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女权鸡汤
女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用很恶心的语气说道:“你拦着梁四喜干啥?瞧她跟这小白脸亲亲热热的样子,说不定我们走开的那一会儿,人家就成就了苟且之事了!”
“明明是你们见死不救,撇下被蛇咬伤的我,现在还敢诬陷这位医生!”姑娘气得打哆嗦。
男人也别有意味地说:“梁四喜,你别以为跟你姐一样下贱,不知羞耻地勾搭上小白脸,就能脱离家族改变命运啦?你做梦!”
尽欢中午为了赶班车,只裹胸换了男装,却来不及易容,这白的发光的皮肤的确有些雌雄莫辨,精致的五官也很有小白脸的潜质。
但被人鄙夷地一口一句地叫着“小白脸”,她还是会很不爽的。
小白脸是靠低声下气、谄媚讨好来吃软饭的,可尽欢却从来不是啥好脾气。
她也懒得跟这种无耻的人讲理,从挎包里摸出皮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
两人也没想到尽欢一言不合就上鞭子,东躲西藏抱头鼠窜试图避开。
但那条长长的皮鞭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紧紧追着两人不放。
倒不是每一鞭都抽到身上,但鞭子在空气中破风的呼啸声刷刷作响,伴随着鞭子响声的还有两人嗷嗷的惨叫。
虽然尽欢故意戏耍他们的成分居多,但一顿鞭子下来,两人的脸上身上都不可避免地起了好多血棱子。
冒着血珠子的伤口,再被冷汗热汗轮流腌渍,那酸爽的滋味,也够他们受的了。
他们心里把尽欢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看到尽欢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不由得觉得胆战心惊,哪还敢破口大骂?。
不敢直视尽欢也不敢正面刚上,就只能丧气地把头埋低,尽量减少存在感。
尽欢瞧着他们这样,扶着这个叫梁四喜姑娘的手臂一用力,就轻巧把她托到马鞍上坐下。
马儿感觉到背上的人不是尽欢,就有些抗拒,接连不耐烦地打了两个响鼻,四蹄也不安分地在原地踏着步子。
尽欢轻拍了马脖子几下,才把马儿安抚下来。
梁四喜原本坐在马鞍上就很紧张,冷不丁听到尽欢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梁同志,你知道出门在外,怎么才能活得更长久吗?”
“不,不知道!”梁四喜摇了摇头。
“招子放亮一点,嘴巴也闭紧一点,才能活得长久!”尽欢凤眸冷冰冰地扫过瘫软在地那对夫妻。
刚挨了抽的人,自然不敢再跟尽欢叫板儿,只能低着头,嘴里嘶嘶吸着冷气,来缓解身上脸上的疼痛。
尽欢意有所指的狠话,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打起了摆子。
他们能不怕吗?被抽一顿鞭子是小事,惹了惹不起的人才是后患无穷。
光天化日之下,尽欢就敢这么嚣张直接拿鞭子抽人,没有强有力的依仗,行事敢这么嚣张?
所以他们脑补尽欢肯定是有来历有背景,是他们所惹不起的那类人。
被这样的人收拾,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尽欢捡起了地上的一对儿老银绞丝镯子,和一个金镶银的长命锁,都是刚刚从两人身上掉出来的。
不过明显不是两人的东西,应为镯子地圈口很小,那个女人的手腕很粗,根本不可能戴得进去。
估计镯子和长命锁是梁四喜的,之前争执的时候,她提过这两人抢她的东西。
尽欢把东西往裤兜里顺手一塞,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留下一个潇洒落拓的背影越走越远。
马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那个女人才哆哆嗦嗦地哭着骂起来,“扑街的小白脸……”
尽欢猛地回头,手掌并拢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
女人的骂声戛然而止,生怕尽欢杀个回马枪,再用鞭子抽他们一顿。
男人收到她可怜兮兮的眼光,没有宽慰她不说,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死婆娘还想他去找场子?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他们两口子其实是一类人,都是那种欺软怕硬的窝里横。
平时能在亲戚邻里之间能不要脸皮地逞凶斗狠,遇到真正心狠手辣的人,挨了收拾也只能乖乖忍着。
尽欢刚一顿鞭子抽得爽快的了,至于被抽的这两口子的肚皮官司,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马儿慢悠悠地进了城,一路上的梁四喜和尽欢都没有说话,最后在县招待所前面停下来了。
尽欢翻身下马,扶着梁四喜从马上下来。
梁四喜现在身无分文,尽欢打算再帮她一把,在招待所给她开一间房先过渡几天。
不过没等她说话,梁四喜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之后,才把藏在衣服里面的无事牌解下来递给尽欢。
“医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一命,还帮我拜托了纠缠。
我身上只有这块玉坠还值点钱,虽然不够报答你救命又援手的恩情,还请你收下!”
“救命之恩酒不用提了,之前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是义诊,不收诊金和药费,你是想让我坏规矩?”尽欢挑眉说道。
梁四喜小心翼翼道:“诊金药费可以不付,那医生帮我拜托了纠缠,也是天大的恩情,我不能不报答!”
“报恩报恩!你这女同志怎么罗里吧嗦的?我乐意每天日行一善,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尽欢语气非常桀骜。
梁四喜感觉到尽欢的不耐烦,表情讷讷不敢再说话。
尽欢从裤兜里掏出之前从地上捡的银镯子和平安锁,递到梁四喜面前,“这也是你的东西吧?”
“之前是我的,但之前我已经给了刚才你教训的两个人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不属于我的了!”梁四喜一板一眼地说。
尽欢皱着眉头,“我让你拿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是想跟我拉扯起来,让别人误认为我在投机倒把?”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梁四喜急忙解释。
尽欢也懒得再跟她拧巴,直接把东西塞到了她的衣兜里。
“你姐姐给你这些首饰,无非是想让你有安身立命之本,不再步入她的后尘!好好利用这些东西,只有你过得平安顺遂,你姐姐才能安心不是吗?”
听到尽欢提到家姐,梁四喜喉头发涩眼睛发酸,使劲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既然你明白,那就不要辜负你姐姐的一番好意!”尽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翻身上马。
“谢谢你医生!”梁四喜深深地给尽欢鞠了一躬道谢,继而又郑重地起誓。
“我不会辜负我家姐的好意,我会努力出人头地,让那些欺侮我家姐的人付出代价!”
不是只有理想才能激发人的斗志,愤怒和仇恨也能促使人进步。
先不说这个想法和出发点是否正确,但梁四喜此刻强烈的报复心和成功欲,都将会成为她进取的原动力。
不管怎样,有理想有斗志,都是值得肯定的。
尽欢表情严肃地给她灌了一壶女权鸡汤,“梁同志,我相信你会成功的!你一定会比你家族所有的男孩子更有出息。
等你到达了他们仰望都达不到的高度,他们每当见到你、想起你,只能羡慕又嫉妒,向往又畏惧!”
可能是尽欢的这壶鸡汤劲道太足,也可能是她描绘的场景太震撼,梁四喜双眼亮得惊人。
“真的吗?我一个女仔,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吗?”
尽欢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现在国家提倡男女平等,当干部当领导的女人多了去了,可不比一般窝窝囊囊就知道压榨女人的男人强多了?”
“对啊!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为什么不能比男人更能干更厉害?”梁四喜重重点头自我肯定。
尽欢见她自信满满,赞同地说道:“嗯,你说的没说,不过你首先最需要的是养好身体,未来还长着呢,去招待所找个房间住下来慢慢计划呗!”
梁四喜刚想说她随便找个空屋或者宗祠,就能对付着过几天,反正这些天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看尽欢拍了拍衣兜,她摸向自己的口袋。
果然从里面摸出了一叠钱票,她赶紧把的钱票举高,准备还给尽欢。
“医生,这……你救了我,我都还没报答你,怎么能要你的粮票和钱?”
尽欢半开玩笑办事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这些粮票和钱,就当我赞助你的,以后等我求到你面前额时候,你可是要还我人情的哟!”
“医生这是哪里的话,虽说你是义诊行善,但我欠了你救命之恩相助之情是事实,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敢忘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梁四喜郑重地说道。
尽欢毫不在意地耸肩,“反正你觉得欠了我大恩情,欠债多了不愁,多欠这么点钱票就也无所谓了,想要出人头地,你首先得保证不饿死啊!”
梁四喜对尽欢又是感激又是信服,“医生你说的对,你是我最大的恩人,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怎么报答恩情?还请恩人留下姓名!”
“姓名就不用留了,有缘的话自然会再见的!”
尽欢小腿一夹马腹,马儿立马撒开四蹄冲出去,留给梁四喜一个挥着手臂的背影。
尽欢给梁四喜驱毒理伤,是本着一颗医者之心,没有任何一点功利的想法在里头。
在治伤之前,尽欢就了解梁四喜的情况,兜里面除了一张介绍信再无他物。
要是图诊金图药费,梁四喜也拿不出来啊。
帮梁四喜解决纠缠的表哥表嫂,除了很小一部分对梁四喜姐妹悲惨命运的同情怜悯。
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尽欢对梁四喜的欣赏和赞同。
要是梁四喜没有绝对的反抗的勇气,尽欢也会帮忙,不过不会又给经济扶持,还给精神激励。
自己立不起来的人,尽欢的鸡汤再浓厚也没用啊。
第五百二十五章 女儿沉香
莞县的县城很小,尽欢没找到第二家招待所,她晚上可能又要在空间过了。
不过莞县临江又靠海,水产品非常丰富,做法花样还多,尽欢晚总算是弥补了中午没吃的怨念。
鲜虾荷叶饭、碌鹅、道肉丸粥、中堂鱼包,再来上一碗爽滑的濑粉,那滋味不要太爽!
粤省不仅羊城人爱吃会吃,连莞县这样的国营饭店,都很会做饮食生意。
除了卖堂食的花样繁多的正餐,居然还卖点心。
新出炉的松糕、麻橛、龙舟饼就摆在点菜的窗口,散发出阵阵香气。
尽欢不爱吃这种干点心,都忍不住买了一大包。
放在空间里,饿的时候能拿出来充饥,去看徐祖爷的朋友,留给他们当干粮也很好。
第二天尽欢起了个大早,五点钟就骑着马出了城。
沿海地区天亮得早,**点钟的太阳就已经很晒了,可能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这边的人作息时间也很早。
一路上都能看见行色匆匆的人,不管是骑车还是走路,都是紧赶慢赶的。
按道理说现在莞县的生活节奏,并不是现代化高强度的世界工厂节奏啊,这些人这么高效率,跟计划经济体制真的很不搭啊。
尽欢时间宽裕倒是不急,在马背上慢悠悠用点心解决早饭的同时,还不忘摇动她当游医的标志物铜铃。
上前找她问诊看病的人还真不少,不到两个小时,她就已经看了七个病人。
索性现在的农村人看病,不讲究医疗环境条件。
尽欢和病人席地而坐,田间地头就是简单的诊疗室,医药箱放在地上当桌子,拿出手枕就能切脉。
问诊看病的过程都很顺利,没遇到费神的疑难杂症,也没有性格很难搞的病人。
她伸手一搭脉,在病人开口之前,就能把病症断个**分,病人对她还是很信服的。
尽欢不收诊金,有几个病人实在过意不去,给她塞了不少土特产。
有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木瓜,也有晒干的龙眼,还有一些干制的虾干腌鱼。
这些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尽欢拿着毫无负担地开吃,味道还真心不错。
尽欢一路走一路接诊,走走停停的也在路上花了好几个小时。
在去大岭山之前,她还特意去了一趟寮步,主要是去看能不能淘换到成品的沉香。
尽欢最近几年一直很缺沉香,空间里那点好的存货,早就被她配药调香折腾光了。
后来在药铺买的沉香,不知道是不是炮制的方法不对,品相和效果都不太好。
寮步的牙香街是有名的沉香集散地,明清时期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沉香交易市场。
各种不同品类、不同级别的莞香原料和制品在这里云集交易,完成交易后,香料会运到九龙尖沙咀的港口等待出海销往世界各地。
堆放在港口的香料香飘万里,这也就成了香江另一个现代化的名称。
不过此刻的寮步牙香街,老旧狭窄的街道萧瑟寂寥,完全看不出历史上香料交易的繁荣景象。
纵然曾经的辉煌和繁华已经消散,但存在过的历史,就不会让人无迹可寻。
尽欢先去了寮步镇上的废品站,一般情况废品站看门的大爷阿姨都很闲,而且都喜欢聊天。
只要在聊天闲扯的过程中用点心,还是能提取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尽欢刚一进废品站的大门,就看到院子的角落里,躺着一个20厘米高、宽超过半米沉香木山子摆件。
摆件的造型像似山峦,有层峦叠嶂之感,沟壑叠纵纹理紧致。
木头的造型浑然天成,并不用多余的重工重雕,古朴的韵味,就让这座山子摆件相当经得起远观细赏的推敲。
而且摆件深褐的颜色和醇厚的包浆,都昭示着这座山子摆件不小的年龄。
不过此时的摆件布满污迹灰尘,上面还放着一堆废书废报,完全看不出它曾经被原来的主人万千珍重的身价。
废品站里正在整理废品的中年男人,见尽欢看上了那座摆件,笑着说道:“妹妹仔,这个摆件可是正宗的古董沉香木呢!”
