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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魏王侯txt下载     大魏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心无力

    徐子先倒是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再这么下去,东藩岛会退化为以货易货的贸易手段,再下去,文明限入停滞期,只有外来的刺激会使岛上还魂一下,如果突然一下外来的联络彻底中断,这些汉人移民会和高山土著一样,很容易限入到半野蛮半开化的地步去。www.uu234.ccUU小说

    说彻底变野蛮也不可能,但断绝来往交流,也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文明。

    只有开放,更具有强大的自信,包容,吸引更多的外来者,东藩才有可能被盘活,才会更有活力,开发才会真正的成功。

    徐子先现在的资本有一百五六十万贯,加上昌文侯府在这里的投入,前期半年内投入东藩的会超过二百万贯。

    加上昌文侯府承诺设立的布匹商行,在短期内东藩会有相当大的变化。

    接下来就是农业上的革新与变化,除了棉田布匹之外,便是要有更多的外来作物落户东藩。

    至营门处,陈笃中请徐子先上演武厢的将台,三千余厢军多半穿着普通的战袄,戴青色折上巾,手持障刀或是长?,又或是强弩,弓箭,看起来还象个样子,但多半的人面黄肌瘦,显然待遇和普通的厢军一样,处于饿不死也吃不饱的状态,至于队形散乱,刀?破旧,旗帜混乱,这就更属于厢军的常态了。

    陈笃中神色略有不安,向徐子先小声道:“明达勿怪,余心思也没有用在厢军上……我虽不缺钱,也不禁军各层军官克扣贪污,是以厢军与其余各处驻军相同类似……”

    “九叔不必多言,”徐子先含笑道:“来此之前,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虽然不太明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陈笃中也是明显松了口气。

    要是徐子先不给他面子,当众训斥自己和部下,为了大局也只能忍着,这面子可就是丢大了。

    在下面的厢军军官也明显相当紧张,徐子先在岐州和澎湖可是丝毫不给众人留脸面,留下一路的传奇,要是在东藩也如法炮制……

    普通的厢军将士们倒是一脸无所谓,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期待。

    这些都是些苦人,在东藩驻守是苦差,别的地方驻防,总能捞些好处,或是抽空回家去看看,在岛上和在澎湖一样,期限时间满足之前可是没有机会回家。

    怎料徐子先的表现却是与在别处完全不同,简单的训话,也没有看操和校阅,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之后,便是叫众人散开去了。

    签押房中,陈笃中明显还是松了口气,他对徐子先道:“你的别院也在修筑之中,未成之前,明达你只能住军寨,那边的军寨粗成,条件比这里差的远,你是在这里居住,还是到南安溪那边去?”

    两条溪流相差有二十余里,中间是大片的平原地区,徐子先的核心地界都在南安溪那里,新的军寨,侯府别院,大片的屯民居住区,棉田,俱是在南安溪那里。

    倒是未来的商业区,码头,船场,还有一些必须修建的工厂,都是在两溪之间或是花溪这里,徐子先不打算搬走别起炉灶。

    都是自己的,何必厚此薄彼?

    “去南安溪那边。”

    徐子先的回答在陈笃中的意料之中,这位少年侯爷的行事风格,大抵也被陈家的人了解的七七八八。

    “先去也好。”陈笃中笑眯眯的道:“看看别院修筑的怎样了,要是一切顺利,今秋你和文?就能成婚了。”

    虽然已经有了妾侍,徐子先的心还是跳了几下。

    陈家原本是打算在侯府正宅成婚,然后陈文?会长期在南安别院生活,那边已经种植了不少花木。

    在齐王身故之前,徐子先的打算也是一样。

    虽然开发东藩相当要紧,一年来住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岐州,南安,这才是徐子先目前最要紧的基业。

    南安一年已经可收入百万贯,就算没有这个数也是相差不多。

    岐州港经营好了,一年几十万贯的收入也是可期。

    这两处地方是根基所在,也由不得徐子先不重视。

    现在计划当然改变了,徐子先估计自己一年中最多有一个月时间回福州和南安,梳理那边的关系,稳固根基,不使有心人伸手,震慑不法,这就够了。

    大半的时间会留在东藩,或是澎湖,这两处地方成了真正的根基所在,陈笃敬提前在这里修筑的别院,自然就成了他和陈文?未来生活的地方。

    有个有钱的老丈人,就是好啊……

    “别院若是差不多了。”陈笃中提醒道:“需得将令妹等家人接过来,南安虽然有团练,也不是特别安全的所在了。”

    徐子先一凛,眼前这人经验丰富,显然是知道政争之下没有什么事是政敌做不出来的。南安侯府和赵王府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赵王当然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陈笃中的提醒,相当及时。

    “多谢九叔,”徐子先诚心正意的一揖,说道:“这事我是疏忽了。”

    “齐王殿下身故之后,我们陈家有家族会议。”陈笃中感慨着道:“从这件事来看,大魏的内耗情形已经极为严重,更进一步就是彼此刀兵相向了。这一次的北伐若是获胜还好,大魏中枢的力量还很强,足以震慑不法,若败,则各方势力均会蠢蠢欲动,到那时,暗杀就算是克制的手段了。”

    徐子先点点头,知道陈家上下的心情肯定都相当沉重。

    对文官世家来说,局面稳定才是他们最希望见到的结果,文官的力量,是在体系稳定的前提下,在大魏的体制之内才容易发挥。

    一旦进入乱世,昌文陈家的力量会受到严重的削弱,没有规则就意味着陈家会失去规则的力量,只剩下人情,人脉,和亲族。

    在这种时候,对南安侯府的军事力量,陈家会更加迫切的需要和渴求。

    陈笃中的配合和善意,一方面是此前交情打的底,另一方面,也明显是陈家的主流意志。

    在这种时候,他们最能依靠的,也就是南安侯府的武力了。

    双方已经绑定的这么紧,陈家就算想回家依靠赵王,投效赵王,也是没有办法获得在南安侯府这边的平等地位,也只能跟着徐子先一条道走到黑了。

    “在你去南溪港那边,要不要在这里见一些人?”

    陈笃中的提议蕴含深意,徐子先笑道:“请九叔明说。”

    “你过来的时候,万余百姓夹道迎接,这可不光是我的功劳。”陈笃中随口道:“岛上移民,最少的是太祖年间,然后在宣宗年间是高峰,其后就停滞了。现在有一千七百余户,一万一千九十余口,男丁六千多,妇人五千多,老人两千多,孩童两千多。”

    徐子先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去掉五千左右的老人和孩子,岛上移民的成年人是七千余人,男女各半,男人稍微要多于女子,大约是几百到一千左右。

    “岛上男子不易找媳妇,妇人想离岛就外嫁。”陈笃中笑道:“这些年来,外来的水手,伙计,靠几石米就能带走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时间久了,便是男多女少。”

    “我还以为还是溺婴呢。”

    福建地方,从唐时就有文字记录的溺婴现象,男子是做农活的主力,生下来再穷的人家也会养育,长大成人就是壮劳力,不亏。

    女孩就不同,福建或是全国都有厚嫁的传统,和后世可不相同。不厚嫁的女子,要么是当妾侍的,要么在婆家就抬不起头来,连娘家被辱骂也没有办法。

    这个年代,每个女孩出门嫁人,意味着娘家都要损失不少,在其出嫁之前,由于没有男子的力量,也没有办法贡献多少劳力,只能做一些杂活家务琐事,贡献极小。

    人类在现实考量面前会变得异常残忍,将新出生的女婴溺死就是其中之一,甚至就是女婴的直系亲属,包括亲生父母,祖父祖母来下手,都是相当常见的情形。

    “这边和福建路可不同。”陈笃中皱皱眉头,说道:“已经是男多女少,再溺女婴,大伙全打光棍算了。”

    “陪嫁还丰厚吗?”

    “都是穷人……”陈笃中道:“倒是男方家给的多些,男多女少么。”

    “哈哈,果然是如此。”

    后世男卑女尊的情形相当严重了,一个是现代社会的进步,导致男人体力优势下降,很多活女人一样能做,并且做的比男人好,这导致女人能接受教育,并且工作养活自己,婚恋上有自多自主选择权。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社会问题,生育可选择和传统,导致很长时间内男孩出生率远大于女孩。

    在几十年的变异生育之后,最后导致男人比女人多好几千万。

    女人再丑不愁嫁,只要放低标准,男人就不一定的,打光棍的大有人在。

    这使得社会文化和价值观扭曲,男人要跪下恳求女性下嫁,并且付出比陪嫁更多的彩礼,而且时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些现实,在现在的大魏说出来,绝对会惊掉一地的眼球。

    “这些事只是小事……”陈笃中不太理解徐子先对彩礼陪嫁的兴趣点,还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道:“岛上居民,从宣宗之后就来的少了,但陆陆续续还是过来不少。移民之中,有四成是太祖年间的北方移民,以张,李,刘,王四姓为主,剩下的六成,就是到宣宗年间的福建移民,以林,陈,两姓为主。这六姓之外,尚有几十个姓,不过有的姓只有十几户人家,算不得什么。其余的六姓,才是岛民中的大族。这一次欢迎明达你,六族的族老尊长都出了不少的力气,他们对成为南安侯的官户还是很高兴,都想当面见明达一次,以表谢意。”

    “哦。”徐子先沉吟道:“各族还算抱团吗?”

    “当然抱团。”陈笃中笑道:“岛上只有仓大使,典史,税吏,并未设军州县治,所以虽然国家派有吏员,施政上头也按大魏的规矩办,但掌控起来可不能和福建路比,所以平时的一些小事,甚至偷盗伤人的案子,也多半是各族内自己处置了。”

    “除了造反,杀人,谋逆,怕是岛上的官吏也没空去管他们吧?”

    “差不多吧。”陈笃中叹口气,摊手道:“实在是有心无力。”

第二百八十六章 筚路蓝缕

    徐子先在上寨只驻留了几个时辰,天黑之前,顾不得陈笃中的劝阻,还是毅然带着部下离开上寨,前往二十多里外的南安溪港口地方。www.uu234.cc

    沿途还是有很多百姓围看,只是众人的神色逐渐转为凝重。

    在徐子先经过的时候,很多男子作揖,妇人半蹲行礼,徐子先的态度还是相当的和蔼,向着岛民们频频挥手致意。

    这令得很多心有不安的人渐渐安心下来,南安侯身边虽然有过百如狼似虎的将士,并且将成为众人的主君,传言中也是一位刚毅强直,屡立战功的铁血君侯,但最少从现在的态度上来看,南安侯对人还是较为亲切温厚,不象是那种冷漠,残酷的主上。

    不管是新移民,还是原本的岛民,对南安侯府和徐子先本人的到来都是充满希望。

    “听说南安溪那边在建大片的新房舍。”

    一个四十来岁的王姓男子看着逐渐远去的徐子先一行,再看看自己身边头发半白的妻子,还有半大的儿子和女儿,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甚至衣不遮体,身形也是瘦弱不堪的样子,再看看自家低矮的土泥屋,屋子里一片昏暗,连盏油灯也没有,晚上便是水煮白菜配高粱,吃到喉咙难以下咽,这种窘迫,穷困的日子,男子是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

    “族人有很多想过去。”男子的妻子低语道:“不过族老们不赞同,说是要等南安侯府划好地块,给咱们举族搬迁时,才能过去。”

    “族老们也是太小心了……”男子想说抱怨的话,但又害怕被人听到,报到族中,他是族里不受重视的外围,每个宗族都有核心,一般是有些家财的才会在族里有地位,然后世代相承,有限的财富聚拢在少数人手里,他们才是宗族的核心。

    现在这些族老之辈,无非是想和南安侯府折冲谈判,要划好地段,田亩,要大量的农具,耕牛,挽马,然后才签成为官户的契书。

    对成为南安侯府的官户,倒是无人不赞同,但各大族的族老毫无例外的都是迟疑行动,就等着南安侯过来谈判,要够了好处之后再行动。

    对此族中有很多人不满,可是长久以来,族权在族长和族老们手中,祠堂一开,哪怕是活活打死官府都不会管,很多人心怀不满,急欲改变现状,但又害怕宗族权威,在徐子先过来之前,东藩一边是热火朝天,另一边却是胶着迟滞,这便是原因所在。

    在诸多的目光之中,徐子先一行人逐渐远离,王姓男子看着随行的数十武卒和策马而行的徐子先,心中却是充满期盼,两眼也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南安侯啊,虽然东藩是海外孤岛,但南安侯的传说也是听的多了,这位君侯,是不是也能如此前在南安和岐州那样,创造出奇迹,改变东藩岛上居民的境遇?

    ……

    徐子先先是沿着一条简单的小道行走,这条道路是通往花溪港口和定居点的外围,应该是军寨中的厢军和居民修造出来,道路很窄,只容两马并骑,并且很明显年久失修,路中都长满了荒草。

    四周只有少量的村落,零星几盏油灯显露出薄弱的灯光。

    倒是处于核心地界的上寨,灯火不少,隐隐还传来戏曲声,陈笃中这个防御使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资财不缺,也很懂得享受,在晚间用膳之时,还以曲乐助兴。

    徐子先眼中露出冷意,东藩这个样子,适才他只看到少量的店铺和商行,大半的居民都住在泥草屋子里,低矮只容壮年男子俯身进入。

    由于天气和暖加上贫穷,很多十来岁的孩子还光着屁股。

    有一些小女孩无衣可穿,只套了一件麻布罩袍,甚至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这样的穷困,不要说后世难以想象,就算是在大魏的福建路也是罕见,毕竟福建是外贸繁荣的区域,工商业也发达,赤贫到如此地步的毕竟是少数。

    荆湖,陕北和晋北,还有浙西的山区,两广的山区,云贵,这样的穷人相信还是不在少数,但是东藩这样的宝岛有如此的贫民,只能说是官府的原因。

    这里水流充裕,气候温暖,如果开辟水利,种植稻米,温饱是肯定没有问题,只种高梁,麻,豆,产量低,又没有办法形成初步的成规模的手工业,穷困在所难免了。

    官道很短,出了农田区域,过了一个外围的小型军寨,就算出了花溪范围。

    这里的地盘很小,想来也不奇怪,万余移民,还有相当多的人从事手工业和打渔,种地的家族最多一千二百户左右,一户开五十亩也差不多是体力极限了,因为缺乏优质的农具和耕牛,纯粹的人力劳作,要不停的锄草,翻地,收获,五十亩差不多就是一户人家的极限。

    要开出百亩地,并且照料好,挽马,耕牛,农具,缺一不可。

    徐子先的目标是一户百亩,但是也是要给移民充足的牧畜和工具。

    地方是足够大了,这里可是东藩最大的平原地区!

    台南平原,也称嘉南平原,北起台湾省彰化,南至高雄,呈枣核形,南北长一百八十公里,东西最宽达四十三公里,面积达四千五百五十平方公里,海拔均低于百米,为台湾也就是现在的东藩岛的第一大平原。

    平原内地势开阔,人烟稠密,溪渠交错,稻田密布,交通发达,为物产丰富的农业区,耕地面积占全岛的百分之四十。这么大的平原,对于一个孤悬大海、山脉盘结的岛屿来说,真是宝中之宝了。

    徐子先开发东藩的底气,也就在于他可以抢先一步,利用这个岛上资源最丰富,面积最大,平原地区最大,耕地最多,水流最多的宝地!

    嘉南平原由大肚溪、浊水溪、曾文溪等河流三角洲组成,是包括云林、嘉义、台南、高雄等县市的滨海平原。台南平原地势平坦,幅员广阔,水系发达,河流、沟渠纵横交错,濒海地区多盐田和养鱼池,盐田一般宽三十到六十米,水深一尺到两尺,底质坚硬;盐池也是徐子先急欲开发的地区。

    大魏的盐铁是专卖制度,私盐厉行禁止。

    但就如宗室可以在东藩兴办工厂一样,大魏太祖的遗惠也是允许东藩这里开设盐池,当然是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官照允许,徐子先便是有这个资格。

    当然,海边煮盐,现在水平落后,还是用大锅熬煮法,徐子先便是打算用后世的盐田法,利用此法,制成大量的海盐,抢占的市场却不是一般的大,可以对闽浙江南一带形成效大的冲击!

    而海边还可以兴造大量的养鱼池,在内陆由于水网纵横,可以大规模的种植稻米,并且形成生态养殖区。

    这个大平原区,在后世是台湾经济最繁荣的地区之一。

    而在现在,则是大有用武之地。

    源于山区的河流,每到雨季,上游溪水暴涨,夹带大量的泥沙,滚滚冲出山口,流入平原,造成洪水泛滥。若再遇上强劲的台风,暴雨倾盆,危害就更加严重。在旱季时,溪流又会断流,在洪水期和旱期,如何保持强劲的水流,使得水力织机能一直转动,这是徐子先和傅谦急需解决的麻烦和难题。

    早在台南平原开发的初期,先民们便利用平原上的短小溪流筑坝截水,建设埤塘,灌溉农田,这就是台湾最早的水利工程。

    而在现在,这里只开垦了不到万亩的土地,这使得花溪的核心区域相当的小,出了外围之后,干脆连道路也没有了,一从从的野草和灌木组成了临海的荒原,天黑之后,隐约间有鬼火浮现,远方的深山中似有野人呼啸,场景还真是渗人的很。

    徐子先身边是高时来人率领的一个都的护卫,有方少群和陈佐才,陈道坚等文吏,军人胆壮,文人更是不信鬼神,众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不仅无人畏惧,相反,谈谈说说,从灌木从中穿行这去,对眼前的这群人来说反而是相当新奇的经验。

    所有人都是在市井繁荣之处成长起来,眼前的情形,头顶星空,左侧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月色将大海照亮,海水不停的向前涌动着,冲涮海岸,岸边上荒草灌木形成的野地,远方是住着野人的深山,眼前的这伙人并不畏惧,相反有一种独特的刺激感。

    而对徐子先来说,眼下的一切,就象是一张白纸,等待着他来涂抹色彩,说不兴奋都是假的……不管是南安还是岐州,徐子先头上都有婆婆,行事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反应,而在东藩这里,不管怎么做都是南安侯府的内部事务,只要不谋逆造反,天子和两府都没有资格来约束和干预……

    “还是有人行走经过的痕迹……”陈道坚已经越来越心细,从马上跳下去,借着火把亮光,看了看经行之处,然后对徐子先道:“看来是早前的流民迁移,也是从这里经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初成

    “真是筚路蓝缕啊……”陈佐才在一边幽幽而言。www.uu234.ccUU小说

    众人在一旁俱有同感,但并没有人唏嘘叫苦,而是都有一种振奋向上的感觉。

    陈佐才已经打算将家眷先接到澎湖县城居住,过数月之后,东藩这里诸事上了头绪,便是将家小搬迁到南安溪一带安置居住。

    他的妻小还不是太愿意,但在此时也只能依从陈佐才的安排。

    秦东阳,李仪,傅谦,孔和,都是打算把家人搬迁过来。

    东藩急需大量的人口充实地方,徐子先已经想方设法来移民到东藩,南安侯府在这里也建有别院,徐子先和陈文?,还有秀娘,小妹等直系的亲人都会搬到东藩居住。

    主君如此,部属岂能不跟随而上?

