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木剑
白衣女子笑看场间，笑着说道：“今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希望诸宗弟子可以全力以赴，陛下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惊呼，
今次的十会果然大不一般，竟连元宗陛下都如此关注。
众弟子们也是眉头微挑，元宗陛下年纪轻轻便横扫**，于乱世中建立大唐王朝，是所有年轻人崇拜的对象，
元宗陛下会关注每一届十会的首胜和三甲，但今年却特别提到，显然对今次这届格外关注，而且京城中十位天将居然来了七个，自然凸显出了与往届的不同。
崔魏铭知道今天究竟有什么不同，猜到元宗是想向魔道和世间彰显中原实力，不禁向天将们那边看了一眼。
几位认识的天将对他微笑致意。
白衣女子继续说道：“今天仍采用抽签的方式，轮流比剑，那么话不多说，剑之会正式开始。”
寻木来到场间，手里提了只木箱。
白衣女子与他相视一笑，将场地交给了他。
风小寒忽然问道：“那个白衣女子到底是谁，似乎十会中大多数都是由她主持。”
众人也早就想问这个问题，能主持十会之人，要么位高权重，令所有人信服；要么在该领域内别树一帜，造化过人。
可这名年轻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朝中老臣，或修行强者。
崔魏铭说道：“她是莫忘忧。”
听着这个名字，众弟子险些惊呼出声来，就连何惜柔的眉梢都挑了挑。
风小寒想了很久，确认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虽名声不显，但却是莫逍遥的女儿，更是五圣之一的徒弟，她叫莫忘忧。”
何惜柔解释道：“是能和武痴昌狂，猎人莫猽相提并论的人，修行界内公认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凌霄，甚至圣人的天才人物，因此当然能主持十会。”
风小寒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她是什么修为。”
崔魏铭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出。
风小寒又问：“那你和她谁强？”
众弟子们都看了过来，显然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崔魏铭笑着说道：“那目前自然是我更厉害一点，不过假以时
日，或许便是她更强了。”
茶一笑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那是自然。”
众弟子翻了个白眼，能这么有自信的人，除了他估计也没几个。
……
……
寻木从箱中摸出两张字条，看着上面的名字，高声道：“倚崖寺玄清，仁炎宗梁九夜！”
众人闻言顿时打起了精神，
剑之会还余三十二人，皆是难得的剑道奇才，
经历了昨日的比剑，他们中随便一人的名字都可以吸引众人的目光，这是对少年天才的认可。
风小寒与梁九夜交过手，知道对方的厉害，
但此时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小和尚，
玄清目光温和，面含笑意，就像一直山庙中静修，没见过尘世的小和尚；眉眼间的稚意被一道禅意掩盖，阳光照在他干净的脸上，反射出温柔的光泽，举手抬足间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想要亲近。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在佛法上竟有如此造诣。
梁九夜一身黑衣，右手持剑，左手轻捏剑诀，行了个剑礼。
玄清也双手合十，还以佛礼。
风小寒尚未来到人类世界前，倚崖寺六佛童便与长明宗七大关门弟子齐名，同时还有望月阁的九仙女，仁炎宗的八大关门弟子等等。
在那些天才里，倚崖寺的六佛童似乎极为神秘，因为他们从不在世间行走，在修行界留下的故事也很少，
但只要在清晨或傍晚时，前去倚崖寺，便能看到他们扫地诵经时的身影，
出家人不在乎虚名，他们偶尔出现在诸宗论道或十会上，只为验证自身修行，一旦达到目的便会请辞离去，因此名次并不如何出众，
以至于很多人都听说过六佛童的名号，却很少有人认识他们。
玄清能一路打到这里，已经属于罕见。
但这也意味着哪怕他打到了这里，也依然没有完全验证他所学的剑术！
大家记得很清楚，他昨日可是胜了一名仁炎宗的关门弟子。
“也就是说连仁炎宗的关门弟子都没能让他使出全力？”
风小寒看着场间，说道：“我倒是想会会他。”
东方羽苦笑着说道
：“不光是你，相信很多人都想见识下倚崖寺的禅宗佛法，可他们总打到一半便退出，可遇而不可求啊。”
何惜柔看了眼风小寒，说道：“如果梁九夜真如你那日所说的一般，还有很多隐藏手段，或许这就是他最后一场也说不定。”
风小寒说道：“可惜了。”
茶一笑点点头，说道：“太可惜了。”
就在众人议论的同时，玄清从袖中取出柄木剑，看向对方，似在邀对方出手。
梁九夜看着那把木剑，不禁陷入了沉默，
虽然昨天就已看出，但此时离得近了他才终于确认，
不是千年桃木，
也非百年怀桑木，
更没有精心的雕琢，
那就是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剑。
普通到在乡间铺子里花几文钱便能卖到。
就连他初入山门时用的冰剑都比这强。
与他手中的利剑相比，这把木剑连玩具都称不上。
可就是这样的剑，
却赢了自家的一名师弟。
想着这些事情，随着锵的一声，梁九夜长剑出鞘，然后插到了地上。
他手持剑鞘，看着对方说道：“你用的是木剑，我不欺负你，只用剑鞘与你交手。”
这个举动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就连天将们眼中都流露出赞许之意。
即便是剑鞘，那也要比对方的木剑强上许多，但至少缩小了很多兵刃上的差距。
公平交手，不论输赢都是光明正大，
这才是剑修的铮铮剑骨。
楼听雨也微微点头，对梁九夜的行为很是认可。
茶一笑却撇了撇嘴，小声的骂了句：“装逼，等下后悔都来不及。”
玄清小和尚见状，便微微躬身，缓缓说道：“谢施主的好意，但贫僧此来目的是印证剑术，剑之会于贫僧们而言更像是场修行，还请施主施舍一场造化，使用铁剑。”
若换做别人，茶一笑定会再说一遍装逼，但却没有，
因为小和尚的声音温和文雅，语气缓慢，却很有说服力，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第四百零五章 剑鞘
风小寒摇了摇头，说道：“不可理喻，来参与十会，难道不是为了赢的么？”
在他看来，梁九夜说不占对方便宜是愚笨的，就像长明宗比武时楼听雨那样。而小和尚的行为更是不能理解，对方主动放弃优势，他却请对方不要这样。
在风小寒看来，这与同一头妖狼厮杀时，对方主动戴上嘴套，而自己却亲手将其摘了下来，只因想公平交手那般无异。
印证修行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倚崖寺内也有六堂之分，随便找个其它堂的师兄师弟比试便好，何必用十会加以印证？
人类世界不是讲求有始有终么，
来都来了，为何不打到底？
楼听雨说道：“因为他们一个是剑客，一个是僧人，眼中都有比输赢更重要的东西。”
风小寒想了想，说道：“若因一时志气而停留在这里，不能与后面的人交手，因而少了些见识，那才是有碍修行。”
梦儿点了点头，觉得风小寒说的有道理。
茶一笑闻言也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风小寒说的很对，但不都对。
“你修行是想要变强，梁九夜修行是为了探索剑道，玄清则是想看破红尘。你与他们的道不同，所以不能理解。”
何惜柔说道：“在你看来他们的行为或许愚蠢，但在他们看来，你的想法也可能很无聊。”
风小寒还是摇摇头，虽然懂了，但暂时还是难以认同。
如果是他，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铁剑，也不会请对方不要放弃自己的铁剑。
因为既然要比，那自然要赢，
既然要赢，那就该坚守自己的优势，这是他的道，
在这些事情上风小寒很执拗，
就像梁九夜一样。
插在地上的剑没有被拔起，拿在手中的剑鞘也没有被收回，
“你想印证剑术并且得到一场修行，我又何曾不想？对我而言，公平交手便是印证剑术的最佳方式，因此我坚持只用剑鞘。”
梁九夜看着对方，说道：“最重要的是铁剑胜之不武，为我所不耻。你是出家人，就不该强求。”
玄清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二人同时拉开架势，两道清晰的剑意弥漫开来，切碎了微凉的秋风，在二人之间交汇相融。
相融处，空气都为之扭曲，
论剑意，双方不分伯仲。
这只是试探。
玄清心中默诵了几句经文，眼神更加澄净，手中的木剑在阳光下居然折射出淡淡的金芒。
梁九夜的剑鞘是黑色的，看不出什么异象，但鞘上的宝石却发出微弱的光豪。
场间的人那写光芒在熟悉不过——那是剑光。
他们手中的都不是真正的剑，却发出了真正的剑光。
人们都知道这是怎样的境界，所以惊讶，所以发出阵惊呼。
他们惊的不是如此剑道修为，
而是两人的年纪。
孔千雷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眼底的水光荡起一丝涟漪，这两人昨日都有所保留，现在看起来竟是都不比魏九崚差，那个梁九夜资质虽不如魏九崚，可一身剑骨，日后说不定还会走的更远。
梁九夜昨天看了玄清的剑，自认看出对方几分剑路，便率先出剑。
黑色的剑鞘如扭动的长蛇，缠绕向对方的木剑，剑鞘划破空气时发出呜呜的响声，听起来颇为骇人。
玄清高宣佛号，木剑横扫间，金色的剑光如朝阳初升时的第一缕晨光，带来温暖平和的气息。
剑鞘与木剑碰撞时发出沉闷却清楚的响声，