尽欢是会说粤语的,但东莞的方言真的很打脑壳。
而且真的是“十里不同音”,区区几里路的距离,口音就有所不同,刚尽欢在看诊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
寮步的口音尤其费解难懂,尽欢迟钝了好几秒,才理解清楚对方的意思。
这个废品站看门的大叔不一般啊,一下子就指出山子摆件的材质是古董沉香木,尽欢想捡漏恐怕是不容易了。
不过这座山子摆件是真的很合尽欢的眼缘,她也不可能不问价就放弃,还是很客气地开口问道:“阿叔,我很喜欢这个摆件,能不能出让给我?”
中年男人伸出两根指头,“二十块。”
二十块的价格,当然不是按照废品来卖的,算成旧货的价格也很不合理,这已经当成古董价格在卖了。
现在去废品站淘货的人不少,工作人员把有价值的废品溢价销售,也不是啥新鲜事儿。
二十块钱是有点贵,但对于尽欢来说不算什么,于是很爽快就付了钱,毕竟她还要跟人家打听消息。
“阿叔,你知道谁家存的有品质不错的香料不?”尽欢压低声音问道:“我是买来入药的!”
大叔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香料我家里就有,祖上就是做香料生意的!”
大叔家离废品站只有两步路,他回去很快就提着一个包袱就回来了。
他一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精致的锡盒,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尽欢就知道今天肯定要大出血了。
三个锡盒分别装着不同的香料,有一盒据大叔说是最极品的“女儿香”。
咳咳~别误会别误会,并不是那种猥琐的宅男向往迷恋的的少女体香什么的。
莞香的洗晒由姑娘们负责,她们常将最好的香块偷藏在胸前,以换取胭脂水粉绸布绢花,香中极品“女儿香“由此得名。
这样的故事可不可考,是真的不好说,把故事理解为博人眼球的噱头就很合理。
这盒女儿香,颜色棕黑,油脂丰富,质感沉重,的确是很极品的沉香。
其余的两盒作为焚香的话,味道可能比第一盒要逊色一些,不过拿来入药已经顶顶好的了。
况且这些至少都是老树结出来,按质保量制成的老沉香。
想想几十年市面上那种树龄不足、香气不够,全靠后天的加工弥补的沉香,尽欢就觉得她已经赚翻了。
“阿叔,这些香你打算怎么卖?”尽欢问道。
中年男人笑着说道:“古话说一两沉香一两金,现在山上的沉香树都砍完了,这些可都是绝版野生沉香。”
“阿叔,我知道这些沉香得来不易,能保存得这么好更是难能可贵,但如果价格太高,我这配出来的药不划算,也没人吃得起啊!”尽欢也满脸笑容。
对稀缺情怀的绝杀技,就用实际用途说话。
大叔要用沉香给儿子换四大件换聘金筹办婚礼,尽欢还真掰着手指,用现在的四大件和彩礼给大叔算了一笔账。
两人经过几轮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这三盒沉香连带锡盒以680元成交。
深感沉香价贵还不好买的尽欢,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虽然现在莞县的沉香树快被砍伐殆尽,但山上总还有些野生的沉香树苗。
尽欢在大岭山上寻觅到两株及其幼嫩的沧海遗珠,小心翼翼地种在了空间里,以后尽欢入药制香就靠它们啦。
这两棵小树苗长成以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沉香不好说。
但空间没有水土不服和气候差异的忧虑,灵泉水还能优化植物的品质。
这样结出来的香,总不会比那两盒品质较次的香还要差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我不是小甜甜
尽欢到达大王岭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徐祖爷的朋友田友贤,就被下放在村里的牛棚。
大王岭在建国前是岭南抗日根据地之一,粤省的东江纵队就在附近驻扎活动。
那些曾经的工事旧址,到现在还能依稀看出痕迹,在几十年后是有名的红色旅游景点。
马背上驮着米面粮食,尽欢也只能牵着马慢慢往前村里走。
从村外的农田到村子里小路上,尽欢一个人都没碰见,整个村子显得格外静谧。
不过没人看见也好,反正尽欢也不愁找不到人带路,难道有精神力这个强大的外挂,她还能找不到牛棚不成?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突然响起,尽欢散出精神力一看,声音原来是从一个农家院子里传来的。
院子里摆着几张八仙桌,桌子上还有瓜子糖果和茶水,大家围坐在一起热闹地喝茶嗑瓜子。
招呼添茶加水的主人家,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排场很像是在办喜事。
不过鞭炮都放了半天,却不见新郎新娘,也不见张贴红色双喜字?
牛棚就在村子的西南面,牛圈里面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正在奋力用铁铲清理牛粪。
尽欢轻轻敲响了牛棚就快要掉下来的木门,开门的是一个齐耳短发脸庞微胖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眼都是惊喜的光芒,一把拉住尽欢的手,“甜甜!”
甜甜是谁尽欢不知道,但这老太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抱着尽欢又拍背又摸胳膊,“奶奶的心肝肉哟,你可算是回来了,比以前可瘦多了!”
“老太太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甜甜,我是来找人的,田友贤田老是住在这里吗?”尽欢语音语调尽量放得轻柔。
老太太看来是把她认成许久不见的晚辈了,她特别能理解老人渴望儿孙绕膝的想法。
而且老太太的眼睛很明显不好使,所以对老太太的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并没有太抗拒。
“老头子!”老太太放开尽欢却像屋内喊道:“老头子快来,甜甜来看我们来啦!”
之前精神力看到的那个老人,急匆匆从牛圈里跑出来,满脸歉意地对尽欢说道:“小同志对不住,我老伴她认错人了!”
“没关系的,”尽欢连忙摆手,“老人家,我跟你打听一下,田友贤田老同志是住这里吗?”
老人拧着眉头,“我就是田友贤,小同志你是……”
“田老您好,我是徐尽欢,我是来探望你们二老的!”尽欢笑着说道。
“原来你就是小鱼儿啊?上个星期我收到过老徐的信,他说你最近可能会过来一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了,”田友贤喜出望外的把两扇门都打开:“欢迎你来做客,快进来!”
已经表明身份的尽欢,右手仍旧被老太太牵着不放,嘴里还执着地念叨,“甜甜,奶奶一会儿给你煮绿豆糖水!”
尽欢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老太太不是认错人,而是神智上有些毛病。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老太太的生活常识倒是不受影响,端茶倒水这些日常举动非常利索。
“田老,老太太这是?”尽欢边卸粮食边说问道。
田友贤压低嗓音,“我们唯一的小孙女在十年前去了,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变得有些糊涂,看到年轻面善的小姑娘,就会拉着人家叫小孙女的乳名!”
“田老您也别太难过了,一会儿等老太太出来了,我就给她搭脉瞧一瞧,总会有办法的!”尽欢宽慰道。
田友贤颓然地摆了摆手,“她这样糊涂着也挺好,要是清醒过来,我怕她经受不起家破人亡的打击!”
田家遭难的事情,之前尽欢就听徐祖爷提起过。
田家人的成分都不大好,田老的父亲以前是富甲一方的富商,老太太娘家也是大地主。
下面的儿孙,还有好几个都有海外背景,田老的小儿子一家现在仍在大洋彼岸,至今杳无音信。
成分不好还有海外背景,田家这几年被冲击得厉害。
田老的下放地点都换了好几次,最终在大王岭村定下来,也是旧交老友各方努力的结果。
虽然这里的村民很排外,安排的劳动也不轻松,但没有人刻意为难,老两口也过得也算是清静自在。
尽欢帮忙煮晚饭的时候,才发现老两口过得远没有田老说的那样好。
掺杂着一大半糠皮的碎米、凉薯、土豆,就是老两口全部的口粮,一丁点细粮都没有。
七月初的时候,徐祖爷才让尽欢给老两口寄过粮食,就是邮寄的速度慢,这一个多月也应该到了。
当时为了不打眼,100斤大米50斤面粉,尽欢还刻意分成三次寄过来的。
看这些口粮存储的小心谨慎的架势,老两口也不像是那种过日子没有计算的人。
既然不是这么快吃完的,那她寄来的粮食都去哪里了?
是被老两口拿去做了人情?还是粮食压根儿就没到老两口手里?
事关口粮的,都不是小事儿,尽欢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找田老问了。
“田老,七月初的时候,我从川省给你们寄了150斤粮食,你们没收到吗?”
田老微微叹了口气,“收到了,村里的邮包都会统一送到村委会,村干部过一手,多少都会有损耗,加上我还要给两个在农场的儿子邮一些,剩下的就不多了。”
统一由村干部收寄信件邮包,在这个年代的农村非常普遍,当然,顺便从邮包里揩点油的现象也很普遍。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尽欢对这种基层的潜规则,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田家老两口的命脉都捏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她不能也不敢正面去刚。
就是她有能力撂翻整个村委,又能怎么样?也不能保证下一任会比这一任更好。
田老出于一片拳拳爱子心,把口粮分给条件更艰苦的儿子,尽欢更是生不出一丁点儿的指摘。
“田老,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把农场的地址给我,您补贴儿子的口粮,以后就由我这边来寄。
一来省得村干部一来一回占便宜,二来您跟老太太口粮上也能宽裕些!”
这已经是现在尽欢能想到,最稳妥最实际的办法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庆祝偷跑
最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趋于稳定,但城市供应粮也是有数的,田友贤心里很清楚,要多负担几个人的口粮绝非易事。
“不行!老徐离休这么久了,待遇和关系都远不如以前,能挤出粮食来支援我这么多粮食,已经够不容易了。
现在再多负担两个人的口粮,那也实在太为难了,不妥不妥!”
田友贤没有一口地答应下来,证明他是认真考虑过徐祖爷立场的。
这样子的人品,尽欢还是认同的。怕就怕那种受人帮助还理所当然的人。
尽欢脸上扬着笑,语气却很郑重:
“我祖祖跟我说过,我出生那会儿闹灾荒,也是你们这些朋友,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精细粮,才把我养活的!
您放心,粮食想想办法,总是能凑出来的,细粮肯定是满足不了,但填饱肚子的粗粮,在乡下还是能买到的!”
徐祖爷是个受人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性子,忘恩负义的事情是不会干的。
当初老朋友们从牙缝里省粮食支援他的情谊,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现在老友故交的境遇有变,他很担忧却无力扭转现状,但也尽可能地在帮忙。
人进我一尺,我进人一丈的尽欢,当然也是个记情的人。
不然现在大热天的,她也这么积极地代替徐祖爷,出来探望这些落难的老朋友。
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尽欢用粮食帮助这些人,既不费力也不费神,但表面上却不能说得那么容易。
她可不想让别人以为徐祖爷能量很足、人脉很广、无所不能,更不想太高调引来不怀好意的觊觎。
田友贤见尽欢言辞恳切,拿过平时写思想汇报的纸笔,写下了两个儿子的名字和农场地址。
“只要能填饱肚子活下来,还粗粮细粮有啥分别,当初二万五千里长征,刨草根啃皮带都能坚持到胜利,没道理现在有粗粮吃,还过不下去了!”说着他把纸张递给尽欢。
尽欢慎重地收到包里,“还是您老想得明白,条件艰苦点不怕,只要意志力够坚定,何愁等不到云散天开阳光普照?”
“阳光照啥?”田老太太端着装着面粉的陶盆出来,“甜甜是想吃酱豆子?那得在等几天,等大太阳天才能晒酱豆呐!”
老太太的张冠李戴,让尽欢和田友贤都忍俊不禁。
别说,老太太这生活常识不溜号,还挺有智慧的。
甭管是晒酱豆还是行事做人,都需要合适的天气和时机来适逢其会。
田老太太是秦省人,不仅会做酱豆子,面食更是一绝。
番茄汤手擀宽面,配上蒜蓉青椒蘸水,吃法有点像秦省特有的杨凌蘸水面,爽辣开胃滋味很好。
不爱面食的尽欢,都连捞了两碗,吃完胃都撑到凸出来了。
就这样田老太太还念叨,“甜甜再吃点!”
老两口的胃口其实也是不错的,但都只吃了一碗没有再加,可能还是为了省粮食。
看来他们包裹被克扣的问题,也不能对村干部听之任之。
就算不能彻底解决,敲打一下让他们不要那么嚣张,还是很有必要的。
“田老,莞县现在都不用破四旧了吗?中午我看到村里办婚事,都敢放鞭炮了呢!”尽欢笑着说道。
“破四旧这回事,大部分地方都是面上光,”田友贤说道:“不过今天村子里办的不是婚事,而是庆祝村支书家的儿子偷跑成功!”
尽欢纳闷道:“偷跑?”
“是啊,偷跑到对岸的香江,香江一天挣的工资比咱们这里一个月的都多,可不得当成大喜事来庆祝吗?”田友贤解释道。
香江?偷跑?这不就是尽欢曾经在电影和纪录片里经常看到的情节吗?
