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八月十七日?
?
总管这两天,对我的态度出奇地好,我觉得他是在有意讨好我,迎合我,这是为什么嘛?我只是一个小丫环,又不是主子,象他那种势利眼,才不会白白费力气,没有任何好处去做一件事。?
这“张善人”是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啊,想想吧,这半年,修整佛堂,改善我的居住环境,改善我的饮食,甚至为我订做合身的华贵的衣服,跟本就不是丫穿的那种,他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还多次跟我说:“只要一切听他的安排,一切都会很好。?
是了,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了,难怪夫人说了那些话,奶娘说哪些话,看来“张善人”是早有安排,我这个傻瓜,居然不知道!不过夫人说过要帮我,那我就要想方设法让夫人帮我。因为“张善人”之所以有今天的财富,一半是夫人娘家的回答量,夫人娘家可是京城里的望族,他是不敢与夫人彻底翻脸的。如果夫人不同意他娶我,那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儿,才放下心来!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甲午年八月三十日
今天按规定,是我出佛堂的日子,我有权利向“张善人”和夫人提出结束带发修行的日子,离开佛堂,甚至离开张府;?
大清早,我就起来,高兴地收拾着我的衣物:一收拾还真的吓了一跳。进佛堂时,一个小包袱,就装完了我的随身衣物,而今要四、五个包袱才装得完我一年四季的衣物,“张善人”断断续续送的一些小饰品。?
正收拾着,“张善人”就闯进来。我只得把小炭炉煽大,烧水、泡茶、端茶做这些事,老威觉“张善人”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走到哪儿,眼睛就盯到哪儿,我觉得我的背脊开始冒冷汗了。?
我把泡好的茶和茶壶,茶杯放在茶盘,放“张善人”旁边的茶几上,便低着头,听从他的吩咐。“张善人”从茶盘中拿着茶杯,没有喝,而是打量着我,说:“嗯!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我心里一震,从来没听人说过,“张善人”会认得我娘?他怎么会认识我娘?我娘从来不逛街,不到处走动,据我所知,我娘除了我爹,认识的男人就只有舅舅和邻居的几个伯伯叔叔。我又追问“老爷,您认识我娘?”“认识、认识!”“哪儿认识的?”好象“张善人”也有了几分警觉,他叉开说:“金莲,三睥期满了,你可以出佛堂了,你想去哪儿?”“我,我想我自己该……”没等我说完“张善人”说:“是不是想嫁人?”“我还不知道会嫁给谁?”“想不想嫁到我们张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包你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吃的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我抬起头说:“金莲怕没有这个命!”?
正说着,“张善人”就拉起我的手,把我往他怀里拉,“我说你有这个命,你就有这个命!你肯嫁给我,替我张家续上香火,那么除了夫人,你就是姨太太里地位最高的。答应我吧!我都想你几年了!”说着就想亲我。?
我早有防备,此时便用劲全身力气拼命推开他。他楞住了,想不到会有下人敢反抗,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趁此我就拼命跑,一直向夫人的卧房跑去。?
此时,夫人已经起床了,丫环正在服侍着,有的递帕子,有的端铜盆,奶娘正拿着梳子,准备邦夫人梳头。?
看我跑得气喘吁吁的,夫人竟然毫不见怪的样子,任凭我就这么跑入房中。?
等着“张善人”回过神来,追到夫人房里时,夫人早把下人,连同小姐的奶娘支走了,夫人房中就只剩我们三人。?
“张善人”和夫人对坐在两张椅子上,我紧紧地靠着夫人站着,仿佛夫人就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
张夫人指着“张善人”说:“老东西!从你让她进佛堂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在打她的主意!她是我们女儿的贴身丫环,我们把她从小养大,她也就和我们女儿差不多!她为我们女儿,当了三年替身,青春年少就每天与木鱼青灯为伴。人家也替我们还了一女债,你忍心让她做你的第五房小妾吗?”?
“张善人”理直气壮地说:“夫人,怪就要怪你的肚子不争气,你只给我生了个女儿,还不争气。出嫁那天就血尽,害我多花了多少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常言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不是要我们张家绝后你才高兴?”?
不能生儿子,这是张夫人的痛处。女人不能替男人生儿子,就是七出罪,男人可以以此休掉女人。因为不能断了男人家的香火,只要这个男人家有钱,他尽可以以此为由,不断地讨小,天经地义。?
夫的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顶撞起来:“这么多年,我并没有阻止你啊!你拦二连三讨了四房小妾,不是也蛋都没有下一个吗?”?
“张善人”得意的说:“这次不一样,我算命时,算命先生说,我讨的第五房小妾,一定会接二连三为我们家生三个儿子!你想,金莲又聪明又听话,从小被我们养大,庇细是一清二楚,不比在外面讨的。何况金莲是府中丫环,家里又没有人来要聘礼,礼金我们都可以省一大笔!娶金莲是很划算的。”?
这些话是精打累算的生意人反复权衡后说出来的,张夫人虽是名门望族之后,她也不敢承担让张家“绝后”这样的罪名,何况“张善人”是盘彼已久的,何不会轻易更改的。?
张夫人无奈之说:“那就问问金莲吧!只要她同意,我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你会精打细算,省下礼金,那是你想的,我可没这么想!”转过脸问我:“金莲,这里没有外人,你给我说实话,你愿不愿意作老爷的第五房小妾?”?
