如此失神的,似乎是那头灯火阑珊中,翩翩而来的长裙。

第二十三章 不过如此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幽淡香,像是山野中孤傲独放的无名花卉,却能从肉香油腻,酒味香浓之中将大部分食客的注意吸引了过来。

    “咔嚓。”

    不知谁人手中的酒杯摔碎在地上,溅起的酒渍染脏了一旁的食客的皮靴却无动于衷,没人在意这声刺耳的声音来自何处,目不转睛的停留在客栈的门口。

    一袭广袖离殇裙,素而不俗,华而不艳,天鹅般雪白的脖颈毫不吝啬的裸露在寒风凛冽之中,一张鹅蛋般滑.嫩的小脸,丝毫没有受到冬日的摧残,精致的的五官虽然带着稚气,但已经透露出绝世的资质。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场中除了七贵以外,应该没人会因为一个孩子而如此失态,真正让他们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的是在其微微隆起的胸口处一枚纹路简易的徽章,像一扇门,一扇寥寥几根线条却隐逸玄妙的门。

    这世间的门不少,孩童成年时行冠跨过的那道府门,姻亲拜堂时迈入的那座房门,登堂入室时走入的那座宫门,入道修行进入那座大红门,以及那世间仅三人有资格飞入的天门。

    小姑年迈过门槛走入,清秀的长发上附着的霜花被室内的温度化成水珠,将那张稚嫩的小脸显得更加水灵,众人这才注意到其身后还跟着四名穿着统一制服的男女,腰间佩剑,气宇轩昂,只是脸颊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神情,总透着一股自命不凡的姿态。

    这时一道极不融洽的声音响起,“你们不吃吗?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苏问没有注意到大堂莫名的安静,一手一根鸡腿吃得不亦乐乎,发现无人回应这才抬起头来,正好迎上陈茂川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晃了晃手上的腿,问道:“你不饿?”

    “如果你能将鸡腿暂时从你的眼中移开,也许该见一见你未来的学长、学姐以及同学,不过整个沧州或许就只有我认为你有可能迈进那扇门。”陈茂川抬了抬眼角,那双桃花眼更显媚意,如果是个女子绝少不了倾国倾城,难怪苏问会生出那些邪恶的念头。

    “哦?”苏问连忙丢下手中的鸡腿,还不忘将手指上的油渍舔舐干净,他是要进学府的,也相信如此,那么对方口中的学长也应该是纵横学院的学生。

    心念着那些天道的私生子该是怎样的模样,膀大腰圆,身高如柱,还是书里说的面带红光,额前有霞瑞环绕,传说中的圣人面相可生三眼,又或是三头六臂的金刚佛怒。

    想的天花乱坠却在回头时散了大半,三男两女,除了为首那名鹅黄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另外几人应该都已经年过二十才对,统一的校服白净干练,负手而立,脸上端着的架子比起陈茂川那时还要臭屁,分明没有那种超脱的气质却应要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甚至走起路来都有些不自然的摇晃,更像是自己最初学步时的模样。

    “这些就是学府学子吗?也不过如此,亏我还那么大的期许。”苏问有些失望,没有压低声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只是实话并不意味好听,甚至更多情况下比针尖还要刺耳。

    陈茂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白痴会丧心病狂的吐出如此言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抬眼看到那名学府学生脸皮微微颤抖了一番,究竟是定力不错

    ,还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几个呼吸终究还是忍住当场拔剑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斩成三段的冲动。

    以前者的身份和骄傲自然不会慌张到捂住苏问的嘴,然后舔着笑脸跟对方道歉,除了那几个不出院门的天骄,不少学生没学到那股子钻研的狠劲,倒是把目中无人的架势学的精通,骂了也就骂,有理有据,要是动起手来才好,那就真得见识见识学府究竟是不是像传言中那么厉害。

    那名尽管已经恢复平静可眼神中依旧带着火光的男学生怒视着苏问,而对方全然没有悔怕的意思,反而是冲着他撅了噘嘴,理直气壮的说道:“怎的,你有意见吗?”

    如果说第一次是无心,那么这一次简直就是**裸的挑衅,这还了得,学府弟子纵观一千历史,那里受过这种侮辱。

    一旁那位更显稳重的女子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不要生事,他们此行虽然隐秘,但前些日子路过边境时仍是与南唐的军队发生冲突,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当下还是养伤为好。

    想到这一点女子看了看身前那名不过她胸口高的少女,轻叹了口气,若不是对方执意要将学府的徽章带在身上,又哪里会惹出这些事端,只是谁又敢骂的,打的她,一个不惜让学府派出四名纵院学生冒险直入南唐境内接引的新生,日后又其会是泛泛之辈。

    那鹅黄少女自然也听到了苏问大逆不道的言论,非但没怒,一双白皙的小手捂在嘴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将身上的长裙提了提,轻盈跳跃着来到苏问身前。

    “小哥哥,你说的太对咯,我一路上听到的全都是啥子纵横学府有好厉害,脸上那么骄傲,结果连个身份都不敢表明,走咯这么远的路,我快饿死咯。”

    一口浓重的西蜀口音从小姑娘殷桃小口中传出,煞有一番味道,之后干脆一屁股坐在苏问旁边,也不顾忌的从对方碗中拿过那根油腻的鸡腿,吃的津津有味。

    本以为会爆发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至少纵横学府的学子也该出言维护学院名声才对,只是谁又想得到,那位惊艳了众人,带着学府徽章应该是今年破格入学的新生竟然接过了对方的话茬子,甚至十分亲密的同桌而坐。

    这下让场面更加尴尬了,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学府一行人身上,见多了泼皮,还是第一次见天骄吃瘪,怪是有趣。

    连那位稳重的女学生都不由的蹙眉,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尖锐的目光快速扫过桌前的几人,唯独在陈茂川身上停留了许久,以她的修为自然不难看出桌上几人实力如何,也就唯独这一人算得上品,可已然不具备对学府出言不逊的资格,更重要的是整个北魏也找不出谁敢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

    收拾了下心情,带着身后的同门行至桌前,将手中的古剑一握,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高傲说道:“我是纵横学府,纵院,寒青璇,几位方才的言论让我很不高兴,希望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

    最后两字掷地有声,手中古剑随即出鞘半寸,身后几人也同时前跨一步,激荡的剑气强而不散,仅仅维持在一桌之间的距离,却让桌上的碗筷出现了炸裂的迹象,女子并没有独指苏问,在她看来一个完全没有灵力波动,身着普通的

    小子是绝对不会贸贸然说出这种他根本承担不起的话语,所以只能是有人指示,而那个人就是此刻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陈茂川。

    “实话实说而已,如果姐姐能平易近人些,也许会显得更耐人喜爱。”苏问微微一笑,全然没有意识到局面有多么的微妙,认真的说道。

    陈茂川再一次敲打着脑袋,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什么每句话听着都很有道理,可偏偏就让人生出想杀人的冲动。

    果然,那名男学生再也忍不住了,硕大的手掌直接抓向对方,分明带着灵力波动。

    “你要咋子。”小姑娘猛地抬起头,将手中的鸡腿丢在桌上,娇嫩的小脸上满是不悦,那男子只得停手,“别个又没有说错,你现在是要人多欺负人少,好丢人哦,个人走一边去,莫碍到我吃东西。”

    看着被一个孩子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却不敢反驳的天骄们,苏问心里的那杆秤不得不再去些斤两,传闻中的超凡脱俗,清新洒脱不过尔尔。

    自来熟一般的抄起苏问的碗筷在桌子上四下窜动着,苏问没有阻止,本就一大桌子菜,再加上这小姑娘实在惹人怜爱,就连平日里吝啬到骨髓的小仆人也都怔怔的看着那张不大的小嘴是如何被几倍的食物塞得满满的。

    最致命的讽刺莫过于来自自己的队友,先前那名险些冲动的男子此刻脸都黑成了锅底,看着风卷残云的少女,胸口一阵气闷,怎么说你也是学府破格录取的学生,有人侮辱师门你不出声也就罢了,竟然跟着外人打自己人的脸,还坐在一起吃饭,这叫什么道理。