偷跑的原因五花八门,每个人可能都有所不同,但大部分是经济落后生活窘迫所致。
现实生活过得紧巴困窘,只隔了一小片水域的香江却繁华富裕,怎么可能不产生向往之心。
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因为成分不好原因,或是受不了紧张气氛,选择冒险偷渡到政策宽松的地方。
尽欢经济上衣食不缺,成分还根正苗红,还想去香江晃一圈呢。
穿越到这里十几年,不愁吃不愁穿,生活条件也算是顶顶好的那一小撮人,但尽欢还是会想念现代化的便利生活。
田友贤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尽欢的沉思,“小鱼儿,你不会是也想偷跑吧?”
“田老,您想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偷跑?香江生活条件再好,我也舍不得我祖祖哇!”尽欢顿了顿说道:“我是在想,村支书的儿子偷跑成功,那他家就算是有海外关系了,不悄悄关上门乐呵,怎么还放鞭炮庆祝呢?”
田友贤笑着说道:“法不责众罢了,要真论海外关系,莞县可能还稍微好点,宝安县几乎家家都有海外关系和背景,难不成还能把所有人拖出去批斗不成?
那些偷跑成功的人家,别说像村支书放鞭炮庆祝,有人甚至还会大摆筵席呢!”
“这样啊!”尽欢略微有点遗憾,原本她是打算用海外关系去敲打村支书的,这招现在看来用不成了。
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啊,尽欢想做一件事,可没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田友贤要去铡牛草,田老太太忙着泡豆子做酱豆子,尽欢刚好可以出门活动活动。
尽欢在布兜子里塞了烟、酒,还有点沪江带来的饼干和糖果,就慢悠悠地出了门。
“曾支书在不?”尽欢敲响了村支书家的院门。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正在指挥两个**岁的小姑娘打扫院子,下午办庆祝会留下来的鞭炮纸屑和瓜子皮,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你是新来的知青?”妇女拦在门口说道。
尽欢微微掀开布兜子的一角,“阿婶,我是来找曾支书的,我能进去找他不?”
“快进来!进来坐下说!”妇女热情地把尽欢让了进去。
曾支书坐在屋檐下的八仙桌边,悠闲自在地喝着小酒,一边喝还一边拿小鱼干逗站在旁边的小男孩。
“你别喝了,新来的知青来找你了!”妇女上前收走了酒杯。
曾支书刚还一副晕晕陶陶的醉态,一见到尽欢眼神就清醒过来,“你不是村里新来的知青!”
“曾支书好,我是牛棚田友贤田老的亲戚,田老平时劳您照看了!”尽欢把布兜子放到桌上说道。
那个站在桌旁的小男孩,立刻爬到了凳子上,盯着桌上的布兜子啃手指。
尽欢立刻从布兜子里抓出一把糖来,放到他的手里,小男孩立马笑嘻嘻地剥糖纸。
转头看刚刚收拾院子的两个姑娘,也站在堂屋门口眼巴巴盯着,尽欢冲她们两招手,也给她们俩一人抓了一把糖果。
两个小姑娘得了糖如获至宝,还没揣到衣兜里,小男孩下了桌子就向她俩伸出手。
尽欢没明白小男孩向两个姐姐伸手的意思,结果两个小姑娘没有任何犹豫,就把所有的糖果全部给了他。
厨房传来一声吼,“大妹,还不赶快端茶出去?”
两个姑娘都不禁瑟缩了一下,曾支书看来也习惯了这样的吼叫,稳坐如泰山。
尽欢有些怜悯两个小姑娘,但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罢了。
男女平等这句口号要实现,还有很长很难的路要走。
第四百五十八章 软硬兼施
“小同志,你这是……”曾支书这个时候才开口。
尽欢笑着说道:“前些时候我路过沪江,从沪江买了点土特产,不值当什么的东西,让小孩子尝个鲜甜甜嘴巴!”
她把布兜子里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到了桌子上。
曾支书听尽欢满不在乎的语气,再看桌上的东西,眼睛都瞪直了。
茅台酒、中华烟、高级饼干和糖果,我的那个乖乖,这还能叫土特产?外面没有介绍信都买不到好不好?
“我也没别的意思,田老和老太太下放到村子里,还请曾支书看在他们年事已高的份上,多看顾几分!”尽欢把布兜子折好揣进了衣兜。
曾支书微微眯了眯眼,“按道理说,他们年岁大了确实应该照顾一些,但村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有点为难……”
“您的为难之处我能理解,田老也是苦过来的老革命,牛棚的劳动量,其实是可以胜任的!”尽欢脸上带着几分和煦的笑意。
曾支书接过小女孩端上来的搪瓷茶缸,“小同志说的对,吃苦当然是谁都要吃的,尝尝这凉茶,苦是苦了点,但清火祛暑的效果,再好不过了!”
“刚开始挺苦的,不过回味还有点甜,”尽欢顿了顿说道:“生活像这凉茶,先苦后甜的话,也能算是一种福气!”
曾支书不接尽欢的茬,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同志,还蛮有境界的嘛!”
“我还这么年轻,哪有啥境界可言?跟曾支书你们这种老资格比起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过现在这个年月,谁还没个起起落落?
田老的那些老朋友老同事,跟他一样的情况也不少,现在也有一些陆续开始恢复工作职位了。
现在苦一苦不要紧,重要的是保养好身体,机会来了翻身复职,不就甜起来了?”
尽欢气定神闲地说着话,又抿了一口苦到舌头发麻的凉茶。
曾支书知道尽欢的话是真的,他经常听广播看报纸,对于一些时事还是清楚的。
从今年年初开始,陆续有一批下放到乡下牛棚的干部,恢复了工作,其中不乏之前被批判得很厉害的大领导。
“话虽这么说,不过这还没发生的事情,以后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啊!”曾支书仍旧打着太极。
尽欢把茶缸子放回桌上,“准备还是要提前做的嘛,等形势完全明朗再上心,就真的太晚了呀!”
“还是你们这些小同志有冲劲,不像我,年纪大了!就图一个安稳妥当!”曾支书笑着说道。
尽欢手指有节奏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笑嘻嘻地说道:
“曾支书过谦了,您这个岁数的干部,是正值当年呀!您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守旧之人,要不您也不会同意小儿子跨江过海,到对岸奔赴新生活呀!”
儿子偷跑的事实被尽欢戳破,曾支书就淡定不起来了,他觉得尽欢这是在威胁他,酡红的脸发紫,“小同志你什么意思,又到底想说什么?”
“您放心!我并没有拿您家人偷跑的事情做文章的打算,”尽欢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不再继续兜圈子了,直接提出诉求。
“我请您帮忙照看田老夫妻,其实也不需要您刻意徇私,只要保证他们口粮充足,不被村里人欺负就行!”
曾支书脸色一变,“口粮?”
“是啊!田老下放到你们村,但那些老朋友老同事怕他们老两口劳力有限,挣不来工分会挨饿,轮流给寄粮食支援!
听说村里的包裹信件,是由村委去邮电统一领回发放,这个事情您应该知道的吧?”
尽欢还是给曾支书留了脸面,没把话说尽点透。
曾支书被尽欢那双冷淡疏远的凤眸,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个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小同志别看我是个支书,但村委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尽欢就知道这是只老狐狸,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曾支书还是过谦了,据我说知,您在村里可不只是支书,在整个曾氏家族,您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
这件事情对田老来说,是事关生死健康的大事,对于您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你说对吧?”
曾支书心跳的更厉害了,这个长相水灵得过分的女仔,看着年龄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话里话外都客客气气的,还把他捧得老高,但戳痛处的时候,一点没手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手段老道得厉害。
“现在破四旧,跟宗族有关的事情,都被认为是封建旧俗,我也不过是因为担任支书的职务,在大家眼里才有点话语权!田同志夫妻的口粮问题,我会尽量去协调的!”曾支书笑着说道。
尽欢想要的结果,可不是“尽量协调”,一个村支书态度模糊的的协调,可不值得她专门跑一趟。
“曾支书,话说的难听点,那些粮食不是田老劳动挣工分,村里分给他的口粮,而是田老的朋友老同事省下来寄给田老的。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节衣缩食省下来的粮食,并没有如数到田老手里,让这些老革命老干部怎么想?
田老虽然被下放了,但不管是原来的单位组织,还是他个人的故交好友,都没有忘记他。
他翻身复位、苦尽甘来是必然的,不过是迟早而已,曾支书现在结个善缘,以后怎么也吃不了亏,不是吗?”
不是尽欢扯大旗摆架子,她不敢小看这些基层的村干部,一个个都是资深精明的老油条,要是现在不把人唬住,过两天人家还是想咋样就咋样,她这一顿就白折腾了。
曾支书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终于坚定地开口说道:
“小同志请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田老的,之前那种情况,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那我就先谢过曾支书了,”尽欢站起来伸手,“我回京也好给那些长辈交差了。”
曾支书伸出手跟尽欢的手交握,“同志,你太客气了!”
“对了,我今天来的事情,还请支书不要在田老面前提起。”尽欢提醒道。
曾支书一脸不解,“这是为何?”
“田老性子倔,知道我来找你谈事,一来面子上过意不去,二来也会觉得我行事套过于霸道!”尽欢笑着说道:“要是传到我长辈的耳朵里,我一顿禁闭是跑不了的!”
曾支书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他心想,田友贤起复或许真的是大有可能的,等形势一明朗起来,只要有人脉有援手,不可能一直困在村里。
现在雪中送炭总比到时候锦上添花,要显得有诚意得多吧!
尽欢要是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肯定会呸他一脸口水。
不克扣别人的邮包,就能算是雪中送炭啦?
也不知道是想得太美,还是做人的底线太低?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黑奇楠与狗头金
田老口粮的棘手事一解决,尽欢心里安定了许多,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离开前往宝安县。
可她刚把马牵出马厩,田老太太就含着眼泪,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喊甜甜。
尽欢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一个老太太,答应在大王岭村再留一天。
说是留下来陪田老太太,中途尽欢还上了趟山,大王岭村背后就是一片山林。
跟甜水村后面的连绵又高大的山峰比起来,这里的山只能勉强算是小土丘,几乎没有啥起伏度。
不过还是得益于现在整体生态环境不错,尽欢没一会儿,就在山上猎到一只野鸡。
这个季节山上草籽昆虫很多,野鸡吃得肥肥壮壮的,估计得有个四五斤,比家养的鸡都重。
刚把鸡捆好,一只野兔子从不远处一窜而过,尽欢的精神力还没来得及追过去,野兔子就扑进了一个坑里。
尽欢本来还以为是谁挖的陷进,古有守株待兔,这只蠢兔子倒好,来了个自投罗网。
兔子已经掉进了别人的陷阱,尽欢也不打算占便宜。
打猎还是要讲规矩的,掉进了谁的陷阱套子,猎物就算是谁的。
尽欢也不缺那么两口肉吃,实在没必要坏规矩,她拎上捆好的野鸡就打算往回走。
不过走了两步,尽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兔子陷进坑里,怎么悄无声息的?
她耳力和敏锐力惊人,兔子掉在的就算是陷进里落地的声音,是逃不过她的而耳朵的。
就算有致命的机关倒刺,兔子最起码受伤也会扑腾挣扎两下再咽气啊!
难不成这个洞还是个无底洞不成?
尽欢地精神力往动力一探,确实是一眼望不到底部的深度。
都说狡兔三窟,兔子在生态食物链中处于底层,多打几个洞躲避天敌说得过去。
但这兔子难道是要准备跟穿山甲抢饭碗?
不然把洞打这么深,不摔死也地摔残废啊!
尽欢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冒险主义者,把野鸡往空间一扔,抬脚走过去打算一探究竟。
刚一走到那个坑旁边,眼睛都还没往里面看,脚下突然哧溜打滑,就有点刹不住车。
尽欢赶紧从空间里拿出皮鞭甩出去,鞭子缠到两米外的一棵荔枝树上。
荔枝树只是一株小树,还没有尽欢的手腕粗,好像承受不了尽欢往下坠的重力。
更为不巧的是,这棵荔枝树不仅细小,扎根也不深,有被连根拔起的迹象,就算不被拔起来,估计树枝也会被折断。
尽欢赶紧拿出更长的从空间里拿出匕首,试图用匕首扎到坑洞边缘,避免继续下坠。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是徒劳,昨晚下过一场大雨,泥土早就被雨水泡软了,匕首扎进去根本固定不住。
其实有精神力垫底,尽欢就是真掉到无底洞里,也不会摔伤,但怕的是洞底下万一有别的危险状况。
求生避险的本能动作,总是比大脑思维都要快。
尽欢的手上出现了一个飞虎爪钩索,使劲一投掷,就挂在了远处的老松树上。
抓住钩索的绳子,尽欢也是手脚并用,才从湿滑的坑洞边缘爬上来。
差点掉进无底洞的惊险,并没有让尽欢因噎废食,她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对这个洞越发好奇起来。
实在这个坑洞实在太能让人产生探索欲了,尽欢的精神力探进去,里面不是坑洞,而是一个有些弯曲的甬道。
甬道还挺深,尽欢的精神力都不能瞬间到底。
里面幽深阴暗,靠近地面的上半部分,长满了苔藓和蕨类植物。
甬道到了中途还分出了岔路,一条路仍旧是往下,另一条路则是斜插入旁边的山壁。
这样的甬道坑洞,不是兔子一类的动物能挖出来,就算是对洞穴特别讲究的穿山甲,也不会把老巢挖这么大规模。
这个坑洞,给尽欢的感觉,更像是新闻、纪录片中曝光出来,那种盗墓贼挖出来的盗洞。
不过以尽欢对风水易学的了解,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出大墓的风水宝地。
没有大墓的话,谁会在山上挖这么深的坑?