    “以后会变好的。”徐子先笑着道:“南安溪和花溪相隔不到二十里,将日后陆续迁过来的流民丁壮编束成伍,先用来修路吧。”

    “君侯好主意。”陈佐才立刻赞同道:“就是现在闲着的也不少,此前月余时间用来盖屋,现在匠人和丁壮有不少闲着的。”

    “善。”方少群在这种内政之事上不多说,但也表示了赞同的态度。

    在此之前,已经迁移了一千多户近五千口漳州流民,还有南安和谷口等多个镇子的移民,到徐子先获得万户实封后,东藩原本的万余人口,加上移过来的万余人都是不够,底下还要在澎湖引入最少两万人,还打算到福州和泉州引入人口,有官户这个大杀器吸引百姓,应该可以在年内吸引到足够的移民基数了。

    一下子移的太多,东藩这里的开发程度也跟不上,徐子先并不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

    就是现在来说,已经移过来的和原本的居民相加已经有三万余人,其中壮丁在六七千人左右。

    就算是妇孺,也是以可以做活的健康人为主。

    这并不奇怪,流民们在长期的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那些老弱的身体不佳的早就不在人世,能活下来的,身体素质和适应能力已经受到了严酷的考验,从福州和兴化军一带迁移到东藩,对这些流民来说并没有太多不适。

    唯一顾忌的就是瘴疫疾病而已。

    一万多流民在二月底和三月初全部移送完毕,早前就住在窝棚或帐篷里头,由于提供了几百头耕牛和大量的挽马,骡子,毛驴一类的大牲口,加上器具充足,到四月初的时候,预期的十几万亩棉田已经全部开垦完毕。

    这个成绩,也是在徐子先的预料之中。

    一万多人,并不是光有壮丁,还有妇孺也能打下手,加上过三千匹马,几百头牛,过千头的骡子和毛驴,还有大量的精铁打造的农用器械,叉耙铲锹俱全,要是开不出十万亩地,那才是真的活见了鬼。

    十万亩地俱是开在几条溪流四周,并且林九四和张家三兄弟等匠人在建造房舍等设施的同时,也带着丁壮建造引水的龙骨水车,不管是用人力还是牲口拉动,基本上可以保障十余万亩土地的灌溉用水。

    棉田用水原本也并不需要太多,事实上在日照条件满足下,天气干燥的地方种棉更适合。

    东藩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好在只要技术条件和日常照料过关,棉田的产出也不会比现在的松江和东昌府更少,这就足够了。

    单产不够,就拿总量堆,总是要把东藩堆成现在大魏乃至整个亚洲地区最大的产棉区。

    这就足够了。

    由于人力和畜力充足,不仅是开出十来万亩棉田,还额外开出了一些菜田,顺手为之,差不多也有几千了。

    也不算多,近两千户移民,一家一二亩菜地,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了。

    接下来就是开辟稻田,应该是在棉田的上游方向,烧荒造田,大规模的开荒。

    东藩岛上未来的移民是以十万为基数,粮食需求量极大。而若再养兵三万,一年六十万石粮是最起码的数字。

    一个士兵一个月最少吃一石米,如果荤腥能保障,这个数字可以下调,但也下调不了太多。这个时代的热量保障不能和后世相比。

    一兵一年十二石粮,不算荤腥盐菜的支出,三万人六十万石,也就差不多了。

    东藩现有的豆田,高粱田,少量的稻田,根本不足供给这么庞大的移民和军队。

    岛上还会有大量军马和挽马,牛羊,豆类和高粱可以当牧畜用的精料,想用来补充人类所需不足,差的太远。

    徐子先的计划是要最少百万亩稻田,差不多在五年内够用。

    再加上一定数量的豆田,高粱田,还有麻田,百万亩为基数的棉田,如果一切顺利,整个台南平原的利用也就差不多了。

    别忘了还得留下大量的灌木和草原区域用来牧马,放马又不能到山里头去放,也是只能在平原地方放。

    整个台南平原才那么大,最少得留三百平方公里的平原区域用来放马,李仪和孔和等人已经前往考查,牧场的选址也要相当考究。

    林木要稀疏,灌木也不能太密集,最好就是低矮灌木和草皮最茂密的地方。

    精料是一定要喂给战马,但草木也要茂密,李仪他们选址若干天,大体就是定在南安溪和花溪上游靠北处,方圆数百里,打算是立一些哨楼和插一些木桩,用来隔绝生番。

    牧场最少也要用几千人,光是建哨楼和建一些栅栏围墙就需要不少人。

    还好林木茂盛,不管是做什么都不怕没有木头使。

    造船就需要从全国各处购买木材了,东藩这里大木头有不少,但都在深山里,想要进山砍伐就要和土著打交道,相当困难。

    更困难的就是把砍下的木头运出来,成本会十倍,百倍的增加。

    还不如花些钱,从全国各地的木料商人手中买大木,甚至是从南洋买木头,用船运回来,这样都比到山里砍木头要便宜的多。

    然后得召集丁壮修路,修外围防御工事,造各种工厂,砖窑厂,木作厂,炼铁高炉,纺织厂,榨油厂等等……

    在众人低语闲聊,从荒疏的小道中穿行而过的时候,徐子先脑海里一直在盘算这些事。

    这些想法并不会叫他感觉艰难困苦,或是有畏惧情绪,相反,他觉得相当振奋。

    四处半明半暗的土地,小型的山丘,稀疏的林木,灌木,草从,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还有左手侧大海发出的浪潮声,海风带来的腥味……在这个大岛上,一切都叫人感觉新奇,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徐子先想了半天,突然自失一笑。

    就是“大地在我脚下,国计掌握手中,哪个再敢多说话”?

    这样也太狂妄了,不是好事。

    “君侯,棉田,看到棉田了。”

    借助火把的亮光,在行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是看到了成片的棉田。

    四周还有相当多的灌木和杂草,但分沟建垄,有水渠相通的棉田还是成阡陌状的出现在了徐子先等人的眼前。

    水渠纵横,阡陌成片,棉田几乎是一眼看不到边。

    已经是四月下旬,棉田开出来快一个月,借着火把的亮光,徐子先跳下马去,观察着垄上棉种的情形。

    棉种已经顶出了嫩绿的幼苗,垄沟之上,放眼看去,到处是一片碧绿。

    徐子先也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晕眩……三月底或四月初播种,初秋时收获棉花,十万亩棉田,一出手便是这么大,而且事情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事居然就这么叫自己办成了?

    时间紧任务急,老实说徐子先也是在赌博,并且赌的不小。

    如果事情不顺,流民不能将棉田顺利开出来,开出来之后又没有及时分垄播种,用的办法不对,出的苗不顺,反正这个链条上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徐子先都毫无疑问会有大麻烦临头。

    陈笃敬这个老丈人不会说什么,昌文侯府的其余族人呢?

    抱怨,不满,甚至撤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大量的移民不能耕作经济作物,只能种植粮食,浪费一年的时间是小事,大量的,几十万上百万贯的投资可等不了人,没有棉田就没有足够的棉花,没有棉花,水力织机和纺机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不能形成纺织基地,就开设不了布匹商行,东藩就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和船队的到来。

    一年时间,形同虚掷,百万贯的投资是没有办法等人的。

    这一刻,看到棉田都已经出苗的时刻,徐子先是率先松了一口大气,吁了一声。

    四周立刻是此起彼伏的声浪声响,显见得陈佐才和陈道坚,还有高时来等人,在此之前也都是提着一口气。

    此前李仪曾派人与徐子先联系过一次,提起棉田只能说是表示乐观,毕竟还没有大面积的出苗。

    这几天徐子先在澎湖和海上,失了联系,适才倒是有人摸过来,禀报棉田出苗相当乐观,但总是没有眼前亲眼看到的时候给徐子先更加安心的感觉。

    “前头是不是君侯?”

    在一大片棉田的对面,似乎有隐约的灯光,有人在高处大声喊叫起来。

    “是君侯!”高时来迈上前一步,大声回答着。

    “好了,是君侯来了。”

    对面传来兴奋的叫喊声,接着有不少人沿着田埂大步而来,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很快便是穿着武夫袍服的秦东阳走在最前方,然后是手按障刀的金抱一随其后,然后是林存信,李福祥等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班底

    这是南安团练的班底,也是现在东藩南安侯府之下武卒的核心武官群体们。UU小说

    在齐王身故后,不少厢军将领也向南安侯府表示了效忠之意,但徐子先一时还没有将他们放到东藩的打算,除了留驻各处外,就算是在岐州投效的李星五和董瑞祥,现在也是放在南安团练那边。

    包括他们的几百厢军劲卒,也是留在了南安。

    先熬过三个月的训练期,融入南安团练的体系之中,再谈效忠的事情。

    齐王之后,徐子先对自身团体的扩大并不着急,与其庞大繁杂,令人信不过,不如保持少而精的状态。

    就算扩军,也是在原本体系内的扩大。

    比如在澎湖扩军水师和两营陆师,也是要在南安团练的体系之内进行,甚至扩军之后,多半新卒会移驻东藩,在徐子先的眼皮子底下再进行更深层次的训练。

    除了**之上的训练外,精神上的训练才更为要紧。

    徐子先现在做的事连侯府别院养的狗都明白,就是要练出自家的私军。

    反正东藩现在徐子先说了算,侯府的牙将数量也可以徐子先说了算,很明显徐子先要另起炉灶,形同自立。

    朝廷没有办法,福建路这边的文武官员也不会反对或捅破这层窗户纸,连赵王都不会……捅穿了天子和两府也没有办法,赵王不会蠢到替天子自招难堪的地步。

    “见过君侯。”

    一群武官神采奕奕的向徐子先抱拳行礼,最近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令人目不暇接,从打下岐州港,杀陈于泰开始,到齐王身故,整个南安侯府的势力开始向澎湖和东藩大规模的转移,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任务在海上和陆上奔波,到现在这个时候,大体上是聚齐了。

    只有张虎臣和吴畏三等武官奉命又折返南安,在那里有一个半都的骑兵要等牧场建起来,再带几百个有骑术基础的好儿郎一起移至东藩,新的骑兵最少是一个营,张虎臣对此十分振奋,他在南安的任务就是慢慢挑选好新的武卒入营,最终将挑选好的一个营的骑兵都带回来。

    吴畏三则是和一群中层武官留在南安,南安有一个营的兵力,负责监督团练捐的收取,保护仓储区和别院军营等要害地方。

    只要徐子先在东藩,福州就没有人敢向南安下手,陈于泰被清剿之后,福建路也没有成规模的海盗了,一个营的驻军理应足够。

    有南安团练这个招牌在,一个月几万贯一年几十万贯的团练捐就能继续收,这也是林斗耀,赵王和徐子先彼此妥协的底线。

    否则的话,上次齐王遇害,徐子先完全能够不管不顾先闹将开来,如果赵王打算赶尽杀绝,徐子先当然也不会把头伸过去配合,双方闹开来之后,还真是胜负难料。

    唯一的结果是缠斗多年,最终受损的是福建路的百姓和朝廷的声望。

    在这种北伐在即的要紧时刻,朝廷是不太可能调集禁军主力南下,所以赵王也相当知机,后退了一步,三方势力默契之下,就是形成了眼下的格局。

    南安留存,徐子先除了能不间断的在南安获得财富,还是能继续发挥一定的影响力,保持在福州的存在,另外还可以至建州,兴化军和邵武军继续招募壮丁为军,这也是一种保留下来的潜实力。

    “诸位免礼。”徐子先看着三丈多高的哨楼,对秦东阳道:“秦兄,现在两营武卒已经安顿下来了?”

    “是的,军营就在别院南边,靠近港口和仓储区。”秦东阳答说道:“现在是港口,别院,仓储区和工厂区,还有造船区最为要紧。往下去,棉田成片,外围也相当要紧了。”

    “澎湖那边已经在招兵,两营兵转瞬就招齐了。”徐子先道:“葛家兄弟带两营老卒驻澎湖,这边是两营兵俱是新卒,等澎湖两营兵至,四营兵一起抓紧训练吧。”

    秦东阳皱眉道:“夏天时是土著活跃的时期,也是咱们棉田长成的时候,东藩防御使陈君侯过来看棉田时说过,到时候要小心高山人见财起意,成群结伙的跑下来抢棉花。四营兵到时候还算是新兵,我有些担心。”

    徐子先笑了笑,说道:“澎湖三千水师兵满编之后,葛家兄弟率忠字营和义字营赶过来,澎湖留驻水师和新编营驻守,你的信字营只能留在南安,给吴畏三去带,你和其余各人,抓紧时间,半年内替我把九个营的新兵练好。”

    秦东阳面色略有激动,转瞬之间,整个南安侯府之下将会拥有十八个营的将士,其中六个营的水师将士,十一个营的步卒,一个营的骑兵,这份兵力,不仅是放在福建路大为可观,就算是整个大魏,也是一支相当强悍,值得天下人瞩目的强大军力了。

    “十八个营也不算什么。”徐子先笑着道:“才九千余人,我们的目标,是要在明年年底招募满六十个营。”

    秦东阳还算沉稳,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徐子先身边的刘益发出一声怪笑,金抱一闷哼了一声,其余的将领各有不同的表现,高时来和田恒等少年牙将出身的武官们,则是兴奋的叫了起来。

    其余以现在澎湖的闲散丁壮人数,要是徐子先愿意,今年内就能招满五六十个营的兵力,并不算困难。

    很多流落在澎湖的壮丁,不过是求吃一口饱饭,如果不讲质量,只讲成军,那么在崇德十四年底成立一支三万人左右的军队也并不困难。

    可徐子先不打算这么做。

    南安那边的收入是百万贯,如果去掉陈于泰的舰队不谈,现在可用的资金有一百五十万贯,在此之前,徐子先在东藩已经投了最少三十万贯,昌文侯府投入的资金也有六十万贯,如果算上陈笃敬给女儿的私人陪嫁,昌文侯府的投入已经超过百万贯了。

    剩下的资金,徐子先打算只招募九营新卒,加上维持旧有的九个营的武卒,军费开支已经相当庞大和沉重了。

    南安的十一艘船可以拿来当商船和武装船和运输船共用,维护费用可以在以后的商业活动和运输费里扣除。

    南洋水师的战船和俘虏自陈于泰的战舰,去掉老旧不堪用的只能沿岸巡逻的四艘,还有二十艘主力舰存在。

    这二十艘船其中有十一艘是小型战舰,和水?船差不多大小,吨位在百吨左右,用途只能当近海巡逻和防御用。

    剩下的九艘战舰,有五艘中型舰,四艘大型战舰,都是有尾楼和冲角,并且装置了八牛弩和床弩的真正的意义的战舰。

    这是徐子先掌握的真正的海上力量,其实如果破旧的福船和战舰都算上,光是百吨以上的大船南安侯府现在就有近五十艘,但显然,这种船在海上只能当靶子,平时运货运人都没有问题,真的海战开始,这种旧船转动缓慢,稍有破损就有沉没的危险,可能对有的海盗头目来说人员战损根本是微不足道的损失,但以徐子先的理念来说,船不算什么,有海战经验和常年海上经历的人员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二十艘战舰,九艘主力舰,四艘大型战舰,这是南安水师的真正家底,三千多水师官兵,除掉水手之外,多半人员会在主力舰上活动。

    到了明年,主力舰的数字会增加到三十艘,从林家订购的十艘战舰,按照四三三的配给来分配,四艘小型百吨战船,三艘中型三百吨位的战舰,三艘大型五百吨位的战舰。

    以林家的造舰能力来说,造五百吨位的中军舰式的战舰完全不是问题。

    这十艘战舰,陆续给了十万贯的订购款,但接下来最少还得付一百五十万贯。

    林家由于在南安和徐子先合作相当愉快,给的优惠条件是分三年付清,也就是一年需要五十万贯。

    除了船身,还要安装大量的弩、弓,可以用南洋水师的名义向朝廷的兵器监订购,这已经是占了便宜,想不要钱叫朝廷拨付……两府的人也不是傻子。

    加上水师官兵的日常开销,加上船长水手长们的俸禄,还有陆师武官,步卒,骑兵和牧场,光是军费来说,九千多人光是军饷每个月就得好几万贯,衣袍鞋袜吃喝用度又得好几万,养九千兵,一年就得百万贯,加上舰队的开销费用,每年就得一百五十万贯。

    以现在南安的收入水准当然是远远不够,得到明年,棉田纺织等各种收入增加之后,能满足一年三百万贯的军费开销,徐子先才会把军队扩充到三万人或三万人以上。

    舰队的规模,当然也是要扩大!