蛇与阳光相遇不会发生任何事情，所以双方的第一剑触之既分，没有谁取得任何优势。
风小寒注意到一个细节，他用的是右手！
梁九夜是左撇子，此时却用右手和对方交手，显然还有所保留。
他想试试对方的剑究竟有何神奇。
剑鞘顺势起与地面，指向天空，然后落到玄清的身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空隙，似乎这不是第二剑，而是前一剑的后半段。
剑鞘落下时，有人注意到，剑鞘所指方向的更远处的那刻梅树上，有几片花瓣也同时落下。
不只是异象，还是剑意所制，
这剑还未完全落
下，产生的效果却已经传了出去，如若加以元气，这式剑法将会发挥出怎样可怕的威力？
或许除了仁炎宗亭下的人们外，没人知道答案，
此时也没人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玄清的剑也动了，
朝阳升起于远山，所以他的剑意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木剑在身周留下数道剑痕，仿佛山岳般渊渟岳峙。
剑鞘与木剑第二次相碰，发出更沉闷，也更清楚的声音。
但这一次，却有人取得了优势，
因为玄清用的是守剑，
所以剑鞘压在了木剑上，
这次没有立即分开，因为梁九夜的剑势还没用完。
高山因为很高，所以沉重，所以玄清的这一剑很有力。
巧了，
仁炎宗有门秘传真剑，类似太极，可拨千斤，
忽有一阵秋风起，吹的剑鞘上的光豪如柳絮般飘舞扭曲起来，也吹落了远处的几片花瓣。
风小寒立刻认了出来，这就是长青会上他对自己用的最后一剑，但还是没能拨开自己的剑。
玄清不是风小寒，此剑更无元气加持，即使剑势如高山，又岂能比得过风小寒的肉身本力？
剑鞘轻易拨开木剑，然后落到玄清的左肩上。
下一刻，秋风止，樱花落，
场间寂静无声，
如果这是搏命，此刻玄清的整条臂膀便被斩落了。
可寻木站在场边，静静的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篇还未读完的文章，正在等待下文。
是的，梁九夜还没有赢，
他低下头，看见有道金芒正指着他的胸口。
梁九夜眉头微挑，目光有些惊讶，
那是玄清的木剑！
梁九夜拨开他的剑，然后斩落在他的肩头，仅用了连眨眼都不到的一瞬间，
可玄清却将木剑送到了他的胸前，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他是怎么做到的？
场外的众人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楚，
长明宗亭下的几个年轻目光微变，显然看清了那一瞬间的事情。
第四百零六章 玉盈
梅园深处的某株梅树旁有只珍兽，正趴在树下，闭着眼，享受着风雨前最后的阳光。它一动不动，任由那些鸟落在它的身上，啄食那些藏在银色毛发下的小虫。
秋日的晨风带来微凉的感觉，让人倍觉清爽，精神也为之一振，但对这只珍兽而言，这却是最舒适的摇篮曲，于是它睡着了。
梅园深处的微风忽然微变，吹落了一片花瓣，不知是那两名少年的剑意产生的异象，还是自然之意，
那片花瓣随微风缓缓飘落，在空中形成道优雅的轨迹，
然后落在珍兽的鼻子上，
痒痒的，
于是它醒了过来，打了个喷嚏，惊走身上飞鸟的同时，还吹飞了一只恰巧路过的蝶。
它向四周看看了，确认每到吃饭的时间，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那只蝴蝶在半空中翻了几个圈，然后才下意识的煽动翅膀，顺势落在身后一根树枝上，久久不动——似乎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
……
同样没缓过神来的，还有比剑场地周围的人们，
场间仅有少数弟子和那些修行强者们，看清了玄清方才的那一剑。
玄清的倚崖寺真剑被梁九夜拨开之后，借着对方的剑势，以自己为中心，让木剑顺势绕身体一周，最终从左臂的腋下穿过，然后停在梁九夜的胸前。
姿势十分怪异，但过程无比流畅，没有一丝滞意，可谓浑然天成，给人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仿佛木剑被拨开之后便理应会出现这一幕。
自然，
流畅，
仿佛随波逐流，却仍然到达彼岸的方舟；
就像花开而叶落，随风飘摇的枯叶。
剑鞘是推动方舟的波澜，也是吹落枯叶的微风，而方舟逐流的方向，以及枯叶落下的轨迹，却是玄清想要的结果。
木剑顺着剑鞘的剑势，却能收获自己想要的成效，这与那本著名经卷中提到的佛语不谋而合。
直到此时，大家才终于见到了玄清真正想要印
证的剑法。
众人微惊无语。
倚崖寺不愧是人类世界第一大禅宗，剑法竟这般切合自然与佛理。
梁九夜的剑法是“借力”，
而玄清的剑法，是“顺势”。
就像那只被喷嚏吹飞的蝴蝶，顺势落到了枝头。他的剑法实在太顺，顺的太自然，于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自然。
剑鞘从拨开木剑到落至他的肩头，才用了多少时间？
可木剑绕身体一周却仍能赶上！
风小寒心中的影子不断起舞，推衍着这一剑的真义，越是推衍，便越感神奇。
这种剑法确实少见，但大千世间剑法无数，他在藏书阁里看了不知多少剑谱，其中以“顺势”为精要所在的剑法也并非没有，可在这条路上能走到极致的，凭他所见，唯此剑而已。
“这是什么剑？”
梁九夜沉默了很久，然后问出了那句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场间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问题的答案。
玄清平静的说道：“这是我寺慧灵大师在蛮荒域，观玉盈峰时有感而创，所以叫它玉盈剑。”
玉盈峰是蛮荒域深处的一座峰，
那里山高水长，不为四季所动，放眼望去一片碧绿之景，故名玉盈。
玉盈峰的山麓间不知沉睡着多少强大妖兽，是十分凶险、却也极为神奇的地方。
所谓滴水石穿，蛮荒域的强风裹挟砂石颗粒，历经万年吹打，即使再高耸的山峰也会被削去许多，未来注定会泯灭于尘埃中。
但慧灵大师到玉盈峰前却发现，那些风与沙来到峰前时，不论以什么角度，皆不会被山体截在山麓间，而是会随着山体顺势分向两侧，绕峰而过，如此才有了万年不变的玉盈峰。
他在玉盈峰前静坐一年一月零五天，悟出“顺势”真义，创下此剑，便以玉盈为名。
玉盈剑的神奇与威力，玄清仅只掌握了冰山一角，凭他还未能揭露此剑法的全貌，
但场间那些强者们都已看出，玉盈剑中包
含的真理甚至已经隐隐触及大道的领域，那是凌霄境之上才有资格看到的风景。
当他们看清这点，并想起玉盈峰在蛮荒域的地理位置后，不禁同时心想：难道慧灵大师已经站到了那道门槛上？
众人惊讶过玉盈剑法的神奇后，心中又升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呢，又是什么剑？”玄清看着对方问道。
在玉盈剑法之前，梁九夜也用了一式剑法，拨开了渊渟岳峙的木剑。
虽被对方借势，但其精妙之处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对方学过玉盈剑，那么此刻梁九夜便已经赢了。
玄清的临阵反击虽然惊艳，但真正取得优势、并将局势推进到足以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刻的，是梁九夜。
诸宗弟子扪心自问，当时的情况下，自己绝对做不到更好。
场间部分弟子隐约想起了长青会时他似乎对风小寒用过类似的剑法，但没有任何效果，便也没有记得太清楚，直到刚才又见。
众人很清楚，这一剑的品阶绝不在玉盈剑之下。
梁九夜平静的说道：“这是我宗的太极剑，可以叫它仁炎太极剑。”
为了避免误会，他在“太极”前加了自家宗派的名字，用以区分。
许诺听到这个名字，忽然说道：“怪不得，总感觉哪里很熟，但又很不一样。”
说起太极剑而不加前缀的，只有义兴镇的许氏太极剑法，二者剑势与剑路虽有诸多不同，但其中真义颇为相近，所以她才会觉得很熟悉。
仁炎宗地处北方，与寒川极近，山门所在之地也与草原接壤，同寒山门和草原共同担负着守卫寒山边界的重任。
作为北方大宗，其剑法与法门通常以直接和霸道为主，仁炎真剑更是侵略如火，像梁九夜那般剑如灵蛇的法门本就少见，
而这样的宗门居然创出了太极剑，品阶又如此之高，实是令人惊奇。
崔魏铭笑着说道：“想不到今日第一场就能见到如此精彩的剑法，等你们上去时，找机会也露几手玄黄剑，不能只有他们出风头。”
第四百零七章 木舌无锋
梦儿忽然说道：“说起太极，我记得长生宗最擅太极道法，不知这手仁炎太极剑，比不比得过长生宗的。”
风小寒想起昨日与他交过手的魏九崚，心想他应该会使长生太极剑，却没有用，是因为不强么？
“长生太极剑是长生宗真剑之一，对修为要求极高，只有崩劫境的高手才能初步领略其中真义，然后勉强使出其一成威力，在那之前都是徒有其表，毫无精妙可言。因此一般只能在长生宗的长老们手中见到。”
东方羽说道：“仁炎太极剑虽强，但可以看出门槛远不如长生太极剑高，修到最深处应该会是长生太极更胜一筹，但……”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许诺的头顶，笑着说道：“论太极剑法，谁家的都没有许氏太极剑厉害。”
许诺的小脸上洋溢起天真的笑意，笑道：“那是。”
义兴镇许家隐世前，与长生宗常年交好，长生宗的长老们与那任家主曾多次探讨太极剑，互有所得，相互钦佩。
得知这一任家主的掌上明珠去了长明宗后，长生宗四长老曾亲自去义兴镇问罪，质问许老爷这么好的苗子为何不送来长生宗？
但许家认为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况且许家隐世后，长明宗的清尘长老偶尔路过，还会过来喝喝茶，指点指点家里的小辈，而长生宗的老东西们却没来过一回，好不容易来一次又是空着手来，忒不厚道，
于是被许老爷子骂了回去。
风小寒的心思没有放到他们的对话上，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场间的二人，