尽欢带着疑问精神力继续往下探,直上直下的那条岔路,终于到了底。
下面是个水潭,水里面还能依稀看到鱼虾游动,可能是地下水和地上河相通的结果。
除了一池天然潭水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一丝人工的痕迹都没有。
尽欢的精神力折返,去往另一条甬道。
尽欢精神力刚探进去几米,一股清凉甘甜的浓郁香味就钻进尽欢的感官。
沉香?!能有这种层次香味的,最起码也是奇楠。
沉香沉香,一般来说,能沉下去的必定身价不菲,不管是沉水还是沉土。
埋在山里长期隔绝空气的奇楠沉香,要是野生沉香天然沉入土里的话,就更为珍贵了。
这条岔道倒是不算太深,尽欢往里的时候,还看到了之前那只掉进来的野兔。
野兔的命倒是还挺大的,居然没被摔死,刚好卡在枯朽的沉香木枝杈之间的。
它一动不动的,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在枝杈上嗑昏了,又或者是被这浓郁的香气熏晕了。
沉香木足足有两三米长,直径有大半米宽,把岔路刚好堵得严严实实。
木质油黑且坚硬,尽欢没判断失误的话,这应该就是莞香中难得一见的黑奇楠。
之前尽欢花了680块钱买的沉香,品相最好的那一盒,都赶不上这块沉香木的一半。
都说一两沉香一两金,极品沉香在几十年后的收藏界,身价可比黄金可要傲娇多了。
就算这块沉香木,不是每一寸都能辟成香料,但怎么着都能值个千八百万。
其实论经济价值也没啥意义,尽欢估计也不会拿这么极品的东西换钱花。
这样的奇楠,无论是制香还是制药,或是做成木雕,都比卖钱有意义得多。
尽欢计算完沉香木的身价,又想好了沉香的用途之后,才发现她还站在坑洞上。
沉香木都还没到手,想那些有的没,有什么用?最起码也得把东西拿到手了再说!
她迅速检查装备,准备下坑收沉香。
飞虎爪的绳索不够长,尽欢在绳索尾部又接了一根麻绳,然后顺着绳子往下溜。
长年练武的好处,在此刻凸显无余,身体极其灵巧敏捷,没两分钟尽欢就到达了岔道洞口。
近距离的观察沉香木,比之前用精神力查探,还要更震撼一些。
沉香木是色深油厚质沉的料子,目测出香率会非常高。
堵在甬道的沉香木并不完整,还有两个枝杈是埋在土里面的,尽欢小心翼翼地用匕首,一点点把泥土刨开,把枝杈露出来。
没想到被埋的枝杈刚一出土,一股更为浓郁的甜香就扑面而来,连刚刨出来的泥,都有挥之不去的香味。
尽欢狠狠吸了两口气,才把沉香木连带那只晕头巴脑的兔子,一起收进了空间。
她正准备原路返回,脚腕突然扭了一下。
只是扭了一下,也不是很疼,但尽欢还是蹲下来检查了脚腕的情况。
不是尽欢矫情,经络韧带的扭伤虽不起眼,但很容易留下难以愈合的后遗症。
她长期练武,很注重筋骨脉络的保养。
低头检查脚腕的时候,发现脚边有一块石头,原来刚才是不小心踩到了石头。
这块石头黄澄澄金灿灿的,颜色怎么有点像是黄金?
尽欢蹲着观察这块让她扭脚的石头,大小跟她的巴掌差不多,形状方不方圆不圆的,有点像……狗脑袋。
等等!狗脑袋?金黄色?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头金?
狗头金不好辨别真假,黄金却不难,黄金质地柔软,很容易留下痕迹。
就像电视剧里,用牙齿咬一下,能咬出牙印的就是真金。
让尽欢拿牙齿咬地上捡起来的石头,那是不可能的,她纵然不是洁癖也下不了嘴。
她用指甲使劲在石头上金黄的部分掐了一下,上面立马留下了指甲掐痕。
果然是黄金!
虽然知道狗头金的纯度不高,也值不了多少钱,但这好运爆棚的欣喜,尽欢还是不会拒绝的。
她把狗头金扔到了空间里,就拉着绳索往上爬。
等回到了地面,尽欢把那架沉香木拿出来,把卡在上面的兔子拔出来。
“看在你带我找到沉香的份上,我今天就破例一回,拒绝吃兔兔!”尽欢抚着野兔的长耳朵说道。
她刚一松手,刚还迷迷瞪瞪的野兔就飞快地跑远了。
第五百六十章 果真有缘
尽欢在田老殷切的嘱咐声中和田老太太依依不舍的眼光里,跨上马背离开了大王岭村,直奔宝安县而去。
宝安县与莞县接壤,骑马也只需要两个小时。
尽欢仍旧是一路义诊,知道她看诊不收钱之后,不少人来找她看病,而且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
她发现沿途这些村子的人都特别少,地里干活的也基本是老人和小孩,景象有些像是几十年后的留守村。
“都跑啦!都偷跑到对岸的香江去啦!”一个老村支书忧心忡忡地望着地里的庄稼说道:“暂时没跑的年轻人都在水库里苦练游泳,心思早就不在庄稼地里了!”
尽欢想起曾经看过的纪录片里面的一句话,让她印象十分深刻,说的就是目前这种状况:
宝安只有三件宝,苍蝇蚊子沙井蚝。十屋九空逃港岛,家里只剩老和小。
“老支书,不是说那边一天的工资,能抵得上咱们这里一个月的的吗?那些偷跑成功的人,肯定要管留在这边的家属,挣了工资肯定会汇钱回家吧?”尽欢小声问道。
老支书摇摇头,“工资是高,但是刚去也不大好找工作,人离乡贱,想要在异乡立足,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想成功游过海保住命,都是个大问题!”
尽欢了然,想要偷跑,不管是翻山还是泅渡,都是要历经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的。
尽欢在宝安县的红星农场探望徐祖爷的朋友,陈老爷子比徐祖爷年纪要小将近一轮,这这里的境遇倒是还挺不错。
农场人少地多,劳动力却不够,农场的管教领导一样要下地干活,陈老爷子作为劳改人员,劳动量肯定也是不小。
不过胜在陈老爷子身体素质不错,在这里能吃饱饭,体力劳动也难不住他。
尽欢在农场呆了大半天,看农场领导和管教都算和善,不会刻意为难下放劳改人员。
她给陈老爷子留下一点钱票和常用药,就赶赴下一个目的地南水村。
来南水村不是探望徐祖爷的朋友,而是他以前联络员的老母亲。
联络员牺牲后留下老母亲寡居老家,上面有优待政策帮扶,怕老人家没有儿女依靠,徐祖爷拜托了粤省这边的朋友帮忙看顾。
徐祖爷隔一段时间,还会给老人家汇钱寄粮食,就怕老人家生活得不好。
尽欢是晚饭前到达的南水村,在村口一打听,就有人热情把她带到了门口。
这位叫做陈王氏的老人家正在煮晚饭,得知尽欢是替徐祖爷来看她的,高兴得不得了。
尽欢刚坐下来,就被陈王氏塞了一大包虾干,“妹妹仔,快尝尝好不好吃,这是我前几天刚晒的虾干。”
虾干还没放进嘴里,陈王氏就飞快从鸡笼里扯出一直鸡来,站在院子里冲隔壁大声喊道:“细仔,快过来帮我杀鸡!”
“陈阿嬷,我不喜欢吃鸡,我看你炒的这碗虾米炒冬瓜就挺好!”尽欢指着桌上的碗。
陈王氏无儿无女一个孤老太太,在这个时代,生活多不容易?她想杀鸡盛情款待,尽欢这个客人也不好意思吃啊!
院门口进来一个瘸着腿的中年男人,“叔婆,今天不年不节的,你杀啥鸡啊!”
“你小叔领导家的妹妹仔,老远跑来看我,我当然要杀鸡待客啊!”陈王氏开始四处找菜刀。
尽欢飞快把鸡塞回了鸡笼,“陈阿嬷,我现在都好饿,等不及杀鸡,不如明天再说?”
“那明天早上再杀,中午我做酱油鸡给你吃!”陈王氏这才暂时放弃了杀鸡。
那只鸡终于从死刑变成死缓,尽欢打算明儿一大早就走,鸡肯定是杀不成的。
虽然晚上没杀成鸡,陈王氏也没将就一盘虾米炒冬瓜,就待客吃饭了。
她的侄孙,也就是刚来过的那个叫细仔的中年男人,从隔壁的院子端来了一盆活的沙虾。
沙虾其实就是俗称的基围虾,最后被陈王氏做了白灼虾,鲜甜可口非常美味。
陈王氏性情开朗和善又很健谈,没有一点寡居丧子的颓郁之气,尽欢跟她聊的挺愉快。
陈王氏让尽欢回去跟徐祖爷说,以后不要再给她寄钱粮来了。
村里因为她的身份优待她,她上工挣来的口粮足够她吃,逢年过节的时候,上面还会给她发补助和慰问品。
养老送终的事情,也不用操心,她已经找族里写好了证明文书。
等她彻底干不动了,细仔会赡养她到闭眼。
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和东西,除去丧葬的花费,剩下的就都是细仔的。
尽欢听完她的打算,觉得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孤寡的身份自怨自艾,反而自立自强,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把未来养老乃至于后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心酸的也是这点,要是她儿子还在,估计她现在正幸福地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哪里用得着她亲自操心百年后的身后事。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可不许哭丧着,我看着可不舒坦!”陈王氏笑着说道。
尽欢咽下喉咙里的酸意,只能微笑着点头。
等到晚上九点,尽欢帮陈王氏一起给门上栓,还没合上门,就有个黑影扑到门板上。
陈王氏低声惊呼,“这,这是谁家妹妹仔?这是厥过去了还是死了?”
扑到在门上的人,红肿的脸粘着泥土,还破皮出血,整张脸红红黑黑的,都看不清面貌,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整个人非常狼狈。
尽欢探了探姑娘的鼻息,还稍微把了下脉搏,脉搏呼吸有弱,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这是陈王氏的家,别人的地盘,尽欢也不好擅自做主,还是先问陈王氏的意见。
“陈阿嬷,这姑娘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受了伤体力不支,您看怎么处理?是叫村里人来帮忙,还是我们先救……”
“救!”陈王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又犯难“可村子里连个卫生点都没有,怎么救人啊?”
“我会医术,也随身带的有药品,您要是不忌讳的话,我先把人弄进去?”尽欢还是用商量的语气。
陈王氏摆了摆手,“抬进去抬进去,我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婆子,本就是天煞孤星的命!还有啥值得忌讳的,还是救命要紧!”
两人也没有声张,悄悄把人弄回了堂屋,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除了右手腕脱臼最严重之外,这姑娘身上的伤,基本都属于皮外伤,看着血糊糊的挺吓人,但其实都不致命。
会晕过去,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身心俱疲导致的。
尽欢先给她打了一针葡萄糖,然后用银针在她人中的位置扎了一下,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的。
“医,医生?”对方惊呼出声,“我没认错人吧?”
尽欢瞬间乐了,“咱们果真有缘啊!”
第五百六十一章 吃了秤砣
“医生?你的声音,还有你的……”一双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盯着尽欢的前胸。
“如你所见,为了方便在外行走,我女扮男装了!”尽欢无奈地摊手,“不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大晚上昏倒在这里?”
梁四喜刚想张口说话,但看到站在旁边的陈王氏一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陈王氏也不想探听别人的秘密,“她伤得不轻,你仔细给她看看,我去厨房给她煮点吃的来!”
“说吧,怎么回事?”尽欢拿脱脂棉浸了酒精,给她擦拭脸上伤口。
梁四喜咬牙切齿,“我在招待所住到第二天,我那表哥表嫂就通知了我的爸妈,他们要抓我回去换亲,带着换亲的那家人一起来的!”
“你的手腕,是被他们拽脱臼的?”还差一点就错位了,当时应该受到了不小的外力拉扯。
梁四喜点头,“被那家换亲的姑娘拽脱的,狠狠咬了她两口,她都没松手!”
“她图啥啊?”尽欢觉得不可思议。
梁四喜的二哥如何,有没有别的缺陷先不提,单论家庭条件,梁家估计也不算优越,条件好也不会选择换亲了。
梁四喜冷哼,“图啥?图梁明德年轻有皮相啊,要是跟我换不成亲,她就会跟我家姐一样被卖,为了不嫁给一个又瘸又哑的老光棍当老婆,她当然要死死拽着我不松手!”