    见几名学府天骄脸上露出的难色,陈茂川很惊讶究竟是谁家的姑娘能镇住这群心比天高的家伙,目光不由的在对方身上打量了几分,西蜀遗迹在南唐境内,这几年倒是听闻有不少惊世的天才,不过大多被凌天宫近水楼台,学府是从那挖出这么个宝贝的。

    四名纵院弟子深入别国境内,要知道当年因为那件事凌天宫和学府闹的很僵,甚至隐隐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肯冒这么大风险,这小姑娘的来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思绪一转,直接越过了那几名此刻像木桩一般立在原地的天骄,拱手道。

    “在下陈川,沧州人士,敢问姑娘芳名。”

    小姑娘咧着嘴呵呵一笑,配上本就精致的五官,将所有的稚气都化成了可爱,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像模像样的学着这几日师兄姐教与她的礼仪,说道:“我叫穆巧巧,莫看我名字很文静,我可是很活泼的。”

    听到那个穆字,陈茂川心中有了思量,想起那位板着鼻孔将那位请他入朝为相的太监骂的狗血淋头的古怪老人,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也就难怪了,因为那位在蜀地振臂一呼则百应的前朝老臣,曾经便是学府的学生。

    “看得出来,的确很活泼。”

    巧巧撇过头看着还矗在身边的几人,脸上的神情就不如对陈茂川那般善意,撅着小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很大,“你们怎么还不走,个人去一边吃,我在这里吃。”

    明显是这只小队领队的女子,摇了摇银牙,将手中的剑重新插回剑鞘中,用力吐出一字,“走。”带着几人朝着旁边的空桌走去。

第二十四章 可爱的小姑娘

    苏问看不懂北魏人,更看不懂西蜀人,但却很满意对方这等放荡不羁的个性,将之前略显片面的看法稍稍改动了少许。顶 点 X 23 U S

    “小哥哥,你叫撒子名字呀!”巧巧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菜叶。

    “苏问。”他没必要像陈茂川那样故意隐藏姓名,也无需为了欺骗一个可爱的姑娘而谎出苏一二这等马虎的姓名,想想日后会是同学,便觉得进入学府似乎并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

    “我叫七贵。”七贵不问自答,可在注意到对方看向自己时有连忙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苏问虽然少见过姑娘,但至少要比这个同样少不更事的小仆人来的自然。

    “我们要去京城,你们嘞。”小姑娘在此问道。

    苏问正要回答我们同路,被陈茂川一个眼神咽了回去,只听对方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们要去澜沧郡省亲。”

    先前他便注意到通行的那几人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气息虚浮,定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怕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反观这位小姑娘修为似乎才入起凡,却一尘不染,没有半分伤痕,可真是奇了怪哉。

    只怕是那些拦路的人不敢伤她,又不能让她继续前行,能让四位纵院弟子忌惮到入了北魏境界依旧不敢太过暴露自己行踪的对手,可见有多棘手,自己已经是麻烦不断了,犯不着再频添事端。

    “我对这里不熟,只晓得爷爷叫我去纵横学府学习,这一路把我造孽坏咯,那几个呆脑壳,穷的叮当响,饭也没的吃,瞌睡也睡不好,要是跟你们顺路就好咯。”

    “好像不顺路。”苏问说道。

    小姑将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可还是疯狂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可见这一路当真是风餐饮露,毕竟纵横学府修行的学子大多为寒门学子,靠着自身的实力才承担得起一个学生的名头,身上怎会有什么闲钱,却又搁不下面子去靠一个小孩子讨生活,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实在是把穆巧巧憋屈死了。

    “那太可惜咯。”

    苏问撅了噘嘴,若有深意的看向陈茂川,那双透彻的眼睛似乎在说,“这小姑娘和你的遭遇怎么很像啊!”

    “小姑娘,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很难想像一个娇小玲珑的可爱少女,是如何凭着一双白皙嫩手和一张殷桃小嘴,将半桌的佳肴融入腹中。

    “嗝。”一个鸣亮却不失乖巧的饱嗝,诠释了这几个月来小姑娘的悲惨

    心酸,心满意足的摸着微起的小肚子,脸上的笑意比花儿还要明媚。

    “小哥哥,你真是好人,把你们的饭菜都吃完了,真不好意思,有咯,这个给你。”

    苏问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串手链,朴实无华的一枚木坠子被一根三种颜色编制而成的线绳穿着,看不出有多珍贵,不过总归是对方的一番心意,便也高兴的收下了。

    “好了不打扰你们咯,我再不回去,等哈儿他们又要给我讲大道理咯,要不是爷爷的话,我才不来遭罪受。”巧巧十分有礼的拱了拱身,如来时那般蹦跳活泼的模样回到学府众人桌前,扫了眼桌上清汤寡水的饭菜后,咯咯咯的一笑,又说了两句,便朝楼上的房间走去。

    当隔壁桌的几位食客将目光停留在几名学子被寒青璇一个拔剑吓退后,大堂重新热闹了起来,毕竟纵横学府对于他们这些凡人而言太过遥远,遥远到可有可无,尤其是在苏问那句不过如此的言谈后,众人再看向几人时心中反倒琢磨出了不同的味道,也不是面生三目,更没有三头六臂,似乎的确没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地方。

    直到穆巧巧离开许久才猛然缓过神来的小仆人不知从那里捡起来的脾气指着陈茂川数落起来,“你看看,这一桌又得花多少钱,先说好,算你请的,可不能事后讨要。”

    陈茂川哼了一声,随口说道:“怎的刚才不见你在那姑娘面前这么吝啬,小二,再上些菜来。”

    这一下小仆人再不说话了。

    苏问把玩着手上的木坠子,分不清是什么质地,不过摸在手中的感觉却温润如玉,也不知是在那少女身上戴的太久,还是那股清幽的香味本就是从这坠子中传出,那股沁人心脾的气息让他精神一震。

    “那坠子可是好东西,不过你最好收起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连同你的爪子一同砍下来,那丫头倒是大气,只可惜太小了。”陈茂川打趣的说道。

    “你知道她是谁?距离入学考试还有半年,她就已经入学了,听着是很厉害,不过确实太小了,但是七贵很喜欢她的样子。”

    苏问不置可否的将坠子收进怀中,拿起一旁的碗筷,想了想,最终还是让小二换了一副,小姑娘不嫌弃他,并不意味着他用的惯,算不上洁癖,用陈茂川的话来说,就是矫情。

    “少爷你可别乱说,我哪有。”七贵红着脸,将碗里的饭刨得飞快。

    “你是嫉妒还是羡慕,小丫头的修为虽

    然算不得高,但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然那几个人也不会紧张成这样,至于她的身份,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若真想入学府,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凝聚意念,而不是在这里打探姑娘家的出身,就是上门提亲也还早四五年呐!”

    陈茂川煞有其事的说道,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顿时理解了方才小丫头为何吃的如此幸福,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雅士风范他都他娘的是狗屁,只是三天不吃肉,这世间的滋味变少了大半。

    “七贵已经十七了,还有一年就够了。”

    苏问自动忽视了对方的玩笑,回过身看着那个正怒视自己的青年男子,眉头轻挑,不管是以多欺少,还是以大欺小,都是丢学府的人,相信对方被小丫头教训一番也没有出手的可能,不过想想对方以后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长,成为跟师兄那样位置的人,又忍不住露出一副笑脸,只不过不屑之后的报以笑容该如何理解,挑衅,还是嘲讽。

    有人假意报之以李,有人怒哼着灌下一大口烧酒,总之苏问从来都不是一个在意别人高兴的家伙,洗的通畅,吃得开心,于是晚上决定再好好想想该如何凝炼意念,一个小丫头都能办到的事,自己没理由不行。

    ......