当听到“张善人”娶我的如意的找算,甚至当着我面说到,娶我可以为他省下礼金时,我彻底看穿了这个只认钱,不要亲情的禽兽,夫人这棵大树不能让我乘凉,我就只有自己当棵大树,立起来。我挺直腰,态度十分坚决,“夫人,金莲不愿在张府,请照约定替我找户人家嫁了吧!”夫人想了一下就对“张善人”说:“刚从佛堂出来,还没习惯各人的生活,给刀一点时间考虑吧。”?
还是夫人好,前后都是她在打圆场,让我有个转圈的余地。?
今天发生的事,让我一下子接受不过来,我得把头绪整理整理,许多事都让我够疑惑的了。?
甲午年八月十七日?
?
总管这两天,对我的态度出奇地好,我觉得他是在有意讨好我,迎合我,这是为什么嘛?我只是一个小丫环,又不是主子,象他那种势利眼,才不会白白费力气,没有任何好处去做一件事。?
这“张善人”是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啊,想想吧,这半年,修整佛堂,改善我的居住环境,改善我的饮食,甚至为我订做合身的华贵的衣服,跟本就不是丫穿的那种,他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还多次跟我说:“只要一切听他的安排,一切都会很好。?
是了,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了,难怪夫人说了那些话,奶娘说哪些话,看来“张善人”是早有安排,我这个傻瓜,居然不知道!不过夫人说过要帮我,那我就要想方设法让夫人帮我。因为“张善人”之所以有今天的财富,一半是夫人娘家的回答量,夫人娘家可是京城里的望族,他是不敢与夫人彻底翻脸的。如果夫人不同意他娶我,那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儿,才放下心来!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甲午年九月初九
今天是重阳节,秋高气爽,张府的“张善人”及夫人,四个小妾乖车登高望远,玩耐散心去了。?
这几天管家给我单独安排了一间不太大的房间,按照老爷的吩咐,让我好好想,肯不肯给老爷作第五房小妾。因为身分不明。管家也不敢让我如同丫环一样做事,于是这几天的日子,竟是我到张府后最轻闲最轻松的日子。?
我在房间里,没人打扰,我便开邕一一解开心中疑团,“张善人”说到我娘,有几句话,一是我长得象我娘,那么他一定见到过我娘。可是我知道,我娘是个温良贤淑的女子,每日里教我读书识字,做针线,剪窗花,十岁时我就能裁剪衣服,更是绣的花栩栩如生。不然也不会当小姐的贴身丫环,专门替小姐做衣服,鞋袜。我娘基本上不逛街,更不认识陌生的男人,她除了爹,就只认识舅舅,邻居的几个叔叔伯伯。怎么会认识“张善人”。二是说“
有其母就有其女”,那“张善人”不仅认识我娘,而且知道我娘的秉,那是哪儿知道的!?
我十岁那年家中发生变故,我被管家塞进轿子时,爹已被打得满身是血,遍体鳞伤,倒在地下,那一幕时常在我梦中出现,而我也时常从这个恶梦中惊醒。是了,我慢慢地回忆,当时,管家向我爹要我娘,我爹一说死了,就遭到毒打。而头天爹爹与舅舅我娘在小声说什么,第二天舅舅与我娘同时不在,所以管家找不到我娘。那管家自是听了“张善人”的差遣去接我娘,没能让“张善人”如愿,——人不见了!就象“张善人”逼我给他作妾,我坚决不服从,自是应了“有其母就有其女了”!?
除了细节我实在琢磨想象不出来外,总的情况就是:我爹的被打,我娘的失踪与这个“张善人”一定有紧密的关系,我的家破人亡,一定是“张善人”设计的,他一定是我不共戴天的的仇人。?
哼!我恨死了他,我难道还会和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共床共枕吗?我就不答应!看他把我怎么样!?
甲午年十一月二十八
没想到从佛堂出来又是几个月了,因为我慢慢地猜到“张善人”是让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便打定主意,任他再施什么手段,我也是不肯放松,我不能做有辱爹娘之事!?
这样,我就被派去与干粗使活的丫头住在一起,小小的一间房,塞进四个人,每人就只有一张床的活动地方,房子没有光线,房内阴暗潮湿!?
从我到了张府开始至今,从来没有干过粗活,做小姐贴身丫环,只服侍小姐,做做针线活,陪小姐写诗、画画在园里四处游逛。小姐了弹琴,我焚香;小姐写诗画,我磨墨。在分明堂作替身的三年,就是念经,敲木鱼、抄经精神负担重?但身体没有吃苦头。?
而今,管家奉了“张善人”的命令,尽可能地折磨我。一会儿,要我去厨房洗菜,一会儿要我烧火,一下子说柴不够要我去砍柴。?
我懂:“张善人”诡计多端,他根本对女儿没有骨肉之情,却假装一副慈父的样子,让我去给他女儿当替身。想我青春年少,豆蔻年华,怎么受得了那种孤独寂寞;更加上前两年物质匮乏,饮食粗糙,已是受不了,后来半年多,在各方面给我物质上一定的享受,让我懂得听了“张善人”的话就有好处,只要肯听她的安排,我就可以彻底抛弃孤独,寂寞、贫困跨进“主子”的行列,可以从“地狱”到天堂。?