借力与顺势相遇，就像江水遇到河流，各有千秋。
他们的剑法另风小寒耳目一新，
此刻他只想窥其全貌，将其纳为己用。
……
……
玄清看着对方的剑鞘说道：“你很厉害，这手太极剑法同样厉害。”
梁九夜说道：“你和玉盈也一样，我很佩服。”
玄清看着对方身后不远处的铁剑，说道：“剑鞘纵然无锋。但与木剑想必还是短了些，也宽了些，不称手，不然方才施主的优势会更加明显。”
“仁炎宗的剑与寻常的剑不同，为了能更快的出剑，所以没有在剑鞘上加装磁石，因此剑鞘无法锁住剑，所以不能套着剑鞘和你打，只能这般与你交手。”
梁九夜说道：“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玄清说道：“请施主还是用铁剑吧。”
梁九夜摇了摇头，心想着小和尚也太执着了些，正要拒绝时，却见对方的目光又落到了倚崖寺的亭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亭下有名身着布衣，赤着双足的中年僧人，
与寻的大和尚不同，那人面相清癯，一身正气，胸前的佛珠每粒都足有拳头大小，且是精铁打造，只看起来便觉得沉重无比，可他却腰杆笔直，仿佛颈间的只是一串普通佛珠而已，
他站在亭下，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山岳一般，八风不动，透过他的双眼，可以感知到他那坚硬如铁般的意志。
因为他的脸上没有慈眉善目，只有怒目金刚。
他不是普通的僧人，
这位苦行僧。
感受到玄清透来的目光，苦行僧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想了想，然后对他点点头。
得到允许之后，玄清对魏九崚说道：“现在施主可以用铁剑了，因为我也会用。”
说着他将木剑横于胸前，
右手握着剑柄，坚定而有力，
左手握住剑身，仿佛握着剑鞘。
然后他双手一分，一道剑光出现在场间，引起阵惊呼。
只见剑柄离开木剑的剑身，同时还中带出三寸青锋，
原来那不是真的木剑，而是木质剑鞘就是剑的形状，以至于看起来就如同一把普通的木剑般。
梁九夜眉头一掀，似乎有些惊讶，
“想不到木剑之中竟还藏了把铁剑。”
他看着玄清，问道：“这便是子母剑？”
玄清铁剑出鞘，顺手腕了个剑圈，对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算是。”
梁九夜看着那把铁剑，有些无语。
方才见长剑出鞘时寒芒一闪，似乎颇为不凡，他本以为那会是把利剑，可待看清后
却发现，那剑居然是顿的。
梁九夜摇了摇头，说道：“你怕不是在逗我。”
先是木剑，再是顿剑，
这都算上真正的剑，
倚崖寺的剑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玄清说道：“请不要小看它，这把铁剑叫做无锋，外面的木剑叫做木舌，天下名剑录中分别排第九十九和一百。”
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和尚不会说谎，
所以他话音刚落，场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然后发出阵嘈杂的议论声音。
“修行界传说的‘木舌在先，无锋为后’，如此传说之剑怎会是这样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也相信倚崖寺和尚的品德，但这……”
“无锋就是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从没听过九十九和一百是子母剑，本来还觉得有趣，但居然也不过如此嘛。”
……
……
长明宗亭下的众弟子眉头一掀，显然也是不信，
但这话出自倚崖寺和尚之口，便不得不信。
梁九夜也是闻言一惊，沉默良久后说道：“九十九和一百？就这？”
与他同样吃惊的还有诸宗弟子，
他们虽听过《天下名剑录》中第九十九和一百剑的剑的名字，也知道其过往，但从没有见过。
听到无锋这个名字，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重剑无锋”，因为无锋就意味着没有剑刃，而无刃还能发挥出不俗威力的，唯有重剑！
能录入名剑录的都是绝世宝剑，要么有无上锋锐，要么有无双战绩，
比如传说中的越女、天魔、北秋，又比如三尺锋，青钢影……
不论如何，只要榜上有名，那便意味着那剑的品质是极品中的极品，是绝对的强剑。
长剑无锋，怎么会强？
就这？
它怎么配？
玄清无奈的说道：“虽然施主们可能不理解，但这就是无锋和木舌。正是因为长剑无锋，木舌无刃，所以此为不杀之剑，是仁慈之剑，更是本寺的珍宝。”
第四百零八章 分胜负
不论如何，玄清终究是拿出了铁剑，而且是榜上有名的天下名剑之一，虽然那铁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
场间的那些老者们见到无锋剑，若有所思，似乎勾起了许多回忆，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好吧。”
梁九夜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留下道小小的剑孔，
见到这一幕，楼听雨与许诺也同样的若有所思，但不同的是周围的长明弟子们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显然是试剑林里的那些不好的回忆。
于是他们不禁多看了那个剑孔几眼，同时心想：应该不会吧？
当然不会，
风小寒是猎人，一心只想狩猎，所以才会巧妙用计。
梁九夜是仁炎宗的剑客，一身正气，自然希望赢得堂堂正正，不然先前也不会用剑鞘比剑。
他的剑从泥土中拔出，却剑身如洗，不见一丝污垢，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只见他长吁一口气，将胸中浊气尽除，眼中剑光熠熠，识海清明一片，
梁九夜闭目，静神，沉腰，然后出剑。
一道剑光划破秋风，撕裂空气，斩向那个小和尚。
此剑来势凶狠，势大力沉，大开大阖间剑意弥漫，显然是最正宗的仁炎宗真剑，
这才是世人们所熟悉的仁炎宗剑法！
梁九夜的剑意就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也如雪崩时向山下奔袭而去的积雪，如施已元气，想必声势会极为骇人。
但风小寒看着斩向小和尚的那道剑光，却微微挑眉，心想：这剑虽强，但和玉盈剑的“顺势”相比却算不了什么，
顺势讲究的就是顺水推舟，对方的势是水，自己的剑是舟，
水来的越快，越凶，
舟借水势，就能行的更快，更远。
可以说玉盈剑就是专克这种剑法的，除非动用元气修为，才能让水强行浮舟。
此时不用柳絮剑法一类的巧剑，却用这种燃杀强剑，简直是最坏的选择。
他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
玄清御无锋剑迎面而去，两剑相遇时，玄清身形向左一偏，躲过对方的
正面攻击，随后无锋剑便擦着梁九夜的剑身，顺着对方的剑势，向梁九夜斩落。
玉盈剑法，倚崖风！
无锋剑就像顺着崖壁吹过的风，九夜剑就是那道崖，而顺着崖壁吹来的是无锋剑，
目标便是崖后的梁九夜。
虽然此剑无锋，但梁九夜还是将其当做真正的利剑对待——毕竟是名剑录第九十九，天晓得它是否藏着些比剑刃还要危险的秘密。
只见他突然改变剑势，长剑向上一挑，随后手一松长剑便飞了出去，
就像向那年大唐的某位天将，开战前向敌方城墙上抛出的橄榄枝，
他的剑意顿时一变。
这本是燃杀强剑，但没有元气加持，不必考虑元气反噬的后果，剑势反而更好掌控，可以轻易做到收放自如，因此他才能作出这样的变化。
无锋剑本是顺着梁九夜的剑身滑落，可现在他将剑抛向了空中，
顺着崖壁吹去的风顿时乱了，不知该飘向何方。
众人一声惊叹，原来还可以这样，
风小寒心想，原来如此。
玉盈剑既然以顺势为主，那干脆改变剑势。被抛向空中的剑无势可顺，玉盈剑自破。
梁九夜的这个决断不可谓不大胆，
玄清虽是倚崖寺六佛童之一，禅心圆融，天赋过人，但毕竟是与世无争的出家人，更不是以武力度苍生都苦行僧，
他剑道修为虽然深厚，但与人交手的经验却十分有限，梁九夜燃杀强剑给人以霸道果断的印象，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剑必然一往无前，有谁会想到他居然把剑扔了？
李笑凡等人看着这幕，想到了风小寒扔剑的时候，他们当时也是一样的惊讶。
因为没见过，
也根本没想过，
所以发生时才会惊讶，
惊讶会让道心产生波澜，
而梁九夜想要的，
就是这波澜一瞬！
见玄清目光微变，梁九夜足尖轻点，长身而起于半空中重新握住剑柄，然后向下斩去。
原本半空中出剑是极为危险的事，因为很难躲开对方的攻击，
但梁九夜
从扔剑，到跃起握剑，然后再次出剑，整个过程一气合成，只用了大约一次眨眼的时间。
如果玄清没有因他扔剑的动作怔住，那么瞧准时机，趁他在半空未出剑之时，便能一剑取胜。
如此大胆的举动，当今年轻人没几个能做到，不愧是仁炎宗的关门弟子。
玄清只用了非常短的时间便回过神来，但已经晚了，只能用出一式守剑去挡。
梁九夜的半空一剑，只是随手一斩，并非真剑。
但他却凭借这一剑抢占了主动权，落地后回身出剑，仁炎宗真剑在他手中接连出现，剑意圆融而饱满，异象恒生，引的场间众人纷纷拍案叫绝。
玄清虽被压制，但凭借玉盈剑与倚崖寺真剑，仍能屹立不倒，
一时间双方打的难解难分，两把剑在二人身前不断飞舞，形成两道由剑光组成的光幕，两剑相撞时的剑鸣声不绝于耳。
可以看出，梁九夜明显稳居上风。
但剑道乃纤毫之争，一时的优劣形势并不能意味着最终的结果，此时的他们就看谁最先失误，看谁最先把握对方剑法的疏漏。
比剑至此，他们比的已经不再是剑术和天赋，
而是平日修行时下的苦功。
谁平日修行更刻苦、更努力，