    房中灯光暗去,苏问紧闭着眼睛在脑中回忆着灵路感应篇中的道理,意念虚无缥缈,可归根结底仍然是一个字,想。

    努力去想,用力去想,抓耳挠腮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脸拧成包子皮上的褶皱,这些都是想,可都不过是空想,那些始终是存在于脑海之中,无法脱离于**之外的想法,全无意义。

    闭上眼皮,吹灭仍然会影响凝神的油灯,盘腿坐在床上,呼吸匀称,这时苏问能想到的最平静的状态,如何用自己脑中的想法去引动周身的灵气,能感受到什么,除了不断从窗户缝隙里吹进的冷风,好像闭上眼就失去一切似的。

    老僧入定,心无杂念,佛教之中的学问被人们口口称道,心无杂念无非是大脑放空,可道法知易行难,刻意不去想其实已经是一种不平静的行为,念头这种东西就像呼吸一样,只要不死,就会层出不穷。

    所以真正的心无杂念,关键不是无,而是杂,能够凝神一处,自然便忘乎所以,可我想要凝神的是什么,辣酱,烈酒,妇人的笑脸,冷冽的钢刀......

    越想越乱,杂念便愈来愈多,静不下来,直到耳边突然传来的一声唳叫,让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第二十五章 夜静鸟鸣

    深夜寂静,明月当空,有飞鸟至,振翅长风,一声唳,惊醒梦中人,推窗望,叹一声,三毛,我操.你大爷。顶 点 X 23 U S

    七贵面色铁青,额头上鼓包高起,紧紧攒着一枚石块,客栈打扫的极干净,自然是不可能在房中寻到石块,那便是从天外而来,只见一身雪白无杂色的大鸟浮飞半空,修长的脖颈高傲的仰着,欢快的扑闪着双翅。

    见到这一幕的苏问忍不住发笑,当年七贵进山打猎时掏到一个鸟蛋,本是要煮来吃的,结果被师兄拦了下来,谁知竟养了这么大,也看不出究竟是鹤是鹏,倒是通灵的很,兴许是知会了当年的遭遇,总爱招惹七贵,七贵为此后悔许久,好在后来跟着师兄走了,不然这对冤家总要把木屋搞的不得安生。

    “三毛,你怎么来了。”

    听到苏问在唤它,三毛扬了扬脖子冲着七贵的窗户又叫了一声,这才转而飞来,将腿上的一枚竹筒给对方看。

    “是给师兄送信来了。”苏问小心的摘下竹筒,看着快有一人高的大鸟不觉唏嘘道:“三毛你越长越大了,以后七贵可要吃苦头了。”

    三毛似是真的听懂一般,欢喜的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没做停留便朝远处飞走了,师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木屋,除了每年回来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着三毛传递信息,只不过苏问从不回信,只需要按照信中的图样去做就好,不过好在这几次师兄愿意写字了。

    从竹筒中倒出一枚玉符和一张字条,字迹依旧是歪歪斜斜的树枝丫,极具师兄的特点,苏问撑着双手靠在窗前,自言自语的说道:“师兄你又知道我要去看李叔,究竟是你在指引我前行的路,还是我想做的事你都提前知道了。”

    那张纸条上只有寥寥一句,内容依稀可以辨认,“一气宗,把玉符给你李叔看。”

    ......

    第二日,苏问黑着眼圈从房间中走出,他凝炼了整整一晚仍是没能感应到半点意念的聚集,此刻倒是终于做到心无杂念,只是满脑子都是浓浓的睡意。

    “早啊!”

    看到迎面而来的陈茂川,苏问有气无力的说道。

    “早起还是没睡。”陈茂川整了整衣衫,今天没有挂那枚碍眼的南唐乳玉,而是换成了一枚白羊脂的腰佩。

    “修仙。”

    “哦!有前途,下楼吃饭。”

    苏问扫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心想着平日里从不赖床的小仆人怎么到现在还没醒,正准备去敲门时,被陈茂川拉住,“人家天还没亮就去为佳人送行了。”

    “佳人?谁啊?”苏问揉搓着有些糟乱的头发,问道。

    陈茂川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对方那张清秀却不修边幅的脸庞,最终抖了抖肩膀无奈的说道:“算了,你就是个木头,当然是昨天那个小丫头了,没看昨天七贵吃饭的时候老实多了,想来能有几天好日过了。”

    “可他们不是一类人,而且你说很麻烦。”

    苏问应了一声,想起昨天对方与他说的话,天还没亮就动身了,如果不是谨慎过头了,那背后的问题可就细思恐极了,念叨两句便也忘了,因为早饭的小米粥真的很好喝。

    等到七贵回来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不知道他究竟送了多远,还是一出门就被那几柄古剑吓得坐到在巷道口,等到好不容易有胆子起身,才灰溜溜的走回来,那个敢在深山老林中与虎豹相搏的小仆人,在与人相处时,胆子是真的有够小的。

    ......

    “少爷,昨天老爷来信是不是让我们去李叔那里。”七贵牵着驴无精打采的走着。

    苏问在驴背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喽,反正少爷做的事,要么是老爷想让你做的,要么就是老爷接下来想让你的,没什么不同。”

    “你也真够惨的,有个这么神的师兄左右你的一言一行,那得是多高的修为,说说呗!”陈茂川听的将信将疑,很早以前就听闻这个如何了得的师兄,可他不相信有人能神到未卜先知,所谓的算无遗策,不过是早有预谋罢了。

    “师兄吗?”苏问咬着手指,被对方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十五年来除了感觉师兄是一种难以触及的存在外再没有任何印象,甚至连师兄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很高,很......高,有三层楼那么高。”

    陈茂川蹙眉,很用心的想要去理解对方的意思,“这算哪门子的比喻。”

    “我没见过比二层楼高的东西,但是我见过老爷。”一旁的七贵解释道,苏问点了点头,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我有多高。”陈茂川笑着问道。

    苏问上下打量着这位自负的小王爷,满脸的鄙夷,摆了摆手说道:“一丢丢高。”

    “这又是什么意思。”陈茂川撇向七贵,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仆人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对方,更加肯定对方是真的白痴,说出的话就没听到过一句顺耳的,要么是让人不明所以,要么是让人火冒三丈,要么两者皆备。

    七贵咬着嘴唇,将身上的包裹提了提,回身看了眼把缰绳紧握的少爷,说道:“这是少爷在书里看到的关于形容词的使用,只要将其提高一个档次,就能让人感觉到舒畅,比如遇见很丑的人,就应该说还不

    错,遇到一般的人,就要说漂亮,而遇见真正美丽的人,就说不出话了。”

    “那一丢丢高的真实含义应该是?”

    “矮。”小仆人追着前面的驴子撒腿就跑。

    ......

    沧州多丘陵,山道多转,好在春生还未至,树木不似夏日是的枝繁叶茂,登高望去,一目了然。

    “多好的景色!登高望远万里峰,胜过天高一重重,庙堂之上应该是这世间最高点,只是那风景却不胜此处半分。”陈茂川展开双臂,任由山涧的寒风掠过他的长发。

    苏问摸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印记,眼眸微闭,即使在这样的美景之下,也无法散去那张俊俏脸颊上的幽怨之意,另一只手扯着四蛋的耳朵,口中咄咄道:“叫你跑快点,你个五条腿的怎的就被他个三条腿的追上了。”

    在后面的七贵同样龇牙咧嘴,一对黑眼圈比起西蜀的貘兽还要正统,艰难的把目光撇向远处的白雪峰,许久没能恢复过来,“又不是我说你矮,干嘛连我一起打。”

    远处的山坳中惊飞阵阵鸟群,几道凌厉的光芒在白雪的映射下更显夺目,苏问眸光一动,眺望向远处,稀稀疏疏的似乎有人影闪动,刀光剑影好不精彩,说道:“好像有人打架,挺热闹的!”