可惜,他精心策划的计谋没有成功,枉费了他三年的功夫,如今就改成肉体折磨,看我是否能受得住这般下人的生活,受不了,自然也要折返回去,求他收我做小了;?
哼!他错看我了,为了不知其下落的父母,我也要拼到底!?
一方面,管家支着我作粗重活;另一方面,管家又时常劝我“金莲,看你外表是个聪明人,你怎么这么傻?做妾,是半个主子,你具体地说答应,那就是人家服侍你喽!哪辈子修来当张府的妾,日子多舒服,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几个姨太太过的是什么日子,夏打扇,冬暖炉!做丫头的能那么?老爷说过,只要你答应,再替他张家续上香火,那你比那几房姨太太都大,那张府谁不巴结你?你看你,才干几天粗活,手都赶得上老太婆那么粗了……”?
他唠唠叨叨地,我不理睬他,砍着柴,一块柴飞来打在他脚上,他冒火了:“好你个潘金莲,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砍柴,把那一挑衣服洗干净!”?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挑衣服,也不知什么地方什么人穿的,油腻腻的,一股怪味,塞给我。?
今天可是二四节气的大雪,按常例,今天是迟早要下雪,这么冷让我去洗这么多衣服,摆明是折磨我,逼我就范,他还故意让其它干活的去烤火。“烤火!烤火!这么冷!金莲就是当丫环的命,让她当主子她不干,替她担心什么,我可告诉你,这衣服不洗完,晚饭你就别吃了!”?
我踉踉跄跄挑着塞满两只桶的脏衣服,孤身一个到井边,天上飘着雪花,我流着泪,用一根小棒槌槌打着脏衣,一槌槌打在衣服上,黑色的污水顺着井边的青石板流下来。我心里咒骂着“张善人”,一槌槌想象着打在“张善人”身上。这才慢慢地解了恨,最后冻红了双脚,双手也开了裂口,才把衣服清洗,送到冬天晾衣服的房里用竹竿穿好,晾起。?
我这才慢慢地到厨房里,想找一点可以充饥的食品,我又冷又饿,已经快走不动了。?
厨房里还有几个人在厨下烤火,一个厨师没说什么;递给我一大碗热腾腾的切面,说“金莲快吃吧,饿坏了吧!”我又流下眼泪,什么也顾不得。挤到火边坐着,烤烤已经麻木的双腿和脚。?
热腾腾的切面下还藏着两个荷包蛋,吃完后,我身上也暖和起来,围在火边的几个下人七嘴八舌地说:“唉,孤儿真可怜,被人欺侮,也没有人帮忙,这丫头倒是硬气,不过也不知到底能硬多久。那个势利眼管家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另一个不解的问;”金莲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张府就有好多人争着做小妾,当了小妾,就是半个主子,哪会吃这么多的苦?”?
我低着,什么也没说,我能说什么呀?我能告诉他们,“张善人”十有八、九就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吗??
我回到了四个粗使丫头共居一室的房里房里充斥着一股怪味,夹杂着汁味,春春年少的女孩子满身散发的应该是自然的香味,而今散发的却是类似人身上的那股味!因为干粗活的丫头,整天淌汁冬天也是如此,累得半死不活的回来,没有时间精力清洗自己,倒头休,天长日久,怎么没怪味?小黑屋即没有光线,又不透气,当然就是这样了。?
我咬着牙挺着,不管再有什么艰险,我也不可以放口,夫不与不共戴天的仇人同床共枕!
甲午年十月三十日
今年是大年三十,管家仍不饶过我,因为要做很多的菜,烧火的人不够,误了祭祖的时辰就不吉利了。管家幸灾乐祸地主:“金莲哪!我知道你能干得很,去烧火吧!那儿挺暖和的,比洗菜强!”?
我负责一口炒菜的炉,要求火要大。于是我开始把柴塞进灶眼里。柴有些湿,入进灶里;光见冒烟,没有火苗,一会儿就熏得我直掉眼泪。我赶紧拿一个吹火筒拼命吹,没想到炭灰吹起来,抛在脸上,眼里,我又拿脏手揩脸和眼睛,我能想象我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花脸”,“黑炭头”了。忽然一想起小时候娘做饭时常说:“火要空心,人要忠心!”?
定是我塞的柴太多了,雪气不能流通,所以就只有烟,没有火,我试着抽了两根大点的柴出来,把灶边已进烤干了的小柴棒加在灶里,火真的燃起来,我才把有点湿的柴塞进去,常说:湿柴怕猛火,这下熊熊烧起来,炒菜师付说“火够大了,就这样行了!”?
我很自豪,只要不怕吃苦受累,什么事我干不了?我慢慢地匀着往里加。?
好象菜也炒得差不多,想来也是够晚的了,我们这些打杂的也快歇下来了,我抽出带在身上的帕子正准备擦脸,擦汗,忽然管家来对我说:“老爷有在厨房门口等你: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想清楚才好!”?
我到了厨房门口,喝得醉醺醺的“张善人”说,“金莲,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答应不答应做我第五房小妾?”?
我没有擦脸,肯定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又是炭,脸又烤得通红,加上一对仇恨的眼神,样子一定很可怕,听到我回答:“宁死不从”时,从来以镇定闻名的“张善人”,竟然后退了两步,似乎酒都被吓醒了!他盯着我,我也毫不躲避,也盯着他,目不转睛,我想,坏事做多了,总是尽虚吧,也许是认为真的让我与他同床共枕,对他不利吧!他居然避开我的仇视的目光,不声不响地走了!?