那个跟梁四喜同样命运的姑娘,想嫁给梁四喜的二哥,尽欢也能理解。
梁四喜的二哥就算再没本事,但四肢健全没残疾还年轻,比又瘸又哑的老光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矮子里面拔高个,那个姑娘会死拽着梁四喜不放,也是为了有个相对不错的未来。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让尽欢感到可悲又可叹。
“被那么多人盯着,你是怎么逃脱的?”尽欢好奇地问。
梁四喜咬嘴唇说道:“趁他们睡觉的时候跳窗偷跑……”
“所以你身上的擦伤,是跳窗的时候摔的?”脚腕手腕都有伤,手脚不协调,跳窗肯定会受伤。
梁四喜却笑着摇头,“跳窗的时候没摔,窗户外面是条河,没摔着但缝在衣服里面的介绍信却泡烂了,身上的擦伤,是为躲巡查队的狼狗,不小心滚下山坡弄的。”
“巡查队?你不会是……想偷跑到港岛吧?”尽欢压低嗓子。
这两天尽欢在路上,沿途没少碰到严阵以待的巡查队,都是为了抓偷跑的人。
梁四喜扣着指甲,虽然没说话,但态度基本算是默认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的钱票,和你姐姐留给你首饰,都被你家里面的人搜走了吧?”尽欢慢慢转着梁四喜脱臼的手腕。
梁四喜认真地点头,“嗯,除了缝在里衣里面的玉坠,其余的东西都……”
话还没说完,她“啊”地呼痛出声,伴随着手腕咔一声脆响,尽欢就把脱臼的手腕给她接回去了。
“动一动手腕,看看骨头有没有接好?”尽欢笑着说道。
梁四喜左右转动手腕,“不痛了!谢谢你医生,我还以为我这只手要废一辈子!”
“你是那种注定要出人头地的人,别说这这是小伤,就算是真的断手断脚,估计都阻止不了你游过大鹏湾吧?”尽欢调侃道。
梁四喜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原本是打算走水路的,但手腕受了伤,还想着要不要改走陆路去扒铁丝网,但还没找到路就晕了,要不是碰上医生你,我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边?”尽欢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港岛是很繁华,但想偷跑过去要冒很大的风险,据我所知,能偷跑成功的概率,不过十之二三而已,更多的人不是死在海里,就是被抓回来劳改了!”
“我知道风险很大,但我想清楚了,我去港岛是最好的选择,既能跟家里彻底割断关系,港岛话还跟这边差不多,我还会点英文,过去了找工作立足应该也不难!”梁四喜语气很坚定。
尽欢很惊讶梁四喜居然会英文,梁家重男轻女,多半不会让她上学。
就算是有机会上学,这个时代学校也不教英语啊,以前还教俄语,但十年来连俄语都不教了,整天都是“黑板上种红薯,课桌上开机床”的工基农基。
不过有心要学习的人,挖空心思总能找得到学习渠道的。
现在这么多满腹经纶的下放分子,梁四喜如果想学英文,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尽欢挑眉说道:“港岛以粤语和英文为主,你会英文的话,找工作的确不难。”
“港岛也不限制做小生意小买卖,就算找不到工作,我就是摆小吃摊,也能养得活自己!”梁四喜自信地说着她的计划。
“你说的也没错,”尽欢笑着说道:“所以说你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怎么成功偷跑过去吧?”
梁四喜认真点点头,“嗯,现在我手腕也好了,游泳没有问题,应该能游过去的!”
“游泳?风高浪大不说,水里还有鲨鱼,你确定你能游过去?”尽欢上下打量着梁四喜,“你现在的身体虚弱,体力都是个大问题,而且没有救生装备,一旦溺水,你这小身板儿,估计还不够给鲨鱼填牙缝吧?”
梁四喜突然笑道:“医生你不用担心,水路不行还有陆路,总之我是铁了心一定要过去的,要是前怕狼后怕虎,我都不可能跑出梁家!而且我去港岛,还想去找个人!”
“找人?你有熟人在港岛?”尽欢倒是没想到这层原因。
梁四喜气愤道:“去找当年那个跟我家姐好上的那个姓温的大学生,我想问问他明明跟我家姐越好一起逃跑,为什么到约好的那天,我家姐跑出去又回来,后来被嫁去了陈家!”
“你怀疑那个大学生背信弃义抛弃了你姐?”尽欢拧眉,“不是你家强行把你姐卖到陈家在先吗?”
梁四喜认真道:“那会我还小,但我清楚记得家姐跟我说过,跟姓温的约好了去港岛,我家姐当时还把存了多年的两块钱都给了我。
但过了几天,我家姐偷跑出去呆了大半夜,回来了又哭了半夜,那个姓温第二天就不见了了,后来听说是跑到了港岛。”
“你是想去给你姐姐讨公道,才非要去港岛?”尽欢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姓温的大学生真的负了你姐姐,时隔这么久,估计他早就结婚生子,你过去也……”
“我知道,我就是想弄清楚真相,就算找不到真相,最起码我也要在港岛混出个人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会为我家姐报仇!”梁四喜紧紧攥着双拳。
尽欢心里咯噔一声,之前她熬的那碗女权鸡汤,恐怕是有毒吧?
梁四喜这仇恨值,蹭蹭往上涨,眼看着就要爆表了。
“你就铁了心,一定要去港岛?”尽欢又问了一遍。
“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去港岛!”梁四喜咬牙,“不然没有学历没有家世没有关系,我在这边,永远也别想报仇成功!”
梁四喜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偷跑啊,浑身上下连一分钱都摸不出来,连最基本的吃饱饭储存体力都成问题,就更别提救生工具了。
这样去泅渡过海,无异于送死。
“你先养好身体再说别的,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尽欢叹了口气说道。
第五百六十二章 冲锋舟
陈王氏独居,家里只有一架床,刚好够和梁四喜挤一挤。
现在夏天温度高,根本不需要被子,尽欢干脆地打了地铺。
也幸好她是一个人睡,不然梁四喜和陈王氏都没法睡好觉。
尽欢躺在草席上辗转反侧,她承诺过要帮梁四喜,就不能是一句空话说说而已。
托上辈子看过纪录片和相关书籍资料的福,尽欢之前虽然没打算偷跑,但她对偷跑路线和方式,心里还真有一定的底。
为什么宝安十室九空,无非就是地理位置有优势,而南水村更是得天独厚。
梁四喜之所以会到南水村,就是因为这里离蛇口很近,跟港岛一衣带水,中间只隔着一百公里左右的大鹏湾。
偷跑的方式无非就三种,陆路爬山扒铁丝网,水路可以凫水泅渡,也可以乘船过海。
陆路压根儿就不再尽欢的考虑范围之内,一来陆路的路线离这里太远,尽欢不想舍近求远。
二来陆路上巡查的哨卡很多很密,还有训练有素的狼狗,梁四喜被追得摔了一身伤,不就是为了躲避巡查队吗?
最好还是走水路,水路在哨卡巡查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蛇口附近的线路也是最短,不过凫水泅渡显然不是个好方法。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游泳最起码得十个小时左右,尽欢不借助安全工具的话,按她的体能都很吃力。
梁四喜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最近受伤又担惊受怕,游泳水平再高,她的身板儿估计都扛不住风吹浪打。
要是中途梁四喜游不动了,尽欢没办法想象,她带着一个人的重量游好几个小时的泳。
除了体力因素需要考虑,水下的危险还有很多,比如鲨鱼。
要是在茫茫海上受伤,生猛“海鲜”们,循着血腥味一拥而上,到那时真的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乘船过海是最快速最安全的选项,不过这个时代敢冒着枪毙的风险,专门开船做越境生意的蛇头基本没有。
车船都是集体生产资料,粤省这样敏感的地区,对车船等交通工具,管理得尤为严格。
如果有人坐船偷跑,估计都是那种只能载几个人的人工小木船,家人亲戚估计都挤不下。
害怕消息泄露被举报,就算有船,估计也根本不会带陌生人。
尽欢轻叹了口气,要是有条船就好了,不说那种装备齐全的汽船,就是有条冲锋舟也是好啊。
等等!冲锋舟……
尽欢突然想起,她空间的地下室,还真有一条冲锋舟。
那条冲锋舟最初也不是尽欢买的,是她痴迷各种野钓海钓的朋寄放到她那里的。
她朋友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收入算是中产,但被老婆管得死死的耙耳朵伤不起,整整存了两年零花钱,才买了进口材料的冲锋舟。
买完了还不敢让老婆知道,冲锋舟体积大也不好藏,只能把冲锋舟存放在尽欢工作室的地下仓库。
不过最后还是被他老婆听到了风声,勒令他上缴小金库,他就忍痛割爱把冲锋舟转卖给了尽欢。
冲锋舟不是那种纯充气船,除了浮筒是充气的,别的部分都是玻璃钢和铝板,放了气还是有很大体积,放在仓库很占地方。
加上汽油是易燃物,跟布料放在一起也不安全,尽欢就干脆收进了空间。
想到空间里有冲锋舟,尽欢是一秒钟都躺不下去了,去厕所关上门就进了空间。
刨开帐篷、睡袋、户外背包和登山杖一系列的户外装备,冲锋舟才成功重见天日。
冲锋舟的气筒已经蔫了,需要用气泵重新充气。
气泵不知道是放久了还是怎么了,特别不好用,尽欢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气充好。
把汽油加满之后,尽欢把冲锋舟放到空间的湖里面试了一下。
毕竟是高科技产品,性能和速度都是杠杠的。
海上的水面不如湖里平稳,但按速度距离推算,估计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达港岛。
收拾完冲锋舟,尽欢眯了一小会儿,早上五点就准时起床。
为了不让陈王氏杀鸡,尽欢锻炼的时候尽欢在林子里转了一圈。
野鸡是没抓到,不过倒是端了一窝野兔。
大兔子可以吃,兔崽子可以带回去给陈王氏养,昨天陈王氏抓鸡的时候就发现了,南水村好像不限制农村家禽的养殖数量。
不过想想也是,抓偷跑的人都抓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家禽割尾巴?
陈王氏家的鸡笼,里面就有六只鸡,隔壁细仔家更夸张,不仅有鸡,还有两笼鸽子呢。
尽欢回去的时候,昨天那只倒霉的鸡又被陈王氏捏住了翅膀。
一长串的野兔,成功让细仔刀下留鸡,命运多舛的倒霉鸡又一次缓刑成功。
中午陈王氏把两只大兔子做成了客家口味的白切兔,味道比尽欢想象中要好很多。
客家菜咸度够,不然按照一般粤菜的清淡做法,兔肉可能不大好吃。
趁着陈王氏下午出工的时候,尽欢跟梁四喜说了说她的计划。
“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游不到对岸,所以我上午联系到了一条船,坐船过去相对比较安全一些!”
梁四喜小鸡啄米地点头,“真的太好了,医生,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先别高兴的太早,船主不愿意带陌生人,我求……”尽欢叹了口气。
没等尽欢说完,梁四喜就连连摆手,“医生,您不用为我舍脸求人,我稍微养几天,就可以游泳的!”
“你先听我说完,他们是怕走漏风声带来麻烦,所以希望船客不是清醒状态。”尽欢严肃地说道。
梁四喜瞪大了眼睛,“不清醒?”
“嗯,我有安眠药,不用打晕你,你安安稳稳睡一觉,醒来就到港岛了。”尽欢敲了敲药箱。
梁四喜还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一口答应。
尽欢看出了她的犹豫,“安全上你不用太担心,我也会跟着一起过去,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真的吗?”梁四喜的眼睛又亮起来,“你是专门陪我一起去的吗?那到时候怎么回来啊?”
“船家是做这个生意的,去了还要回来继续载客,”尽欢笑着说道:“你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我?就不怕我趁你昏睡,拉去把你卖了?”
“一点也不担心,要是医生是居心不良,就不会几次三番地救我了!”梁四喜说得很诚恳。
第五百六十三章 奔向大海
尽欢让梁四喜在陈王氏家里休息,她则穿过红树林去大鹏海滩去踩点。
不管是红树林还是海滩,都有巡查队不断巡逻,尤其是大鹏海滩,是二十四小时看管状态。
红树林倒是还好,林子里树密草高,视觉可发挥的空间并不大,想避开巡查队员并不难。
至于巡查队的狼狗,在她威压的精神力下,也只能夹着尾巴闭着嘴,比动物园的老虎粑粑还管用。
想要这么严密的监管下出海,就必须抓住最准确的时机。
晚上九点半巡查队员工换岗的时候,海滩的最南端有15分钟的松懈时间。
15分钟非常短暂,但只要抓紧时机行动,足够冲锋舟飚出巡查队员可追击范围了。
尽欢摸清楚了的巡查规律,便扛着几十斤大米回到南水村。
不管是招待尽欢,还是给梁四喜养伤,陈王氏煮的全是细粮,估计快把她两三个月的细粮都吃完了。
梁四喜是尽欢捡到陈王氏家里的,尽欢就该为梁四喜的口粮负责。
总不能仗着陈王氏热情好客,就装聋作哑死皮赖脸吃空陈王氏的存粮。
“都跟你说了我不缺粮食,你咋还这么客气!”陈王氏数落道。
尽欢把米倒进了放米的坛子,“陈阿嬷,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手上还有些粤省的粮票,走之前不用完多浪费啊!”