    对徐子先来说,自己的日常开销使费,能省则省,他的官吏待遇也是维持在正常水准,最多是给各种补贴奖励,而对于军费开销来说,能收入百万贯,九十万贯用来养兵也是合算。

    作为一个知道未来历史走向的人,军费开销这一块是万万不会节省。

    对于武官们来说,当然是喜欢军队规模扩大,也喜欢军费增长,更喜欢将来会有战事可打。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获得更大的权力,更强的话语权,在体系之内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但无论如何,徐子先会把握其中的度,不使武官的地位凌驾于文官之上,文武并重才是王道,文压制武,导致武备不修,武压制文,则是军国藩镇体系,危害也是极大,甚至在文官当权之上。

    “前头就是侯府的东藩别院。”

    穿过棉田之后是简易的木栅隔离,大片的房舍笼罩在黑暗之中,在一片疏林之内,一座庞大的建筑出现在众人眼前,大门,侧门,箭楼四周俱是用灯笼照亮,一队甲兵站立在箭楼之上警备,看到徐子先等人出现在眼前之后,卫兵很快将侯府别院的大门打开。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户口

    “这是昌文侯亲自踏看过的地方。www.uu234.ccwww.uu234.cc”秦东阳笑着介绍道:“四周留着林地没有砍,侯府内也有不少树木,后园很大,种植了不少果木,桃梨杏苹果等树俱全,还有很多花树,倒是没有池塘,亭台楼阁也少……”

    徐子先笑道:“家岳就喜欢这样。”

    刘益在一旁幽幽的道:“怕是陈三小姐喜欢这样才是真的。”

    众人俱是窃笑起来,徐子先这个君侯,正事没得商量,不过私底下对部属们极为亲和,是以刘益敢这么说话,旁人也是没太在意徐子先的态度。

    “确实如此。”徐子先倒是坦然承认,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地方。

    别院内四处张挂着灯笼,比起外间的黑暗有天壤之别,大门开间五间,这是侯府的规制,若是公府则是开七间,王府开八间,天子正衙的大门才开九间。

    内里则是极为宏大,可能是因为东藩什么都缺,惟独不缺乏土地的原因,也可能是昌文侯陈笃敬心疼自己的小女儿,反正这别院花费极大,规制宏大而且设计精美,从正门到正堂,垂花门,仪门,夹巷,内宅正院,正堂,后园,包括厢房,灶房,马厩等各种房舍加起来三百余间,论规模怕是比敕造的福州府城的侯府还要大上一倍。

    “此后就在这里安家了。”正堂是会客和议事的地方,规制相当宏大,徐子先坐定之后,文武将吏也是分左右坐下。

    方少群坐在右首第一,这是陈佐才等人推举谦让,这人也不客气,坐下之后,与对面的武将们坦然而视。

    秦东阳是左首第一,然后是刘益,金抱一和林存信等人。

    李仪,孔和,傅谦等人在岛上踏看牧场和各个工厂的场址,孔和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四处拨付款项,核算成本,记录账簿,并且对各家各户的田亩进行造册归档,还要把棉田划分给各户流民,立下基桩……这是吸引流民前来的最基本的核心的好处,和官户的身份在内,也要记下户籍,归入档案,同时上报给福州安抚使司衙门,同时再上报给京师两府,由户部最终归档。

    “流民们最近过的如何,具体的户数已经定下来了吗?”

    秦东阳身为武官第一,民政上的事务李仪也会向他略作通报,这也是徐子先的理念之一,驻军和文官体系要沟通,互相理解彼此的难处,比如南安团练的训练期会有开放日,允许商民百姓进入,商人们会带一些犒劳的物资,多半是吃食,百姓们则旁观军人们训练,了解到武卒们日常的辛劳。

    到战事结束,帮着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安葬死者,能过这样的行动,化解军队与官僚体系,还有百姓之间的距离。

    秦东阳抱一下拳,说道:“李长史知会过我,流民并移民户数是一千九百户,口一万三千三百口,其中壮丁六千七百三十五人。原本的东藩移民,一律并入南安侯府官户内,户二千六百八十五户,口一万八千九百一十一口。两者相加有三万多,与君侯此前的估算相差不多。如果到六七月份,如我们估算的那样,棉田长势良好,烧荒抢种的田亩也有一石以上的收获,那么我们就可以再从澎湖大规模移民,到秋天时,再度从福建路移民过来,这样年底之前,东藩居民可以达到八万到十万人的规模。”

    秦东阳是一气呵成,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徐子先微微点头,这和此前李仪和孔和等人的通报相差不多。

    另外便是开垦出来的农田数字,沟渠长度,还有水车和水井的数量,都是有详细的数字报上来。

    再有便是牧畜的情形,比如挽马的数量是分六批运送过来,共有两千一百余匹,再有骡子和毛驴共三千余头。

    以东藩现在的情形来说,毛驴和骡子的数量相当的多,挽马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光是在这些大牲口身上就花了好几万贯钱,昌文侯府的一些人颇有微词。

    在很多人看来,既然人力充足,就没有必要花钱在大牲口上,这些毛驴骡子挽马加起来三千多头,每天要用过千石的精料喂养,还得有好几十人照料,不然的铡草配精料填充食槽,否则这些牧畜就会掉膘,不堪使用。

    骡子和毛驴要好的多,挽马就相当难伺候了。

    还有几百头牛,对买牛很多人倒是相当赞同,这些大家伙光吃草都行,喂少量的精料就好,平时也好照顾,耕完了田放在一边,牛能自己慢腾腾的吃草,泡水池子,不要人类太过操心去照顾。

    对徐子先来说,挽马和配套的耕具才是大杀器,两匹马配合,一天耕的地远超过耕牛。

    人力加上畜力,加上合用的器械,这才能在两年内完成稻田五十万亩以上,棉田百万亩以上的任务。

    还得有一定数量的豆田,接下来是茶园,甘蔗田。

    东藩这一片几千平方公里大的地方,就算保留相当大的牧场,能开垦出来的耕地在四百万亩左右,这个数字,经营得法,足以养雄兵十万。

    若是加上工商,海上贸易,可养劲兵锐卒三十万人。

    有三十万人,这才是徐子先对抗东胡,乃至争霸天下的本钱!

    “君侯这几天的安排如何?”秦东阳说完了之后对徐子先道:“若是君侯还没有安排,这几天最好能与武卒一起训练一两次。”

    在东藩的武卒有两个营,都是未经历实战的新卒。

    这也是南安侯府体系的特色,打过仗的就是老卒,比如此前的一千七百多武卒。

    没经历过战阵的,比如三千余名六个营的新卒,其实他们进入团练已经有不短时间,还是徐子先在岐州上任之前就进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但只要他们还不曾完全度过三个月的基础训练期,三个月的正式新兵期,然后再经历一次真正见血的战斗,他们就只能被认定为新武卒。

    “可以。”徐子先思忖片刻,说道:“明早与新武卒一起跑操和用饭,接下来召李长史和孔参军等人一起到军营来,我们一起议事。”

    这算是南安侯府在东藩的第一次大会,也是徐子先要底定东藩和南安侯府的基调了。

    在场诸人,俱是彼此会意,这等话题却不是他们在此时可以提及的,当下便是起身,纷纷告辞而出。

    方少群最后退出,行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徐子先却也是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突然笑将起来。

    “君侯,名正方能言顺。”方少群终是说道:“此后要将朝廷官爵淡化,侯府官位在朝廷名爵之上,这才是正办。长史,录事参军事,各参军事等等,俱是权宜之计,有不少武将领着参军事的职位,并不适当了。”

    “此事我也思之。”徐子先道:“原是想以东藩团练的名义,想来想去,不太适合了。”

    “是的。”方少群道:“澎湖就没有用团练,是以澎湖厢军的名义。君侯是澎湖水师观察使,拿下澎湖地方和水师都容易。东藩地方,朝廷来说是弃地,以陈笃中的志向格局,也不会介意君侯在岛上所为,而朝廷在这里无官职,无监督,君侯只要随意找个借口,虽不能建节,但扩大侯府家兵的数量,朝廷也挑不出什么理由反对……”

    事实也是如此,东藩的厢军人数并不少,上寨就有三千多人,经过若干次裁撤之后现在还有七千余人。

    这个数字,如果厢军装备好,训练佳,对抗相当数字的海盗和山民都是可以,但厢军现在衰微无力,朝廷拨付的款项饷钱和物资都严重不足,厢军毫无士气和训练,最少以徐子先亲眼看到的情形来说,厢军将士的士气,装备,形象,都是跌到了谷底。

    这样的军队当然毫无用处,徐子先却并不打算将厢军撵开,如同在岐州和澎湖做的那样。

    东藩这边缺人,厢军好歹经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有基础,在侯府之下成立一个体系,比如是警备司,让厢军负责日常的治安巡防,只针对民事和小股匪盗,不负担军事职责,估计其还是能胜任愉快。

    当然事前还要进行一定的训练,淘汰一部份实在不堪用的人品有问题的刁滑之徒,大约也就可以使用了。

    “名符相合,方能名正言顺。”方少群皱了下眉,又突然道:“吴先生,一定要请到东藩来。”

    “我正为这事头痛。”徐子先道:“那边的明堂很好,吴先生又是有教无类的性格,如果没有大的吸引,他是不会来的。逼急了,怕是连现在的宾客一职,也会推辞掉。”

    “那君侯就想一想办法,看用什么理由和事情吸引他过来。”方少群微笑道:“东藩有没有一位大儒坐镇,关系到在整个大魏的形象和地位,关系重大,这可不是南安侯府的小事,关系到整个东藩在士林中的风评,这一两年还不是太要紧,当君侯有意介入天下大势的时候,吴先生的要紧之处就会更加体现出来。”

    吴时中也是方少群罕见的敬佩的人,哪怕是在私底下,也是口称先生而不名。

    连方少群这种桀骜不驯,聪明而自负之至的人对吴时中也是这般敬服,可想而知,其在士林中普通人的心里,会是怎样的一个地位和形象。

    “我知道了。”徐子先一念及此,知道方少群的提醒相当要紧,于是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式,示意自己一定会照办。

第二百九十章 满分

    方少群松了口气,开始说起军谋司根据军情司的情报做出的一些分析,包括福建驻军情形,水师情形,还有高山土著的情形来做分析判断。www.uu234.ccwww.uu234.cc

    方少群的判定很精准,徐子先已经决定将军谋这一块完全交给他,此前的司闻解散,军情,军谋,靖安各司各行其事,分别对徐子先单独负责。

    眼前这个幕僚,等闲小事不愿掺和,为人相当傲气,不愿与诸同僚争功,弄的脸上难看。他的位置,也是在李仪与孔和之下,与傅谦相当,在陈佐才等人之上。

    这个定位,还是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理,陈佐才等人在京师见识过方少群的地位和智略,心中服气,傅谦为人稍显圆滑,方少群与他相当,傅谦考虑到徐子先的感受,不会为此闹腾。至于李仪的资格,无人能撼动,孔和为人方正,性格有些急燥偏激,方少群考虑到大局,在南安侯府体系下立下真正功劳之前,不会与孔和发生争执。

    “高山土著也不能掉以轻心……”方少群最后道:“彼辈常年居于深山之内,生活艰难,以致性格偏狭,凶恶残暴,不可以常人视之。自成宗之后,两边很少冲突,一则是厢军守界,厢军虽弱,毕竟执?甲士,比起那些断发纹身的土著还是强不少。二则是大魏已经放弃经营东藩,只守着花溪下游这十来万亩地,军寨和土地都不再往内延伸,是以这几十年来,几乎不再有冲突。若咱们不停的放火烧荒,必定惊动土著,很有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冲突,乃至战事。”

    “凤岐言之有理。”徐子先道:“看来葛家兄弟和忠,义二营,需得早些调到东藩这边来。”

    “君侯明白就好。”方少群笑道:“待会议过后,东藩的一切应该会加速进行,可能数月之间,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愿如此。”

    “君侯,是必须如此,也必然如此啊。”

    灯烛之下,两人俱是微笑起来。

    ……

    翌日天明时分,在悠长的军号声中徐子先披衣而起,军营区距离侯府别院并不远,待他穿好短袍,挂上障刀赶至时,军营内的千余武卒已经穿戴整齐,持?按刀肃立着了。

    东藩这里的警备等级要比南安高的多,所以哪怕是出操武卒们也是全副武装。

    徐子先可不愿看到武卒们跑步时突然被袭,赤手空拳的被人砍的满地乱跑。

    他自己也是手按障刀,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走到队列之前,在执旗手旁边站定了。

    所有的武卒脸上都满是兴奋的光芒,但他们得遵守军令,不得擅自开口说话,所以众人也只能对徐子先行注目礼,随着徐子先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这位南安侯的身上,随着徐子先的动作,所有人的脖子都随之转动,眼神也是一直盯视着徐子先。

    对这些人的目光和动作,徐子先已经相当熟悉,但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种感动。

    其实明面上的收入,南安侯府下的武卒也是两贯钱每个月,只是足额发放,不象厢军经常被克扣。

    至于米面粮油和荤腥不断,这是隐形的福利,比厢军一直吃霉烂的糙米饭要强的多。

    加上养济院,慈幼局和对战死将士的抚恤,伤者的治疗和对残疾士兵的供养,这些一整套的福利加起来,才是武卒们真正归心,视南安侯为主上,将南安侯府视为家的原因所在。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没有无原无故的忠诚,也不要无原无故去考验部下的忠诚,始终给部下最好的,哪怕是画大饼也要给人希望和对未来的期待,这是徐子先的理念,眼下的情形,也是证明了其理论相是相当的正确。

    在和武卒们挥了下手之后,徐子先就面带微笑,与执旗手一起带队,率先跑动起来。

    秦东阳等武官则分别在队列之中,也是与武卒们一起行动。

    天光大亮之后,整个南安侯府别院所在的区域,便是十分鲜活的出现在徐子先的眼前。

    李仪与孔和,还有林九四等人,包括昌文侯府的陈笃光等人在内,在早前开辟棉田,设计别院,军营,工厂区,生活区,港口,船场区的时候,就是按徐子先的规划,沿着海滩建港口和船场,深入内陆里许就是仓储区,大片的砖、制房舍矗立着。

    再往内部,便是砖厂和小高炉,大片的生胚砖块被特制的工具压制出来,正放在空地的晾干。生砖泥胚要晒干之后再出炉烧制,速度很快,一个炉一个月能烧十几万块砖,只要砖胚足够便可以不停的烧制。

    高炉有好几个,用工数百人,一个月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砖都烧的出来,徐子先看过去的时候,黑烟正飘向半空,炉口不停的喷出火星,这几座高炉便是建筑的基础。

    仓房那里,有十几辆大车停着,有人不停的从库房内领出锄,铲,叉,耙等工具,有吏员在门前登记造册,将领了工具的民户记录在案。

    沿着大道往内行,便是大片的民宅区,东西南北划成成片的区域,每一片都有过百间房舍。

    其实农田和牧区未来会很大,住在这一片区域对将来百姓们下地做活不是太方便,但考虑到土著,海盗等未来的威胁,徐子先还是感觉先在聚居点居住较为妥当。

    就算将来要分散居住,也是要建造的尽量密集,外围用防御木栅或是土夯的墙壁,外围放上哨楼和箭楼,这样才能放心。

    高山土著的威胁,很多人考虑的是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以徐子先的后世记忆,这根本是办不到的事。

    整个东藩,近三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南北长八百里,东西也长近三百里,除了徐子先立足的台南平原外,东藩只有台北等处还有小块的平原地方。大半区域都是由低到高的山地,三分之二的地块是丘陵到山地地貌,中心的主峰高达近四千米,近三万公里的土地是丘陵和山地区域,这其中现在最少生活着十几到二十几万人的山民土著,不要说以现在的兵力和装备,就算几百年后以火器为主的近代军队,想要完全征服这一大片山地,都得付出几万士兵伤亡的代价才能办的到。

    徐子先有后世的经验,当然不会蠢到试图剿灭高山土著,逼迫他们彻底离开平原,在外围警备,打击那些敢于来犯的部落,给他们严厉的教训,时间长久了,则自然双方两安。

    一切得等经济发展到一定地步,将土著吸引到平原耕作或为工人,慢慢的影响,渗透,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任何试图武力征服,或是单纯的用经济赎买的办法,都是极为愚蠢和不自量力的行为。

    成片的民居都是排列的相当整齐,每一户俱是三间两配的盖法,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每户用院墙拉起一个小院,每五户中间有一条南北通道,还有一条东西通道。

    在院门对面的通道前是猪圈和茅房,对面的小院前也是相同的格局。

    和福建路的农家小院相比,这边的建筑要更密集,彼此相邻的距离要近的多。

    这便于防御,对治安和卫生来说,管理起来也更方便。

    对普通的流民来说,到了东藩不仅有分配下来的土地,官户身份,还有这青砖碧瓦的小院可住,很多人都是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是昌文侯陈笃敬给女儿的嫁妆之一,相当丰厚,徐子先有时候都有一种感觉,娶妻真是一笔好买卖,这里的一千多户需要一千多幢这样的小院,每幢的成本价也得近三十贯,未来会在修路之后,延伸到花溪地界,拆除原本的旧土屋,也一律建起这种密集的,类似后世小区格局的定居点。

    街巷畅通,鸡犬之声相闻,并且在强力的压制之下,不会出现什么盗贼,拐子,骗子,拍花子的恶徒,当然更不会有闲汉,流氓,地痞无赖和上门敲诈勒索的衙役,对很多流民来说,这里是毫无疑问的地上天堂。

    徐子先对这些房舍也较为满意,就算是后世的改善农民住房的聚居区,也差不多就是把平房改楼房,还有电器一类的东西,抛开这些,未必比眼前的定居点强什么。

    青砖黑瓦加白色的院墙,一幢接一幢,几百上千幢出现在眼前之后,给人的视觉冲击感相当强烈。

    每处大规模的定居点外围都有隔离的木栅栏,还有尖锐的向外防御的鹿角,有高高的箭楼和哨楼,有这些防御设施和被组织起来,发给兵器的壮丁,就算是过来上万海盗,面对的是愤怒的要保护自己家庭与财产的壮年男子,就算没有军队,海盗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在定居点的外围,道路两侧有过千亩的空地,种植着一些蔬菜之类的作物,南安溪就在菜田北侧流淌而过,一些水渠被开辟出来,龙骨水车将水流引入主渠,然后分流进入各条支渠,清水不断涌入田地,一些丁壮正在菜田里忙碌着,用工具疏浚渠道,将水不断的引入分流到菜田的各个地块里去。

    在溪流的方向,明显的听到有大片的鸭群发出的声响。

    放养鸭群是南安时期就有的优良传统,在东藩这里当然更是不可能放弃。

    除了鸭群外,往东数里之外还残留着大面积的草皮和灌木,在那里放养着几百头山羊,未来在牧场确定范围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羊群从澎湖运过来。

    羊群也不会太大,只是自用方便就好,更多的羊肉需求澎湖就能满足,几十个岛最少放牧着过十万头羊,这简直是相当奇诡的一件事情。

    居民区还有猪栏,鸡舍,一切都井井有条,早晨天亮之后已经有不少妇人割满了成筐的猪草,正在配着泔水给猪喂食,在武卒们跑过的时候,能明显的听到猪尖锐的叫声和满足的哼哼声。