谁的剑法便更加周密、更严谨。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场间二人，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秋风萦绕在四周，因被剑意所挡，无法吹入场间。
下一刻，两道光幕中的某一个，忽然出现道极细微的间隙，秋风顺势吹入。
与秋风同时从那道缝隙进入光幕的，还有把剑！
众人身形微微前倾，想要看清那是谁的剑。
那是把木剑，
无锋在先，木舌为后。
——木舌剑！
众人只关注了无锋剑与九夜剑的较量，却忽略了木舌剑，
无锋与木舌是子母剑，也就是说玄清其实是用双剑的！
“锵”！
“啪”！
众人只闻两声微响，一把铁剑落到了地上。
胜负已分！
第四百零九章 梁九夜胜
……
……
胜负已分，众人看着场间，微惊无语。
上一刻，梁九夜的剑势忽然露出道破绽，由剑光而成的光幕也出现间隙，
玄清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秋风如而木舌出，木剑宛如仙人一指，刺向对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九夜的剑与无锋剑上，以至于忘了他还有把木剑，
但场外的众人忘了，梁九夜却没忘！
他方才故意露出破绽，引对方用木舌出剑，他自己则是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剑鞘，
而鞘口刚好对着木剑的剑尖……
于是木舌插入剑鞘，发出“锵”的微响，
紧接着便的是无锋剑斩落在地，发出“啪”的一记响声。
不愧是仁炎宗关门弟子，是仅在岳石之下的天才，主动求变，改变局势。这般胆大心细之人，即便在上一代修行者中也不多见。
诸宗那些长老以及不远处亭下的天将们皆是微微点头，眼中也都露出欣赏的目光。
风小寒平静的说道：“这一招是我没有想到的。”
茶一笑也赞了一句：“这一手玩的很漂亮！”
他二人的话引起了周围弟子们的共鸣，众人扪心自问，在当时的情况下，若换做自己，绝对做不到比他更好。
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敬由心生。
看向场间的众多目光中，除了淡然，欣赏，惊叹外，还多了很多敬佩的意味。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之后，修行界又会多一个响亮的名字。
何惜柔看着场间的两名少年，说道：“没想到他竟也是个赌徒。”
她指的自然是梁九夜。
在露出破绽之前，他的一只手便已握住了剑鞘，显然自那时起就已经有了打算。
木舌与无锋是子母剑，但木舌实际上更像是个剑鞘——木剑终究是木剑，除非有绝对的自信，否则谁都不会用木剑迎敌。
但梁九夜却赌对方一旦抓住机会，定会使用木剑，
因为这样才会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所以才有了方才那更加出人
意料的一幕。
刘盼盼想了想，说道：“似乎剑道天赋高的男人，都很喜欢在关键时候赌一把？”
众人立刻想到了陈枫，然后是风小寒，茶一笑等人，
似乎……确实是这样。
陈枫在修行界被称为疯子，不光是天不怕地不怕，还因为他总喜欢兵行险招，他的对手经常因其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和孤注一掷的打法，而苦不堪言。
茶一笑被叫做小疯子，在这一点上与陈枫极为相似。
风小寒自然不用多说，他身中墨烛之毒时，曾冒死下烽火山、向极北寒山川而行，若不是中途遇到生死崖，甚至还打算去更北的地方，到去魔门的地界去碰碰运气。
好在他们都成功了，如若失败，下场应该会很惨。
在刘盼盼看来，这些人都是赌徒，
因为是赌徒，
所以才往往会出人意料，
有些人才会认为他们只是运气好，今次赌对了罢了，
大长老秋律年轻时就经常告诫陈枫，说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希望他能稳中求胜，这才是修行之道。
可陈枫却认为，修行本就是火中取栗，一味求稳只会错失先机，身为剑客就该当机立断，敢行常人所不敢之事。
“我们不是喜欢赌一把，而是习惯性的相信自己的直觉，然后大胆作出抉择。”
风小寒说道：“这是当机立断，是把握先机。”
青竹峰的弟子们以及茶一笑等人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可刘盼盼以及梦儿等人默不作声，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同。
崔魏明笑着说道：“小寒不愧是陈枫的徒弟，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
……
寻木高宣布道：“胜者，梁九夜！”
玄清低着头，看着被击落的无锋剑，目光澄净，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不知在想什么。
他是倚崖寺六佛童之一，禅心如洗，胜负本就是身外事，更何况他是来求一场修行的，本就不在乎输赢。
片刻后，玄清双手合十，行礼道：“恭喜施主，施主果
断大胆，小僧折服。”
梁九夜认真还礼，说道：“你也很厉害，在下佩服。”
玄清收起无锋与木舌，说道：“小僧已然印证所学，谢施主成全。”
说罢，二人便相互拱了拱手，各自回到自家宗派的亭下。
众人正襟危坐，接下来便是第二场，诸宗弟子都打起精神，等着寻木抽签的结果。
寻木从木箱中摸出两张纸条，高声道：“山海门姜龙游，长明宗风小寒！”
“到我了。”
风小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取出昨天的符纸贴在背上，便向场间走去。
不远处的某座亭下，有名身材魁梧的少年，背负巨剑，向师长行了一礼，便长身而起，跃向场中。
众人见那人身形高大，本以为他会重重的落在地上，溅起许多泥土，
可他却如一片被秋风抚落的枯叶，只缓缓落在场间，没有搅乱清风，更没有溅起任何尘土。
想不到这少年生的高大魁梧，行动却如此轻盈，不禁让人感到有些惊艳。
反观风小寒，却是缓缓走来，相比之下显得平凡至极。
“我认识你，你在青云会上力压梁九夜，一身肉身本力强悍至极，我十分佩服。”
姜龙游低头，看向迎面走来的少年，平静的行礼道：“我是山海门的弟子，刚好也有些力气，还请指教。”
山海门远在天南，位置偏远，在修行界只能算是中等宗派，远远比不上长明这些大宗，
但其主修重剑，秘传真剑霸道无双，门下弟子皆战力不俗，不可小觑。
风小寒站在他面前，就像绵羊站在公牛身前一般，衬得他更显瘦小。
他微微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像那年在蛮荒域看这那头妖熊般，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唯有浓烈的战意。
“长明宗风小寒，请指教。”
寻木见二人已经行过礼，于是举起右手，
待他的手落下时，第二场剑之会便正式开始。
但下一刻，
一道声音阻止了他，
“请等一下！”
第四百一十章 重剑之重，长剑之长
“请等一下。” 一道声音阻止了他， 众人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声音的主人，有些奇怪。 寻木看向姜龙游，说道：“怎么？” 姜龙游对寻木行礼道：“据我所知，在剑之会开始前一天，十会便勒令风道友只能施展半鼎之力。” 寻木点点头，看着他结实的肌肉以及背后的重剑，已经猜到对方的想法。 姜龙游说道：“我想请求十会，解除半鼎限制。” 众人闻言一惊，但想到他是山海门的弟子，便觉得并不惊奇。 众所周知，山海门上下皆是壮汉，遇到天生神力的对手，岂能放弃角力的机会？ 长明宗的众人则是暗暗摇头，心想这人憨厚耿直，不知道风小寒的厉害，难道那天长青会上他没看到么？ 那晚的那根肘骨在墙上留下的痕迹， 难道没看清楚么？ 寻木眉头轻佻，心道果然是这样，于是看着他说道：“风小寒的天生神力异于常人。剑之会的宗旨是比试诸宗剑术，而非战力，如若任由他施展肉身本力，对其他弟子不公，也与剑之会的理念相悖，故而才有了这条限制。” “可我也是天生神力，我肉身本力也绝不止半鼎，如此一来对他不也很不公平？” 姜龙游说道：“我生于山野，可徒手杀熊，八岁便能倒拔杨柳。更何况在下使的是重剑，所谓的剑术，也不过就是一力降十会罢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与他堂堂正正的比一次剑术。” “之所以没限制山海门弟子的力气，正是因为你的宗门使的是重剑，重剑剑术的根基是力，而风小寒所使的是长剑剑术，追求的则是精准。出于考量各自剑道境界的本意，这才限制了他的力量。” 寻木说道：“否则他的剑道境界本就高于同龄人，再加上天生神力，岂不是单纯的能够以力服人？” 诸宗弟子皆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 早在很多年前，修行界便有一个共识——长剑，短剑，重剑，皆是剑之道。 既同为剑之道，那本质便没有高低之分。 长剑和重剑修至深处都能达到同样的领域，也就是圣人！ 重剑修力， 长剑修精， 限制重剑弟子的肉身本力，就跟让使长剑的弟子长剑起而不准动剑意那般荒谬， 多年前曾有一少年参加十会，他是刀剑双圣的狂热崇拜者，在那届剑之会中以断剑出刀决，虽承认他 获胜，却取消了其名次，也是这个道理。 这里是剑之会，比的是剑术与剑心， 重剑与长剑只能各展所长， 这很公平。 姜龙游用重剑，运用一身神力无可厚非。 风小寒是青竹峰剑客，如也让他可以任意施展神力，便偏离了考核剑术的初衷。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没有令山海宗的弟子也限制半鼎之力，而只限制了风小寒的。 花之会结束后的那天下午，崔魏明也因此没有追究这项决定。 