唯主子之命是从的管家,也没趣地走了!?
丙申年十二月初五
?
这几天郓哥等武氏兄弟一出门,就带了一些不值钱的干果果子来看我,一边和我闲聊,一边就求我,让我代他求武二郎,收他当徒弟。并没有当什么英雄或扬名江湖之意,只是想学点粗浅的拳脚功夫,起码也不受一般小流氓的欺凌,何况武二郎若成了他师傅,他把师傅的名头拾出,不把那些坏蛋吓得屁滚尿流才怪!?
看他那么想住,我便逗他:“你又不是不认识武二郎,自己去讲吧!干吗要我去讲?你那巧八哥的嘴,那么会说,我哪比得上你!”?
郓哥嘟着嘴说:“金莲姐,我在武二郎眼中只不过是个小孩子,你是他大嫂,他平时那么尊敬你,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金莲姐,你平时那么疼我,就帮帮我这个忙吧!”?
没想到在别人心目中,我在武二郎面前居然很有地位,这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郓哥这番话,真让我高兴,于是我就答应在合适的时候,帮他去求武二郎!?
郓哥便高高兴兴地聊起阳谷县人对武二郎的评价。算起来武二郎在阳谷县当都头也是三月有余,由于他为人正直,干事又勤恳,尤其是痛恨那些欺压自己百姓的流氓痞子。一些坑蒙拐骗的事,一旦犯到他手里,人不仅帮助受害人追到失去的钱财及货物,而且也不上报官府,就罚得这些人倾家荡产赔偿受害人损失。因为武二郎心中清楚,报了官府,这些人也是前门进,后门去,他们花少量的钱财,就会大摆大摆出了牢门;或许挨了几下板子,关几天,便会没事,出来照样干他的老行当。所以罚得他们倾家荡产,让他们心痛,起码下次干坏事时还有所忌讳。?
听得阳谷县的一帮以欺压善良百姓,敲榨小本生意的地痞流氓,有的已经作这样的打算,只要武二郎在阳谷县作都头,这地方就不容他们落脚,干脆到别的地方去干好了!?
而那些抢劫行区,扒窃偷盗之徒,更是收敛了许多,因为他们自认为,自己的头并不比那吊▲白额大虎的头更硬!?
这样一来,这几个月是阳谷县的冶秩序最好的时候,阳谷县的坏人们是闻武二郎之名,望灾而逃!?
另一方面,侵害人得到补偿,依阳谷前几任都头的惯例。都要得到侵害人的贡奉。而这些人送来礼物或请武二郎到洒楼吃喝,总被武二郎婉拒。他说:“如果我收下你们的礼,或是以上为由去大吃大喝,那我与那些被我罚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不是让我和他们一样了吗?”?
善良的百姓和诚实的生意人,奔走相告,无不奉武二郎为地方的保护神!?
通过郓哥的口,我得知武二郎许多受到阳谷县老百姓尊敬爱戴的故事,对武二郎的仰慕与爱意又更深一层。我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对他说出我对他的爱,哪怕是遭到拒绝,或是有更可怕的后果,我也要说出来。因为这种爱在我心中燃烧,让我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于是我想,正好拿郓哥之事作为一个借口,找一个单独与武二郎独处的机会!?
丙申年十二月二十日
?
陆陆续续地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的大雪,终于在昨天全部停下。蓝天把不属于自己的颜色通通赶走,天上的蓝色是那样的纯静,透明,让人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端庄、神圣。?
武大郎为了照料我,已经几天没有出去卖炊饼,今天天气这么好,他赶紧做好炊饼,上街卖去。?
待他走后,我悄悄地披衣起来,走到专为武二郎布置的房间,床板上留下我为他曾精缝制里外三新的厚棉被,墙上的是我为人熬更守夜制作的锦袍。屋里东西依旧,而人却再难见面!我轻轻地抚摸着被子,又抚摸着锦袍,我的眼泪如小溪般流下。为了这个让我日思想,梦寐以求的男人,为了这个高不可攀的男人,我再一次掉泪。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劝慰。我要把这一厢情愿的、昙花一现的感情,在此深深地埋葬。?
可是要求我假装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一段感情,我脆弱的心能承受得了吗?我能行!在我二十多岁的生命中,我承受了多少人不能承受的精神,身体上的折磨与打击,我不是一次又一次靠着我顽强的意志力换过来了吗?这一次我也能挺过去!从今以后,我不能再为我的不能实说的梦而活;我要试着为自己而活,我要有我自己的欢乐和追求!为别人而活让我活得那么痛苦、无奈!?
在这是小屋,我埋葬了这如花似玉的少妇之梦!?
辛卯年六月六日
辛卯年六月六日?
今天是我潘金莲满十六岁的日子。服侍小姐睡下,我躲进了我的小房,那是我的天地,在这里关上门窗,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点上蜡烛,推开一扇小窗,抬头看见的是一钩新目,刚下进一场大雨,空气湿湿的,似乎远带一点凉意。那钩新目也是冷冷的。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凄凉的味道,这足以让我钩起我对人生十六年的回想。
?