    这些猪栏和鸡舍也是官配,只是分配各家户来养,如果养死了或是瘦了,养殖户要赔偿猪苗钱,平时的喂养公中并不去管,最后出肉的时候返还猪苗钱就可以了。

    房舍和配套的设施也是分配到各家各户,未来从棉花收成里扣除就可以了。

    当然还有工具,也是要从未来的收益里扣除。

    这相当公平合理,包括棉田的棉花收入,也是徐子先事前规划的那样,各家各户以自家的棉花收入抵扣此前的投入,然后以市价收购他们剩余的收获。

    对很多流民和移民来说,他们此前住在窝棚或泥土屋里,生活的环境相当恶劣,要缴纳诸多的苛捐杂税,要被各种各样的强势人物骚扰和欺压。

    到了这里,真的宛如天堂,对房舍和棉田投入的抵扣,徐子先也是采用相当缓和的办法,扣除的时间很长,也没有多收利息,这已经是相当合理,并且叫所有人感激不尽的方案了。

    在往东北和东南方向,是军营区和工厂区,大片的营区和厂区建造的相当牢固和宏伟,在两边厂区的正中,保留了林地,种植了大量花木的别院,正处于其中。

    在沿着各个区域修造了环型跑道,总长是十公里左右,也是正好将所有的房舍建筑区域都包括在内。

    在徐子先跑过时,很多百姓都是长揖而拜,起身时向他叉手致意。

    有一些人,长久的躬着身体,徐子先跑过去很远时,这些人还是没有将腰身直起来。

    这种尊重,敬佩,爱戴的感觉几乎是每个移民和流民家庭的共同情感,对徐子先和南安侯府的认同感,在东藩这里已经达到了顶峰。

    事实上在这些人未抵达之前,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南安侯会花费巨资建造这么多房舍,会有这么多牧畜,会有这么多合手的精良工具,会有成片的农田烧荒,会有大型水车,水井……一切都是如在梦中,但每天清早醒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自家的院落里深呼吸时,看到一户户宅邸中住着的是一起流落多年的亲朋好友时,就算已经过了多日,很多流民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水。

    他们对南安侯徐子先的感激,深入肺腑,如果可以用百分制来给这些人的忠诚打分,应该都已经是满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济济一堂

    徐子先也是相当满意。www.uu234.cc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身形随着脚步的迈动而微微晃动,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就算是一早晨,跑了半圈之后衣袍也是快被汗水濡湿透了。

    但徐子先的心情真的是十分愉快。

    东藩这里就是一张白纸,作画的人怎么想,投入多少资金,就可以有多少收获。

    这里是扩充放大版的南安镇,徐子先可以尽情涂抹,他做多少,这里就受益多少。

    早期的投资确实相当巨大,这里的一切,昌文侯府付出了几十万贯的投资,不要看出资人是老丈人陈笃敬,可是这钱若不投在东藩,也是会随着陈文?的出嫁而到南安侯府,说是陈笃敬投进来,其实和徐子先自己投入也没有区别。

    接下来还要开垦大量的荒田,牧畜徐子先决定设养牧官专门管理,还要有兽医和工匠负责牧畜的状态。

    接下来的几个月也相当关键。

    跑完圈后回到军营吃了简单而营养充足的早餐,徐子先向所有武卒挥手致意,在欢呼声中离开了军营。

    已经有不少丁壮和妇人一起向外围的棉田而去,他们是要去除草或是放水入田,做一些浇灌的工作。

    更多的人是涌向窑厂或是工地上,还有很多活计要做。

    有一半的丁壮和妇人现在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在徐子先经过时,再次引得所有人向他行礼致意。

    换了一身衣袍之后,李仪,孔和与傅谦等人陆续返回,各人都黑瘦了不少,这一个多月在东藩的生活相当劳碌,每天都几乎是在户外,黑瘦在所难免,不过所有人都年岁不大,正值青壮,众人的精气神反而都是很好。

    在一一向徐子先问好之后,众人开始依次落座。

    这一次方少群坐在了李仪和孔和还有傅谦之后,这是一种相当谦虚的表现,以他一直以来倨傲的表现,这种小小的举动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加上陈佐才和陈道坚还有陈长年等人,大厅里的文官谋士也有近十人,徐子先扫视一眼,感觉相当满意。

    对面就是武官成员们,秦东阳,刘益,张虎臣不在,葛家兄弟也不在,吴畏三和李星五两人也不在,所以往下去是金抱一,再下来是林存信和李福祥两人,然后是高时来和田恒,金简等少年牙将出身的青年武官们。

    “真是济济一堂。”徐子先很满意的笑道:“诸君都是我的心腹,臂膀,手足。此后在东藩谋干大事,自立门户,乃至更上一层,都需要诸君的襄助,还请诸君要继续戮力而为,不要心生懈怠,自此之后,我们南安侯府形同自立,祸福一体,今日我在这里先说一句,人都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此后,若东藩,澎湖能发展的更好,乃至有更大的空间,更多的财帛,当与诸君共之,若违此言,天厌之,天厌之!”

    这算是徐子先先给众人立下的基调,有诱惑,有展望,有承诺,也有对自己的警醒和应该做出的誓言。

    南安侯府的势力,大魏朝堂动荡,人心不稳的时机,相当快捷和迅速的移至东藩。其中也是有朝廷的短视和天子的小气。

    徐子先屡立大功,特别是京师之劳,可谓有定鼎之功,没有徐子先的介入,可能是刘知远获胜,也可能是韩钟势力和刘知远拼个鱼死网破。

    朝堂的动荡不可避免,天子太急切了,也可能是徐子先的出现影响了历史的进程,这导致不可测的变故出现,天子和刘知远提前了一年时间发动,结果真是不可预料。

    韩钟当时表现的象是等死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在暗中埋着什么暗子,关键时刻与刘知远的势力短兵相接,造成京师的动荡和流血?

    徐子先适时出现,虽然事态的发展未如天子所展望的那样进行,但也迫使韩钟低头赞同北伐,天子的最大目标实现,韩钟保住了权势,并且干掉了最有威胁的政敌,一切都是完美收官。

    光是这个功劳,完全值得给徐子先加封国公,并赐给福州一带最好的庄园。

    天子不舍名爵,也不愿徐子先在福州拥有更强的实力,于是把眼光投注到荒芜的东藩。

    六千户,再加四千户,到目前为止,岛上的居民才三千户,距离徐子先实封万户的目标还远的很。

    要等岛上移民有十余万人时,差不多也就是朝廷能容忍的极限了。

    再想大规模移民,就得另想办法,所以徐子先提前把眼光放在澎湖……澎湖地小人多,最少可以移两三万人过来,再从别的地方移民时,可以将澎湖那边的丁口隐匿下来。

    对南安侯府的众人来说,此前对前往东藩也视为畏途,毕竟这件事在此前就做过,并且失败了,就算众人对徐子先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但这件事毕竟感觉太难了。

    不是穷困之极的贫民或是无寸土立身的流民,谁愿高高兴兴的踏上往东藩的船只?

    就算到目前为止,眼前的这些幕僚和武官还没有全部将家人移来,这也是能看的出众人对移民东藩的态度。

    这一切,在此时肯定是终结了。

    眼前的大片棉田,稻田,菜田,这是根基,还有各种兴造中的工厂,也是根基。

    待这些事做完,武卒充实,商行确立,船队开始对外守御和贸易时,东藩就算完成了立足前的所有准备,并且真的自给自足,完全自立了。

    公允的说,众人都感觉到了东藩比南安或是岐州的强大之处。

    地广人稀,多半是荒地,而岛上的土地相当肥沃,气候也益于耕作,对人类来说夏天可能热了些,但对农作物,禽类,还有水果类的作物都相当的友好。

    除了可能带来麻烦的高山野人,南安侯府的势力完全能将整个荒岛占下来,慢慢经营,可能十几二十年后,这个岛到处都是定居点和移民,人口数量到好几十万人,拥有强大的舰队水师和强悍的陆师,就算以大魏实力也无法侵犯。

    到这种地步,南安侯府也就形同藩国,完全能要求亲王的待遇和实际的独立地位。

    对很多人来说,未来的希望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的奇幻了。

    很多人在此之前是郁郁不得志的吏员,士子,普通人,而他们现在希望的则是无穷大,甚至远超过其自身对未来的想象。

    李仪率先起身,接着所有人一起站立起身,所有人叉手而拜,齐声道:“君侯如此,我等敢不以死效之?”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很多,可谓千头万绪。”徐子先很满意的按了按手,示意众人坐下,他接着对众人说道:“我本人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接南安别院的家眷前来东藩……”

    众人俱是会意,这是徐子先表明态度的一件事,开发东藩已经到如此地步,不会有退步,南安侯府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将君侯的妾侍,小妹一起接来,未来的当家侯夫人也是直接嫁到东藩来,南安侯府扎根东藩的决心就相当明显了。

    对很多还没有下决心前来东藩的普通人来说,侯府的动向说明一切。

    如果连南安侯这样的贵人都愿意在东藩扎根,他们这些普通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接下来最要紧的事还是防疫……”徐子先看向陈长年,这是他在南安任命的医学博士,原本也是大魏的正式官职,其下属就是多位医士和更多的医士助手。

    “回禀君侯……”陈长年起身一礼,其是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由于是医学世家出身,保养的极好,身形适中,肤色白皙,下巴上留着几缕长须,配上身上的蓝布袍和斗笠,还有药囊,手杖,其不象是一位从八品的官员,反而象是走街窜巷的江湖游医。

    “现在南安溪这边已经有一万多人,花溪那边也是一万多人,加起来三万余人,未来几个月可能增加到五六万人,下官身边的医士和助手只有十几人,实在是太过忙碌了。”

    徐子先轻轻点头,说道:“此事我也想过了,需要在福州等处高价聘请医生。”

    徐子先转头看看孔和,笑道:“事涉所有人的性命,想来玄平不会觉得我在乱花钱?”

    孔和一拱手,说道:“该花的钱,下官绝不会勒着钱袋不给。”

    “下一步是继续烧荒。”徐子先对李仪和孔和,陈长年三人道:“各种疫病,传染源一则是病人本人,更多的是吸血的蚊虫,一定要将外围林木砍光,灌木烧光,最少要将方圆百里之地的灌木,树木都消灭掉。还有,定期派人用驱蚊的药材配合枯草四处燃烧,驱赶蚊虫。另外,严禁所有人在大河,小溪处喝生水,不管看起来是不是清洌干净,也是绝对禁止。此事关系疫病流传,他自家的性命不当回事,却要小心传染给别人。一旦发现有人饮用生水,立刻给我绑起来抽鞭子,给他好好一个教训!”

    众人俱是凛然称是,陈长年道:“君侯的布置得法,咱们的药材备的也多,到现在为止,只有不到十个人有发烧的迹象,隔离之后下官带着医士用药救治,也是都痊愈了。”

    徐子先微微点头,内心也是感觉相当的满意。

    东藩岛的瘟疫流传是叫很多人谈虎色变的事,但从早期移民到现在已经很少发生疫病的事实来看,只要是人多的定居点,去除掉危险的自然环境,杜绝喝生水,发烧之后及时隔离救治,基本上来说是不太可能爆发大规模的疫病。

    古人畏惧瘴气瘟疫,说白了还是卫生防疫和医药不足,早前南下的先民是在喝着满是细菌的生水,用刀和剑开辟的密林之中与蛮夷厮杀血战,几十万人的兵团南下,十年之后死的不剩下多少,战斗力降到不足十分之一,这也并不奇怪。

第二百九十二章 新机构

    “再下来是在澎湖招募新卒,陆续招满五六营,在南安等地再招三营或四营,凑起九营新卒。UU小说新卒至东藩编训,原本的六营新卒,陆续调到澎湖充实水师,将南洋水师真正拿到手中。忠字营和义字营调至东藩来防守,同时帮着整训新卒。”徐子先看着众人,缓缓道:“人心,防御,防疫,这几件事都是最为要紧关键之事,逐一做好,可保人心稳定,不具突至外敌,不会有内部不稳之事……”

    傅谦抱拳道:“还有水车营造,砖厂,木厂等工厂营造,也不能轻忽。”

    李仪道:“牧场选址已经快完成,外围烧荒,内部驱蚊之后,我打算将挽马放一批进去放牧,先看看成效再说。”

    孔和道:“诸多开销,用度,人员造册,还有工具领用,牧畜管理,诸事都要用早点确定规矩,体系,要有专门的部门来管理,另外帐目要有复核,监督,不能只放在我一人之手,也不能只放在我的那些部下吏员之手。”

    众人俱是抬眼看向孔和,这人却是神色平淡,似乎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徐子先对孔和的人品,能力,都是十足相信。

    昌文侯府交接过来的物资,铜钱,俱是给孔和负责,诸多的用度开销,都是将钱放在孔和手中,然后从孔和手中再放出来。

    因为此前有杨英明的教训,所以帐目管理相当严格,孔和也是不负所托,其经手的账目都是十分清楚明白,所有人也相信其不会从公中帐目中私拿一文钱。

    但孔和自己认为这样不妥,首先名实不符,其次办事都是他和一些吏员,人手不足,恐怕长久了掌握钱财大权,人心会发生异变。

    另外就是没有专门的人员来复核查察帐目,核对物资,这也是一件要紧的事。

    事实上孔和认为,不光是民用的账目,还有军用,水师,这些账目都是要经过复核,包括民们在内,也要接受督查。

    但孔和也没有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的打算,武官和军人宜用军法,也不适合被外人将手伸进去,这一点来说,孔和也是相当明智。

    “孔玄平说的很是。”徐子先看一眼方少群,见对方脸上有若有所思的表情,徐子先知道孔和的表现也是令方少群微有失神,这样也好,免得其因为智略出色而变得更加狂妄。

    “此次召集会议,”徐子先道:“就是打算梳理建立侯府的军政两道,使名实相符,增加侯府的管理能力,此前不管是侯府,或是团练,官吏数量不多,也是因为侯府无事可做,而团练也以军务为主,并不需要管理民政之事。况且,福州有各大衙门在,也不容我们逾越。现在侯府至东藩,岛上居民皆为侯府的官户……说句过逾的话,这里是天高皇帝远的所在,我们也不必太守规矩了。”

    在场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安,只有傅谦挪动了一下屁股,陈长年的眼帘垂了一下,又很快抬了起来,眼神仍然坚定而明亮。

    林九四这个匠作博士不在,否则他的表现应该是与众人一样,坚定而从容。

    人们已经习惯了追随徐子先,听从他的指令而不做任何怀疑。

    “人的头脑是机枢所在,手臂,胸腹,腿足,俱依头脑指令而行。所以朝廷会有两府,两府,朝廷之头脑。宰执,也是头脑意志的显化。”徐子先笑了笑,对众人接着道:“我们当然不够资格成立政事堂,要是叫人知道了,一则是笑话,二来我怕天子会不顾一切派来禁军……”

    众人闻言会意,俱是微笑起来。

    南安侯府肯定要自设官职,机构,甚至军队名目。

    但一定要在朝廷能接受的范畴之内,超过一定的范畴之后,可能会使得朝廷难以忍受,崇德天子原本就对徐子先十分忌惮,是以将他扔在这荒岛上指望徐子先在东藩耗尽心血精力,最终还是一个失败。

    如果徐子先太过锐意进取,最终弄的崇德天子忍无可忍,怕是会触发不可测的后果了。

    “我们的核心就不叫政事堂中书省了……”徐子先沉吟着道:“过往古称也用不得,新起名目,就叫秘书阁好了。秘书阁之首,为秘书阁左辅,副手便是右辅,下设枢机房,掌枢机,文书,档案,军令布达等。再设吏房,掌侯府下官吏档案,任免迁传诸务。并设学房,刑房,兵房,工商房,税务审计房,凡侯府诸务,皆由秘书阁佐辅于我施行。”

    众人皆是会意了,秘书阁其实是变换名目的中书省,政事堂。

    但与中书堂不同的就是,看起来侯府更重视工商税务等务,专门设了一房,并没有礼部和户部的对应,应该是在现阶段并不需要。

    但审计房和学房,却是不知道何意?

    孔和是直率的人,当下不懂便问,拱手向徐子先请教。

    “学房是我打算将海学,兵学和农学,工学,商学,算学,还有正学都囊括一处,因材施教。由侯府出钱出力,设小学部,中学部两部,凡有志于学,愿意令子弟读书的,都可以入小学部,可以学做水手,军人,可以学技术,咱们各个工厂优先录用,也能学算学,商学,出师之后到咱们自己的商行当伙计,学制从一年到三年不等,伙食全包,学费也是全免,但优先要给咱们立契签押,学成之后,需得给咱们南安侯府效力三年到五年不等。中学部就是深造了,比如学水师海战的,从小学到中学需得五年左右,出师之后,直接授给从九品武职,学工商算学的,可以直接当掌柜。想从正途出身的,由得他自己去考秀才,举人,考中进士也是替国家栽培出好人才来,我们并不亏。”

    “君侯的意思,是要大兴学校了?”