姜龙游皱了皱眉，正要再开口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我宗剑术以精妙著称，意境深远，绝大多数剑法并不是力气越大效果就越好的，所以即便不限制我的肉身本力，一会儿比剑时我也基本不会拿出所有的力量。” 风小寒说道：“否则我便做不到合天道，生异象，相信这样的事也不是你想见到的。” 姜龙游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风小寒歪着头，看着对方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比，那我们战之会见，当然，你得能在战之会上走到那一关。” 姜龙游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一言为定。” 寻木看着二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开始吧。” 说罢，他再次抬起的手，便重重的落下。 风小寒的剑还在鞘中，拔出时可以用龙舌颤乱敌心神，这也成了他平时必用的剑招。 但这一次他没有用， 因为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早在寻木的手落下的下一刻，姜龙游便来到他的身前，一把黝黑宽阔的巨剑，裹挟飓风由上至下，落向他的头顶。 风小寒眉头不禁一挑， 他之前见到对方跃到场中时的情景，知道这人身法轻灵，远不像看起来那般笨重， 但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 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拔剑，他双手紧握剑柄，横剑在胸，如一条铁链横在长江两岸，企图以铁锁横江拦住正落下的巨剑。 姜龙游用的是山海门的真剑，惊鸿影，有开山碎石之威！ 斩断一条铁链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风小寒也没想过能这样便挡住这剑。 这是他第一次与重剑交手，却不是第一次见识重剑。 在藏书阁那一排排的书架中，某处不起眼角落里便存有几本重剑的剑谱，风小寒也曾看过，虽然并不高 深，其意境也远不如这一记惊鸿影，却给带给过风小寒思考。 如何与重剑交手的思考。 风小寒的剑虽然横在胸前，却不是水平的，而是剑尖向下倾斜， 重剑落到荒剑的剑鞘上时，顺着倾斜的方向滑开，无形中便等于卸掉了很多力量。 同时，重剑砍入木质的剑鞘，滑开的同时也将其斩落。 重剑落入泥土一尺，掀起一阵烟尘， 众人发出阵惊呼，不是因为这一剑的威力如此骇人。 而是烟尘之中有一道微弱却清楚的剑光出现， 淡黄色的剑身出现在风小寒的手中， 只见他长啸一声，也是由上至下劈落，锋利的剑意弥漫开来，剑锋所至之处，就连空气都被割裂开。 他手中的剑光陡然间变成电光，将二人的影子分成两半。 风雷剑法终式，惊雷分影！ 场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长剑挥洒间，那股惊天锋锐！ 看着那只出现了一瞬的电光，长明宗众弟子欢呼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这剑练到了这种地步。 就连崔魏明也有些惊艳的感觉。 他的剑落下的很快， 所以剑光只亮了一瞬， 荒剑没有落到对方的身上，而是他的剑柄。 原来姜龙游的剑插在地上，眼看着来不及回防，便干脆反手握住剑柄，向上猛地一拔！ 就像他儿时倒拔的那颗垂杨柳， 巨剑离开泥土，继续向上，最终以巨剑柄的尾端迎向了那分割影子的惊雷。 随着“叮”的一记声音过后，便是金铁嗡鸣之音响起， 巨剑的剑柄末端出现一道小小的缺口， 重剑通体皆为铁制，所以才异常沉重， 若换做寻常的木质煎饼，只怕他的手与剑柄都会被这剑斩断！ 嗡鸣之音从风小寒手中传来，荒剑的剑身依旧无暇，连个小缺口的都没有，但还是像砸向钢板的铁棍，发出阵阵嗡鸣。 风小寒伸出二指捏住剑身，嗡鸣之音立止。 “你这重剑……应该不是一般的精铁所铸吧。” 风小寒退开数步，看着那把黑黝黝的巨剑说道：“是玄武钢，还是星辰铁？” 姜龙游抬起重剑，抗在肩头，说道：“是玄铁！” 这句话就像落入水面的石头，在场间掀起一阵波澜， “这居然是玄铁重剑！”
第四百一十一章 无形之巧，玄铁之坚
“真是奢侈！” 这句话在众人的心底同时响起。 玄铁，天下之至宝，数量极为稀少，即便是一两也殊为难得，寻常铁器之中如能加入半两之数，凡铁也能立成利器。 是无数铸剑者梦寐以求的材料， 如今人类世界现存的玄铁大多都来自蛮荒域，或是已经干涸的灵脉， 即便是赤霞峰所存的数量也远不如这一把重剑。 一两玄铁价值九千金，姜龙游的玄铁重剑绝不下于四百七十斤， 可以说，姜龙游几乎在拿着无限财富与风小寒交手。 如斯重宝，名剑录中自然榜上有名。 诸宗长老纷纷看向山海门的亭下， 凉亭下，一名青衣男子饮了口茶水，神色淡然，就仿佛自己弟子手里拿的不是镇门之宝，而仅仅是根稻草而已。 “看来今年诸宗对十会都极为看重，竟都拿出了自家的宝贝给弟子傍身。” 崔魏明哈哈一笑，说道：“看来今日将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陈知晓看了他身边的何惜柔一眼，平静的说道：“不知长明宗给自家的弟子准备了什么宝贝？是楼掌门的长明剑，还是秋师兄的律剑？” 崔魏明笑着说道：“谁知道呢，就请拭目以待吧。” 陈知晓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风小寒的剑， 荒剑的剑鞘被重剑斩落，露出的淡黄色剑光让所有人都发出惊叹， 它能承受玄铁重剑的一击，而不留任何痕迹，自然也不是凡品。 玄铁重剑的剑身是玄铁，剑柄则是星辰铁，所以才斩出了一道口子。而星辰铁能与繁星呼应，只需选一良夜，借着星光引元气入铁，剑柄处的缺口到时自然愈合。 所以姜龙游也不在意， 风小寒惊叹的说道：“这把剑应该值不少钱吧，就不怕坏人打劫么？” 姜龙游先是一怔，随后哈哈笑道：“当然怕了，这可是本门珍宝，所以才会请刘长老一同前来京都。这把剑平日便由他老人家掌管，只是今日借我用用而已。” 风小寒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原来如此，请继续吧。” 二人 拉开架势，随后再次战在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风小寒拿出了无形剑的剑柄，以双剑迎战。 昨日风小寒胜过浅语后，当天便有散修提出过质疑，但无形剑与吕迎风的扇剑一样，被认为在法器之列，也属于剑的一种，而且风小寒当日并没有用元气激发剑气成刃，所以也不算犯规。 刚才的试探让风小寒对面前这个人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式惊鸿影霸道无双，当对方重剑高举之时，风小寒便将其全部推衍完成， 即便是能够施展全力的风小寒来用，也不敢保证能使出全部胃里，可在对方手中却如信手拈来， 这足以说明些什么。 姜龙游是他在人类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天生神力之人，如果条件允许他一定会和对方比较一番，但眼下正值剑之会，而且对方天赋超群，剑法大开大阖。如想胜他，便不能冒险以燃烧强剑硬拼。 所以风小寒希望，能够以巧取胜！ 无形剑与荒剑不同，更加锋利的同时，也多了许多收放自如的灵活， 二人又对拼十余招， 风小寒突然抡起荒剑，狠狠的砸在重剑之上，逼退对方半步，随后欺身上前，左手的无形剑斩向对方胸前。 子午左手剑。 无形剑落下时，阳光在空气中发生曲折，勾勒出剑的影子， 姜龙游下意识的架剑去挡， 剑的影子却突然消失不见， ——风小寒将剑气收回了剑鞘。 但他的这一式却没有停止，仍然握着剑柄向下斩落，仿佛无形之剑仍在那里，只是剑招生异象，让无形剑真的隐形了而已。 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姜龙游当然也一样， 可风小寒握着剑柄的手继续落下，众人想象中的那记本应由无形剑斩落在玄铁重剑上时而发出的声响，却没有出现， 只见他的手继续落下，当剑柄所指向之处已经掠过重剑的刹那，剑影再次出现，锋利的气息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重重斩出。 姜龙游大惊，连忙侧身让开，随后高高跃起，退开十步距离，险而又险的躲开了这一剑。 但无形剑还 是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很深的血痕，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随后，冷汗则是湿透了他的后背。 风小寒虽然没有瞄准要害，但如果再向上抬高数寸，或在向前更进一尺，便能将其封喉，或者斩成两段。 今日虽然是剑之会，不能用元气，少了许多凶险， 以至于很多弟子都忘了，对方手中的仍然是利剑，是吹毫断发的杀人利器。 剑所存在的初衷，是为了杀人的。 刚才风小寒的这一斩，让所有人都记起了这个事实， 即便是剑之会，终究是在比剑，即便场间有寻木在侧，以便随时分开二人终止比赛，但仍然有性命之忧。 姜龙游伸出拇指，封住了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随后看向对方准备说些什么。 但风小寒却没给对方机会，左右手中的虚实双剑合璧，左阴右阳， 阴阳双鱼轮转之际，有道强光乍现， 阴阳一剑！ 姜龙游立刻辨认出了这式剑招，昨日对方和浅语比试时，所有人都曾亲眼目睹，这是怎样可怕的一剑。 但他昨日见过后苦思许久，因此也早有对策， 只见他双手紧握剑柄，剑尖向下，吐气开声的同时双手发力，向下一沉，将玄铁重剑插入泥土，挡在了他和阴阳一剑之间， 宽大厚重的剑身就如一面墙，隔开了他与正前方的所有攻击。 阴阳一剑撞在了玄铁重剑上，风小寒用了半鼎之力，肉身本力高度集中，于是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撞向玄铁重剑的不是风小寒，而是一道惊雷。 一时间烟尘四起， 姜龙游双臂发麻，但还是咬紧牙关，挥舞起重剑向前横扫。 山海门真剑，横扫千军！ 这招的名字很俗气，像是小说里招式的名字，不知究竟是创造这一剑的那位先贤是民间庸俗小说爱好者，还是实在读书不多，才起的名字。 名字虽然俗气，但很霸道， 就像这一式本身那样， 带起的强风吹散了烟尘，露出了他魁梧的身形， 却没有看到风小寒的身影。