    “太危险了,我们还是绕开走吧!”七贵连忙摇了摇头,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

    “有道理,看着好像是学府那群人,我就说他们是个麻烦,连累的我们也只能绕道走了。”陈茂川得意的说道,那神情分明再说,看吧!本殿下也和你的那个师兄一样未卜先知,看谁还敢说我矮。

    听到这番话,七贵却是噌的一下站直了身子,那模样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陈茂川岂会看不出小仆人的反复无常,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一手搭在对方肩头,阴阳怪气的说道:“一个废物少爷加上半个废物的仆人,尽管有本天才在,可拿到秤盘上称一称又能有多少斤两,再说了,而且你跟那丫头根本不是一类人,没可能的。”

    “可。”七贵还是不放心,将目光转向少爷求助。

    “看看总可以吧!我倒是很期待修行者之间是怎么打架的,矮川,你不会是怕了吧!”苏问欣然说道,一方面他确实感兴趣,另一方面因为开口的是七贵,所以无法拒绝。

    这次主仆俩出奇的一致,陈茂川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高大形象总不能当个屁放掉吧!更何况年少气盛这种东西,就算在军营里再打磨三年也是不可能丢掉的。

    “去就去,谁怕谁,但是不许提矮字。”

    寒风呼啸,山顶渐冷,三人一驴看热闹去。

第二十六章 来自学府

    山幽雪停,风急掩声,是个杀人的好去处,积雪白浅,印出满地痕迹,刀劈剑砍,在这莹莹大地之上作画一般。

    袭整洁白衣的学府子弟面如重枣,脚下或深或浅,猩红的液体带着温度融化了积雪,更似这一副画卷之上添染墨彩,只是凄凉,只是死寂。

    “寒师姐,那群家伙来了。”那名脾气有些火爆的男学生手握青锋,原本俊俏的面容上一道从眉间贯连到下颚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皮。

    人如其名寒意冻人的寒青璇,此刻一成不变的冰冷容颜也禁不住血气的摧残变得凝重,到底是常年在学府中修行的学子,不出世如何知世间险恶,不杀人又怎懂恶从何来,纵然是天骄可与那些刀尖舔血的莽夫一比,瘦狼追壮羊,一路的谨小慎微,始终都显得稚嫩。

    杀机不加隐藏的透过远处的山脉,如寒日中的火把耀眼,温暖,却不是他们这些飘零的雪花愿意靠近的存在,因为他们只是猎物,而猎手如期而来。

    “唰。”滔天声浪负压而来,一股磅礴的气机洞穿长空直追众人,顿时整个空间为之一颤。

    噔,古剑出鞘,凌厉的锋芒倒转腾飞,灵气如泉涌一般充斥而出,地面积雪顿时凝聚腾飞,化作漫天飞花,将整片空间凝出一处冰雪天地,那股无尽的气机行至半寸,便再难进分毫,四散冻结,寒青璇立于其间,如同一位掌控风暴的神女,神圣却充满凄凄。

    “程涛,你们先走,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穆师妹安全,现在你是里面资历最老的人,这些师弟妹的生死就交给你了,带他们去一气宗。”

    程涛看着那柄古剑上凝结的霜雾,当这层寒意彻底爆发之际,便是那位冰冻佳人消香玉陨之时,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阻碍对方片刻脚程,从眉间伤口渗出的血珠被瞬间冻结,微微颤抖的嘴角,没来由的想起苏问那句让他很生气的话,不过如此,真的很可笑。

    穆巧巧看着那道屹立于风雪之中的身影,她不明白,生命何其宝贵,当过年西蜀破国之时,爷爷负荆跪拜于殿门之前,先皇扶起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接过对方手中利剑,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没有任何话语,便自刎于阶前,鲜血溅在大雄宝殿前的石柱子,比上面的红漆还要红,却用一条命救下了皇城外百万蜀民。

    在众多生死前,就是皇帝的性命都算不得什么,可为什么这一群总不讨自己欢喜,似乎也并不喜欢自己的呆脑壳不过为了一句话,便要死在这里,很明显的是那些从南唐追到北魏的家伙并不敢对自己动手。

    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就像吃了苏文一顿饭,就大方的将

    那枚价值连城的神木雕送给对方,这是爷爷告诉他的道理,人生在世唯有坦荡,才能活的无所畏惧,不管南唐皇帝的招揽,蜀地百姓的恭迎,西蜀灭亡的那日,这位倔强的老者在皇城废墟边上建了一座木屋,一住便是二十年。

    “你们都走吧!我不去咯,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最多是把我带回去,回去我会自己和爷爷说清楚的。”小丫头一屁股坐在旁边从雪堆中露出的干净石块。

    不远处,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浓浓的肃杀之气,让这些惊弓之鸟的学府弟子不由的紧握住手中的宝剑,那原本是在书院中高挂居室,每每无事便会取下来细心擦拭的身外物,何曾想过会用来杀人,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便是入睡都需紧握手中。

    这本该是算不得困难的任务,不知为何从他们离开学府时,便仿佛被某人看在了眼中,一路上阻拦他们的有江湖杀手,有门派修者,更是在即将离境时遭遇到了南唐军队的冲击,但他们是学府学生,所以尽管艰辛但仍是走到了这里,可是这一次来的人终于让他们感到绝望。

    “程师兄,你快阻止寒师姐,不然她会死的。”一名学府弟子声嘶力竭的说道,那名半个身子都已经被风雪包裹的女子,神色坚毅,只是悬在身前古剑已然出现了裂纹。

    掠寒阵,学府里一本高深秘技,以自身为阵眼调动天地灵气幻化大阵,一旦催动,除非外力强行打破,否则绝无停止的可能,直到整片空间被彻底冰封,连同自己化作一片琉璃世界。

    程涛犹豫不决,好不容易决定下来的心意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就在这时,即将与阵法融为一体的寒青璇平静的说道:“程涛,帮我个忙。”

    以为对方改变主意的程涛欣喜的说道:“好,我这就救你出来。”即使这会损伤对方的根基,但总好过丢了性命。

    寒青璇摇了摇头,冰冷的面颊生疏的露出一抹笑意,看着坐在石堆上拼命搅动着衣角的下丫头,说道:“这一路我们被你这个小丫头数落的很没面子,但你说的没错,我们的骄傲来自于学府,到头来却连学府的身份都不敢表明,程涛,借你的徽章一用,沽名钓誉也好,骄傲也罢,在这里的是学府寒青璇。”

    程涛紧绷着脸颊,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突然觉得方才的想法是何等的自惭形愧,颤巍巍的将自己视为生命的学府徽章取出,这一幕很悲壮,有人忍不住哭泣,也有人强撑着内心的崩溃,他们的骄傲来自于学府,那么学府便是他们的一切。

    “我们也留下,程师兄,你带着小丫头先走吧!是我们无能,但不能侮辱了学府的名字,我们就是用命也会给你争取足够的时间

    。”先前那名学子热血的说道,他们没有寒青璇那种自损三千伤敌八百的手段,但他们同样是学府弟子,同样有自己的骄傲。

    程涛深吸这几口气,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此刻只恨自己的弱小,如果用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能够换回其余人的生死,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可是此刻有比他们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学府。

    一定会有人死去,因为这是最好的决定,但死并不是最难的事,背负同伴生死的家伙才是最难熬的那个,不管是程涛还是穆巧巧都是如此。

    “虽然你老是教我那些无聊的礼法,但是你人不错,小哥哥说的没错,如果你肯多笑一些的话,肯定更好看,所以你不要死在这里,你们都不要死,不然我会很难过。”穆巧巧看着寒青璇和众人学着苏问的口气认真的说道,这一路每位师兄姐除了嗦以外对自己都是极好,但这根本不是理所应当。

    “过栈道的时候,你明明很怕高,却一直拉着我的手把我护到身前,我自幼在山道上长大,闭到眼睛都不会掉下去。”小丫头指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师兄说道。

    “在林子过夜那天晚上,突然下雨,你给我打了一晚上的伞,结果自己淋得全湿,后来青璇姐姐给我说咯,你这个呆脑壳。”

    “还有你,第一次被偷袭的时候,你胸口中了一剑,以为我没看见,笑着跟我说别怕,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可是他们根本就不会伤害我,反而是你无端端的多挨了好几剑,真是呆脑壳。”

    ......

    ......