    “是的。”徐子先坦然承认道:“我们地处荒僻外海,如果只搞个书院,学院,任个山长,怕是吸引不到有名望的人到东藩来。只有成立学房,有教无类,将岛上所有的少年蒙童和三十以下有志于学的,统统纳入学校之内,这样的话,才有可能将名士引来,我东藩才会继续陆续吸引人才……”

    这算是一个相当大的决断,徐子先事前也没有和众人商议,但和设秘书阁并各房的决断一样,这个决定不会有人反对。

    对侯府内部的人来说,到东藩之前都是心有疑虑,会考虑再三,甚至到现在还没有接来家属的也是很多。

    这样的前提下,怎么吸引更多的才智之士前来,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方少群目光闪烁,他只是提醒了南安侯要吸引吴时中前来,倒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徐子先就做出了这么大的决断。

    有教无类,由小至大,整个东藩将建几十座大小学堂,无偿免费给所有向学者提供学习的场地和教师,提供教材,食宿,这毫无疑问会使整个东藩再无一个文盲。

    这也是大魏太祖开国时曾经的设想,后来因为国力不足,也因为后继者没有这方面的决心,导致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搁浅下来。

    就算这样,大魏的识字率也远超前朝,如果一直施行太祖的计划,不说百分之百人人识字,但做到大部份人识字还是相当可能。

    如果南安侯府能做成这件事,对很多大儒,名士,包括才智之士,都会是一个明显的信号,南安侯雄心勃勃,并且做事遵循太祖之道,不吝惜钱财,徐子先和南安侯府的形象将会有一个明显的拔高。

    当然,这个计划也是耗资巨大……到年底东藩岛上会超过十万人,幼、童和有意入学的可能有几千人,学校要雇佣大量的教师,购买大量的教材,耗费钱财初始就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此后一年最少得花费几万贯。

    这个投入,在现在的南安侯府来说,将会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在下没有意见。”孔和却是第一个表示赞同的,他沉声道:“下官为吏时,尝叹息很多农人百姓大字不识几个,无法熟习本朝律令法条,乃为奸吏所蒙骗欺侮,甚至识字者操控舆论,影响法司,吏员则世代为吏,上下沟结渔肉乡里,很多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若百姓知道律令和朝廷诏敕,则地方官员和滑吏根本无从收取。君侯虽然要花费不少,但这件事做得对,在下完全赞同。”

    李仪点头道:“若人人识字,能读书明礼,熟知律令,邸抄,可以看报,则世间要少很多莫名其妙之人,多一些守礼,懂法,知耻的君子,是以花费再多,也是值得。”

    陈佐才等人亦是发言赞同,秦东阳等人当然也无话可说。

    徐子先倒是没有想到,成立学房搞免费教育居然这么容易被众人赞同和支持。

    虽然他的威望和在侯府说一不二的权势完全可以强势推动,但如果有部下的赞同和真心支持,做起事来当然是事半功倍,不支持和支持,肯定是不同的效果和结果。

    在颇感欣慰的同时,徐子先也是由衷感慨,可能放眼天下,也就是大魏,其实也就是华夏历来最重教育。

    此时的欧洲和阿伯拉,知识应该还是被贵族和富商们把持着,在印涮术广为流传,造纸术推广,活字印涮出现之后,教会,贵族,富商对知识的掌控才逐渐放松和失控,人们能看书,学习,思索,这样社会才出现活力,出现不同的杂音,这样才能推动学识的流通和传递,才会有更多的人才加入到科学的体系当中。

    技术只是科学的载体,哲学才是科学出现的土壤。

    所谓文艺复兴,就是民间出现了更多的声音,人们从盲信趋于理性,所有人都希望获得更多,希望能改变更多,在这种基础上,才会有出海的航海家,更多的财富,更多的机会,需要更多的技术改良和革新,然后才会有全球贸易与军事革命,接下来工业革命才会顺理成章的出现。

    华夏有重学识的传统,但华夏和中世纪的欧洲一样走了歪路。

    中世纪是学术控制在教会手中,而华夏则是从汉之后,明儒暗法,儒家的学识和法家治民的手段为集权制的皇朝效力,儒家学说用来维系人心,法家集权和驭民术用来做实际的统治基础。

    徐子先现在认为,大魏太祖很多事做的都很对,否则大魏不能抗击巅峰期的蒙古和契丹,党项等异族。

    但太祖做的不对的就是没有改变集权皇朝的本质,没有提供更多的思路,没有改变外儒内法的本质。

    所以天子还会集权,时间久了,大魏还是会成为一个扁平化的集权王朝,中枢会越来越**无能,地方会越来越穷困乏力。

    当外敌衰弱时,王朝还能维持。

    当外敌强势时,中央集权的王朝走到中后期时,就会难以维持,不管是宋或是明,都是一样的结果。

第二百九十三章 自荐

    “至于审计,”徐子先笑道:“也是玄平所说,支出浩繁,人员杂芜,以后凡公帐开销,按月,季度,按年进行上报计录,然后由审计人员复核,调查,不管是工程,或是销售,采购,日常使费,都要有账簿,包括军费开销在内,计房分民和军两块,分别对侯府的民用和军用开销支出收入,进行审计。www.uu234.cc收入这一块,便是全归税房统一计算纳入。”

    孔和相当敏锐的道:“如果是君侯的单独的私人收益,就算拨付过来,我们也要入帐的吧?”

    “要入帐。”徐子先接着道:“秘书阁是公,我打算成立一个司从曹,专门对我负责,传令,记录,随扈,日常的开销收入,支出,审计,还有靖安诸司,也归司从曹之下。”

    徐子先说的坦然,随意,但很明显,侯府民政大权归秘书阁,包括日常的建设,税收,吏治,工商业等等,俱是秘书阁所管。

    然后就是侍从一职,将治安,情报,日常护卫,侯府内收入等等俱是收入囊中,等于是一个小秘书阁,这形成了一个内外相制的平衡格局。

    徐子先对此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事实上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样的设制才相对合理。

    就算是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民选的首脑也是对情报,治安,还有少数的内卫部队有直接管辖权,在紧急状态之下,民选首脑可以优先指挥的也是这些要害部门。

    宣布至此,对内的工商农学吏兵刑枢机各房和各司基本确立,内政算是重新梳理了一次,不象此前,各官员都挂着团练的官位,名不正而言不顺。

    至于朝廷的认可,徐子先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和麻烦。

    侯府原本就可以任免一批官员,特别是治理万户以上的地盘,徐子先有任命民政官员的理由和底气!

    徐子先又看向秦东阳,说道:“不管是团练,厢军,日后都称南安侯府的府军,当然,对外还是称厢军或团练,府军只在内部文档和称呼上用。”

    秦东阳抱拳道:“下官明白,理当如此。”

    刘益咧嘴一笑,金抱一则是和少年牙将们一样,个个脸上都显露出兴奋之色。

    开府,这是相当罕见的荣誉和拥有实际权力的开始。

    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南安侯开府,就算是国公,亲王,想获得开府权也是没有可能。

    只有国初时,太祖一人难以管理百万之军,有几位重臣大将获得了开府权。

    制官,设吏,拜将,有开府权的重臣可以做这些事,可以管理划定范围内的军民政务,不分文武,三品以上知会朝廷,三品之下,赏罚处置皆由开府决断。

    此权太重,开国之后,宣宗之前那些开府大臣陆续离世,然后开府大权被收回,到宣宗之后,再无皇帝赐大臣或宗室开府之权。

    哪怕是齐王这样的国之重臣,以亲王之尊,也只是任大都督府大都督,禁军,民政,司法,转运,常平,皆不得过问,所领者只是厢军,战时可以兼管禁军,如此而已。

    徐子先以南安侯的爵位和从五品的官职,距离开府遥遥无期,就算他成了亲王和从一品大都督,想开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以东藩的情形,称麾下将士为南安府军,又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多事?

    怕是没有。

    正式的行文中杜绝这种麻烦便是,对现在的朝廷来说,东藩这里天大的事也只是小事,只要徐子先不触及底线便好。

    “年内我们会有十八个营,”徐子先对诸将道:“营的编制暂且不变,每四营一军,改为每六营一个军,所以暂设三个军。”

    众人一下恍然,武将们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

    三个军,每军三千人,任何领一军的当然是南安府军的重将,拥有一般将领和文官们都难以企及的地位。

    这也是南安侯府的现状,民政工商税收都十分要紧,是侯府的根基所在,而真正最要紧的,却还是军队。

    农业工商为根基,根基的发展,却是为了军队的壮大,这才是最为根本的要紧大事!

    “秦兄领第一军。”徐子先沉声道:“葛大领第二军。第三军是水师,正好六个营,但现在我还没有考虑到水师的领军由谁去合适……”

    一听说是领水营一军,原本热切的目光还是黯淡了一些。

    眼前这些家伙,陆战俱是豪杰好汉,水战精通的却是不多,秦东阳的陆战战阵已经十分娴熟老练,乱军从中阵列不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战场上的胜利。

    刘益的风格则是刀出偏锋,锐利无比,其在冲阵之时,豪迈壮烈,令人热血沸腾,情不自禁的便是跟着他冲了上去。

    张虎臣则是暴烈,骑战之法,在诸多军官之中当属第一,其家族子弟也有很多擅骑战者,徐子先已经打算以高时来为张虎臣的副手,悉习求教,将骑兵一营,慢慢带成东南一带首屈一指的精锐。

    再便是老练狠辣经验丰富的葛家兄弟,全才无缺的金抱一,枪棒近身搏击首屈一指的林存信,力大不亏的是李福祥和田恒,再有就是战场经验相当丰富,指挥风格稳重的李星五和吴畏三等人。

    步战阵列,骑战,徐子先都已经不缺人才,而林,张,李等诸家都会有子弟陆续来东藩,大家已经决定落注,包括一些优秀的厢军军官,也是齐王身故后愿意到东藩谋发展,这些都是相当不错的人才。

    水师便是不成了,任忠留任,任家也会投效,再用一些俞家的人任中层,日后不怕缺水手,舰船的舰长和副长。

    但率甲士,备弩炮,跳帮血战,指望任家和俞家的人都是不太现实。

    这两家,绝不可能有这般的杰出的人才而到现在还没有崭露头角。

    “我去罢。”刘益起身抱拳,笑着道:“跟着秦兄等人一起混,现在还没有独掌一营,再耽搁下去,大伙都独掌一军了,我还不能领一营,也太丢脸了……”

    众人发出低笑声,倒是都是善意的笑,而不是讥讽。

    刘益是徐子先初时组建牙将队伍时就特意请到侯府别院的人才,在侯府力量还很薄弱的时候以高超的武艺任徐子先的贴身护卫。

    徐子先的蓄力,发力,呼吸等诸法,皆是刘益教授,包括刀法也是。

    可以说,南安侯能踏入武道之门,秦东阳认为自己的路子并不适合,刘益的适合,于是刘益就成了徐子先的引路人。

    单纯从武力来说,徐子先现在已经在少年牙将们之上,只在秦东阳,刘益,张虎臣和金抱一等人之下,林存信,吴畏三,李星五等将领,未必是徐子先的对手。

    徐子先亲领的一营兵,平时也是叫刘益管带,江滩一战,徐子先领骑兵先击谷口之敌,肃清外围威胁,然后回师往击江滩之敌,刘益率部浴血而战至脱力,身上十余处刀伤创口,到了岐州港口一战,又是身披数创,后来好几天后才能行走,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没有完全恢复。

    “这个家伙太莽了……”回想起刘益的战绩,虽然对其奇诡狠辣的刀术还有身手无比信任,对其性格和能力也相当认可,但想到这厮每次都要弄到全身挂彩,徐子先还是忍不住有些头疼起来。

    “俺要是统领一军,还是会按以前的战法来打。”刘益不顾徐子先的脸色,犹自侃侃道:“水师的事,俺想了一阵子,自觉还是俺最合适。跳帮了,就是他娘的拿命去拼,对面全是刀枪剑戟,几百个臭汉子围在一起拿兵器往俺身上招呼,俺自己不敢跳,不冲,麾下的弟兄们哪个是傻的?一声吆喝,各个拿命去拼?要人拼命,将领要先敢拼。不是俺说,要是君侯带水师,也是得这般带法。不带出一堆傻子,打仗时象疯子,水师打仗,没个赢的道理!”

    这一下众人皆是动容,刘益的话,粗俗是粗俗,道理也是十分的有道理。

    跳帮,冲角,都是在茫茫大海之上。

    不能指望舰长或副长,水手长,领航长,甲板长或是医官们去拼命,要拼的就是弩炮战兵组,拿什么去拼,就是拿命去拼,去撞!

    稍有什么犹豫,想玩什么战术,两边一比,士气弱的就是输了一半。

    现在这时候可不是大航海时代的尾期,巨舰重炮已经成型,甚至蒸汽动力,铁甲舰都出来了,那时候比的是技战术,指挥能力,还有团队协作的能力。

    巨舰时代,比的是海员的经验,舰上军官的经验,还有一个国家的工业能力。

    以英国来说,其在二百年内是世界上最富裕和工业能力最强,原材料掌握最多的国家,有充裕的人力和物力,一直维持着能暴打两强海军的实力。

    法国的工业和金融能力一直与英国人比肩,所以法国海军始终在追赶英国,甚至一度对英国造成不小的威胁。

    德国人没有海军传统,但在普鲁士成为德国之后,其工业能力赶上和超过了英国,一战和二战时期,虽然德国人只是存在舰队,但逼迫英国舰队主力留在海峡一面,否则就有本土被入侵的危险。

    工业的强大能带来一系列的强大,当然也包括海军舰队,从这一点来说,现在的南洋水师和南安侯府,要面临相对落后也相对原始的多的对手。

    如果强化自身的组织性和严密指挥体系,这是和初始和英国人学习。

    再强化将士们跳帮厮杀的能力,南安侯府之下的水师,将会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出来?

    突然之间,徐子先也是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好了,”徐子先移开捂着脸的手,对着刘益道:“将水师战兵交给你了,君其勉之!”

    “请君侯放心。”刘益脸上向来漫散不羁的神色消失了不少,他尽可能的郑重拱手致意,说道:“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改制

    徐子先郑重点头,表示接受刘益的说法,并且无条件的信任这位一直以来跟随着的老部下。www.uu234.cc

    至此三个军的都统制皆是定下了人选,秦东阳的副手是金抱一,葛大的副手当然是用葛二,刘益的副手,则打算用相对稳重的林存信。

    六营一军,等若禁军的一个半军,自然不可能是每个都统制和六个营统制和副统制,都头层级打交道。

    徐子先的打算是以千人为一阵,平时的日常事务,由军都统制,副统制,都虞侯来掌管,各营也有统制,副统制,营虞侯。

    另外还会设军法官,军需官,军参谋,军司书官等若干辅助官职。

    而在战时,阵指挥使负责两营之间的沟通,排阵,临机指挥等等,由资深的军官担任阵指挥。

    这也是徐子先考虑到将来可能会在平原地带对抗东虏和北虏的重骑,数百人一阵太小太薄弱,以千人为一阵,数万人排成几十列纵深的厚实大阵,方可与东虏或北虏的重骑兵相抗衡。

    北方禁军也是有此经验。

    按岳峙的排列之法,便是尽量厚实中阵,放虚两翼。

    很多魏军将领在与东虏交战之初,厚两翼,以优势兵力试图包围东虏骑兵。

    结果被一阵冲开,主将一般在主阵之后,很容易败逃,导致整个军阵崩溃。

    魏军在东虏兴起之初曾经以主力讨伐,成宗年间最惨重的营州之败,二十万禁军埋骨关外,便是阵列之法出了大错,东虏以优势骑兵,不断的叩开魏军阵列,魏军军阵稀薄,难以抵抗重骑兵的冲击,结果导致惨败。

    现在岳峙等人尽量的厚实中阵,岳峙曾以少量精锐,力敌东虏过倍骑兵而不败,以致成就第一善守的美名。

    以徐子先看来,岳峙的阵法还是失之呆滞,不够灵动。

    其战法就是厚实中央,两翼用神臂弓时进时退,杀伤敌人,使敌弓骑,轻骑,游兵,不得随意乱中阵阵脚。

    这样防守,敌骑是不容易破阵,但魏军也很难趁势掩杀冲击不力的敌骑,这也是北方魏军纷纷采用岳峙战法之后,几乎很难获得斩首的原因所在。

    李友德则激进一些,凭着对其部曲强悍的掌控力,随时调整阵形,尽量厚实两翼包掠敌骑,这种走钢丝式的打法,是天赋型的将领才能做到的,一般的魏将敢学岳峙,却不敢学李友德。

    这种尴尬的局面,也是魏军的阵列之法操练的实在不到位,另外没有足够的骑兵帮助的原故。

    徐子先提出来的重骑兵,之所以引起轰动,其实就是他已经敏锐的看出北方禁军的不足和劣势所在,此前这种看法是模糊不清,徐子先以弱冠之年,却是清楚的指出魏军不能大胜,却屡次惨败的原因所在,这也是使得在京师时,种,姚二人欣赏徐子先的最关键之处。

    这也是一种为将者的天赋,敏感而具有条理,文官们一般是含糊不清,他们连胜负的关键之处都看不出来。

    只会说什么选将任能,足兵甲甲,激发士气血诚,使将士一心,报效君上与国家。

    其实都是废话,魏军知道战败则死,但每当不利时,还是有很多将士选择将后背交给敌人,难道他们不欲求生?

    只是形势使他们迫不得已罢了……

    徐子先更喜欢李友德的风格,但他知道李友德太过弄险,他对自己和部下们的指挥风格和水准,也是怀疑是否能达到李友德的层次。

    最保险的,就是以不足岳峙的厚度,达到其防守的标准。

    而不管是方阵,圆阵,方圆阵,或是鱼鳞阵,鹤翼阵,都可以顺利的转换,这需要日常不停的训练,所以武卒们的新兵期都长达六个月,在其后的时间里,阵列训练将始终是南安府兵最重要的科目。

    无阵不战!

    这就是徐子先的指挥理念,他也希望能以这个标准,带出一支崭新的,充满活力和压迫感的强军。

    “李公,继续为长史,领秘书阁。”

    “下官领命。”

    “孔和,秘书阁右辅。”

    “下官当不负君侯所托。”

    “陈佐才,领司从曹。”

    “下官领命。”

    “陈道坚,领司从右曹。”

    “下官领命。”

    “方少群,司闻左曹兼判军谋司。”

    “下官领命。”

    在众人的眼中,方少群落落大方的拱手而拜,领命之后又坦然自若的坐下。

    “金简领司闻右曹,判军情司。”

    “下官领命。”

    比起方少群,金简要更稚嫩的多,不过众人亦未敢轻视,这个小子从牙将到武官,再到军情体系,只说明一点,精明而低调,忠诚而简单。

    这个职位和方少群的职位一样,非普通人所能任之。

    “陈长年,厚生司判。”

    “傅谦,秘书阁右辅兼判匠作司。”

    匠作司不归秘书阁管,也不属任何一曹,比起秘书阁下各房地位要高一些,甚至重要性不在秘书阁之下。

    只是按时人的想法和见解,匠作之事毕竟不登大雅之堂,对傅谦的任命是因其能力,而故意挂个秘书阁右辅的官职,就是徐子先明显的态度。

    在南安侯府内,匠作之事,不比儒生,文法吏们的作用差一星半点!

    傅谦内心充满感动,起身道:“君侯如此厚待,下官敢不报效?”

    “傅先生也是第一批将家眷带到东藩的。”徐子先含笑道:“一会散了会议,傅先生到别院四周的宅邸去挑一幢宅院,你挑了之后,再由李公等去挑。”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而实惠的奖励,别院四周都是些九进的大院,虽然不会是重重叠叠,院子套院子的巨宅,但也是房舍多达几十间的大型宅院,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和别院相隔不远,也是处于安保的核心地带。

    这也是徐子先令人修筑出来的大型宅邸区,给官员和武将们的福利。

    造价都是好几千贯一幢,若是在福州出售,低于万贯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谦情不自禁的换算起房价来,又想起其在福州城外居住的低矮平房,一时间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岛上土地,矿产,甚至打渔放牧之事,侯府几乎全包了。”徐子先用略带歉意的口吻对所有人道:“所以给各位盖一些宅邸,配给仆佣,诸位不能买田置地,广收奴仆,所以这是预先想好的一点歉意。”

    李仪道:“我等也不是目光不长远的人,君侯现在处于创业之时,我等岂敢以富贵相求之?”