十六年前,我母亲即将生产,她在睡梦中看见满面笑容的观世音菩萨,手拿白玉净瓶,脚踏莲花向她飞过来,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却扯下脚下莲花一瓣投向母亲。母亲一觉醒来,便觉肚疼不已,顺利地生下我。而屋外不远的小池塘里荷花开得正艳。我父亲叫潘石山,听名字就知道他定是一个强壮得象石,象山一样。他是一个屠夫,一字不识。可是我母亲却是一个饱字之士的女儿,颇有文才,她名叫金秀英。想着做的梦,看着屋外的荷花,再加父亲,母亲的姓,她略为思索,便给我取名潘金莲,还说我是观音菩萨赐予他们的宝贝,这辈子肯定会平安幸福。?
从到十岁前,我的衣服鞋袜都是母亲做的,母亲的一手好针线还传给我,教我认字,念书。我的衣服鞋袜上,母亲都要虔诚地绣上大大小小的莲花,菩萨会保佑我不受到伤害。?
到底是因为观音菩萨要保佑的人太多,还是她根本就忘记了我,我的好日子在十岁那年就结束了。?
十岁那年,也是六月初六。往年这个时候,爹和娘都要做上一桌好吃的菜,还要叫上一个中年男人,爹娘要我叫他做舅舅的,高高兴兴地吃上一顿,然后换上新做的衣服,四个人一起到外面踏声玩耍。象山一样壮实的爹爹就会把我扛着肩上,舅舅和妈妈就会唱着好听的歌,回家来,要是我玩累了,睡着了,爹爹就会把我背着。爹爹的背又宽又厚实,真象床,舒服极了。?
可那天,从清早起来,爹爹就不见了,一会儿舅舅来了。妈妈在收东西,没有人理我,我饿了,叫嚷着。爸爸端了一盘我最爱吃的五香鹅肉:“乖,金莲,饿了,你先吃,爹、娘有事不陪你了。”?
爹娘从来都把我当掌上明珠,今天居然不理我。我委屈得一边悄悄地地淌眼泪,一边拿手抓着鹅肉塞进嘴。如果平时,我的母亲一定要我拿筷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嚼,她说那样才象个女孩子。?
等我醒来时,我睡在床上,爹爹坐在床边掉泪,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全般不知,只看两只手是干干净净的,肯定是爱干净的娘替我擦的。我都十岁了,几乎没见爹爹掉过泪。因为爹爹告诉邻居,他的命好,娶了一个天下最漂亮最贤慧的娘子,又生了一个最可爱的女儿,他是天下最知足的男人了,所以他最不会有眼泪的。?
我把绣有莲花的手帕给爹爹擦泪,却惊怒地发现:妈妈和舅舅都不在,我问爹爹:“爹爹,娘去哪儿了?我还要娘教我绣花,识字!”父亲说:“金莲,你娘死了,不要想她!”“你骗我,刚才娘还帮我擦干净手上的油!”可是,我的法宝居然不灵,因为娘并没有出来哄我。?
可是,我却听见远处有娶亲人吹吹打打的声音,我跑到院子里,看见一袭小轿停在门口,一个面皮白净的五旬的人大声叫着,“潘石山,你这个狗东西;赶快让你的娘子出来,否则打断你的狗腿!”我爹冲出来站在院里:“我娘子死了,你到阎王爷那儿去找吧!”这个人嘴一歪,马上上来七八个穿青衣的人:“先搜一遍!”爹爹紧紧地抱住我,屋里传来东西被打翻,打碎的声音。?
“张管家,没有人!”打、打到他说出把人藏到哪儿为止!”刹时,爹爹就成了血人躺在地上,这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冲上前去,抓住张管家的手,拼命咬着不放,张管家给我一个嘴巴,我的右脸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嘴巴也松开。张管家捏着我的下巴:“老的不见了,带小的走。”?
嘴一歪,上来两个人把我往轿里一塞,抬着就跑。?
我在轿子里听见爹爹在大声叫唤:“金莲,金莲哪!……”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因为抬我去的这家,人称“张善人”,他家家规矩严,是清河县的大户人家,除了粮田千顷还开有绸缎坊、油妨、茶坊,他家下人,吃穿不愁,开的工钱也不差,就是不许下人多嘴,如果胆敢议论不准议论之事,轻则赶出张府,重则安个罪名,送官府查朴。我是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谁会愿意得罪主人,把这场变故告诉我。何况,真实情况又会有几个人知道呢??
不知为什么,“张善人。家有万贯,一妻四妾,却只有一女,长我二岁。?
到张家后,我拼命大哭,惹恼了管家,准备痛打一顿。还是小姐过来,“管家,我喜欢这个小姑娘,让她跟我。”“小姐,这可是个狼崽子,你看她咬我的这一口,这牙印还在手腕上。”不怕,你去告诉我爹!”?
管家报告了“张善人”,“张善人”说:“小姐喜欢就留给小姐好了。”?
从此,我就成了小姐的伴,小姐名叫雪雁,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可亲。小姐从不拿我当下人,对我客客气气,我跟娘从小学得一手好针线,也念书识字,所以小姐的衣服,鞋袜都由我来做,闲时也陪小姐念书、画画。?
也是因为小姐,这六年我居然没有吃什么苦头,平平安安长到了十六岁。
辛卯年六月十五日
辛卯年六月十五日
?