“买米不光要票还要钱,我把钱给你!”陈王氏说着就要进屋拿钱。
尽欢赶紧拉住她,“陈阿嬷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们做几个前天你做的那种饭团吧,我们带着路上吃!”
陈王氏做了十多个紫菜虾米饭团,个个都有尽欢的拳头大,要不是尽欢说天热留不住,她可能做的更多。
梁四喜跟尽欢离开南水村,一路避着巡查队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红树林。
尽欢带着梁四喜,慢慢在荒草丛生的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
这个时节本就热的厉害,林子里野草丛生密不透风就更热了。
梁四喜整个人汗流浃背,在林子里转了几个小时,她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整个人又累又饿。
尽欢装水壶和饭团的包袱递给她,“四喜,喝点水!我们歇会儿再走!”
“谢谢,”梁四喜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徐医生,林子里这么热,怎么你都不出汗啊?”
尽欢笑着说道:“不是不出汗,只是汗比较少,我常年习武,可能身体的耐受比较高。”
“真好!”梁四喜眼神艳羡,“徐医生不仅会治病,还会拳脚功夫,你爹妈一定很疼你吧?”
教梁四喜学习的老教授经常说,穷学文富习武这句话,让梁四喜多学文化,读书学习文化是梁四喜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梁四喜也清楚,经济条件不好的人家,是请不起武师教头的,拳脚功夫也不像读书,稍微点拨一下,就能自学成才。
十几年前正是灾荒年月,普通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徐医生家里还能供她学武,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家庭。
但梁四喜羡慕的不是尽欢优越的家庭条件,徐医生家能让尽欢学武学医,足以见得对她的看重。
能花大力气培养女仔的,就不会是重男轻女的家庭。
尽欢笑着摆手,“我爹我妈去世的早,家里就我一根独苗,祖祖是挺惯着我的,功夫也是他老人家教的,医术是跟下放的老教授学的!”
“你家里就你一个?”梁四喜脱口而出,“难道没从族里过继一个男仔传香火吗?”
刚问完梁四喜就觉得失言,连忙跟尽欢道歉,“,对不起啊徐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家人丁一直不旺盛,所以不管男孩女孩都很珍重,女孩子可能还会更娇宠一点!”尽欢也不介意,
“当年我祖祖抚养过一个养孙,结果我祖祖出了点事,养孙就翻脸不认人,我祖祖可能也灰心了,再也没提过继的事情!”
梁四喜赞叹道:“徐医生,你祖祖可真开明,怪不得你这么优秀,比绝大部分的男孩子都优秀得多!”
“你太过奖了,”尽欢笑着说道:“其实香火这回事儿,男女都可以,等你到了港岛,你可能就会发现,有些大家族的继承人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梁四喜眼神坚定,“恩!听说港岛也有很多白手起家的女富豪,我也要努力出人头地,给家姐讨公道挣脸面!”
“加油!我很看好你哟!”尽欢握拳竖肘鼓励道。
梁四喜觉得越来越困,只好重重地点头,借此振作精神,“谢谢你徐医生,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大恩!”
“你可别一直谢我,我能帮你的,只是把你送过去,”尽欢摆了摆手,“港岛虽然机会多,但你遇到的困难也不会少,到时候能帮你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知道,徐医生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梁四喜的眼皮满满地合上了。
尽欢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有一点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梁四喜的耐药性不是一般的好,尽欢刚才还以为她的蒙汗药放久了,过期失效了呢。
麻醉药多少都有些副作用,梁四喜也不是要动手术,只是需要昏睡而已,尽欢就用了蒙汗药。
提纯过的蒙汗药,不必安眠药的效果差,就算梁四喜的耐药性好,估计也得睡上一整晚。
现在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还有一会儿才天黑,不过尽欢得快点赶到海滩附近。
尽欢把昏睡的梁四喜放进了空间,一个人轻装简行,在林子里身轻如燕地穿梭着。
一个小时尽欢就到达了林子的边缘位置,她留了一半精神力在外面,人则进到空间里,最后一次检查冲锋舟的情况。
冲锋舟一切正常,强光电筒、望远镜、指北针等工具也万倍,尽欢还换了一身全黑的夜行衣,
尽欢九点二十准时出了空间,她匍匐在林子的边缘,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九点半一到,巡逻队准时换岗,巡逻队背着尽欢的方向往南端走,来换岗的巡逻队还没出来。
尽欢以百米晒跑的速度,奔向大海的方向。
第五百六十四章 内有乾坤
“站住!”一声呼声传到尽欢的耳朵里。
站住?尽欢是肯定不会站住的。
束手就擒坐以待毙这样的事情,在尽欢这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再说了,巡逻队喊的人也不是她呀。
那批准去回去换岗的巡逻队员,都是往南边海滩跑的,那边正有几个人跟尽欢一样,正玩命似的往海里冲!
那几个人吸引了巡逻队的全部视线,也给尽欢提供了很充足的准备时间。
尽欢迅速冲到海滩边缘,小手一挥冲锋舟就放到了海水里,她身手矫健一小子就跳了上去,并且光速启动了冲锋舟的马达。
马达“突突突”的声音震耳,但是在接连不断的海浪声中,完全听不真切。
冲锋舟很快就冲到了海中,逆着浪潮来的方向,飚出去好长距离。
已经坐在冲锋舟,尽欢的精神力看到了南端的景象。
巡逻队抓住了几个动作比较慢,尚未下水的偷跑者。
他们还不停鸣枪警告那些还在冲海里冲的人,和那些在海里浪尖奋力游泳的人。
已经下水的人,运气也不大好,今晚的风浪格外大。
他们本已经游到了海里,不停被汹涌的浪潮往回推,甚至直接打回到岸边,最后也逃不过被抓的结局。
死道友不死贫道,尽欢可没工夫去同情他们,她现在都还没彻底离开管辖范围呢。
风高浪急,她要全神贯注地控制冲锋舟,而且她有预感,天估计很快就变了,可能还要下暴雨。
冲锋舟是现代的高科技产品没错,但在恶劣天气环境下,所有人力的产物都会变得很渺小。
大船在海上遇到风暴都可能出危险,小小的冲锋舟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回头上岸是不可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速前进,祈祷这场雨不要来的太快。
也得亏尽欢锦鲤运好,虽然海上风浪大作,但雨一直没有下下来。
就算是没有下雨,尽欢的心里也很忐忑。
主要是能用到的装备实在简陋,没有地图没有导航,光线昏暗能见度不高,尽欢也只能按照指北针的指引,按照大概方向去开船。
一个半小时后,尽欢成功在海滩登陆。
登陆的地方,大概是流浮山一带。
流浮山的情况,和蛇口差不多,都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海滩上也有不少巡逻队员。
不过流浮山管控力度比不上大鹏湾,主要是这边的海滩上,原本就停靠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船。
只要观察力到位,想避过巡逻队员的视线并不难。
其实就算尽欢被巡逻队发现,估计人家也暂时没空搭理她,巡逻队正忙着处理那些越境失败的偷跑者。
被拖拽的可能是只有一息尚存的受伤昏迷的重伤员,也可能是付出了生命代价的遗体。
尽欢远远看到那样的惨状也很唏嘘,但她从海滩撤退的速度并不慢。
她并不想在海滩和流浮山附近一带逗留,想趁着夜色掩护往市区里面赶。
只有人到了港岛的市区,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偷跑成功。
这个时期的港岛,对非法越境者实施的抵垒政策。
抵垒原本是棒球用语,意指球员只要能及时碰及垒,即不会出局。
抵垒政策的意思就是说,非法入境者若偷渡进港岛后,成功抵达市区,便可成为港岛合法居民居留港岛。
如果在边境监察地带被执法人员截获,则会被港岛政府遣返回去。
刚才那些躺在沙滩上,一息尚存或受了重伤的人,即将要面临的就是被遣返。
尽欢本来打算骑马赶路,结果马儿没跑出两里路,就开始下瓢泼大雨。
在坑坑洼洼又泥泞的路上,马儿跑着也很吃力,继续赶路是不可能了,必须先找个可以避雨遮风的地方。
要是没有梁四喜,只有尽欢一个人的话,根本不用找地方躲雨,往空间一躲就完事了。
不对!要是没有梁四喜的话,尽欢也不会冒风险来港岛呀!
梁四喜的耐药性还那么好,为了预防她提前苏醒暴露空间,尽欢还是愿意辛苦点,实实在在找个避雨的地方。
尽欢放开精神力,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
山洞的洞口非常矮小,洞口上下被荒草藤蔓淹没。
如果不是尽欢有精神力这个外挂,就是在光线充足的白天,估计都发现不了这个山洞,就更别现在正在下着暴雨的夜晚。
精神力在山洞里迅速搜索了一圈,尽欢对这个山洞的兴趣很快就浓厚起来。
这个山洞乍看不起眼,却是内有乾坤。
山洞口狭窄逼仄,里面开凿出来的洞穴却很规整,人工痕迹非常明显,不是那种原始穴居的粗糙开凿。
里面还有零散的砖头石块,砖石上也没有任何花纹图样,看砖头的样子,时间也不算太久,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产物。
所以这个山洞,既不可能是穴居人开凿出来居住场所,也不可能是盗墓者向往的大型墓葬。
那里面这个大山洞,究竟是个啥情况?
精神力顺着不算宽阔的通道,继续往里探索,突然路边出现了一具骸骨。
除了能看清骸骨的大致形状,和上面有些腐朽了的织物呈棕黄色,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骸骨旁边散落的钢盔和武装带的样式,让尽欢立刻有了猜测的方向。
精神力越往里面走,尽欢的猜测越是得到了论证。
水壶上依稀可见的太阳旗标志、刻着日文的匕首,生满锈的手电筒……
略过了两眼这些零散的物品,精神力继续往前走,很快被一堵墙拦住了去路。
这让尽欢联想到了前几年那个装满武器军火的山洞,当时山洞的中间也有一堵墙。
这堵墙后面,难道放的也是军火武器?
二战期间,港岛也曾被日国人占领过,在这靠近海岸线,方便运输的地方,修筑一个军火库,完全能说得通。
这堵墙砌得比荣成山洞里面的还豆腐渣,与其说是一堵砌好的墙,更像是石块和砖头乱堆乱放,把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尽欢还是记得沈云旗当初的教诲,仔细检查过砖石,发现没有地雷诡雷等埋伏后,她才迈动步子往这边走。
把砖石清理开留出通道,等空气流通之后,尽欢才猫着腰慢慢走进去。
这就是山洞的中心地带了,大小有一百平米左右。
入目的是一大片一大片防水油布,油布下的东西呈四四方方的轮廓。
尽欢用精神力把油布全撤下来,一堆堆大大小小的铁皮箱子,很快便映入她的眼帘。
铁皮箱子挨挨挤挤,一个摞着一个,几乎要把山洞的空间给填满。
此时此刻,尽欢的好奇心已经快爆棚了,但仍旧恪守安全为重的原则,用精神力慢慢打开箱子。
刚开了第一个箱子,尽欢的眼睛差点没瞎!
第五百六十五章 曜变建盏
箱子里全是亮闪闪的珠宝首饰,珠宝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光芒更加耀眼夺目。
里面有近现代风格的首饰,也有明清时期的风格老旧的头面,但无一例外地是,都镶嵌着各式各样的珠宝。
红宝蓝宝祖母绿,珍珠翡翠玛瑙石,水晶琥珀和钻石。
而且这些宝石的成色都不错,镶嵌工艺也很精细,并不是那种金店随便就能买到的大路货色。
不过这些首饰,明显没有进行整理分类,乱糟糟地推在箱子里。
项链手镯搅成一团,长耳环又缠着项圈,耳钉戒指也是一串串的。
尽欢看了几眼之后,就把箱子放到一边,继续看别的箱子。
接下来的好几个箱子,都跟第一个箱子大同小异。
大都是些珠宝首饰和零散的金条金表,东西的成色却远远赶不上打开的第一个箱子。
成色不好又没有研究价值的首饰,尽欢是看不上眼的,瞧了两眼之后,就把箱子收进了空间。
没想到后面的箱子才是重头戏,尽欢打开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的全是各种包装用的锦盒。
把这些锦盒一一打开,发现除了少量的花瓶和香炉,大部分是以茶具为主的小型瓷器,而且还基本都是宋朝时期的茶具。
五大名窑自是不用说,五大窑的瓷器,每一样都是可不可言。
但其中最多的却是龙泉窑青瓷和越窑青瓷,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日国人对青瓷格外推崇。
日国多地博物馆,甚至把青瓷定为镇馆之宝。
这跟日国的特殊历史,和日国人独特的审美情趣有很大的关系。
日国茶道兴盛于十六世纪的战乱年代,日国武士希望在茶道中寻得一方宁静,所以曾经留存在日国的龙泉青瓷,便成为这些武士眼中的静谧之物。
不得不说,日国的审美情趣很矛盾很极端,如果说青瓷是静谧之美的话,那箱子里存放的各种窑变斑纹的建盏,美感却是璀璨耀眼的。
几十年后,存世的宋朝古董建盏,基本都是日国,足以见得日国人对建盏的追捧。
拍卖价格动辄几百上千万,却仍旧是一盏难求的建盏,盒子里居然就有八只,也不知道是怎么搜刮到一起的?