    孔和道:“现在这日子比较此前不知道好到哪去了,下官不是不知足的人,这样已经是足够了。”

    傅谦诺诺不语,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并且在思忖当日见到的哪一幢宅邸为次佳……最佳者还是留给李仪,这一点分寸傅谦还是有的。

    李仪也会搬取家人过来,他异地为官,原本有禁忌和规定,家人不好随意过来,此前的俸禄也是在北方老家买田置地。

    现在在东藩之上,一切俱是侯府所有,又是处于创业立基的时候,李仪这个长史不搬取家人过来,自然会使不少人在暗中议论。

    “俸禄还是要给的。”徐子先笑了一笑,接着道:“李公按四品,右辅按五品,判枢机,吏等各房的按从五品,判各司的也是正五品,军都统制,按从四品,副统制,正四品,营统制正五品,副统制正六品,营虞侯从六品,都头正七品……”

    在场诸人,皆是喜上眉梢,笑着起身,一起叉手拜道:“多谢君侯。”

    徐子先起身拱手还礼,脸上也满是笑容。

    这一次改制,除了成立秘书阁外,设诸房,将枢机,吏,刑,兵等各务放在秘书阁之下,对文官势力是一次强化,武将们虽然获得了更高的地位,却还是在李仪之下。

    就算再成立类似枢密院的纯军事机构,也是理当在秘书阁之下,在李仪之下,这也是徐子先不急着推出类似机构的原因。

    乱世将至,武夫的地位会越来越高,但徐子先认为,可以尊崇,但必得在约束之下。

    借着李仪的资历和威望,这一次改制也算是成功,自此文武分明,而且设立各房,还有司从曹,司闻曹诸曹,还有厚生司,匠作司各司。

    如此这般,将现在繁多芜杂的军政事务,包括对徐子先侯府的事务都是做了一次深层次的梳理,对这一次梳理的效果,徐子先自家也是较为满意。

    在场的部下们也是满意……虽然现在是侯府私授,但在东藩上私授的官职也是和在岸上一样!

    傅谦已经在打算回家报喜的措词了,得赏大房子,又升了官,他是判匠作司,一司主事,正五品官职,比此前的从八品一下子升好几个品阶,此前的俸禄一个月连各种补贴不过几十贯,到了五品,一年的收入突飞猛涨,不算工艺突破的奖励赏赐,年俸也是超过千贯了。

    至于这些变化的官职和潜在的半独立的倾向,傅谦倒是并不太在意,南安侯只要不举旗造反,朝廷对东藩的这些事肯定是视若不见……这样还有什么可怕的?南安侯向来稳重,也不象是会自己作死的那种人哪!

    官位升级,俸禄增加,官袍也是可以从蓝袍换成红袍,也可以佩饰银鱼袋……在场很多人的想法和感觉其实和傅谦一样,甚至连陈佐才都想换上一身袍服,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妻子家族和乡党们的面前。

    富贵而不能锦衣还,这怕是这一次变动最叫人痛苦的事情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礼遇

    “谢过君侯信重。www.uu234.ccwww.uu234.cc”众人纷纷散去,方少群走到徐子先身侧,向这位南安侯拱手致意。

    不远处司从曹的陈佐才和陈道坚还在商议怎么建立衙门架构的事……徐子先给每个新立的衙门请拨付款项的权力,但要他们先拟定计划。

    比如衙门要设在何处,日常怎么轮值办公,需用多少官员,多少吏员,多少武备随扈人员,日常公使钱要多少,需要拨付多少军械之类,都是要有计划之后再说。

    司从曹估计会是一个较大的部门,其实和司闻曹差不多都算是徐子先身边的佐使人员。

    “司闻曹的军谋司,凤岐打算怎么构架?”

    “选一群和我一样的酸秀才,落拓书生就好。”方少群笑道:“但要博览群书,喜欢杂学的才可以。”

    “这不行。”徐子先颇为严肃的道:“风岐还是没有太明白、军谋司的重要之处。不是一群酸秀才帮着我指点江山,是要根据邸抄,军情,各地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分析官员,民风,结社,驻军,然后根据这些,拟定战事计划,规划行军路线,后勤补给,出兵数字。虽然仗不一定是按军谋司的规划来打,但军谋司的计划肯定是我们出兵前的底气……这么一说,凤岐你明白了吗?”

    方少群在此之前是以为自己是类似清客幕僚的首领,出谋划策就可以了。事实上他对成立这么一个部门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其极为自负,不认为找一群和自己经历相似的人就可以提供更多有用的见解和思路。

    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是自己没有想明白。

    “我明白了。”方少群想了想,说道:“情报汇总,归纳,地形绘图,拟定计划,这些都可以分成部门来做。招募人员,要缜密细致,耐烦琐碎,最好是积年的吏员和有干劲,识字的军人,君侯以为如何?”

    “善。”徐子先赞道:“这才是我需要的军谋司,凤岐大才,举一反三。”

    方少群笑了笑,说道:“君侯下一步的打算如何?”

    徐子先知道眼前这个才是真举一反三的人物,不过他经历这么多,前世固然只是个大学生,但接纳的资讯当远在眼前这人之上,算来前世的徐子先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出身在寒微之极的家庭,还是努力规划自己的未来,转世重生之后,数世的灵魂融合,对世事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一年多来也是经历颇多,方少群的话,应该是难不住他。

    “军务之事,已经令秦东阳等人着手进行,李左辅会尽力调整东藩事务来配合。然后是工商和牧场之事,牧场要在外围烧荒,戒备,小心高山土著,所以要配合军务来行。然后是等着罗方伯那边送种、马过来……接下来是招募熟手工匠,将船队调至澎湖与东藩港口,此后修理大小船只就在东藩进行,培养咱们自己工匠修船的能力,为下一步自己造船做好准备……”

    再下来当然就是扩大工商,扩大军队,水师,舰队的规模,形成一种良性发展的循环。

    徐子先现在不需要,也不打算造欧式帆船,因为现在欧洲那边的造船技术也只是刚发展,其船体还是相当笨拙,软帆技术也没有把中国的硬帆甩开太远。

    如果在中国沿海与敌交战,硬帆福船和类似福船的战舰发挥起来不比欧式帆船更差一些,阿拉伯帆船也同样如此。

    重冲角,重跳帮,重速度,或是重载运人员货物,各有发展的渠道和空间,不能说谁优谁劣。

    但长久看来,讲究速度和风力调节,在海上速度更快,更加灵活的软帆船毕竟是发展的正确道路,历史上几百年的记录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东藩这里形成了较大的造船基地,徐子先还是希望能够形成良性发展,最终建成一个横跨七海,所向无敌的海上力量。

    这是他的希望,他的一点梦想,也是决心和意志。

    “哦,还有件要紧的事……”徐子先笑了笑,说道:“拆除花溪一带的大片房舍,留小片店铺区和商行区,还有仓储区,兵营区,将大量的百姓拆分到密集的定居点里去……”

    方少群点了点头,说道:“不以姓氏,而是随机打乱拆分居住?然后是以靖安司的警备士负责日常的治安,秘书阁下的刑房,户房,负责日常的刑案审理和生产生活的管理?”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点默契于心和鬼鬼祟祟的感觉,这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彼此只有欣赏和一点鄙夷,片刻之后,徐子先和方少群俱是大笑起来。

    不远处陈佐才和陈道坚不解的回过头来,却是不太明白,君侯与方少群两人,又在笑些什么?

    ……

    四月下旬时,小妹在南安侯府终于清理干净物品,一些敕书,诰命,还有御赐物品也要一并带走,或是送到南安的别院之内。

    小妹在临前之前变得特别忙碌,因为到了秋天时陈文?也要嫁到东藩,有一些最后的礼节徐子先却是无空,只能委托妹妹前往昌文侯府交涉,好在侯府也知道现在是东藩的要紧关头,是以也没有太在意。

    福州的一切俱是如常,齐王逝世之时福州曾经大为震动,不少百姓相当恐慌……当时其实要是稍有不妥,福州确实很有可能成为战场。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赵王,林斗耀,徐子先三方谈判成功,徐子先保留南安一隅之地,留着新修的仓储区,一个营的团练保护地方,收取团练捐。

    对此很多色目商人肯定不满意,但他们的后台是蒲家,蒲家现在灰头土脸,根本没有资格在这样的话题中插嘴,这事算是定了下来。

    对赵王来说,他更想要的是齐王身故后对厢军的影响和掌控,一年区区几十万贯的团练捐只是小钱,赵王不会放在眼里,小家子气,田舍翁么?

    岐州港被迫放弃,对南安一系来说是最重大的损失,但有失有得,能得到完整的东藩来做发展,也算是相当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赵王在四月中时得拜大都督,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林斗耀则接管了禁军一部份军官和势力,和赵王在禁军中照样分庭抗礼,并且两府相当默契,到现在还没有派制置使过来,仍然是由林斗耀兼领制置使,这使得林斗耀在权势上能与赵王对抗。

    加上拿走了南洋水师的徐子先,现在福建路的格局是赵王实力稍稍占优,林斗耀次之,和昌文侯府联手的南安侯徐子先再次之。

    小妹进福州城时,得到了相当的优待和照顾。

    离城尚有数里,一队厢军就迎了上来,护卫着车马进入福州府城。

    在从城门往侯府的路途之上,一小队禁军骑兵赶了过来,护着车队直入宗室街,进入南安侯府后他们才离开。

    这种礼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有极少数人会有这种超规格的待遇。

    而小妹注意到,不管是行人,禁军,厢军,或是巡守的官员吏员,或是路上的行人,又或是宗室街里的那些平素眼高于顶的君侯物们,对她的这种超规格的待遇都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小妹有一种感觉,便是她受到的一切优待和礼遇,人们都感觉理所当然。

    回想起来,徐子先刚崛起时,回到宗室街时,很多贵族之家根本不以为然,有相当多的负面情绪。

    比如嫉妒,眼红,甚至是敌意,诅咒等等。

    到了此时此刻,虽然赵王一脉还是和南安侯府敌对,但最少在表面上,大家反而象是平等了,客客气气,彼此象是通家至好一般。

    甚至在宗室街侯府等着进门时,靖远侯府的车队正好经过,靖远侯陈满和其妻子,还有陈家两兄弟经过,陈满夫妻下车时,看到小妹时脸上满是僵硬和不自然,陈家两兄弟更是尴尬。

    小妹曾经和陈家有婚姻,后来徐子先当家替小妹退了婚,此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不过当时徐子先才刚崛起,且又被赵王和林斗耀联手打压,陈家只以为南安侯府太过狂妄,这兄妹俩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时还曾经放出传言,陈家原本就看不起南安侯府,对退掉这门婚事,心满意足。

    谁料一年时间过去,福建路的格局竟是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眼看小妹进入侯府,陈满恨恨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特别是小儿子。

    如果不是这两个蠢货一直与徐子先过不去,这门亲事也不至于被退掉?

    小妹袅袅婷婷,气质容貌俱是上佳,这还罢了,现在的南安侯府,岂是当初能比的?若是结了这门亲,靖远侯府也完全可以自立,陈满父子也不必每天都去赵王府点卯,搞的跟赵王府的下人仆役一般的地位,现在的赵王,就差给陈满父子发几柄扫把,叫他们父子去门前洒扫应役了!

    这也并不奇怪,陈满这样的空头侯爵,祖辈的余荫也差不多消耗掉了,且是民爵不能世袭,还没有宗室内的人脉和情份,如果不是要拉一家侯府出来壮声势,赵王对陈家实在是兴趣缺缺。

    陈妻看着小妹的身影,有些忌恨也有些期盼的道:“这小妮子真是生的不坏,还能不能?”

    “别想了……”陈满恨恨的道:“徐子先那小子,将他妹子许了给城南太常少卿魏家,虽未订亲,也是差不离了。”

    魏翼之父年前辞官,辞官之前照例加封,得赐太常少卿,相当清贵和高阶的职位,按魏家现在的实力肯定是不够格得到这个位子,很明显是有君侯物在后出力。

    在福州能影响朝堂授给文官职位的,只有昌文侯府一家。

    这样事情就相当明显了……

    魏家需要提升一些位格,以免和南安侯府太过不般配。

    虽然魏家也是文官世家,在正常年景和一个宗室侯府之女也谈不上不般配。但现在乱世痕迹相当明显了,文不及武,更不及掌握军队有地盘实权的宗室侯府,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还好,魏家底气不差,仅次于有爵位的昌文侯家,也是福建顶级的文官世家之一。

    魏翼本人也争气,已经是二甲进士,授给澎湖知县,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来,这是给徐子先掌握澎湖铺路。

    两家的关系会更加密切,魏翼的地位也相当重要,亲事等若是定下来了。

    “唉,世事如棋,谁能看的清楚三步之后的变化?”陈满难得的感慨起来,他在赵王府呆的久了,见的也是多了,眼见赵王越发骄狂跋扈,甚至目中无人,深感不仅朝堂要混乱,福建路怕也是风雨将至。

    这个残局,不知道会有谁出来收拾?

    难道真的是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徐子先?

    一念及此,陈满的笑容是更加尴尬起来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送别

    小妹却是不会理会身后的靖远侯府的人。www.uu234.ccwww.uu234.cc

    两家已经撕破脸皮,虽未成仇敌,也是明显两个阵营的人了。

    侯府还是略显破败……这里也看的出来徐子先实在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就算重修侯府能获得一些夸赞和羡慕,但这种毫无意义的虚名要来毫无用处,干脆置之不理。

    除了少数几个老资格的牙将还在侯府外,只有一些从南安过来轮值的官户庄丁和仆妇,一切似乎是和此前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之处就是牙将换了一批人,有能力的,比如秦东阳,金抱一等人俱是在外领兵,成为南安侯一系的大将,秦东阳更是成了武将之首。

    而留下来的,除了几个后招募的之外,多半是庸碌无能,不思进取的性格。

    能照常领俸禄,还额外加了一些薪饷,对这些牙将来说也足够了。

    对他们来说,守好侯府,守好御赐物品和故老南安侯的旧物,守好这个大院,守好祖堂神牌,这就足够了。

    就凭这份功劳,将来徐子先也会叫他们舒舒服服的养老,一生不愁吃喝。

    对普通人来说,守着家,上值当班安稳无事,在福建炎热的夏季,喝着冰镇的酸梅汤饮子,在几人合抱的大树下,铺着凉席闲聊,这样的生活,不比在外奔波打拼要好的多?

    在小妹进侯府之后,也是向这些老牙将点头致意,他们可能不是那么杰出,但少了这些人也是万万不成。

    从长满大树的甬道上直入北侧的祠堂,小妹先是洗手洗面,再凝神静气,待心神沉静下来之后,才慢慢走入祠堂之内。

    这里其实按规矩是只准成丁的男子进入,未成丁的男子,妇人,不管是媳妇还是女儿,俱是不得其门而入。

    不过徐应宾在世时就不太讲究这个,当年领着徐子先和小妹一起祭祀早逝的母亲,徐子先当家之后,每次祭祀也是带着小妹一起。

    不过小妹自己进入祠堂还是头一回,看着不多的神主,女孩子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和害怕。

    好在,看到自己父母的神牌时,小妹变得放松起来。

    持爵,奠酒,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小妹退后几步,跪下祝祷起来。

    “父亲,母亲,哥哥已经去东藩了,未来都不太可能返回福州……”

    “父亲君侯放心,哥哥已经很成熟稳重,并且能耐很大,如果不怕父亲君侯生气的话,其实他的能耐已经超过了您……”

    小妹抬头看神主,似乎感觉到神牌之后是徐应宾微笑的脸庞。

    如果徐子先听到了,怕是也会感慨至深。

    曾经在父亲,小妹的眼中,徐子先就是恨天恨地,眼高手低,浑身戾气,觉得全天下都欠自己,郁郁不得志,浑身是刺……

    想到阿兄过去的样子,再想想现在,小妹抿着嘴微笑起来。

    她有些犹豫,想告知父母自己的事,但想一想还是作罢了,毕竟现在只是大家心知肚明,没有捅破窗户纸,这件事,还是等阿兄作主,和魏家说开了下定了之后,再禀报父母吧。

    “我和秀娘都要去东藩了,日后不能常来拜祭父母……”小妹将此行的重要目的告知父母,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此前在别院住,一年最少也得回福州十余次,多半是来祭祀父母的灵位。

    在城外的坟寝也是常去除草祭拜,这一下也是没空了。

    虽然有牙将,仆役们在,这些事俱是会有人去做,但小妹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迷茫和愧疚。

    但她亦是知道,去东藩是必须之事。

    不提对小妹和秀娘留在南安的担心,光是南安侯府一脉各色人等人心的振奋,促使更多的人将家小接到东藩,使东藩人心更加稳固这一条,小妹心里也是明白,她们必须得搬去东藩,这事涉东藩的大局,对南安侯府,对大兄徐子先,都是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用抱歉的眼光看了一眼神主牌位,小妹终于匆匆退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去南安,福一号已经停泊在南安码头,小妹会在南安和秀娘一起坐船离开,踏上去东藩的旅程。

    对此,小妹也是充满期待,对东藩她并没有什么畏惧和害怕的情绪,尽管在福州的很多人提起来时都是浑身的不自在,感觉那里是一片蛮荒之地,并且布满蚊虫瘴疫等害人的玩意,小妹在府城中走访了一些亲族朋友,他们对徐子先现在的强势地位都没有疑问,只是对南安侯府经营东藩,却是没有一个人认为能成功。

    一个牙将走过来,禀报道:“二小姐,昌文侯府的陈三小姐来访。”

    “文?姐?”小妹诧异道:“她怎上门来了?”

    按理来说,订了婚未过门的关系,陈文?是不能到南安侯府这边来,不过,小妹转念一想,哥哥不在家,只要昌文侯不说什么,还有谁够资格说三道四?

    当下急着往正门前迎接,陈文?却是已经和陈正志一并走了进来。

    “小妹。”陈文?穿着白色长裙,飘然出尘,似若神仙中人一般,看到小妹过来,她便是迎上去,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执手互相观看,彼此脸上都是真诚的笑容。

    陈正志就是一脸轻松自在的呆在一旁,他已经有妻妾,当然不可能和南安侯府联姻,况且贵族家的婚姻是利器,要多向发展,不可能在一个家族身上联姻两次。

    所以他只是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两个年轻的妙龄女子,可能是在兄长眼中,自家的妹子都有些丑,所以陈正志看的更多的是小妹,黑女垂髫,明眸皓齿,身量比陈文?略矮,应该是年岁还不足的原故,总体的长相来说,不在陈文?之下,甚至谈笑间的稳重,成熟,大气端庄,更胜于陈文?的清冷。

    “魏燕客还真有福气……”陈正志胡思乱想着。

    “小妹,”陈文?道:“何时往东藩去?”

    “过数日便离开府城了。”小妹笑道:“到了别院那里,最多一两天就上船启帆,前往东藩。”

    “这里还有一些医士。”陈文?道:“东藩那边有信过来,说是还需要大量的医生。医生不比寻常百姓,家境都过的去,我昌文侯府用了不少办法,也只能请这些医生去半年或是最多一年,签了契书的已经有四十多位,加上学徒之类,大约有不到百人,到时候与小妹一船同去如何?”