今天晚饭后,天气本来不错,一轮明月照得四处亮堂堂的,花前月下,甚是赏心悦目,不知哪儿刮来一阵怪风,一团黑云把个明月遮得严严实实。马上让人的心情就不好了。?
小姐晚饭就没好好吃,对“张善人”说:“爹,我好象有点不舒服,让金莲陪我就行,其它人不用跟了!”然后就带着我回到她的房里。
?
我是知道小姐的心的,两个月以后,八月十五,她将嫁为人妻。可惜,她嫁的不是她喜欢的人,而是一个声名狼籍,品格不入流的人。那家的公子的父亲是东平府尹,管辖几个县,清河县也在管辖之内。这个高府尹,据说与东京高太尉是同宗兄弟。高太尉未发迹时,与此人是两三日汇聚一起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三瓦二舍,算是知已。高太尉发迹后,自是要排降异己,拉拢提拔自己势力。自然此人也就提拔做了东枰府尹,东平府尹有个独生子,面貌丑陋不说,更为可恶的是,他继承了其父的恶习,且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朴顽耍,拈花惹草、无一不会;而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一窍不通。雪雁小姐之母也是大户人家之女,把她教得是琴、棋、诗、画,无所不通,娴良淑德,冰清玉洁。熟读“四书五经”,“列女传”。想她风闻这高家公子被人称为“高小混”,其劣行早已知晓。怎么肯心甘情愿地嫁到高家。?
小姐自从知道许配给高小混后,从此便闷闷不乐,举头望目而落泪,低头观花而叹气,实在可怜,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心事。
辛卯年七月初七
辛卯年七月初七?
今天是七巧节。每年的这一天,小姐的闺房密友,自是要聚集到“张善人”家,因为“张善人”家的花园是在清河县最精致最舒适的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应俱全,一年四季应时而开的鲜花,更让人觉得是住在高贵之乡,小姐的闺房密友,自会各人带上刺绣的绣品比手艺,带上精致的糕点,时鲜水果,嘻闹一番后,焚香拜目,玩够了,自有家人派下人来接。?
而今年,小姐说身体不好,不在家中聚会,也推辞几家员外小姐一起聚会的邀请。别的人以为小姐出嫁在即,要办的事多了,自是无心作小女儿的游戏,也不足为奇,没有多想。?
更深夜静,小姐带我,到花园假山之下,摆上香炉,燃上檀香,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
看着小姐日渐消瘦的容颜,我是不住对小姐说:“小姐,你既然不想嫁高小混,就不要嫁了吧。老爷,太太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们会依你的。”小姐说:“金莲,你不懂,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我娘知道我不想嫁高小混,可她又不敢违背爹的话,娘说如是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怎么敢不听爹的话?”“那你只有违心地嫁给高小混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家在清河县虽然是大户,有钱,可没有势。爹要我嫁高家,也是想保住我们家的家产和地位!”“那小姐,我真不愿你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小姐,那我陪你逃跑吧!”“往哪儿逃?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买东西,进庙烧香都要雇轿子。我连路都走不了,出门后谁来管我们吃喝?即使逃出去,还不是会饿死?”我想也是,雪雁小姐的三寸金莲是清河县出名的,她连站也站不久,只能坐着,哪能走路?拿什么来养活自己嘞!?
看来,除了陪小姐,叹气、流泪,我也是别无它法了!?
辛卯年八月初十
辛卯年八月初十?
离小姐出嫁只有五天了,大户人家嫁女儿,规矩既多,排场又大,听说小姐的首饰就装满几个檀香木的首饰盒,光是头钗就有十支,金子打的凤花什么的还镶着珍珠、翡翠、玉石。有只金钗上的珍珠就有花生那么大。嫁衣就更多,十多箱笼,平常人家的女儿,十辈子也穿不完。?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件关于小姐的事,我真百里不得其解,那就是吃过午饭,小姐在闺房清点她的首饰,她拿着那只镶翡翠的金钗正在发呆。小姐的奶娘面色凝重地进来,支开了所有的丫环。可她没注意到我当时正在小姐的帐帏后面的箱子一旁,帮小姐找东西。于是我就知道了这件事。?
奶娘细声地对小姐说:“前几天高公子在飘香院硬要带走唱曲最红的小红,小红的相好开盐铺的李二公子前去拦阻,硬是被高公子打断了一条腿,小红被抢的第二天就自尽了。”小姐面无表情,不过我看到只镶翡翠的金钗从从小姐手上掉进了盒子。”后来,高公子家说小红是到他家偷东西被抓以后,没脸见人才自尽的。高公子倒是没事人一个。唉!小姐,老爷怎么不长眼看看,你嫁到他家这日子怎么过啊!”
“奶娘,你去忙吧!不要说了,听天由命吧!”?
我知道,以张家的教育,小姐决不会骂人闹事的,可她总该为自己哭泣吧!哭的自由总是有的吧!?
我知道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也不敢出声,直到奶娘离去,我才象猫那样轻手轻脚的地溜出来。?
我偷偷地看着小姐,小姐仍然看着价值不翡的首饰发呆,不过最后看见小姐长吁一口气,象是下了一个什么决断似的,把手中的首饰一一清点放好。?
我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我想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吧??
辛卯年八月十五
辛卯年八月十五?
今天是小姐出嫁的正日子,天还未亮,张家上下几十个仆人,各司其职地忙起来,厨房里有喜宴,所有长年不用的厨具都搬出来了,据说是酒席就有上百桌。当然收礼也不会少吧!?