    “还有你。”穆巧巧指着程涛,那个脸上永远带着骄傲和自命不凡的家伙,即便是此刻脸上那道惊心动魄的刀口都无法让他丢下面子的皱紧眉头叫出一声来,“这一路上你受伤最多,明明很关心别人,非要摆起一张臭脸,过大江里时候,你走在最前面,脚踝被箭射穿咯,也不肯让别人扶一下,因为你晓得你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呆脑壳。”

    小丫头越说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越红润起来,最后隐隐带着哭腔,这些她口中的呆脑壳,他们有时让人生气,让人觉得距千里之外的冷漠,可是这些被视为天骄的他们也是人,甚至大多在进入学府之前都是苦命的人家,他们古怪,骄傲,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就是这么一群自负的人却为了学府的一个命令放下了所有,甚至是最重要的生命。

    她无法理解此刻这些可爱的的人放弃所有只为让自己能够进入学府,那不过是一座房子,有一座比家里的木门大一些的大红门而已,她想不通,也不想他们再受伤,所以她不想走了。

第二十七章 有缘自当得见

    冰晶世界中,两名年少的学府弟子盘腿而坐,将自己最后的灵力融入掠寒阵中,寒青璇手握古剑化作一尊冰雕,却将方圆百里的山坳封印在了暴雪之下,有如天堑一般将天地分成两半,一头是生,一头是死,阳光借助冰面的折射映照在三块透着金属光泽的徽章上,那里是一扇门,是纵横学府。

    穆巧巧被程涛带走了,一名开灵境界的强者要打晕一名起凡境的修士在容易不过了,他没有犹豫,因为这样至少能上那些同窗的死更加有意义。

    “很不错的一群人,我收回之前的话。”远处的山崖上,苏问神情肃穆,前一刻还强大到要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如今除了那尊被冰封的躯体再没剩下什么,这就是生命的脆弱。如果不是陈茂川提前察觉到那股强劲的灵力波动,也许此刻他们同样被封印在那片冰镜之中。

    陈茂川眯缝着眼睛,能够将三名开灵境的学府弟子逼迫到如此地步的家伙,其修为即便不是立尘,也绝对是开灵境巅峰,只是这种实力的强者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边境。

    毕竟这种高度的强者早便有人监视,不然边境战乱多年,如果李在孝没有些手腕,单单是南国的那些修士就足以让人头痛,可如果不是南唐的势力,总不该北魏这边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学府的弟子出手。

    “这下好了,前面的路被堵死了,看这样的灵力波动,少说也得大半个时辰才能散去,还是绕路走吧!”陈茂川摸了摸鼻子,很有道理的说着。

    “可是巧巧姑娘怎么办。”七贵连忙说道。

    陈茂川跳起来便是一个脑瓜蹦,板着脸说道:“你小子是不是色迷心窍了,都这种时候还想着姑娘,倒不如关心一下等会儿那些杀手会不会迁怒与我们。”

    “少爷。”七贵可怜兮兮的看向苏问,很迫切。

    苏问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就像个失了神的木桩,拨了拨四蛋,朝着下山的小路走去,以为明白了少爷意思的七贵,紧皱的小脸立刻舒展开来,蹦跳欢喜。

    “喂,你不会真要去趟这趟浑水吧!”陈茂川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大声说道。

    “你可以不来。”

    “屁话,当初都说了同行,等等我。”

    ......

    “大哥,跑了两个,那三名学府弟子临死之前把路给封死了。”

    冰晶世界外几道人影若隐若现,其中一人想要伸手去碰触那道灰蒙的界层,却被旁边的同伴一把拦下,眼神忌惮的注视着冰面上游离的寒意。

    被叫做大

    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刀削斧劈一般的脸庞铁血刚强,深深凹陷的眼窝看不出藏着怎样的目光,语气阴沉的说道:“学府的掠寒阵,果然有些水准,我倒是小看了学府的学生脾气,够狠,刚才如果不是老二拦着你,你这条手臂就算折在这了,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莽撞的臭毛病。”

    被训斥的男子神色微变,不敢有丝毫不耐,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倒不是后怕险些失去一条手臂,而是从大哥的话语中分明听出了怒意,另一名同伴转过话题,“大哥,方才好像还有三个少年路过这里,会不会也是学府的学生。”

    “一个一等起凡境,二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废物,学府会蠢到派这种人来接应吗?你的脑子呢?”大哥再次发怒,声音比起先前却平缓了许多。

    “是,大哥教训的是,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那人乐呵呵的说道,似乎清楚对方的脾气,刻意来找一通骂的。

    “敬佩归敬佩,他们有学府的骄傲,我们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老三在天上不是看得很清楚吗?让他去处理。”大哥手掌一挥,磅礴的灵力如泉如柱冲击在界面之上,立即化作一道冰棱蔓延开来,而那冰晶世界却无丝毫变化,摇了摇头道,“果然还是差些修为,此事了却后,老夫就入关苦修他个十年,定要看看立尘境界是怎样的风景。”

    ......

    因为掠寒阵的影响,天空中又有雪花飘落,苏问不紧不慢的骑行着,自从见到那冰晶世界后手中的画笔便再没有停下,只是看不出在那纸上出现了什么,浅淡的颜色像是一潭幽静的死水,又像是随意将颜料涂抹了上去的孩童嬉戏。

    少爷的性子时而让人觉得像一团烈火,迎面而来的热浪措手不及,有的时候又像趴在深潭底下的老螯,静的像个死人,七贵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太过催促,背着等人高的行囊在四蛋后面,口中嘟嘟囔囔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佛祖很忙的,哪有时间听你在这念叨,你到不如求求我,我帮你算一卦,看看那姑娘是生是死。”陈茂川笑着说道,一手摸着腰间白脂玉的腰佩,一手在半空中胡乱掐算着,好一派道行高深的模样。

    小仆人将信将疑的问道:“当真。”

    “自然,本殿下什么时候骗过人。”

    “就殿下两字最是骗人。”小仆人耸了耸鼻子,表示自己记性很好。

    陈茂川哑口无言。

    收起画板的苏问拍了拍身下的四蛋,有些好笑的说道:“四蛋,接下来你有好日过了。”

    从驴背上下来,尽管还无法凝聚意念,但那天被陈茂川抢走了驴而无奈的走了一整日后,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当真差到了极点,修炼讲究由浅入深,总还是要有个好点的资本,至少后面的路不至于拼几阵刀就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对方的举动,陈茂川笑而不语,七贵却更急了,“少爷,你这是干嘛!你的身体走不快的,我们还要去救巧巧姑娘。”

    苏问随即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悠哉悠哉的牵着四蛋,“就算你要去找那丫头,也得知道人家在哪不是,慢慢来,有缘自当得见。”

    “可少爷你刚才答应了的。”

    “我有说话吗?”苏文歪着脑袋,陈茂川捂着嘴偷笑。

    空气有些宁静,小仆人第一次没有服软,而是学着少爷的的模样瞪大了眼睛,无声抗议着。

    苏问叹了口气,从背包中取出一个酒碗,很普通的瓷碗,正是猎户家中的一个,“七贵,我之所以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们和他们并不是一类人,至少现在还不是,你不明白吗?现在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那夜的惨剧再发生,眼不见,心也就不会乱。”

    “少爷,你什么意思。”七贵吼出了声,神情很激动。

    “我是少爷,你只是个小仆人,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吗?”苏问声色严厉,可那双眸子分明怒不起来,反而是透着一股莫名的慌张。

    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指出少爷和仆人的关系,不再是从前的玩笑,而是一种很生硬的口气,七贵愣在原地,没有脚尖在地上画圆,他觉得少爷在离开木屋后变得越来越复杂,但他终于想起了那天的夜晚,于是沉默。

    “话有些重,其实你也放不下吧!不然不会过来。”陈茂川拍了拍小少爷的肩膀,轻声说道,那一夜对于苏问来说是一次成长,同样也是一次警告,警告他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也许这段时间足够让他淡忘了,可刚才那三位学府弟子再次告诉他什么叫做现实。

    强如纵横学府那样的庞然大物同样逃不脱生死二字,又何况是他们这些连起凡都不是的蝼蚁。

    “以前我觉得我可以做更多的事,但现在我只想活着,带着七贵一起好好活着,以后给他找个普通的老婆,这样的生活,应该也很美好吧!应该吗?”