第四百一十二章 风剑之玄妙，重剑之无双
姜龙游挥剑扫千军，斩入烟尘的同时，也吹散的烟尘，却没有见到风小寒的身影，这让他有些错愕，不禁微微挑眉。
只见远处席位上的众人们都微微昂着头，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讶，
姜龙游顿时醒悟，将剑高举过头顶，
原来在烟尘升起后的刹那，风小寒便高高跃起，此时正手持双剑，由上至下地劈向对方。
玄铁剑实在太宽太大，攻时力若千钧威势骇人；守如同盾牌密不透风。
风小寒的剑再次砸在玄铁重剑之上，姜龙游右臂伸直，左臂微曲，使重剑在头顶形成一个斜面。
“锵！”
荒剑顺着斜面，划过重剑的表面，向剑尖一侧划落。
正是一开始时，风小寒施展铁锁横江防御时的法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龙游虽然看似粗犷，但实则心思细腻，在交手的过程中也在不断进步着，刚见过的方法便能即刻应用于实战，足见道心与悟性。
诸宗长老微微点头，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
崔魏明更是赞道：“山海门有此人，足可保证未来百年不倒。”
姜龙游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因为他此时全部的身心都放到对方接下来的一剑上。
于半空中由上至下的全力一击，按理说接下来应该落到地上，然后退开数步，换气之后才能继续出招，而这其中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丝间隙。
这丝间隙便是空档，若换做别人，姜龙游无论如何都会抓住这个机会，展开攻势。
但他面对的是风小寒，
风小寒手中握着两把剑，可从重剑中传来的，却只有一柄剑斩落的感觉。
即便双剑同时落下，且双剑相合，落于一处，但与一把剑单独落下时带来的感觉也仍有细微差别。
更何况他之前接了风小寒数剑，姜龙游可以肯定，这一剑中所含的力道，绝对不是对方的全力。
姜龙游神识敏锐，对力道的把控尤为精细，在这方面不会出错。
果然，风小寒落到他的背后，用残余的余力刺出，直指他的后心。
微风轻起，吹过梅林来到场间，带来潮湿的感觉，
然后便在场间徘徊，久久不散，引得许多弟子眉头一掀，显然从那淡淡湿意中察觉到一丝锋锐。
风不能被直接看到，但可以被感觉到，就像风小
寒的无形剑。
姜龙游背对着他，看不到他出剑，却感觉到了剑尖由远及近时的压迫与锋利，这让他的后背有些发紧。
虽说风不可见，但当其掀起道淡淡的尘烟时，人们便看到了它的踪迹。
众人没有看到无形剑的剑身，却看到了它在刺出的时候，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
宛丘剑法，若风拂尘！
无形剑的剑身为上代主人的剑气所凝，宛如实质，不必动用剑意，仅凭随手挥洒便轻易划破空气，
这是何等的锋利？
如果姜龙游手中的剑不是玄铁所制，而是把寻常精铁打造的重剑，被无形剑一击削断都有可能。所以风小寒在半空中一击，落地后以余力回身出剑，虽然意境并不圆融，剑意也不饱满，但威力却远在方才的半空一剑之上。
姜龙游知道，这次对方没有收手，而是抱着可能会杀死他的打算出剑。
他当机立断，一声断喝，向正前方扑倒而去，
但风小寒早算到他有这手，只见他手一松，场间的异象顿时一变，
微风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一副山水意境。
无形剑离手，继续向前刺去。
长明宗亭下的众人虽然早就见过，但今日再见仍感惊奇，
风小寒先是施展阴阳一剑，随后跳到姜龙游头顶半空一剑，落到对方身后回身使出若风拂尘剑，这时却仍能借余势用出这招孤丘山水剑！
连续四剑，寻常人连续施展两剑便神识见底，心力不济，需要至少一口喘息才能恢复，
可风小寒却能凭一口气息，连出四剑，其中三剑都是能合天道，生异象的强剑！
这不是因为他神识与心力远超常人，而是风小寒提前算到对方的行动，然后给下一剑留了几分力气。
即便每一剑都远低于其原本该有的威力，但无形剑的锋利却刚好弥补了这点。
姜龙游没看到对方丢剑，但场间众人的惊呼声和背上发紧的感觉却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妙。
只见他向前扑倒在地的瞬间，左掌在地面猛地一拍，留下道清晰的掌印，众人感受着足底传来的轻微震动，皆有些心惊——他说自己天生神力，没想到肉身本力竟强到这个地步。
姜龙游用这一掌之力，使身体向一侧滑开数步距离，险而又险的躲开了孤丘山水剑，仅在身侧留下一道划痕。
不得
已而向前扑倒，在很多人眼中本就丢脸，这时在地上滑行，更显得狼狈至极。
但他并不在乎，此刻他只想着怎样出剑反攻对方。
姜龙游手掌在地上一按，高大的身躯便直直挺起，右手紧抓剑柄，随着声怒吼，再次使出横扫千军剑，只是这次玄铁剑掀起的气劲如同欲卷残云的狂风，周遭的尘土伴随着淡淡的烟尘被卷向空中，显然威力更胜之前。
尘土落下时，如雨，
雨中出现一道微光，暗黄，
那是剑光，剑意让尘土变得更加细碎，
握着荒剑袭来的风小寒没有躲，他选择了正面迎击！
众人做起身子，紧盯着场间的二人，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幕。
他们都隐隐有所预感，胜负将会在这一剑中产生！
山海门的弟子们知道，横扫千军不是姜师兄最强大的剑法，却是他最擅长是剑法！
姜龙游自幼入山门拜师修行，每日挥剑三百次，其中五十次直刺，一百次劈斩，一百五十次横斩。
横斩是他修炼最多，最为擅长的剑势，横扫千军也是他最初修行的剑招。
所以这一剑中凝结着他平日里下的苦功，以及与这玄铁重剑同样深沉的剑心。
所以如果这就是本场比试的胜负手，那山海门的弟子们不相信姜龙游会输。
长明宗亭下，众弟子们同样紧张的看着场间，但除许诺及几名外山地子外，其他人的眼中却没有多少期待。
当长明宗的野小子选择硬拼，要么是由于形势危急没有办法，要么因为是十拿九稳，有毕胜的把握。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凭风小寒的身法，躲开这剑轻而易举，所以肯定不是前者……
这世上有太多的你始终坚信，但最终不会成功的事情，
这些弟子中很多人都曾坚信自己不会输给这个野小子，最终却败得很惨。
……
……
拥有无尽肃杀之念的诛心剑意弥漫开来，与如雨般的尘土宁为一线，
风小寒足尖轻点，再次跃起，一人一剑，带着一线风雨，刺入玄铁剑掀起的狂风之中。
下一刻，姜龙游剑势已尽，狂风散去。
他双手持剑，剑在身侧，保持着剑势最末的姿势。
而风小寒则站在玄铁剑上，手持荒剑，
剑尖抵在对方的咽喉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拦路柔？
“长明宗，风小寒胜！”
……
……
风小寒收剑行礼，说道：“承让。”
姜龙游哈哈一笑，还礼道：“不愧是陈枫前辈的徒弟，风兄剑术果然厉害，令人敬服，我输的心服口服。”
风小寒说道：“你也很厉害，我差点就输了。”
姜龙游笑着说道：“希望还能在战之会上与你相遇，到时你我再战一场，那时便没有这般容易了。”
风小寒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客套，转身向长明亭下走去。
茶一笑看着缓缓走来的风小寒，又复望向远处山海门亭下的少年们，轻声说道：“与其说对方输在了剑术上，倒不如说是风小寒赢在了道心上。”
众人微微点头，
无形剑虽然锋锐无边，堪称神兵利器，但对方的玄铁重剑亦是霸道无双，论威力决不在无形剑之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风小寒并不在兵刃上占优，但他却充分发挥了无形剑的灵活，
最重要的是他比剑时胆大心细，诸般剑法信手拈来，剑意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
交手时还能主动创造机会，而不是被动的等待变数，最后的一人一剑揽风雨更是收获奇效。
风小寒能够做到这种地步，除了将剑术修至极深的境界外，还因为他能在交手时能够算计和思考，
与姜龙游这样的对手交手时，还能做到这样，足见道心圆融。
风小寒赢这场主要靠的是无形剑，若换做荒剑也能取胜，只是不会如此轻松罢了。
风小寒回来后，崔魏明看着他，微笑道：“干的不错，比那梁九夜和倚崖寺的佛童更要出彩。”
风小寒微微摇头，说道：“这个姜龙游很强，只是勉强取胜而已。”
“哦？青竹峰上的野小子，竟也学会谦虚了？”
崔魏明笑道：“你不也没用玄黄剑么，怎么着都是你赢过了他，喝口热茶歇一歇，今天还要在比几场呢。”
风小寒接过陈英雄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靠着凉亭的柱子坐下，呼吸均匀，感受着微风吹过，带来淡淡湿意的同时，也在暗自积蓄着剑意。
……
……
寻木将手从箱中抽出，他看着指尖的两张纸条，上面有两个名字，其中一个
尤为显眼，不禁眉头微挑，嘴角也轻轻勾起，心道终于到她了。
“长生宗，莫雨渊……”
他故意顿了顿，随后笑着说道：“长明宗，何惜柔！”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坐直身子，目光也都飘向那做亭下，寻找着那位少女的身影。
在众人的瞩目下，何惜柔起身，向崔魏明行礼后，走出凉亭，众人的视线也随着她一齐移动。