整个张府,不用说门口前张灯结彩,窗上、墙上到处是剪成各色的“喜喜”字;什么“鸳鸯戏水”、“和合二子”、“百鸟朝凤”的喜庆窗花,更是衬托出张府的喜庆景象。?
“张善人”吩咐我,叫我跟着小姐,因为高小混点名要我当小姐的陪嫁。小姐出嫁,我就跟着,不用再做什么事了。?
我到张家六年,也是小姐点名要我跟她,我才没有象其它服侍“张善人”和粗便丫环那样,受那么多罪。小姐对我比对其它丫头都好,她从来没有大声骂过我,也不把我当下人。她弹琴、写诗、作画,只要我在旁边侍候,我想,小姐那么娇弱,肯定会受高小混那个坏蛋欺侮,我当陪嫁,我会帮小姐的忙,教训教训他。要不然,可怜的小姐怕了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忙到中午时分,小姐说:“金莲,你快叫厨房炖碗莲子汤给我喝,我觉得口干舌燥。”奶娘还说:“你看我真是忙昏了,小姐起来梳装打扮,到时还要等上花轿,等到婆家,塞进新房。前后好几个时辰,汤木都得不到唱。趁此时还有时间,赶快去炖吧!”?
于是我也没多想,就到厨房里去,找不到人帮小姐炖莲子汤,因为人家要做喜筵,真的顾不上,我只得找个小炭炉,升好火。莲子汤的材料,银耳、莲子、百合、薏仁、红枣、桂圆,好在是准备好的。为了赶快,我拿着一把扇子,拼命地扇,因为平时我很少做这些,也不熟练,被烟熏得象个灶神,可这怪,这急大就是炖不烂,这莲子就是不酥,银耳也不绸,不过我也顾不得了,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我端着莲子汤急步走向小姐房间,咦!怎么静悄悄的,没有人。我有一种不祥之兆,赶忙打开房门四处寻找小姐。哦!小姐睡在床上,面色安祥,身上端端正正地盖着一床葱绦色缎面,上面绣着一对金色的鲤鱼,正在粉红的荷花下嘻戏。那对鲤鱼肯定会很恩爱,它们互相谦让着。看看那身边深绿色的水草和那水泡,就证明了。?
那种被面是三年前,小姐与我合绣的,我问小姐:“人家结婚都是大红被面,上面绣的不是鸳鸯就是凤凰,你怎么会用这个颜色?”小姐微笑着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鲤鱼跳了龙门就变龙,绿色一看就是春天的颜色。”当时我只有十三岁,根本就不懂小姐的这番话和绣这床被面的深意。?
回头看,大红色的头盖与新娘戴的金色冠都放在桌上,我吓得心砰砰的跳着,放下莲子汤,把手放在小姐的头上,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再放在鼻子下,没有鼻息了。这一下,我真的三魂吓掉了二魂,这下我明白小姐的房里为什么没有一个下人了,连奶娘都被支走了,小姐是铁定了要去死。?
怎么办?先找到“张善人”再说。我跌跌撞撞闯进“张善人”的书房,喘息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根本就忘了进书房要敲门,须经“张善人”同意方可入内的规矩。?
“张善人”手中正拿着一张什么玉器在把玩,看我慌张的样子,沉下脸来,”不去守着小姐,跑这儿干什么?”“老爷,不好了,您去小姐房中就知道了。”?
“张善人”轻轻放下玉器,把门带上,跟着我进了小姐房中,此时,小姐的房外有了丫环,可没人敢进去,都守在门外。?
床上,小姐面带微笑,盖着被子,“张善人”的动作与我一样,先摸额头,再放鼻子下面,居然面不改色,把管家叫进房中,叫他去请圣手神医祝大夫从后门进小姐房中。?
一个时辰不到,满面红光的祝大夫看看小姐的脸,拿了脉,并试着掰开小姐的嘴,掰不开,祝大夫说:“办后事吧!看来小姐是吞金死的!“张善人”此时才有点慌,说:“只是不知如何向高家交待。”祝大夫说:“小姐一向体弱多病,人所共知,就说最近要出嫁,太累了,突发疾病去世的。自愿陪偿高家伍千两银子,高家父子均是贪财之人,想来会没事。再对他们说,如果小姐死在他们家,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晦气?”?
“张善人”从头到尾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他写信叫管家骑快马到高家送信,一方面骂骂咧咧,说小姐坏了他的大事。我既愤怒又悲哀,天下居然有这样禽兽不如的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礼物去巴结权贵,全然不念一点骨肉之情。此时,我这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为什么自己不愿嫁高小混这样的纨绔子弟。看来,知父莫如女了。她对自己的父亲倒是看得透,知道自己仅仅是父亲攀附权贵的礼物,便不声不响自行了断。?
可怜的小姐,不知她短短的十年,有没有过心上人,如果有,她的心上人知道她是这样的死法,真不知会怎样的悲伤,哀悼。
辛卯年八月二十三日
辛卯年八月二十三日?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连老天都在可怜花一样的小姐夭折。?