    苏问看着天空,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回到木屋的想法,可他终究不甘心,继续朝前走,因为这样能让自己安心,于理他应该视作不见,但是心意不顺,小姑娘很可爱,而且很小,就像那是黑子眼中的自己,所以继续走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选择,有缘自当得见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第二十八章 学箭

    陈茂川没有将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自己同样是个麻烦,为什么你还要继续通行,或许之前那番我能给你一个递上书信机会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他认为想要活着就不得不继续在自己身边提心吊胆,因为第一个说出他病因的人是自己,而第一个肯定他能修行的人也是自己。www.uu234.net

    绕过了冰晶世界,下马前行,这些都让他们本就不快的速度再次延缓,他们追不上那个小丫头是很明显的事情,七贵憋着闷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只是想起那张微笑的脸颊就不自在的扯动着背囊的带子,少爷说他已经十七岁了,再有一年就可以娶妻成亲了。

    苏问走得很累,仍然没有骑上四蛋的意思,汗水打湿了衣衫,在冬日这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因为你无法将外衣脱下来,不然更容易生病,他想换件干爽的内衣,可衣服在七贵鼓鼓囊囊的背包中。

    这并不是主仆两第一次冷战,但却从没像这么冷过,小仆人看出了少爷的吃力,几次想要开口但还是咽回了腹中,生硬的踩着脚下积雪融化后结出的一层薄冰。

    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从满枝的梨花中挣脱出,含苞的嫩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个美好的世界,如果能够生长出,它们将拥有整整一年美好的光景。

    还有积雪下的野草,野火尚不能烧尽,更何况是比磐石轻上太多的雪,冬日终将退去,沉寂了三个月的生命,将在春风的鼓动下再次勃勃而出,这是一个生死交替的时节,也是天地的道理,生命可以逐渐凋零,经过一年中四分之三的岁月才终于化为了泥土的养料,却只需要四分之一的光景就又出现,所以生命可贵,可贵在它的过程,上天赐下生命,并不是为了收回。

    陈茂川认为这是凌天宫的神官说的最有理的一句话,人生百年,修士也不过多活一二,如不能超脱,终究还是要死,上天赐予众生生命的意义该是什么,既然无法生而知命,那便要用着百年来探索。

    人们羡慕那些天资聪慧一出生便注定能在大道之上渐行渐远的天才,认为天道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想象不到这些天骄有着怎样的乐趣,所以他们羡慕,可其实每个人生而就是不同,那些所谓的大道不过是少数人表达出的论述,谁又能否定多数人所走的道路未必不是真正的大道。

    平凡只是旁人口中的平凡,苍天从未表达过什么,只不过千百年的根深蒂固让人们动摇了,他音律可通神灵,但他不会修行,可惜了,她红衣曼舞天下无双,可她不会修行,仍是凡夫俗子。

    这些本无道理的关联,却变成了教科书中最正,最准确的真理,凡人喜欢用修行二字去衡量世间的一切,却无法触及自己的快乐,如果上天赐予生命的目的便是要所有人都成为证道者,那着实无

    聊至极。

    沧州山坳中那些打猎的猎户拍着七贵瘦弱的肩膀,惊讶着一个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力,却仍是毫不敬畏的斤斤计较着每日的工钱是不是可以少一个铜板,世间大道三千,又何止三千之数,我就修我的打猎道,一样过得快乐满足。

    思绪不知不觉的飘远了,直到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肩头,陈茂川才悚然惊觉,看着身旁气息不顺的苏问,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殿下,讨教个事情。”苏问喘着气说道。

    陈茂川挑起了眼眉,从未见对方这么客气,往日大多是直呼其名,张口就来,今日怎的用起了讨教二字,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轻咳了一声,老神在在的说道:“有话就说。”

    “你使刀还是使剑。”

    陈茂川泛着眼睛想了一阵,说道:“开始时用剑,后面去军营磨砺了一番就使刀,怎么你想学。”

    “不想。”苏问认真的说到。

    “不想问什么。”陈茂川气歪了鼻子,斜着眼幽怨的看着对方。

    “那我想学箭,弓箭的箭。”

    “跟你前面问的有关系吗?”

    苏问擦了擦眉间那滴险些滴入眼睛的汗水,他的身体确实很差,“还是有些关系,你会用箭吗?”

    摸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又习惯了对方天一头地一脚的说话功夫,就好像你正跟他说着羲和的烤鸭有多好吃时,他突然接了一句你知道北地冬天下雪时把漠河都冻上了,唯一的共同点似乎是都算得上人话。

    “弓箭我倒是不精,当初在军营的时候被那个旗牌官骂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一档子事。”

    “那就好,我决定练箭。”苏问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身旁的四蛋,灿烂的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会的你不学,我不行的你就要学,我看你不是想学箭,你是在犯贱。”陈茂川亮了亮握紧的拳头,嘟了嘟嘴,示意对方最好解释清楚。

    苏问连忙转了一圈躲在四蛋后面,口中头头是道的说着,“我不会修行,但是你已经是一等的起凡境,我向你请教了好几天,到现在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你不会画画,我也不会,可现在我画的画自认为很不错。”

    一串不知想表达什么的话语被苏问脱口而出,“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的问题,你是天骄,但我不是,我会忍不住像你请教,因为我认为你懂,而你的回答却是以为我能懂,我想即便现在不会修行,可伤人的不只是灵气,后面的路不好走

    ,兵刃是最好的武器,只要足够快,一样可以划破修行者的脖子。”

    “那你可以跟我学刀啊!我自认为刀法不错的。”陈茂川很自信的说道,当初他的刀法可是得到了李在孝的高度评价,认为有入道的雏形。

    “就是因为你会,所以我才不学,你不是名师,我也不是高徒,所以捡个你不会的练,至少不会受到这么多的鄙视和误导,望山跑死马,我还是先找个小土丘自己走走看。”

    这下陈茂川听明白了,敢情是觉得自己误人子弟,宁肯自己摸索也不愿让他教导,胸口如同风箱一般剧烈起伏着,“你,你以为我爱教你啊!我说的那些修行道理可都是书中的精髓,难道你认为那些前人总结下来的真理有错,明明是你自己理解有问题,真是气死我了。”

    如他这般骄傲的人竟然被一个连修行门槛都没触碰到的人说不行,或者说这两个字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在辱骂女子丑与胖一样深入骨髓。

    “你说过我是可以超越那些前人的存在,有没有错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怎么适合,更多的,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蠢货,我不喜欢去追赶别人的感觉,你在我前面,我压力会很大。”苏问如是说道。

    陈茂川总算听到一句暖心的话,这世间无处不在的对比,从小时候的别人家的孩子,到成年后的你看看谁家男人,走在前面的人自然风光无限,可在后面追逐的家伙,或者会以此为激励,奋起直追直到终于超越了对方。

    可如果一开始就已经连望其项背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激励更像是打击,对于苏问来说,自己的确是一个超越许多的同龄人,越是对比,就越是失落。

    “没事,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还有追逐我的资格,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这话乍一听就很伤人,细细听来更加不像是安慰的口吻,只是陈茂川何时需要去安慰别人,虽然显得生疏,却是情真意切。

    苏问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失落,甚至有些迷惑,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因为他比陈茂川更加自信,更加骄傲,才会发自肺腑的说出那句,学府弟子也不过如此的惊人话语。

    所以接下来说出的话,险些让陈茂川抑制不住体内暴涨的灵力波动,“你在说什么,我是感觉你好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多半是走错了路,与其连累我,倒不如另辟蹊径的好。”

    陈茂川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对方根本就是个无知者无畏的家伙,刚才自己的所有担心再一次丢进了狗肚子里,而且更加彻底。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比较懒,不喜欢冲上去和别人打,最好是站在原地不动,弓箭很不错。”

第二十九章 缘妙不可言

    山野的幽静渐渐退去,程涛背着穆巧巧一路奔走,为了迷惑身后的杀手,不得不将逃走的路线选择的更加复杂多变,他肯定如果自己此刻贸贸然出现在大路之上,那才是真真的自投罗网。www.uu234.net

    “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咯。”穆巧巧不知何时醒了,脸上的神情很僵硬,自己出现在这里所以意味的是有人代替自己留在了那里,只是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那个家伙一直在看着我们,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趁早离开吧!”小丫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空,似是看到了什么。

    程涛立刻警惕起来,将穆巧巧放下护在身后,手中的青锋应声出鞘,尽管他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气息,还是如临大敌一般的调动体内的灵力,这一路他们已经见证过太多的不可思议,正是这个初入修行的丫头的一言一语将他们从众多危险之中拯救而出。