她的衣裙随风微动，仿佛一朵雪莲盛开于天山之上，随风摇曳，她走出凉亭来到场间，就如同从画中走了出来，宛若仙子下凡，正欲随风而去……
相较于那年诸宗论道时，她眉眼间的稚意已去，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绝美面庞看痴了一众年轻弟子。
天空上，一束光透过黯淡的阴云，落到她的身上，平添几分仙意。
很美，
美的惊心动魄。
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但今日再见，仍会感叹：天下竟有此人。
这就是青竹峰首徒，也是青竹峰上最美的风景，何惜柔！
楼听雨看着场间的那道风景，眼中尽是对方的背影，目光不由得有些痴了。
与他同样目光都，还有在场的很多人。
多年前大唐的二皇子殿下，就是在青云会上看了何惜柔一眼，只一眼便误了终生，称非她不娶。
但也有很多人不一样，比如陈英雄，他虽然也是目光痴迷，却是对着梦儿。
梦儿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便抬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去。
风小寒看着场间那些人的目光，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楼听雨，发现对方竟连自己再看他都没发觉，不禁微微摇头，说道：“修行者应心无外物，如此这般，何苦来哉？”
崔魏明笑着说道：“古时曾有言论，人皆有爱美之心！他们都是年轻人，相比于只能感知的美，他们更喜欢可以看到的美。所以在同龄人里，小柔儿凭美，便足以战胜大多数对手。从这一点上来说，你与他们都不一样。”
“毕竟我是个野小子。”
风小寒想了想，说道：“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师傅才默许我住在紫竹院里，诸峰弟子们也才没再找我麻烦。”
崔魏明笑了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这样，在小柔儿眼里，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追求一个女子首先要做的，便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而引起对方注意最快的方式，便是与众不同。
风小寒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没有理他。
何惜柔站在场间，打量着面前明媚的少女，心中波澜不惊，目光宁静如水。
莫雨渊也在打量着她，面含笑意，说道：“姐姐长的很好看，即使戴着面纱，竟也是绝美，真是个仙子。”
何惜柔说道：“过奖了，你也很美。”
莫雨渊咯咯笑道：“神仙姐姐就别取笑我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说自己好看。”
何惜柔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对方还有话要说。
“其实今天我没想过和仙女姐姐你交手，我更希望是和贵宗的另一个人。”
莫雨渊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向她的背后，那里是长明宗凉亭的方向，
亭下有名少年，抱着剑，靠着柱子，坐在那里，她的目光投过去时还打了个哈欠。
莫雨渊说道：“我更希望能和那位姓风的师兄比一比，看看能战胜我家魏师兄的，到底有多厉害。”
昨天夜里，她带着一坛酒去找魏九崚，与他对饮，促膝而谈，饮至兴起，魏九崚夸赞风小寒实乃天人，愿以他为对手，奋力修行，只为来日再战。
何惜柔秀眉微挑，说道：“你想替魏九崚打回来？”
莫雨渊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是的，但天不遂人愿，今日不巧，遇到仙女姐姐拦路，说不得，也只好请你让让路了。”
众人闻言一怔，但旋即便露出丝笑意，笑她天真可爱。
何惜柔乃青竹峰收徒，陈枫门下弟子，论剑术在年轻一辈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莫说方才风小寒惊艳四座，何惜柔是人类世界成名已久的修行者，她名不见经传，却夸下海口。
众人只当她是天真。
“不巧，那是我家师弟。他近来修行不力，师傅交待的许多课业都落下了。我这个当师姐的，也想借今日之机，好好教训他一下。”
何惜柔微微摇头，平静的说道：“看来今日的确不巧，你替自家师兄复仇的路，我拦定了。”
远处的风小寒有些郁闷，喃喃道：“我每日都化灵修行，什么时候落下课业了。”
崔魏明闻言大笑。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天子脚下会有鬼？
……
……
剑之会开始前，诸宗弟子还在洗漱和蓄意养神时，京都城还未醒来，
城中的天色灰蒙，厚重的云层令天地都黯淡了几分，东方的天际处没有看到那抹鱼肚白，连阳光都被遮在层云之后，让人觉得心情有些压抑。
然而城西的西直门却提前打开，只为远道而来的两人放行，
两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相映成趣。
高瘦的年轻人眉头紧锁，长而浓的眉头就像被风浮动的叶子，看起来就像是位为生计发愁的教书先生。
老者躬着身子，弯着腰，似乎是路途劳顿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背上的行囊太重，他的背也有些驼。
年轻人身上并无包袱，但似乎并没有替老者分担的打算，就像名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京都的街道很宽，能容八匹马车并行，此时天色未亮，空气微凉，城中的人们大都还未醒，放眼望去，四下无人，不禁令人觉得有些冷清。
与街道同样冷清的，还有那名年轻人的脸色。
他看着宽敞的街道，平静的说道：“这条街真的没人？”
他的语气很淡，淡的令人有些发慌，如不仔细听去，很容易便会错过他的声音。
老者咳嗽了几声，说道：“没人，除了我们两个。”
心里却想着，你来了京都，这条街上哪里敢有人？
铁无常淡淡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老者解释道：“自然是影卫堂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大明王朝的锦衣卫都曾出过错，大唐王朝的影卫凭什么能作此保证？”
“至少在这种事情上，至今为止，影卫堂还没出过错。”
“第一次出错，或许就在今天。”
“但或许也只是你太怕死了而已。”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想去了，我们回头便是。”
“论怕死，我还及不上你。”
铁无常冷哼一声，说道：“若现在回去，岂不是目无天子？那样必死无疑。”
老者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你走前面，若有人，替我挡着。”
铁无常想了想，说道：“我的命比你值钱，你命又比我难取，所以这样做更加保险。”
老者叹了口气，无奈的点头答应，同时心想，这个家伙还是那般怕死，还是那般狡诈。
铁无常环顾四周，将那些阴影处以及灰暗的角落尽收眼底，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充斥了胸腔，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个缘故，他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冷。
“人也许没有，但鬼还是可以藏几只的。”
铁无常看着街巷的某处，说道：“不然我为何感觉这么冷。”
老者闻言一怔，但旋即目光忽然亮了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洪亮许多，他冷笑着说道：“也许是因为你那件贴身软甲忘了穿，不然怎么会觉得冷呢？”
他的声音很清楚，不似之前那般浑浊，在这安静的街道里，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如果那些阴影里有人，一定会听的很清楚。
铁无常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老者笑着说道：“怎么，铁城主又有吩咐？”
铁无常缓缓附下身子，慢慢地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此时两人靠的极近，他的嘴几乎是贴在对方耳朵上，说了一句话。
“我若死了，你可想好了自己要怎样活？”
老者面色微变，旋即后退数步，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死？和你呆在一块，简直生不如死。”
铁无常直起身，平静的说道：“你若求死，早就跟我同归于尽了。”
老者沉默了，
他确实怕死，也很想让对方死，但对方一旦死了自己的责任最大，肯定不能活。
因此，老者虽然希望对方死，却更怕对方真的去死。
不知多少个夜里，他偷偷潜入铁无常的房间，最终却不敢下手，只能带着无尽的懊恼离开。
他是商七十二，
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人。
铁无常再度看向那些灰暗的角落，说道：“你们都是废物，是这世上最没有胆量的人。”
老者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在对方前面，向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铁无常从他背后的行囊中抽出把纸伞，撑开后抗在肩上，跟在后面。