我和奶娘在花园里为小姐烧冥纸,奶娘看旁边没有人悄悄地告诉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件事摆平了。高小混是小姐进庙烧香时看上小姐的,之后派人来打招呼,说是要娶小姐。“张善人”巴不得结下这门亲事,好攀上有权势的亲家,还答应高小混父子,陪嫁丰厚,而高家只需做做样子送点聘礼则可。小姐死了,为了怕高家责怪,除送上五千两银子作为赔尝之外还把小姐丰厚的陪嫁折成银两单独送给高小混。见钱眼开的高家父子也就不再追究小姐在迎亲那天死去的原因。?
唉!我一边烧纸一边在肚里念着:小姐啊,小姐!你投胎转世,一是千万不要作女人,做女人太可怜,象你当了小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做丫环了;二是千万不要再有一个“张善人”这样的父亲!?
辛卯年八月三十日
辛卯年八月三十日?
今天是小姐的“三七”,我照常用小篮子装着香蜡纸烛,到了假山边,平时小姐最爱呆呆看的地方,四周依然没有什么亮光,我点上香,烛,就给小姐烧冥纸,四周黑漆漆的,衬得烧纸的火光更红更亮,见四周没人,我便念念有词:“小姐小姐,烧点钱给你用!但愿你如果不幸,仍然转世投胎做了女人,那么我希望你能嫁上一个如意郎君,过着甜甜密密,你恩我爱的日子,千万不要象这次,在嫁人之前就死了,没有享受到一个女人一辈子应该享受的!”?
正念念叨叨地,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提着灯笼过来,原来是奶娘。奶娘一脸忧色地说:“金莲,你给小姐烧纸吧?让我好找,快跟我走,夫人找你有事!”然后拉着我的手,边走边叮嘱我:“夫人有大事找你,记得不要由着性子顶嘴,小姐不在了,没有人会替你说话。”?
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黑灯瞎火地找我,对于我来说,从十岁进张府至今,还是第一次。?
我跟着奶娘进了夫人房门。进门之后,才发现“张善人”也坐在房内。夫人叫所有的下人奶下,叫我过去挨着。我站在夫人旁边,她拉着我的手,夫人对人比较和善,不过她也最讲究尊卑的,为什么肯拉我的手;会发生什么事,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夫人拉着我的手,她是坐着,我站着,所以她抑着脸才看得清楚我的脸。她问:“金莲,我和老爷对你如何?”“老爷夫人对我如同对小姐一般。”我谨慎地回答着,夫人又问:“那我的女儿对你如何?”“对金莲如妹妹”,这是我的真心话。?
这对坐着的“张善人”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凶巴巴地说:“那你为什么害死小姐?”我吓得结结巴巴地:“不,不是我,我没有!”
“就算不是你亲手杀死的,也是你害死的。”
“为什么这样说!”
“我不是吩咐过你,要你寸步不离小姐的,你也算小姐的贴身丫环,小姐想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吗?你死到哪儿去了,等小姐出事了你才跑来找我。所以说是人死的,一点也没有冤枉你!”
“这不能怪我,是小姐要吃莲子汤,厨房里没有现成的。我只好现发火,现炖,这才没看住小姐……”?
我与“张善人”唇枪齿剑对答半天,一步不让。早就对这个禽兽不如的坏蛋不满,今天正好借机会顶撞他,反正又不是我的错。
?
“张善人”看我寸步不让,伸出保养得很好的手来,拎起就想煽我的耳光:“你这个贱婢,居然胆敢顶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
没等“张善人”的手打下去,夫人就止住“张善人”,“老爷,算了吧!我们的女儿都已经去了,就是杀了她,也救不回我们的女儿了,还是说正事。”?
此时我看见“张善人”把手缩回去,夫人接着说,“金莲,我们不追究你没有看好小姐,你愿不愿意做件事作为弥补?”“小姐对我一向不错,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做!”
?
“张善人”说:“我和夫人替小姐算了一命,算命先生说,小姐青春年少,还没嫁作人妇,就死了。如果来生转世要投一个好胎,必须要找一个替身,遁入空门,为她超生。这个替身要一个聪明漂亮的姑娘才行,我想,你是小姐的贴身丫环,最懂得小姐心里想什么,你也符合算命先生说的条件,再说小姐死了,要你去做粗使丫环吧,我们家又不缺,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你出家也不用走什么远的尼姑庙,我们家后院有一幢小木屋就可辟为佛堂,你也不用去化缘,一切用渡,我们都会支给你!”?
我一听,连忙把手从夫人手中抽出,边摆手,摇头一走,连声说:“不行,不行!我不信佛,不要念什么经,我也不喜欢做尼姑:我不答应!”?
“张善人”便威吓着说:“那好!你不愿意,那我们立即把你送到官府里去,管家可以证明是你害死了小姐,不判你斩刑,也关你几十年!你好好想想,依不依我们!”?
张夫人又叹了口气,“老爷,不要急!金莲,那这样吧!你就带发修行,时间也别长了,就三年,当你为小姐守孝,每天吃斋念佛算是功课,三年之后,我们就把你当作我们的女儿嫁出去!如果这样你都不答应,那就只好按老爷讲的办,把你送官府坐牢,砍头,就看你的造化。”?
他们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我逼到绝处,我想,就是三年,三年以后,我就可以有我自己的家,他们说话会算话吗??
天奈权衡利弊,我只得答应了。?
我回头一看,“张善人”本来显得冷酷无懦的脸上,突然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一副目的已经达到的样子。我很惶惑,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