    一枚轻羽从空中缓缓飘落,鬼魅的身影踏着飞鸿而降,一把白纸扇遮掩半许寒影面,长衫飘飘似在风中静立一般,直至那双锦绣靴子踩在地面,却好像是地面主动迎合上去般反常。

    “厉害,连开灵境界都察觉不到我的气息,你这个小丫头却是不凡。”飞来之人面带微笑,一双眉眼泛动秋水,白净的脸颊在雪景之中更是出彩,只是这般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落入程涛眼中却是再恐怖不过的妖魔。

    “想不到竟然是宫羽先生,身为北魏的子民,竟敢袭击学府弟子,你们逆行道当真是有胆量。”程涛眯缝着眼睛,泛着点点寒芒。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够本分罢了。”宫羽依旧柔声说道,实在不符合逆行道这般霸气的名头,世间行逆,唯我之辈,图利则行,无利则逆。

    程涛冷笑一声,并没有因为对方谦谦之象而放松警惕,因为这位是来自逆行道人字堂的杀手,逆行道自数年前于北魏横空出世,便一举夺得杀手界的头字招牌,上至皇朝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只为钱杀人,且点名之人必死无疑。

    不知有多少名门正派,甚至朝堂都为此震怒不已,几次围剿,结果都是无疾而终,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藏于何处,只知道其内分为天地人三处堂口,杀手等级也以此排列,至于逆行道的道主,传闻说是十年前枯剑冢的叛逃者,更有内幕消息说此人与枯剑冢当代剑魁路行是亲兄弟,如果前者没有叛逃,剑魁之名也不会落在路行头上。

    “好一句本分,我若能回到

    学府,定叫你逆行道鸡犬不宁。”

    宫羽没有反驳,而是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学府有这个实力,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去,同样,那个丫头也不行。”

    这番话让程涛握剑的手微微抖动了起来,一路之上他们所经历的各种势力,其目的都是为了阻止穆巧巧进入书院,为何到了这里终于有人对她动了杀意,难道是察觉到学府已经有所行动,所以不得不退而求次。

    “那便不多言了,早便听闻宫羽先生身法天下独步,今日领教了。”

    程涛先声夺人,手中的青锋长剑扫动着风声,开灵境界不同于起凡,在于他们可以催动自身灵力,主导与引导的区别,前者哪怕只有一丝,都远胜后者千百,掠动的灵气将那件干练的校服鼓动的猎猎作响,时而鼓起,时而干瘪,却在这一张一收之间将所有的劲力尽数融入剑锋之中。

    “破。”

    破字决,学府十二字诀之一,讲究气机转停,静如枯木,动若奔雷降世,一剑刺出携带风雷之音,怒卷之势。

    程涛本就是开灵中境的修为,在学府修行三年,只悟破之一字,在学府中没有出剑的机会,这次出行本也是对他们的一次历练,此番行走七千四百里,共出一百三十二剑,剑至甲破,无一可挡。

    他没有想着与对方纠缠,出手便是杀招,修为不如人,经验技巧更是比不得在刀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既然已无生机,那么唯有拼死一搏。

    宫羽凝眉,看着那雷厉风行的一剑,学府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一名入院三年的弟子竟然隐隐透出大道之形,如果能够在江湖之中滚打几年,纵然自己修为高出对方一筹也仍没有胜的把握,但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你是学生,而我是杀手,所以这一战我赢了。

    身形微动,脚下如蜻蜓点水只在积雪之上留下一浅微痕,整个人却已经掠出一丈之远,手中一把无名折扇撩动风气,于身后一挥,一根飞羽从中怒射而出,便在即将贴身而过之时,锦绣靴子轻点羽毛,竟是如若平地一般,身法再度提升。

    青锋如期而至,纸扇竹骨点在青锋之上,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撕裂了空气,两股灵力碰撞一团,画络出两道半圆的光华,疾风逆转,将地面的积雪一扫而空,露出黑色的泥土,又立即扩散成昏暗的土圈,不消片刻,地面生生掀去半寸。

    程涛剑锋再进,一步跨出,风雷大作,破字

    决凝练而出的霸道灵力在经脉中万马奔腾,四万万只马蹄踏下的力道皆依托在那最锋利处的一点,这一剑可破山石,便是南唐藤甲军身上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墨铜黑甲也不知被这一剑破去多少,然而此刻那折扇似是这世间最坚硬的盾牌,纹丝不动。

    穆巧巧站在远处,没有逃走,因为这世间立尘之下没有人能快过宫羽,纠缠着那件桃红色的广袖群,那个嗦的给自己道义礼法的寒青璇没有了,那个明明恐高却还是要安慰自己的瘦弱学长没有了,那个中了好几剑还尽力要露出笑脸的呆脑壳也没有了,此刻那个自负的程涛也要走了。

    她突然感觉很难过,原本自己应该在西蜀的山峰顶看夕阳,坐在藤椅上数着爷爷像瀑布一样的胡须,又或者在栈道上蹦跳的采摘着草药,在山野里和野兔赛跑,却突然有一天,一只雪白的大鸟飞进了西蜀皇宫废墟旁的那座木屋,带来了一封信。

    再后来她就等到了这四个人,爷爷将她赶出了门,让她去学府读书,可学府是什么,她只能一步一步从西蜀走了出来,淋了雨,饿了肚子,走破了脚,好不容易过了那条天下人都畏惧的漓江,只是终于让她生出了一丝对学府的向往时,自己却又要死在这里。

    昨天的鸡腿很好吃,昨天的小哥哥看着很善良,昨天的床睡着很舒服,前天的路虽然走的脚疼,可有师兄背着她,前天的地瓜程涛烤的很香,还有大前天、大大前天......

    自己还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四岁了,如果老老实实呆在西蜀,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不用走山路,不用担心晚上睡觉时候突然下雨,小丫头越想越难过,她不高兴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木屋,却高兴多了四个跟爷爷一样视她为掌上明珠的哥哥姐姐,但她还是不高兴要死在这里,因为她想去看青璇姐姐说的京都的灯会,去程涛师兄说的大剑湖玩水,去吃瘦弱小师兄说的烤鸭......

    吧嗒吧嗒的眼泪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涌了出来,她看见程涛身上被激荡的劲风划出了一道伤口,脚踝处伤口崩裂了,那日苏问看着对方不自在的步法,以为是一种做作,其实真的很痛吧!

    小丫头快要哭出声,她不想死,更不想这个总是严肃的装出一副老成却本还是个大男孩死,然而就在下一串雨帘即将坠地时,那张青稚的小脸突然止住了悲伤,甚至有些上翘的弧度。

    三人一驴的缓慢步调终究还是追上了前者有心的绕行,有缘自当得见,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第三十章 最后一剑,请赐教

    苏问透彻的目光飘忽的落在了那个委屈的小丫头身上,究竟是有所期许,还是早已注定,他没有太过吃惊的反应,如果不能遇见那便当从未见过,若是日后进入学府没有寻到,那也只能是从未见过,可偏偏又追上了,心意该不该顺畅些,从来没有像今天觉得脚下的路时长时短,如果现在转身离去,会不会再也忘记不了。m.www.uu234.net

    “小哥哥,怎么是你。”小姑娘欣喜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忽闪的大眼睛虽不如对方那般透明无尘,但同样是一扇将内心写满的干净窗户。

    “额,好久不见。”苏问觉得方才堵在胸口的东西好像消失了,至少可以从七贵的背包里拿一件干爽些的衣服。

    七贵听到了对方只叫了少爷,甚至没有在意对方同样没有叫陈茂川,因为在这世上他最在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爷另一个就是少爷,前者什么都没有做,却像是做好了一切,后者同样也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有人为他做好了一切。

    明明少爷从未对穆巧巧表示过什么,而对方却记住了他,或许对方也能记住那个想要去送送她,却被一剑吓退的胆小仆人,只是这样的记忆并没不好,可他不在意,有人一出生就是主角,也一定要有一个在旁边衬托的绿叶。

    少爷离开了困了他十五年的木屋,于是可以尽情的去拥抱整个世界,而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十七年,走出的不过是一座城,毫无波动,也终将不被人在意。