    “这太好了。”小妹满是欣喜的道:“大兄前一阵也是有信来,现在药材什么的也不缺,防蚊防疫也一直在做,但就是考虑医生不足,不仅是内科,还缺骨科,伤科医生,小儿科,妇科的也缺。”

    中医其实也是早就有分科,除了祝由科不提之外,外伤科,骨科和小儿科是早就有了,然后也是有专门的妇科医生,大魏好象多了内科医生,也相差不多。

    中医的理论在后世看来是荒诞不经,最少是没有办法用科学水段来证实。

    就算是中医院,除非是给重症病人做临终关怀,不然的话检查也是用现代医疗仪器,开药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直接上中药,最多是含西药成份的中成药。

    中药太苦,不易下口,见效也慢,说实在的已经不太适合几百年后的时代了。

    但中医千年以上的经验也不是完全无用,从各种草药里一试再试,证明对某种疾病有效,这也并不算巫术。

    好的医生,能去除一些没用的骗人的噱头,比如什么莫名其妙的药引,只凭成方加上病人的实际情形,能做出大致准确的判断,使用草药加上病人自愈的能力和意志力,大体上能救活不该死的人……这差不多就够了。

    昌文侯府请到的医生,肯定是没有水货,也算是对徐子先和东藩事业最大的支持了。

    “家兄一定很高兴。”小妹颇为高兴,也有几分俏皮的道:“九月时文?姐就要到东藩,到时候我们再见了。”

    陈文?面色微红,从此前的挑选工匠,到现在的挑选医士,其实她在其中真的出了不少的力。而且由于她的原故,陈笃敬在东藩也是额外多花了好几十万贯,这笔钱是抵了她的嫁妆,徐子先月前写信到昌文侯府,决定有一万亩棉田的收益归陈文?,将来做她的脂粉钱,也就是零花钱。

    对这个表示,陈笃敬表示很满意,再加上有昌文侯府在东藩商行陈笃敬的三成分红,差不多一年几千贯是有的,还有一万亩棉田的收益,一年最少三万贯,这么一算,陈文?将来不会窘迫,俨然就是个小富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正志适时出来打了个哈哈,消解了妹妹的窘迫和害羞。

    “前几天有十余个任家子弟往澎湖了……”陈正志接着道:“看来明达对澎湖和南洋水师是真的掌控下来,此前我们都有些担心,不知道水师之事会不会有些反弹,后来赵王那里安插了不少水师将领,我们才知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看来,大局定了。”

    大局是差不多定了,陈正志也是颇感轻松,才会在两个女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此前水师的掌握和澎湖是不是顺利拿下来关系相当重大……如果出现兵变哗变,或是民变,那样赵王或是林斗耀都有理由介入……朝廷要的是稳定,但如果不花什么精力和金钱就能打压徐子先一下,相信两府不会反对,天子更是乐见其成,赵王更是会鼓盆而歌……好在最坏的局面并没有发生,也可能是徐子先的掌控力真的很强,陈笃敬,陈正志父子还有昌文侯府的人都不太懂得兵家之事,所以他们担忧也是在情理之中。

    后来南洋水师的武官陆续离开澎湖,官兵更是走的七七八八,在福州的人们才知道南安侯又是顺利将南洋水师拿下来了。

    对高层来说这是预定的事,南洋水师那点船和人手福建这里根本看不上眼,而交到徐子先手里,不光是势力范围的划分,也是福建路高层的共识……别人去是搞不好了,给南安侯搞好了,也算是给福建外海加一层保险。

    总不至于徐子先这样的宗室国侯,会和海盗同流合污?

    赵王这里,对被徐子先撵回来的武官,包括岐州的厢军武官,一律接收和安插到好位置上。其实明眼人看的出来,这些武官是完全无用的废物,但对赵王来说,能将人手接收下来,并且展现出胸襟度量,显露其与徐子先的不同之处,邀买人心,这才是要紧的事情,就算是颗毒药,赵王也是仰脖子咽了。

    “小妹你要从澎湖过么?”陈正志笑的有些暧昧……不过很快省悟过来,这个玩笑对小妹这年龄的女孩子来说,不太适合。

    特别是双方还没有订亲,只是人人都知道这婚事差不多是定了而已。

    “不从澎湖过了。”小妹含羞笑道:“到花溪距澎湖港口也不到一天的路程,又没甚要紧事,就不过澎湖了。”

    “我倒是想去看看。”陈正志弥补道:“听说葛大,葛二带两营兵去东藩了,六营水师官兵陆续到澎湖,还要在澎湖继续征四营兵到东藩。还有不少流民,壮丁,也是被船运到东藩去了……那边的情形定然是大变样了。”

    小妹和陈文?眼中也是有些神往,女孩子看似保守稳定,其实内心也不乏冒险的激情,特别是一桩事物还在发展的过程中时,又有着宏大的未来,对女性也是有足够的吸引力。

    而主持其事的男子,在女性心里更是有着崇高的地位,这也是女性特有的浪漫情怀。

    小妹想着的是在澎湖配合兄长的魏翼,而陈文?毫无疑问是在想着主持一切大局,定下大计主持所有一切的徐子先。

    陈正志突然感觉一阵无趣,索然无味……

    他对小妹道:“吴先生决定了没有?”

    “还说要等着看看岛上的成效……”小妹轻轻一皱眉,说道:“不过我看他还是心动了。”

    徐子先推出了外人看起来相当疯狂的学校计划,岛上现在已经有适龄的学童和学子过万人,大魏的学堂一般也就是几十人,这就算是比较大的私塾了,一些较为出名的大型书院,学子最多也就几百人。

    一次收过万学子,就算是京师的太学生也没有那么多,这个计划对一个普通国侯来说,说是疯了也并不为过。

    但东藩那边办学的事,还是在徐子先的决心和意志之下,不断的推行了下来。

    东藩与福州两边来往的人较此前增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是陆续有愿去东藩的贫民,匠人,不断的被福船运走。

    南安侯府在东藩的额定人数是万户,现在还远远达不到标准,福州这里,对移民被迁走一部份贫民减轻地方压力也是乐见其成,是以到目前为止,放行移民仍然是既定的政策,并没有受到刁难。

    办学的消息传过来之后,有人诧异,有人讥笑,有人不为所动,但对更多的贫民来说这是相当利好的消息。

    改变人的命运有很多办法,但读书毫无疑问是最公平和最高效的办法。

    不要说考中秀才,举人,成为人上人,就算是稍微学一些文字,律令,也有可能被选为吏员。

    大魏对吏员的待遇也是相当优厚,足以养家糊口。

    或是学些文字和算学,也有可能在商行里出人头地,而一般人家的子弟想学这个,得从五六岁开始到商行里当学徒十几年,到二十左右出师才能拿薪俸,在此之前,学徒十分辛苦,甚至很多人坚持不下来,当学了十余年之后,他们才能出师,成为拿薪俸的大伙计。

    南安侯府会无偿帮助贫家子弟从孩童时开始学习,而且提供未来的就业道路。

    不管是商行店铺的伙计还是未来的掌柜,或是大匠,水手,军官,吏人,乃至官员,最少有好几十条道路等着被选择和确认。

    光是这一层的吸引力就相当之大,甚至令人无法拒绝。

    包括吴时中这样的大儒也是。

    因教施教,有教无类,这是一个儒者的信仰,一旦有机会,真正的儒家是无法拒绝的。

    这么庞大规模的教学计划,最少要兴修好几十座大型的学校,聘请数百名教师,在秘书阁之下的学房便是总理其事的机构。

    吴时中保留宾客一职,同时任秘书阁右辅,兼判学房,这是对其最好的安排。

第二百九十七章 建州王越

    “吴师会去的。www.uu234.ccwww.uu234.cc”陈正志笑道:“此前我一直认为,吴师怕就是留在南安,保留一两年的南安侯府的宾客一职,算是对明达做的那些事的酬谢。除此之外,想叫吴师去东藩,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了。”陈正志最后道:“既然小妹你这几天就走,有个消息就由你带给明达,我就不专程写信了。”

    小妹笑道:“陈家大兄请说。”

    “生铁要叫明达多备一些。”陈正志说道:“最好是在东藩找一找,看看附近有没有方便取铁矿石的浅矿脉,自家炼铁,打造器物,不受制于人更好。”

    小妹在南安别院理事已经很久,心思已经相当灵动,当下便道:“汀州和建州有什么变故?”

    在此之前,由于开发东藩需要大量生铁和铁器,南安侯府和昌文侯府联手在汀州和建州大量购买铁器。

    南安的杨家等诸多大商行也是相当配合,所以购买起来相当顺利,大规模的购买,直接将福州等地的铁器价格推高了一成,购买的绝对量还不至于如此,只是仓促间,短时间内购买了好几船的铁器,对价格有所冲击也是相当的正常。

    “知建州军州事王越,为人残暴,多行不法,此前被家父弹劾过,也被安抚使司训斥过。其怀恨在心,已经倒向赵王。”陈正志一脸无奈的道:“王越请设观察使,统合建州厢军,又弹劾,罢黜了与我家有关的多名官员,任用倒向赵王的官员。现在同知,通判,几个县的知县都在换人,再下来是转运,常平,税关,估计都会有所变化。其已经放出话来,要掐断建州到南安的铁器供给,按其一惯所行来说,应该很快就这么做。”

    “没有人治得了他吗?”小妹有些惊怒的道。

    陈文?摇头道:“本朝的地方之事,很多是默契,比如公使钱的开销使用,还有治政处理地方事,官员按律令办事,考评时得上上考语,则升迁有望。如果只愿留任,不愿升迁,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来管制地方官员。”

    小妹若有所思的道:“大兄临走时说过,建州谷口一带不稳,如果再有什么过份的事,可能影响到地方的安稳,看来就是说的这王越了。”

    “明达这么说过?”陈正志皱眉道:“不过就算是真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可说……更没有什么事可做。”

    知军州事,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做的事,只要不是明显的逾越规矩,则巡按使没有办法从根本上弹劾,不伤皮毛的弹劾毫无用处,特别是在某个官员身后有强力的背景支撑时,一般性的弹劾就更无效果了。

    大魏的吏治从清明到贪腐,甚至地方官员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也是无人管制,这种局面自文宗年开始,成宗年间开始暴发,到崇德年间,天子急于求治,但求地方官员能交上赋税,交的多,则有功,交的少,则有过,而不论灾害与地方收入如何,更不论操守。

    这使得官员们开始为所欲为,甚至鱼肉百姓。

    福建路的情形在此之前还算是好,开海地方,工商贸易发达,人们见识多,官员们也不好做的过份,吏治较其它地方要清明的多。

    荆湖南路和北路盗匪横行,也是与官员贪污**有相当大的关系。

    官场的风气,也是由清明转向彻底的败坏。

    徐子先上次入京,参与的都是政变大风潮,都是转瞬生死的大事,是以对京师的风场官气,还是缺乏了解,只是泛泛而观。

    事实上,从文宗之后,官场风气就相当稀烂了。

    “兄长估计还会有信过来。”小妹也没有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建州和汀州都是闽铁出产的重镇,特别是谷口镇的铁,质量好价格低,所以南安侯府此前就在谷口就近大量购买。

    如果王越找麻烦,了不起绕远一些,去汀州购买便是。

    甚至令海商从江陵一带购铁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江陵那边也是产铁,质量比闽铁差一些,胜在量大价优。

    小妹当家理事,对这些经济之事,已经不是太陌生了。

    陈家兄妹没有久留,将带领过来的医生安置,分批派车马送往南安,他们此行的任务也就是完成了。

    东藩那里的开发相当顺利,也是昌文侯府愿意持续投入的原因所在。

    “小妹,”出府上车之后,陈正志对陈文?道:“明达的二妹,年纪不大已经有点世事洞明的感觉,凡事都能帮得上明达的手。你也不会差,但我劝你不必在军政大事上插手,安心将别院内宅诸务管好便可。”

    “大兄的意思是,不要有后宅干政的迹象?”

    “是的。”陈正志轻笑两声,说道:“如果我家的势力弱一些还好,现在咱们侯府和南安侯府算是合作,你再强势些,不免有太阿倒持的感觉。明达本人很厉害……但他也是很重感情,只要咱们自己省点事,给他省点心,将来不论怎样,明达不会忘了今时今日的交情,这就够了。”

    陈文?不语,半响过后才对陈正志道:“怪不得旁人说你庸碌无为,父亲向来不以为然,有一次和我私下说起大兄,只说大兄你大事不糊涂。咱们这样的家族,小精明有什么用,当家主事的人,大事不能错。现在看来,父亲毕竟最喜爱大兄,所以对大兄你这般了然。”

    “错了。”陈正志苦笑道:“我是一步步摔打出来的,父亲君侯真正疼爱的当然是你们几人,尤其是你,小妹。”

    陈文?这一次不置可否,只是嫣然一笑。

    ……

    小妹从府城带着一百多医生和助手,再至南安,接了一批农具和种子,一并搬抬至福一号船上。

    这艘船在港口处已经修葺了好几天,刮藻,修换船板,检修船舱,船身重新涮漆,十来天功夫下来,看起来焕然一新。

    临行之时,南安镇却是出了乱子。

    一队建州知州派过来的孔目官衙差将镇上铁器行团团围住,百多公人耀武扬威的出现在镇上,并且出具海捕文书,要拿捕张明亮。

    这样的场景,已经是多年没有出现过了,镇上顿时便是人山人海。

    “建州的衙差,跑到我们南安别院门口来拿人?”

    “君侯不在,王知州胆子当然大起来了。”

    “君侯在他也未必不敢这么做……王越现在依附赵王,梳理了军州诸事,大权在握,前一阵听人说起,王越在请客的时候,大宴宾朋的时候公然说过,福州赵王第一,林安抚使第二,他王越第三。”

    “真的这么说了?”

    “我看哪。”说的人微微冷笑,低声道:“王越这人,阴残暴戾,谁也降伏不住他。齐王在时,不准其插手建州军务,只给他管民政。王越不满,再三向两府告状,齐王不理他,他也没甚鸟办法。赵王现在将军州诸事都交给这人,这人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我看,赵王未必降的住他。”

    “他到这边来闹事,怕也没那么简单……”

    拿捕张明亮,王越当然不可能亲自过来,是一个押司官带着大量吏员衙差前来,百余人拿着腰刀,铁尺,将汀州的张氏商行围的水泄不通。

    “张东主人呢?”

    “此前在码头上见着一次,现在不知道在何处。”

    “要是人叫他们拿走了,咱们南安人还有脸面吗?”

    “噤声。这事侯府会出头,轮不着咱们上前。”

    “侯府?君侯可是不在啊。”

    “吴畏三在,这人太老成了,怕不一定敢硬来。”

    “这倒是,老吴见人笑呵呵的,就是关键时刻,腰板子怕是挺不直,硬不起来……”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话语中不乏担忧。

    诚然如此,现在南安侯徐子先不在别院,李仪,孔和,秦东阳,刘益,这些核心的文官武将们也是不在。

    别院只有一个营的武卒驻守在别院和兵营,同时开征团练捐,保护码头。

    在没有大规模匪盗的前提下,一营兵五百多人也是足够用了。

    但所有人都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眼下的这种情形,一百多建州衙役冲到镇上来,拿捕商会的重要成员……若是徐子先在会如何,李仪或是秦东阳在,又会是如何?

    “老吴,”林定一和杨释之等商会的首脑人物都是赶赴军营,各人神色都是相当的难看。林定一抢先一步对吴畏三道:“我们对你没别的要求,就是要护着张东主离开。”

    “离开?”吴畏三皱眉道:“上哪儿去?”

    “到东藩吧。”杨释之道:“王知州手再长,也伸不到东藩去。”

    “这一次他们拿人,用什么借口?”

    “滑稽的很。”林定一苦笑道:“张东主中年无子,后来在谷口有座水仙大王庙,他带着浑家去烧香求子,果然生了个儿子。因为感觉水仙大王灵验,所以这娃儿就叫大王儿,结果叫王知军州知道了,于是发下海捕签票,说是张东主擅起尊名,图谋不轨,阴图造反……”

    杨释之摇头道:“张兄在这件事上是不太谨慎,其实我早就说过,男孩儿起的名字好并不佳,起个贱名最好养活,还不生事非。”

    大魏对民间的管制并不是太严格,最少在起名这种事上,其实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名字都有。

    起什么名,其实官府不会太介意,象王越这样抓着漏洞,上纲上线,于法理上也不能说是错,这也是王越的底气所在。

    但这样的事传出去,官员会失了形象,丢失官声,不过对王越这样的人来说,其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只要能达成目标,任何形象和口碑上的损失,王越根本不会在意。

    王越久任在外,便借外地任职之机,所到之处纵情渔色,欺男霸女。知处州、越州期间,不管是在市井里巷还是泛舟湖上,见到有姿色的女子便指使手下强抢至府邸,供其淫乐。

    一次游玩,见一赵姓女孩颇有姿色,便命人去打探底细,偏巧女孩已经许配给了人家。于是王越命人找到男方的母亲,劝其退婚,其母不允。又命人去恐吓女孩的母亲,女孩母亲以男方母亲反对为托辞,还是回绝了他。

    王越恼羞成怒,“听闻”一僧人与男方母有私情,便将二人屈打成招并治罪,最终将赵氏女强行霸占。

    在林定一和杨释之等人的叙述声中,吴畏三也是连连摇头,不过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动容之色。

    到最后,吴畏三才道:“我家君侯,一直说大魏官员的操守已经大不如前,但越没有想到,王知州居然是如此行事。”

    “总之。”林定一郑重的道:“张兄若落到其手中,活不过州狱当晚。”

    杨释之苦笑道:“不一定弄的太难看,先打几十小板,这是州官的权力是不是?晚上关进去,几个黑心衙役进州牢,用土布袋一层摞一层,压到断气为止。第二天上报,受刑之后身体不适而死,难道说州官不能对百姓用刑?所以王知州还是没有责任……”

    “太黑心了。”吴畏三道:“请稍待。”

    说罢站起身来,转入东面的侧室之内。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吴畏三在捣什么鬼。

    “二小姐,你也听到了。”吴畏三进了侧室,向着二妹拱手一礼,说道:“咱们侯府要不要掺合进来,还请二小姐决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斗争妥协

    小妹心中微觉失望,听吴畏三的意思,这事事涉官场,不能随意决断,最好是叫张明亮自己跑掉了事。www.uu234.ccwww.uu234.cc

    至于请示她,当然也不是吴畏三谨慎小心,而是要将决断上交,免得自己背锅。

    眼前这个老牙将,年纪才三十来岁,年富力强,武艺高强,被留在南安看家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吴畏三没担当,小妹便也不客气,当下便道:“张东主是我们商会的成员,也是我侯府的合作对象,建州的人凭甚至我南安来抓人?你带人将衙差全赶走,不听的就用大棒打走,你部下武卒五百余人,未必怕百来个衙差?”