八只建盏的斑纹不一,器型也有所区别。
油滴束口盏数量就占一半,四只建盏是一样的束口器型,油滴的斑纹样式和颜色却不一样,各有各的美感。
一只鹧鸪敞口盏,器型类似斗笠杯,斑纹圆圆的,像一颗颗珠字,立体感十足。
兔毫敛口盏有两只,一只是金兔毫,一只是银兔毫,兔毫疏密有致、边界清晰,层次分明。
最后一只是曜变撇口盏,里面的斑纹是影影绰绰的光晕状,盏内捉摸不透的光彩,有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建盏里面光晕斑痕,就像是浩瀚灿烂的星河宇宙,日国把曜变建盏形容成“碗中宇宙”,也是十分恰当的。
这只曜变建盏,用“极品”来形容都是辱没,曜变建盏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不世出的宝贝。
据《君台观左右帐记》里记载:曜变斑建盏乃无上神品,值万匹绢;油滴斑建盏是第二重宝,值五千匹绢;兔毫盏值三千匹绢。
《君台观左右帐记》成书于十六世纪前期,足以见得曜变建盏在当时已经被封神。
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贫苦,对权贵的浮华生活看不惯,而权贵的浮华中有一样事物特别显眼,那就是茶道。
于是朱元璋一道命令下来,也就是三禁止:“禁止大盏、大壶喝茶,禁止使用茶饼,禁止喝抹茶”。
朱元璋是出了名的严苛皇帝,**铁血的政策一颁布,上到官僚,下到百姓,都必须遵守这个规矩。
不能再喝抹茶,不能再用大碗大壶,建盏的市场需求迅速下降。
短短几十年时间内,全民追捧的建盏,就好像在我国的历史上消失无踪了。
这就样,建盏以其特殊的稀缺性,在收藏界掀起建盏大热。
油滴建盏和兔毫建盏已经足够珍贵,在拍卖会上动辄几百万的拍卖价格,让很多家资丰厚的收藏家,都会望而却步。
曜变建盏这种珍品中神品,更是不世出的宝贝,有几个被世人所知的建盏,都被妥帖收藏在博物馆内,根本没在拍卖会上现过身,
私人收藏,谁要有幸获得一件曜变建盏,也会死死捂在手里,轻易不会示于人前。
其实在改革开放后的几十年,国内的陶瓷工艺,在科学技术的推动下,也得到了迅猛告诉的发展。
现代陶艺大师,复原了建盏的配方和工艺,能烧制出品相美好的兔毫油滴,但仍旧烧制不出传神的曜变建盏。
尽欢把这盒建盏,珍之重之地放进了空间的书桌上,准备有空的时候慢慢赏玩养护。
有了曜变建盏这样的神品级别的东西打底,尽欢对后面的箱子更加期待起来。
接下来的箱子没让尽欢失望,都是古董书画作品,保存措施也做的非常好。
不管是盒子里的书画卷轴还是作为外包装的锦盒,都用油纸层层包着。
这样既能隔绝空气的氧化,又能防潮防蛀。
尽欢随便拆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看卷轴应该是篇幅不小的书画。
慢慢展开了卷轴,里面果然是一副花鸟长图卷。
尽欢觉得这幅画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具体的来历。
画眉、山喜鹊、戴胜、麻雀、白头、斑鸠、太平雀等12种不同种类的珍禽,依次跃然眼前。
画作非常逼真,画里的鸟儿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鸟儿呈现出百变的姿态,每个鸟儿都极为生动,每一只鸟的情态都不一样。
鸟儿的羽毛,用淡墨轻擦出形,又以较浓墨覆染,再以浓墨点染重点的头尾。
羽梢等部位,层迭描绘,反映鸟羽松软的质感,丰富的厚度以及斑斓的色彩。
枝叶花草的画法也是类似,具有微风拂过的动态感。
这副画卷既有中国国画的写意,给足人的想象空间,但是同时也有写实的功夫,不但形似而且形似。
这样写意又写实的国画,纵观整个历史的书画,都是难能可贵的。
再看落款,是“御笔”儿子和“天下一人”的花押。
书画界敢自称“天下一人”,还具有超高画艺的画家,非宋徽宗赵佶莫属。
谁让人家是皇帝里面画技最好的,也是书画家里面官位最高的。
艺术水平和身份地位,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自称“天下一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这幅花鸟卷轴,尽欢现在知道她之前会觉得熟悉了,这幅画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写生珍禽图”。
而且这幅画还是正经八百的真品,上面除了宋徽宗的落款,还有乾隆、嘉庆赏鉴留下的衿印。
嘉庆皇帝还知道点到即止,他爹乾小四却是个盖章狂魔。
在这幅画上面,乾隆足足摁了28个印章。
而且尽欢记得这幅画曾流落日国,千禧年后才回流,时间点也算是能对上。
宋徽宗的作品,大多典藏在各大博物馆,流传民间的非常少。
偶尔一两件上拍卖台现世,势必会让收藏家们趋之若鹜地争夺。
宋徽宗的书画这么受欢迎,而且拍卖价格居高不下。
究其原因,除了宋徽宗的作品艺术价值高之外,跟宋徽宗本人生平的爆点和噱头也有关系。
风华绝代惊才绝艳的宋徽宗,要是当个文艺青年,那妥妥是个引领风尚的顶级网红。
奈何入错行当了皇帝,不思治国反而沉迷于艺术,把文化艺术推向高峰的同时,也葬送了自己的万里江山。
尽欢小心翼翼把画卷起来放进锦盒,也没再继续一一翻看后面的盒子的东西。
顺手开一个盒子就是宋徽宗的作品,箱子里剩下的书画肯定也差不了。
尽欢把装书画的几个箱子,全都收进了空间的仓库。
主要是古董书画实在太脆弱了,对温度、湿度和光源都很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损毁书画。
尽欢先把这些书画到空间里,准备等她空闲下来的时候,再慢慢进行整理。
第五百六十六章九牛一毛
接下来的箱子,除了瓷器,还有大量的陶器、青铜器、金银器、漆器、玉器,甚至骨器,都是文物级别的东西。
那些达不到文物的古董珍玩,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奇宝珍玩。
其中不乏被新闻报道,流落在日国被当成国宝,我国用尽了办法,都没能要回来的文物。
还有还几箱子未经切割打磨的宝石和未经雕琢的玉石翡翠。
黄金更是有好几十大箱,绝大部分是民国时期铸造的,有内地发行的大小黄鱼,也有各种港岛银行发行的金条金锭。
几十箱黄金摆在地上,被强光手电筒一照,金光闪闪非常刺目。
除了黄金之外,还有些箱子装的是纸币,有美元有英镑也有港元。
这些纸币都是按面额分类,一扎一扎捆起来,大部分都是全新的纸币,像是从银行中新取出来的。
日军在内地进行惨绝人寰的侵略和抢夺,港岛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肥肉,肯定不会放过。
港岛是自由贸易港,资本银行业也很发达,那些外资港资银行,不仅能存蓄放贷,还能发行货币和贵金属。
大大小小的银行,都曾是日军重点掠夺的目标,所以这里有这么多成色崭新的黄金和纸币,实在是太正常了。
这些黄金和纸币虽然看着多,但相比较于掠夺的总量,只是九牛一毛。
黄金倒是好说,虽然价格有起伏变化,但到底是贵金属硬通货。
这些纸钞就不好说了,美元和港币都还好。
虽然美元因为越战贬值,但货币霸主的地位没有改变。
港币自由浮动后,跟美元挂钩,虽然也有些贬值,但流通性和坚挺度还是维持在较高水平。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老版本英镑,英镑跟大英帝国的命运一样。
从一战后,英镑国际货币地位,就一直在下降,也在不断贬值中。
尽欢看这些老版英镑,有好些已经不能流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银行兑换到新版。
如果兑换不了的话,就只能当成纪念品收藏,或者送到古董店作为古董售卖。
不过到底怎么处理这些英镑,也只能到了港岛市区才能具体打算,现在多想无益。
尽欢把这几十个黄金和纸币的箱子,全都收进了空间,角落里就剩下的几个小小的箱子。
小箱子里是一些银元和金银币,里面还有少量的硬币。
尽欢也懒得再仔细看了,把箱子连带着之前盖箱子的厚实油布,一起收进空间。
用精神力仔细检查了一圈,山洞里再无遗漏和破绽之后,尽欢才把梁四喜从空间里面放出来。
让梁四喜放在靠近洞口的山壁上靠坐着,然后在周围撒了一些驱蛇虫的药粉,也靠着山壁闭上眼睛休息了。
早上五点半,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尽欢。
梁四喜还盖着尽欢的外套睡得正香,尽欢叫了她好几声没反应,上手推都没把她推醒。
看来是蒙汗药的效果太好了,经过一整夜药效都没过。
最后尽欢只好上银针,扎了梁四喜的人中穴,梁四喜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
“徐医生,我们这是已经到了吗?”
尽欢摇了摇头,“还没到市区,这里是港岛的边境地带,本想昨天晚上一上岸,就应该去市区的,但下着暴雨路不好走,就找了个山洞躲了一晚。”
“那现在我们就出发?”虽然知道还没到市区,但梁四喜的心情仍旧是激动兴奋的。
尽欢从包袱里翻出一条红色的连衣服,递到梁四喜手上。
“徐医生,这是?”梁四喜纳闷地问道。
“你把裙子换上,”尽欢说着就迅速开始脱衣服,并用纱布裹胸,“我们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大陆过来的,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
“嗯嗯,我明白了,穿成跟港岛人一样,走在路上才不会突兀。”梁四喜一点就透。
尽欢换的是男装,白衬衣和直筒牛仔裤,用黑色的发夹把头发别起来,再戴上一顶帽子,整个造型非常干净利落,看不出一丝女气。
就是别人看出她是个女的也没事。
这个年代,港岛穿男装走潇洒休闲路线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还是看成引领时尚的先锋。
尽欢的衣服已经换完了,梁四喜还在慢腾腾地解扣子,微红的脸色昭示着她的不好意思。
“我看你的鞋跟我一个码数,就将就穿我的鞋子吧,”尽欢从包袱里拎出一双在淮国旧买的回力鞋。
梁四喜小声答应道:“好的,谢谢徐医生!”
“抓紧时间换衣服,”尽欢调侃着说道:“手电筒也给你留下,我先到外面去等你!”
梁四喜红着脸,飞快地点着头。
尽欢也没有走远,就在那些砖头堆的前面等着。
她要是先走了,梁四喜一个人看到那具白化了的骸骨,估计会吓到崩溃。
梁四喜过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裙子走出来。
裙子穿在梁四喜身上,不管大小,还是长短都刚合适,尽欢服装从业者的敏锐眼力,看来还没有退化。
酒红色系很显白,很适合梁四喜晒得有些黑的皮肤;收腰设计,把她本就纤细的腰线,掐得更加不盈一握;下面a字微蓬的裙摆,让整个人显得非常的灵动袅娜。
“四喜,你穿裙子很好看!”尽欢夸赞道。
梁四喜羞涩地捂了捂脸,“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你身材比例好,穿衣服很显档次,”尽欢笑着说道:“听说港岛的衣服又多又好看,你以后上班挣了工资,可以尽情打扮!”
梁四喜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对穿着打扮倒是没啥要求,等我挣了工资,一定先还徐医生你的钱!如果还有余钱可以支配的话,我准备再读书,念个文凭出来。”
“四喜你还挺有想法的嘛,不过还我钱的事情,真的不用着急,你有钱就好好工作念书。
我老家那边对海外关系管得很严,咱们也不能通信联络。
不过咱们两这么有缘,以后肯定还能再见面,到时候我肯定给你机会,让你还钱报恩!”
尽欢边小声说话,边拉着梁四喜的手,两个人慢慢往山洞口走。
梁四喜郑重地承诺道:“徐医生你放心,我受你这么大的恩情,将来一定会回报你!”
尽欢还没回话,梁四喜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刚叫到一半又戛然而止,梁四喜用是右手死死捂住嘴巴。
尽欢握着的她的手,都能感受到她惊恐的颤抖,“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我牵着你出去!”
“徐,徐医生,那,那是人骨头吗?”梁四喜声音都在颤栗。
“吓到你了?昨晚下着大暴雨,实在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就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尽欢捏了捏她的手作为安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像神棍。
“你不用太害怕,我也略懂一点风水易学,这个山洞并不是什么凶地。
别说没有脏东西,就算是有,也该是他们怕你,你气势运道都很旺,邪祟只会绕着你走!”
尽欢也不是瞎说,梁四喜确实有个好运道的面相:额头饱满,眉秀眼清,鼻子挺而有肉,下巴圆润,耳厚有珠。
梁四喜听完尽欢的话,“徐医生,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在以前,医学和五行学说是分不开的,很多功力深厚的老中医,不用把脉光靠看脸色,就能大概判断出病人的身体情况!”尽欢牵着闭眼的梁四喜往前走。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走出山洞到了外面的路上,尽欢才让战战兢兢的梁四喜睁开眼睛。
梁四喜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徐医生,你胆子真大啊!要是我看到了人骨,肯定立马被吓得掉头就跑,哪还敢继续往里走啊!”