    少爷说对方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也许是的,可我本是个小仆人,只是这样默默的注视对方就好了,一见钟情的故事他给少爷讲过很多,总觉得天底下哪有这般幸运,但这一次他相信了,只是书中的结局终究都是骗人的。

    “噗。”

    鲜血在阳光之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飞虹,溅落在白雪之上,瞬间便溶解了大片,血与雪混在一起再难分出彼此,程涛挺剑倒退二十一步,宫羽则站在原地未退分毫,上境与中境之间的差距绝非是简简单单的一线,这二十一步就是生与死。

    同样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观众,程涛目光不变,再次将手中的青锋举起,因为来的人是苏问,是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他放不下骄傲,所以唯有一战,在他的肩膀上压得很重,那是三位同门的寄托,以及整座学府的名望。

    而宫羽却略显惊讶,因为这三人早在之前他便见过,想不到对方竟然寻到了这里,只是一个一等起凡和两个凡人的出现似乎并不能让此刻的局面有丝毫的改变,但他还是忍不住收起了折扇,白衣在雪天之中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忽视,但因为他是宫羽,是此刻场间最强大的人,所以任何人的目光都无法从他身上脱离。

    “你们是?”柔和的声音正如那张曲线优雅的脸颊很自然,在杀手的行业中宫羽是个异类,因为他太温柔了,像水一样去包容所有的人,却偏偏带着这样的温柔将那些面露惊恐的人们溺死在这水中,这样的优雅不该用在杀人。

    苏问抬头看着那张实在正派的面目,举手投足间都让他生不出半点的厌恶,可却清楚的看到那双无缚鸡之力的手臂是如何

    将程涛的霸道的一剑挡下,又是如何展露出刺骨的杀意,他没有退走,就像那晚抓住板凳时的坚决。

    “岐王,陈茂川。”他如是说道,平静且不带丝毫的怯懦,就好像这本身就是凌天宫神官亲笔写在道书上的真理一般,只是让一旁若无其事的小殿下瞪大了桃花眼,一对剑眉险些倒竖。

    七贵收起了愁容,他知道面前那位儒雅好看的男子很强,而且自己很胆小,比起少爷似乎更加怕死,所以才会在任何事上都习惯了听从对方的吩咐,也许此刻他也应该走上前去,当着穆巧巧的面气定神闲的说上一句,沧州,七贵这样毫无气势的话。

    但是他真的很胆小,在距离冰晶世界几百米外的山崖上,他很好的用担忧掩盖了恐惧,但此刻距离对方十米,终于清晰的感受到了少爷说的不同,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想要刺破皮肉钻入骨头中去的难忍,丝毫不怀疑自己开口的瞬间,这些钢针会不停顿的全部刺入自己瘦弱的身体里,看着少爷站的挺立的身姿,是啊!自己只是七贵,只是七贵。

    听到岐王二字,不仅是宫羽,就连程涛都不由自主的将刀刃般的目光穿透了过来,那身麻衣粗布比起寻常的百姓人家还要不如,相反的其身旁那位锦衣玉佩,脸上写满了不屑一顾的小子更像一些。

    苏问抬了抬手,陈茂川却紧蹙了眉,十分无奈的将怀中的玉印交给对方,说要隐瞒身份的是你,现在恨不得满世界声张的也是你,估摸着今日之事若能退去,自己这个真岐王恐怕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是被那个麻衣毛驴的夺取了。

    看到玉印的瞬间,宫羽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折扇收回背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空间中的压抑感顿时烟消云散,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对方,似乎很满意对方此刻的泰然自若的神色。

    程涛注意到对方收势,身形连退,将穆巧巧护在身后,余光仔细的大量着这位毫无灵气波动的凡人,不觉想起对方先前那番大不敬的言论。

    苏问没有想到第二次念出陈茂川的名头得到的反应竟是这样的天差地别,没有壮汉的怒声相迎,更没有冷冽的钢刀,而是一种默许的尊敬,只是一句话便能让一位开灵上境的强者负手而立,已经足够夸张了。

    “我能带走他们吗?”苏问张口问道,声音虽是不卑不亢,但内容已经低下了半分。

    “不能。”宫羽一如之前不急不躁的说着,即便此刻距离澜沧郡不过数里,即便郡中有着一处一等宗派一气宗,只需一个信号,就会有浩浩荡荡的门派弟子前来援手,又即便那人有可能还在沧州,他也仍是没有半分的急迫。

    “可我是岐王,你知道的。”

    宫羽微微一笑,很少有杀手会在行动的时候说这么多的话,所以他才会是另类,一个染满鲜血却仍能一袭白衣凌天下的宫羽长歌,“这之间并没有联系,不过我该提醒你一句,日后最好不要这般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沧州。”

    接着他的目光转开,看向了程涛。

    “使剑的,我等了你八十三息,你还敢再对我出剑吗?我

    知道方才那一剑并不是你的最强一剑,破字决真意在于破而后立,唯有将自己逼入绝境之中,才能真正斩出那一剑,你还有顾虑,不过接下来你只有一剑,是不该带有遗憾的。”

    立尘境下身法第一的宫羽,他此刻说的话绝不是一种威慑,而是一种尊敬,学府弟子世间仅有,不论天赋还是成就都最该是敬佩,尤其是那三人的生命强行拖延了逆行道五位杀手的脚程,无论是道理还是情感上,都应该被认可,所以他要给对方一个最骄傲的退场。

    程涛看着手中的长剑,前一刻的交手自己无异是败的极惨,但他不甘心,如果再给自己一年时间,哪怕半年时间,自己绝对有把握不退,因为对方是成名已久的宫羽,只是做到不退便已经不错。

    然而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时间了,却并不代表他在质疑学府三年的虚度,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每日都拼命的练剑,才终于得到了这次历练的机会,只要能够回到学府,七千四百里的感悟,将让他的剑道再进一步,尽管因为他是师兄就总是在同门面前表现出老成,可说到底也只过只有二十二岁而已,他不是败在修为,而是败在年纪,不过这些都不能是借口,因为学府弟子不需要借口。

    “岐,岐王殿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程涛穆然开口,神色极不自然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请您护送我这位小师妹前往一气宗,以我纵横学府之名,拜托了。”

    这世间最重的恳请似乎也不过如此,学府之名,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承担的。

    苏问点了点头,他看出了这位学子眼中的死意,愿意弯下腰身去请求一个曾经给自己带来羞辱的人,这样的家伙放下了骄傲,因为他要背负起更重要的东西。

    学府二字对于苏问来说不过是师兄心中的一个词,甚至有些厌恶,厌恶那个将自己生命规定成了一本书的地方,但现在他和穆巧巧一样对那座大红门后的地方充满了期待,更加期待如程涛他们这样值得相处的家伙。

    “我若不死,她便能安然到达一气宗。”平静的话语没有任何强调的语气,但足以让这位骄傲的学子满足,如此他的剑便在没有顾虑,是的,他还有一剑,可以死,但绝不能败。

    “等一哈。”穆巧巧突然开口喊道,将自己胸口处的校徽摘下递给对方,这个在她看来不过只是个好看的装饰,但对于每一位学府弟子而言,这代表了一切,掠寒阵中多了那位学府寒青璇,此刻程涛没有了校徽,但他依旧是学府弟子。

    程涛自从握剑以来便再没有颤抖过的手掌,因为一枚小小的徽章而动摇,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佩戴,但也要在这世间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痕,属于我的一剑。

    苏问没有看清冰晶世界发生了什么,大抵也和此刻一样悲壮,心绪千转,说道:“抱歉,我那时的话有些片面,向你们道歉,你们很不错,学府很好。”

    没有任何意义的抱歉此刻显的如此苍白,程涛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拖着微瘸的脚步自豪的走上前去,双手抱拳,声音洪亮的说道:

    “学府,程涛,请赐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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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逆行介绍:
身处樊笼里,我心向自然。大道三千,我一道不通,可修行?可。世间多磨难,我想救人,却自身难保,可修行?可。他家帝王攻道,你家剑道至颠,我不过世间一株浮萍,可修行?可,正道不通,那我便逆行直上。大道逆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逆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逆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