    吴畏三被小妹明亮的眼眸看的有些发呆,征了一会儿之后,忙道:“这样会把事情弄大,会不会影响君侯开发东藩的大局?”

    “大局稳定是争出来的,不是忍出来的!”小妹置地有声的道:“我大兄常说过,以妥协求妥协,则事必不成。以斗争求妥协,则事必成。你要拿出决心来,不怕打人,更不必怕杀人,死人。真的出大事,也是侯府在前头顶着。”

    “好罢。”吴畏三知道这是一次机会,自己若是软弱了,怕是连南安这一营新武卒也不会给他统带了。

    现在南安已经只是一个招兵的点,主要就是团练捐和码头要紧,此前的一营新卒已经调到澎湖,现在营内的又是新募的一营兵,由吴畏三和几十个都头到都头的武官统带管教,三个月后,新卒再次入营,这一个营的新卒再到东藩去继续接受训练。

    如果年内只招满九个营,那么再招的一营兵会和东藩驻军互换,彼此互唤满半年之后,可以从新训期考核合格,算是正式的武卒。

    吴畏三当然也是希望自己能拥有更高的职位,更核心的位置,但如果不出意外,他只能在这里带出一营又一营的新兵,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东藩建功立业。

    “在下省得了。”吴畏三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要是有二小姐同意,商会几个大股东请托,这样还不敢下决心,怕是以后南安侯连一营兵也不叫他统带了。

    “最好不要死人,死人也不要太多。”二妹闲闲的坐定了,喝着仆役送上来的香茶,才十五不到的小女孩儿,神色却是相当的悠然自得,恬淡从容。

    ……

    “这件事,南安侯府接下来。”吴畏三出了偏厢之后,神色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

    看向众人,吴畏三道:“东藩开辟牧场需要不少铁器,牧马打造马掌,也要不少铁器。所以君侯要请铁行张东主去东藩商议军牧大事,什么建州衙役要抓人,叫他们等着,或是到东藩去抓人好了。”

    张明亮在南安也是要紧人物,现在也只能到东藩暂避一时,这当然会令张明亮感觉不舒服,但从性命和失掉一时的权势两个角度来选,相信张明亮会欣然踏上往东藩的福一号客船。

    对吴畏三的这个态度,在场的一群商人相当满意。

    王越针对张明亮,主要是建州铁场和汀州大铁场的争执,另外有些私人恩怨,可能还有向各方势力表示自己不惧南安侯徐子先的用意。

    不管怎样算,这件事南安侯府一方是被动应战,能在事件突发时有这样的担当和表示,当然是令所有人感觉欣慰。

    大魏谈不上鄙视和打压商人,但商人要想做大做强,家族非得在官场上有一些牢固的关系……拿钱买的没有用,关键时刻,需要硬顶的时候,没有哪个官员会为了铜钱与同僚或上司硬顶。

    只有家族中培养出官员出来,那才是真正靠的住。

    而此时此刻,这些商人眼中蕴含着别样的意思,现在大魏中枢专注北伐,地方混乱,很多商人都感觉到了危险将至。

    对大魏商人来说,没有特别的打压,也没有特别的照顾,如果真的地方混乱,南安侯府的强势,还有东藩后方的安全稳定,对商人自身,还有其商业活动来说,都将是具有十分重要的 意义。

    “建州将乱。”吴畏三想了想,对众人道:“各位东主可以替我们放出风去,商行可以转到南安,由南安团练保障东主们和商行的安全……”

    “是,吴兄盛情可感。”林定一道:“我会同家里的长辈再商量,会不会把一部份船场从泉州搬到东藩去。”

    杨释之则道:“我们杨家是肯定要去东藩,原本我们就做布匹生意,听说东藩已经有十来万亩棉田,光是冲这一条,咱们也是非去不可。”

    吴畏三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出门之后,对着军令官道:“吹号,所有武卒紧急集合,一刻钟后,披甲,持训练器械,随我出营。”

    军令官也是知道发生了何事,当下颇感振奋,大声答应了之后赶紧跑向军营,过不多时,嘹亮的军号声在营区内响了起来。

    ……

    建州州治距离谷口百五十里,距离水口南安近二百里,原本两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押司官李廷和接令之后就颇为踌躇,毕竟此事与法理不太相合……但李廷和却是万万不敢出声反对,自与赵王联手之后,王越比此前更残暴十倍,连续多日处置了办事不办的吏员,用州衙前两排大棒将那些吏员打的血肉模糊,然后开革回家。

    州官有这权力,是以王越做的再过份,州中的观风使也不会向巡按使移文弹劾,只能任由王越施为。

    而且李廷和知道,在很多时候,王越都会暗中嘱咐用刑之人,用木棒打断人的小腿腿骨,棒殴至粉碎,就算找到骨科医生救治也是会成为残疾,终生无法再正常行走。

    至于挑脚筋,立站笼,压土布袋等阴私狠毒之事,王越也是做的不少。

    这位天章阁侍制,知建州军州事,原本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曾做过御史,以清正廉明出名,曾多次建言上书,弹劾不法官吏,谁知道经过短短十余年,现在竟变成如此模样?

    李廷和不但不会出声反对,还要尽力将此事做好。

    旁人的事,到底和自家无关,只要按王知州的吩咐办事,钱财赏赐官位升迁,这些东西才是实打实的好处,良心,却是值得几钱?

    “那张某人真的要拒不投案?”李廷和身边是州衙的公人为多,有衙前,掏子,杖直,兵级等,俱是负责拿人捕人的差役,至于孔目,勾押,色覆,包括李廷和这押司,俱是有级别的吏人。

    一般来说,下乡入镇办事,几个公人就足够吓的百姓们战战兢兢,不敢高声。

    就算是去那些宗族实力较强的大族,派上两个孔目官,领着一群衙前差役,也就能为所欲为了。

    只要穿着公服,拿着大令,身后便是代表着大魏朝堂,还没有哪个宗族强势到敢于对抗朝廷的地步。

    在这南安镇上耽搁已经太久,四周围绕观看的百姓商人的气息也令李廷和相当的不舒服。

    在建州,衙门里的人经过,四周的人俱是面露畏惧之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恐被这些毒蛇般的人给盯上,轻则破财,重则破家。

    而在这南安镇,人们瞧向李廷和等人的眼光相当复杂,有鄙视,有仇恨,有不屑,有愤怒,惟独没有的就是畏惧。

    这叫李廷和相当不悦,甚至也隐隐愤怒起来。

    这是人的心理复杂之处,如果从本心出发,李廷和也不愿出来害人,但当他听令出来做这些害人勾当的时候,如果别人不畏惧自己,他反而会加倍的愤怒起来,也更想加倍的将害别人……

    “回押司的话……实在是内里只有货物,并无什么闲杂人等,我们东主,更是不在院内!”张明亮确实是躲在码头,并不在张氏铁行的院子里头,但二十来个伙计,掌柜将门牢牢堵住,一则是不愿轻易叫这些公人进入库房和内院,翻捡的乱七八糟,肯定会丢失财物。

    二来是张明亮的妻子,还有女儿,儿子俱在内宅,商行的人不愿她们被惊动,所以商行的掌柜带人,将后宅牢牢护住。

    商行掌柜一边搪塞着建州的公人们,一边焦急的看向远方,适才林家和杨家的人俱是来过,说是去南安别院找侯府的人来帮忙,到目前为止仍然不见侯府的人过来,商行掌柜内心有一种悲凉和绝望的感觉浮现上来。

    在码头,仓库,说是侯府与几家大股东一起,利益一致,荣辱与共,南安侯还特意成立了商会,确定了彼此扶携,互相帮助的宗旨。

    也正是因为这个商会,在南安侯还没有起家的时候,各家东主纷纷出资,花了大量钱财,修筑成了码头和仓库。

    现在南安这里,每天均有十来艘船停靠,不少商人将明州和抚州一带办来的货物,还有建州的货物直接发往南安库房,然后从南安码头上岸,直接从闽江出海,省了不少周转和寄存的费用。

    也有的库房干脆被生丝商人给包了下来,他们正常在福建路和江南西路和两浙路的浙西各州收丝,那里距离海边较远,很多地方也无码头,船只无法停靠。

    在此之前他们是将丝分散从福州和泉州汇集运走,南安这里有了仓房码头之后,算是省了不少脚程,很多生丝商人直接合伙包下库房,再从这里将汇总打包的生丝运走。

    这个不起眼的码头和集镇,因为地处要津,转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每年最少能赚好几十万贯,就算每家分润利益,也是回报丰厚。

    更要紧的,是商人们感觉自己拉到了与南安侯府的关系。

    在大魏,商人既不被刻意打压,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地位,一切均需要自家去经营。

    有的商人能攀附文官,或是与武官有一定的交情。

    或是这个商人家族拼命栽培自己的子弟,使家族中有不少的文武官员,自然而然的竖立起家族的地位。

    又或是长久的经营,将家族势力浸泡入大魏的每一个角落,朝廷中枢,地方官府,文武官员,宗室贵族……就如蒲家那样,那才是最顶级的商人世家。

    而南安镇上的这些商家,也是为了攀附上南安侯府而欢欣鼓舞,只是在此时此刻,张氏铁行的掌柜并没有发觉有南安侯府的人前来帮助,他的眼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愤怒,失望,仇恨等负面情绪。

    建州的公人们已经推开挡住的伙计,甚至用木棍,铁尺将这些人抽打开来。

    有不少人身上被抽打的鲜血淋漓,只能让开到一边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棍棒说话

    李廷和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建州的公人们果然还是相当的得力,这些事做的多了,根本不待自己吩咐就将这些贱民打的血肉模糊,哀声惨叫,这才是熟悉的感觉,那些人的惨叫,哀嚎,求饶声,这才是常态,才是李廷和熟悉的场景。www.uu234.cc

    “哼!”李廷和冷哼一声,说道:“真是贱皮子,不好好给他们一顿棍棒,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王法!”

    “押司说的是。”

    “贱民多挨上两棒子就消停了。”

    “这镇子倒是还富裕,一会办完差事,我等出酒钱,请押司好好喝上两杯,去去晦气。”

    说话的公人们眼珠子乱转,盯着这商行院内,打量着可以取走的财货。

    “押司。”一个衙前下摆袍角撩起来,缚在腰间,生龙活虎的大步过来,脸上满是笑意的道:“在后宅一间屋子里,抄出这妇人和两个孩童,俺觉得不对劲,一盘问,知道是那张明亮的家人。”

    “很好。”李廷和一点头,说道:“正主躲起来了,将这妇人和孩童带回去,不怕他不现身!”

    这倒是常做的办法,逮不到正主,就拿捕家人,或是逼着宗族交人,这年头的画影图形可是严重的不靠谱,拿捕人犯,多半就是靠这种连坐的办法。

    四周拥挤过来看热闹的南安镇人,此时终于是有些急切了。

    若是叫这些公人将张明亮的家人带走,不问可知她们会遭遇到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这年头的妇人,除非是犯不赦之罪,否则不能被关入牢房。

    各种阴暗和可怕的事都会发生在妇人们身上,甚至有的牢子将犯罪的妇人当妓、女一样,在牢房中接客。

    数千人围挤在商行四周,却是无人敢上前动手。

    “这是知军州的大令!”李廷和高举海捕公文,大声道:“敢阻拦者,视同谋反。”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对普通人来说,那一张公文如同最可怕的符咒,没有人敢于之相抗衡。

    在种种焦虑,着急的眼神之中,所有人都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

    吴畏三穿着官袍,大步在前,其后的一营武卒以六人一列的横队阵列,大踏步的跟随在后。

    人们退让开来,看着南安武卒,一步步走到李廷和等人身前。

    武卒们穿着训练用的灰色箭袍,手持木制枪头的长枪,五百余人排成了整齐的方阵,待走到建州公人们十步之内的距离之时,吴畏三竖起了右手,整个队列突然停止了。

    没有人出声,旁观者,武卒,吴畏三,包括建州的公人们在内,俱是陷入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尔等要做什么?”李廷和咽了口唾沫,颇为艰难的道:“我等是奉命前来勾当公事……”

    吴畏三看看那些此前如狼似虎的建州公人,又看看被拿捕,将要被押角的张明亮的家人,他突然大笑起来。

    “他娘的,此前我还有些犹豫,现在看看,眼前都是什么样的人?”吴畏三心中块垒尽去,扭头对身后的武卒们道:“建州公人越界过来,甚是无礼,该怎么办?”

    “打!”

    “打他个狗日的!”

    “要狠狠打,叫狗日的下次不敢再过来。”

    众多武卒叫起来,吴畏三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新武卒中也有一些犹豫未出声的,吴畏三更是坚定了狠打一场的决心。

    现在他隐隐明白,南安侯府的体系,已经逐渐脱离于大魏之外。

    横征暴敛,欺压百姓的大魏,不算是所有人的大魏,急功近利,不将百姓死活放在眼里的天子,算不得大伙的官家!

    “给我上!”吴畏三一指前方,吓的对面的押司官一哆嗦,眼前之事,这些人从建州过来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

    建州公人也有过百人,王越可能是有耀武扬威的想法和用意,料想南安侯徐子先不在南安,这里无有主事之人,不会对建州的公人怎样。

    谁料吴畏三一声吆喝,武卒们迅速摆开,训练用的长枪也是木棍,开始时几个公人还想招架,却又怎是已经训练很长时间的武卒们的对手?

    架,刺,挡,再架,刺,挡,不过几息功夫,对面的建州公人多半被打翻在地,或是退却,或是转身逃跑,或是被打翻在地上装死。

    阵后的武卒,两人架一个,将被打翻的,装死的建州公人拉起来,再狠狠打上几拳泄恨,然后叫人拿绳子捆绑起来。

    整个镇子俱是乱了,百姓们吐唾沫,扔瓦砖碎石子,过不多时将所有的建州公人俱是打的满头包,狼狈不堪。

    待将张明亮的家人抢回来,连那押司也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几拳后,吴畏三方叫人把所有公人押解出镇,到镇外再解开绳子,放这些人离去。

    押司官李廷和两眼俱是愤恨之意,看着吴畏三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我们王知州不会善罢甘休。”

    “王越能怎样,起兵杀过来?”吴畏三一脸轻松的道:“只要不敢拿刀枪来说话,就是他娘的屁话,滚你们的蛋吧!”

    在雷鸣般的笑声中,武卒们押解着鼻青脸肿的建州公人离开,这时才有很多商人和掌柜们过来,所有人都是拼命向吴畏三拱手致意,表达感激之情。

    吴畏三态度沉稳,一边回应众人的感谢与谢意,一边悠然想道:“果然还是但凭本心去做事,来的爽快!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给南安侯府带来大麻烦,君侯会不会怪罪?不过,只要有二小姐挡在前头,料想无甚大碍。嗯,其实我也不必要叫二小姐挡着,凭我自身,难道君侯还能因为这事怪罪我,将我治罪?”

    ……

    小妹和秀娘同睡一舱,这也是船上最大的舱室,是福一号的船长,一位林姓的中年汉子让出来的房舍。

    船上不比陆上,这样的一间只能容人转身的斗室,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了。

    秀娘和小妹也是知道,徐子先坐船往东藩时,亦是睡这间舱室,所以虽然舱室逼仄,两人也并不曾嫌厌,在海上,也是强忍内心烦恶,尽量不出舱室,也不去麻扰那些水手们。

    倒是船上的水手和水师的武卒们,对这两个女眷相当的客气和尊重,每当秀娘和小妹出身在舱室之外,所有人也都是屏气低头,不去仔细观看两个妙龄女子,更不要说用水手常用的荤笑话来暗中议论,说笑。

    这是君侯的亲妹妹和妾侍,如何能以寻常女子视子?

    这几个月下来,徐子先在水手们心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水师的规章制度都是相当详细,不少水手的家人被接到南安或是东藩居住,给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由于福利和薪俸都相当优厚,所以尽管操船不止,福一号几乎没有停靠休整的时候,每个水手仍然是干劲十足,并没有抱怨甚至是哗变的事情发生。

    有的时候,人是否忠诚,听令,不惧劳苦,主要还是看是不是有没有希望和奔头,徐子先的开发和经营,给了很多闽地穷苦人脱离窘境的希望和机会,而他打造的南安侯府一脉,重本事,重实际,不重资历,人望,关系,这和旧有的用人体系完全不同。

    最要紧的地方还在于,徐子先的理念向来是舍得,有舍方有得。赚得的钱财好处,要分润给自己的部下,不分是官吏,武卒,或是普通的官户,当然也包括船上的水手们。

    只要事情办的好,隔一阵就会有丰厚的奖励,而不光是物质奖励,还包括对其家人的安顿,这是心灵上的寄托。

    这些事都做好了,人们归心,愿意替南安侯府效力,替徐子先效力,这就不足为怪了。

    在船上数日,小妹和秀娘也并不以为苦,两个女孩年岁都不大,秀娘略大几岁,也还没有到二十,在后世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此时,两人一个已经经历过苦难,一个替兄长掌握南安,经历颇多,在此时此刻,知道东藩方是真正的家园,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企盼,一点海上的颠簸痛苦,自是算不得什么。

    在感觉到船身有轻微的震动之后,两个少女彼此对视一眼,俱是看出对方眼中的欢喜之意。

    “太好了。”小妹忍不住欢呼一声,笑道:“总算是到了,可见见到大兄了。”

    秀娘也是高兴的紧,不过她却不能如小妹这般直白的说话,只是白皙的脸庞上,显露出些许的羞红。

    船舱外传来瓮声瓮气的声响,有个汉子低声道:“如夫人,二小姐,船靠码头了。”

    二妹当着外人还是相当的沉稳,当然沉声道:“是花溪,还是南安溪?”

    “是花溪。”甲板长黄来贵答说道:“我们路过澎湖时,那边的人说君侯最近在花溪这边,所以船就往花溪港口停靠。”

    “你们做的很好。”小妹打开房门,笑颜如花。

    虽然未能到澎湖下船,因为避忌不能去见魏翼,小妹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

    已经两个月未见兄长,小妹心中自是十分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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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会正常更新,五一期间可能出去玩一两天,有可能要断更一天或两天,提前知照,抱歉了大家,也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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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介绍:
没落王侯世子徐子先重生于王朝末世,奋而自救,最终临大位,成魏主。 后世记,大魏之主的中兴之世过程,记述其惊才艳艳,从容不迫,以盖世之才,与群雄逐鹿,最终当凌绝顶。大魏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