“那要是后面有巡逻队追你,只有这么个躲藏的地方,你是选择进山洞,还是选择等着被抓?”尽欢挑眉问道。
梁四喜不假思索道:“那我肯定选择躲进去啊,比起跟人骨头共处,我更接受不了被抓和遣返!”
“这就对了嘛,”尽欢笑道:“别说世界上根本没鬼,就算是有鬼,也比不上天灾**可怕!”
梁四喜想想尽欢的话,也觉得有道理。
在天灾面前,人实在是太渺小了,记得前十年前刮台风下暴雨,家里的屋顶被掀掉。
她爸妈搜刮出蓑衣雨伞,和她两个哥哥挤在一起,而她和她家姐两个常年被叫赔钱货的女仔,只能蜷缩在塌下来的房顶下避风躲雨。
人定胜天?那也只有在开思想大会,台上台下一起疯狂呐喊的时候,才显得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道理。
再说**,虚无的鬼魂,怎么比得上人心的可怕?
教她学习的教授,就是被曾经资助过教导过的学生举报,才会下放到农村的。
把她和她家姐往火坑里推的,正是血脉相连的血亲和手足。
做出来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令人发指、禽兽不如?
梁四喜郑重地点头说道:“徐医生说得对,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也不用怕那些虚无飘渺的的鬼鬼神神!”
“你能这样想,就实在太好了!”尽欢拍了拍她的手,“咱们讲究风水忌讳,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而不是处处被迷信的掣肘牵制。”
虽然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巡逻队,但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全速离开,谁让流浮山是海警的地盘呢?还是小心为妙!
一个小时后,尽欢和梁四喜终于在元朗坐上了去新界的小巴车。
“徐医生……”梁四喜拉了拉尽欢袖子,她被周围的人接连的注目礼,搞得有些紧张。
尽欢没忘记她女扮男装的装束,把嗓音压成了男低音,“怎么了?表妹?”
“表哥,”梁四喜想起尽欢之前交待她以表兄妹相称,小声问道:“这些人怎么老看我们?是不是发现我是偷跑过来的?”
尽欢小声安慰她,“没人瞧出你的底细,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多看几眼,你千万别慌,你越紧张越容易被看出来!”
单就打望美女帅哥的态度,就能看出港岛和内地的文化习惯的不同。
路上遇到靓仔靓女,港岛人能够坦坦荡荡地打量,被围观的小伙儿姑娘,也会自信大方地展示自己。
不像内地,要时刻忌讳作风问题,多瞄几眼好看的异性,都怕举报耍流氓。
梁四喜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把紧张的心情平稳下来。
她学尽欢对频频打量的眼光视而不见,淡定坐在座位上,自顾自板着脸无不斜视。
那些回头的年轻小伙子,看两人冷着脸,似乎都很不好惹,就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们了。
前后倒腾了三趟车,尽欢和梁四喜才穿过九龙隧道,到达了市区。
进市区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吃饭也不是找住的地方,而是四处找照相馆。
梁四喜孤身一人,想要在港岛立足,成为堂堂正正的香江人,首先需要解决就是身份问题。
要办身份证,就必须要准备照片,先找照相馆准没错。
梁四喜进去照身份证的寸照,尽欢则欣赏照相馆出橱窗里的照片,里面的彩色照片让尽欢心里一喜。
尽管那些彩色照片的颜色有些浮,不算太真实,但足以证明彩色照片冲印技术已经开始逐渐成熟。
梁四喜照完照片后,老板让她们两天后再来取照片,这个时候没有快照的说法,照片基本都不是当天取的。
两天后?尽欢觉得她没那耐心等,直接拍了五十港币在柜台上说道:
“老板,照片我们有急用,麻烦你现在就帮忙冲洗!”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在钞票的份上,老板漫不经心的态度也立刻变得很热情,“我这就去给你们冲洗,不过等显像晾干出片,也要半个小时左右。”
“那我们先去吃饭,等吃完午饭过后,应该就可以取到照片了吧?”尽欢问道。
老板殷勤地说:“吃过饭来就没问题了,附近味道不错的茶楼餐厅很多,需要我给你们推荐地方吗?”
“不用了,谢谢!”尽欢笑着婉拒。
上辈子来过港岛很多次的尽欢,心里自有一份美食地图,能坚持到几十年后的老字号,现在的味道肯定更不错。
最后选了离照相馆的距离很近的凤城酒家,尽欢上辈子就来过,凤城酒家的顺德菜,味道不错,价格在老字号中也比较实惠的。
已经到店里坐下来了,梁四喜还沉浸在一路上的震惊之中,小声跟尽欢说着她的感慨。
“表哥!港岛的楼房好高,一眼都望不到头,太阳打在上面金光闪闪,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街上的的小轿车好多呀,一辆接一辆的,路上的人穿得时髦洋气!”
“怪不得那么多人,拼了命都都想来这边,吃啥买啥都不用票,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在内地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
“表哥,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梁四喜絮叨完,才发现尽欢微笑地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尽欢到了一杯茶递给她,笑着说道:“没有!你喝点茶润润嗓子,你才刚来,自然什么都是新奇的。等你把身份证办好了,成为真正的香江人,习惯了可能就平淡无奇了!”
谈话间服务员就把菜端上来了,菜的味道比尽欢上辈子吃的都地道。
招牌的脆皮炸子鸡分量十足,味道令人非常惊艳。
鸡皮炸得油亮酥脆,看着都让人流口水,鸡肉的肉质却出乎意料地细嫩多汁。
尽欢最喜欢炸鸡的关节部分,咬着嘎嘣脆,非常有嚼头。
生肠拼乳猪端上来也是超大一盘,怪不得之前服务员说尽欢菜点太多了。
生肠脆嫩入味,一丁点内脏的腥味儿都没有。
乳猪的外皮被烤的焦焦脆脆,筷子下重了都会不小心碎掉,配上特制的酱料满口生香。
叉烧包的馅料很多,叉烧味道不浓不淡刚刚好,马拉糕表皮很松软,个头也是超级大。
菜的分量太实在,导致吃到最后,连尽欢都撑得吃不动了。
梁四喜一边替尽欢心疼钱,一边埋头苦吃,用她的话说,宁愿撑死,都不能被雷劈。
浪费食物,是应该遭雷劈的!
现在内地好多人都还处于吃不饱又饿不死的状态,这些可都是精粮肉食啊,怎么可以浪费掉?
梁四喜真的撑得够呛,最后还吃了尽欢的山楂丸子消食。
第五百六十八章 比心?比钱?
两个人散步走回照相馆,老板已经把照片洗出来了,梁四喜还挺上相的,照片上的她五官清秀轮廓柔和,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照相馆老板一看就知道梁四喜是要去警局拿身份证,还殷勤地指点最近警局的路线。
尽欢本来想跟他打听,哪个在卖相机和胶卷等摄影装备,她准备去采购一些彩色胶卷和冲洗器材。
后来觉得会让老板产生,尽欢想抢他饭碗的误会,就没有开口。
港岛的八卦报纸杂志行业和电影电视行业都很发达,摄影器材作为周边行业,肯定也很繁荣。
这么繁荣的行业,没道理会打听不到地方。
这里可是港岛,富人的天堂,鲜少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接下来在警局,梁四喜的身份证办的不大顺利,对方就是动作拖拖拉拉,还开始刁难性地问梁四喜各种问题。
梁四喜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她跟大部分人一样,都害怕官面上的人。
之前为躲避巡逻队,都能慌不择路摔一大跤,现在被穿着制服的人盘问,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尽欢赶紧上前说道:“我表妹今天刚从大陆过来,还阿sir请行个方便!”
“好说……”阿sir放在办公桌上面的手有了动作,肥短的拇指尖和食指尖靠在一起,摩挲了两下。
尽欢当然不会误会中年阿sir比这个手势,是在给她比心,这个手势明显充满了money的铜臭味儿啊!
虽然现在港岛廉政公署已经成立,但好像暂时没办法渗透到角角落落。
这间小办公室,只有中年阿sir在办公,他这么肆无忌惮,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尽欢眼疾手快,立即拿一张大钞塞到他手里,“劳烦阿sir费心了!”
接下来阿sir的效率高得感人,没用几分钟就填好资料走完流程。
交了照片和缴了工本费之后,就开始录指纹,最后盖章过塑,身份证就算是办好了。
带着热度的小卡片递到梁四喜手里的时候,她的眼里闪过泪光。
“徐……”梁四喜激动得差点咬到了舌头,“表,表哥,我现在是香江人了?”
尽欢点了点头,“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合法的香江户口了!”
“我没做梦吧?如果是做梦的话,我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梁四喜还是觉得不真实。
尽欢玩心大起,双手掐着她饱满的双颊轻轻扯了一下,“疼不疼?疼的话就不是在做梦!”
“我没啥感觉呢,要不,表哥你再使点劲儿?”梁四喜蠢呆呆地说道。
得!这姑娘一看就是欢喜傻了!
尽欢屈起食指和拇指,弹了她一个爆栗子。
“啊疼的,疼的!”梁四喜后知后觉感到了痛感,高兴地狂点头。
尽欢好笑地说道:“好了,咱们别再这里打扰阿sir办公,也该回家了!”
家,自然是没有的,但梁四喜拿到了身份证,现在的确需要找个落脚点,当做她一个人的家。
找房子之前,但得先找地方安顿行李。
尽欢打算陪着梁四喜去租房,看房子肯定是不能一蹴而就的。
拎着包袱和药箱子到处跑,就算是不缺那么一点体力,尽欢也嫌麻烦啊。
先把今晚的住宿问题解决了,之后的事情都好说。
尖沙咀附近有很多酒店,最有名的要数被誉为“远东贵妇”的半岛酒店。
半岛酒店作为港岛最盛名的百年老牌酒店,入住过这里皇室成员、各国政要、富豪名流数不胜数。
被人津津乐道不止是有很多身份尊贵的客人,半岛酒店还有全球最大的劳斯莱斯车队,还是专门为酒店定制版的“半岛绿”劳斯莱斯,拉风程度不言而喻。
豪华又拉风的酒店,消费档次自然也不会低。
尽欢上辈子开工作室,经济自由之后来旅游,都舍不得自掏腰包住一晚上几大千的半岛酒店。
唯一一次住半岛酒店,还是工作室受邀来参加活动,土豪主办方赞助的食宿。
那个时候半岛酒店早已经扩建过,在h型主楼的后面加盖了一栋30层的新楼,楼顶还有直升机停机坪。
梁四喜本来也是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酒店金碧辉煌的外部建筑,发现尽欢抬腿就要往酒店大门走,便死死地拉住尽欢的手臂,表情惊恐地说道:
“表,表哥,你要干嘛?”
尽欢笑着拉着她往前走,“我们也进去见见世面,听说女王和王子都在里面住过,里面服务员都讲英文,你刚好也可以练一练口语!”
梁四喜的力气可比不上尽欢,带着万分忐忑的心情,被尽欢拽着走,既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又怕一会儿被扫地出门。
白衣白帽的门童,亲切给他们拉开了玻璃门,都快走过的时候,梁四喜噎了半天,才怯怯地逼出一句thank you。
“我英文是不是说的很烂?他们听懂了吗?”梁四喜迫不及待地问道。
尽欢把药箱和梁四喜手上的包袱,一起交给了行李服务生,才转头说道:“听懂了,不是还给你回话了吗?”
外语这种东西,说得流不流利,发音标不标准,其实都不要紧。
只有一样,有条件有机会,一定要多开口,不然永远说不好。
梁四喜的目标是,找能说英文的工作,港岛不管是外企还是合资企业,都会需要用英文交流的时候。
口音重也不是问题,港式英语本来也带着一定的口音,而且还经常是粤语和英文混在一起,中西合璧地说话。
所以关键问题是,克服不敢开口的恐惧。
到前台办入住的时候,尽欢让梁四喜用英文订房办理入住,她则站在一旁只管掏钱。
梁四喜越紧张越磕巴,但酒店的工作人员素质很好,放慢语速耐心十足地跟她交流。
后来梁四喜慢慢克服了开口的恐惧,磕磕绊绊之下,总算是按照尽欢的要求,成功定了一件顶楼靠窗的双人间。
房间的价格是真心不便宜,让尽欢不断检讨是不是太飘了。
按照现在的物件来算,价格其实比几十年后还奢侈。
现在港岛普通家庭的月收入在2500港币左右,两人普通套房一晚是700港币,一下子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不过就酒店的设施和服务来说,还是完全担得起这个价格的。
站在落地窗前,就能把维多利亚港尽收眼底,还能远远遥望对岸的中环,妥妥的海景房。
梁四喜一边咬紧牙大呼万恶的资本主义,一边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还凑近茶几嗅了一下鲜花的香味,却很少下手去触摸房间里的东西。
尽欢也不管她,在兜里装了两沓大钞,就招呼梁四喜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