白色的纸伞在无人的街道上显得极为醒目，就像浑浊的池水中忽然开出一朵莲，
纸伞上有只手持盾牌的鬼，神情狰狞，八只鬼眼分别望向八方，看神态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伞柄处则有只黑色的鬼首，长着嘴巴，口吐长舌；如灵蛇吐信，嗅探八方。
这是件防御法器，能警示八方而来的杀意与危险。
他将抗在肩上，便遮住了背影，阻隔了来自身后的威胁；他的身前有商七十二，加之自己时刻注意左右，即使阴影里真的有刺客，也不必担心。
散落民间各处的诸国时代余孽一直蠢蠢欲动，只缺一人振臂一呼，便能群能造反，
而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铁无常。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视他为威胁，想要杀死他，
即便他再三强调，自己只想深居铁怀城，无心造反，甚至赌咒发誓，
但朝野之上，有谁会信呢？
魔门为了南下韬光养晦七百余年；大唐赵氏、诸国君候、甚至连千年前与人类世界打场神魔之战的域外种族，也都图谋天下，
何况是他这个身体里流淌着前朝血脉的人？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世上最不稳定的变数，就连诸宗都视他为这太平盛世的威胁。
想着这些事情，铁无常的眉头锁的更紧，眉毛变得更浓，面色也更加愁苦。
走了不知多久，街道两侧那些角落的阴影里没有任何动静，他的脸色才稍稍舒缓了些，
来到街道尽头，走过一座石桥，穿过几条街巷，边来到了京都城最有名的四条主街道之一的玄武大道上。
大道的尽头便是皇宫，另一边则是玄武城门，号称大唐守护神的第一天将孤阙，在那里曾有过一场著名的血战，
史称玄武门之战。
铁无常收起伞，塞回老者背后的行囊里，到了这里，已经不再需要撑伞了，没有人敢在这条大道行刺，
他抬起头，眺望着那明黄色的城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者也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一路走下来他时刻精神紧绷，对神识的消耗极大，此时终于可以放心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身在偏殿，心在竹林
二人走向皇城，那里早有人在候着，
一名身着锦缎的老太监，正低眉垂首的立在皇城门下，身旁年轻的小太监远远的看见他们，对他耳语几句，老太监这才抬眼，望向那由远及近的两道身影。
他是皇宫内的总管太监，姓张，所以宫里的人都尊他为张公公，
在所有太监中，他的地位仅次于作为御前太监的曹公公，但论官职，他的官位却还要在其之上。
能让他来皇城门前接待的，无不是天将或者从一品级以上的大人物，
铁无常仅作为一城之主，且铁怀城远在云墙之下，那里是人类世界最边缘的地方，本不应有这等待遇。
但他身份特殊，配得上这样的礼节。
待铁无常来到门下，张公公垂首躬身，便算行过礼了。
铁无常微微点头，跟着他继续向门内走去。
进了城门，走过一片广场，便来到了午门前，
午门是皇宫正门，进了午门，便是进了皇宫。
午门之上有崇楼五座，飞檐如羽翼，从高空俯瞰的话，那些飞檐就如凤凰展翅一般，故那些楼也称做五凤楼。
五凤楼前站着一位少年，身穿明黄色的朝服，身后跟着数名婢女和护卫，目光澄净，面庞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给人十分随和、容易亲近的感觉。
少年微笑道：“铁城主，别来无恙。”
铁无常对他行礼道：“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说道：“铁城主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随我去面见父皇吧。”
铁无常说道：“不知陛下唤我来，所为何事？”
“父皇近来忙于朝政，日理万机，每每都批阅奏折至深夜，直到最近才稍稍清闲，与铁城主一年多没见，甚是想念，这才邀你过来陪父皇下下棋。”
二皇子笑道：“刚好，今日恰逢十会，你也正好顺便看看热闹。”
铁无常的眉头微微一挑，愁苦的眉毛轻轻颤抖，面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他远在云墙，元宗一句口谕，他就不远千里奔波而来，原因竟是想他了，让他来陪对
方……下下棋？
身边有个商七十二随时监视着还不够？
这么折腾自己很好玩？
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往的借口都还想点样子，比如那次诸宗论道时，诸宗弟子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岔子，让他过来当面解释清楚。
虽然一纸书信也能做到，但让他亲自解释只是借口，元宗是在故意折腾他。
铁无常跟着二皇子走进皇宫，再去偏殿的路上，恰好遇见曹公公。
曹公公对他们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看着对方匆匆的背影，二皇子不禁微微挑眉，心想：这是怎么了？
他们来到偏殿，在门外求见。
元宗皇帝抬手，将手里的卷宗扔到半空，绕于梁上的清风将其接住，飞出窗外，不知去了哪里。
“让他进来。”
……
……
大皇子离宫去了江南，三皇子还在闭关，准备参加战之会，四皇子尚且年幼，
只剩下二皇子陪在元宗身边磨墨，随他批阅奏折，学习朝政。
元宗皇帝与铁无常下了几盘棋后，便让张公公带他下去休息了，
二皇子将未批阅的奏折从箱内取出，整理好，摆放到案前，然后坐在元宗身边，
感受到殿外微风吹来时带来的淡淡潮湿的感觉，以及屋内的冷清与安静，顿时令人觉得有些无趣。
他不禁扭头看了眼窗外，那里刚好飞过一只彩蝶，挥动着美丽的翅膀，从竹林间穿过，却被林中的阵法所困，不知该往何处去，就如同迷路的少女，正暗自神伤，美的令人心碎。
看着这一幕，
想到竹林与少女，
二皇子很自然的便想起了幼时在长明认识的，那位竹林间中的少女，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下午，阳光很好，竹林中习剑的少女穿了一件白色长裙。
同样的剑招，在别的弟子手中是杀气凌然的长明真剑，
在她手上却像是落到花瓣上的晨露，从中能感受到一种从容与阔静的美。
剑起时，少女意
动，
于是剑落于林间，雾升于山野。
少女的身姿在薄雾与剑光的映衬下更加朦胧，如梦似幻……
对方就像林中起舞的精灵，将竹林点缀成绝美的花卷。
二皇子那时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那些雾并不真实存在，而是对方剑法的异象。
少女的竹海一剑落于空处，但在二皇子眼中，却觉得那一剑落到了自己心里，持剑的人也随之一起落到了自己的心里。
从此那道绝美身影，便再难忘却。
与她相比，窗外的蝴蝶美景顿时黯然失色，就如美玉旁的沙砾，不及其分毫。
“专心。”
一道声音将二皇子从回忆中唤醒，
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儿臣分心，请父皇降罪。”
元宗将手中批好的卷宗放到一旁，看着他问道：“为何分神？”
“这……”
二皇子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元宗皇帝顺着他方才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到了那只被困于竹林间的蝴蝶，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
“今天是剑之会，青竹峰上的那对弟子都来了，诸宗也都派来了最优秀的弟子参与。你想去看？”
不待二皇子开口，元宗皇帝收回目光，对他说道：“等曹平回来，你就去看看吧。”
曹平就是曹公公，平日诸皇子不在时，都是由他磨墨，伴君批阅奏折的。
二皇子大喜，连忙行礼道：“多谢父皇。”
元宗皇帝缓缓说道：“让你去，不是去看风景的，而是学习和增涨见识。诸宗弟子的精妙剑术以及御敌策略，你务必仔细揣摩，回来时我要考你。”
二皇子认真的说道：“儿臣明白，此去定认真观摩。”
元宗皇帝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批阅奏折。
想到一会就能见到那人，二皇子感觉自己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就连那些奏折上的字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片刻后，曹公公终于将那份卷宗抄录完毕，并亲自交到众大臣手中，
二皇子欣然离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男人的直觉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这场比试以何惜柔的获胜而告终，
双方仅过了二十九剑，便分出胜负。
与之前两场势均力敌的攻防相比，这的确显得有些快了，时间也仅用了不到半刻钟而已。
但若说是以卵击石，却有些不太合适，
事实上，何惜柔胜的并不轻松。对方年纪虽小，但剑法超群，剑意纯粹，异象如真，用剑时的许多精妙之处，引得众人为之侧目。
纯以剑术论，莫雨渊的剑道修为绝不在她的师兄魏九崚之下，其实力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是顶尖的，
就连魏九崚也没有想到，这丫头的剑术居然精进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和她交手的是风小寒，想来短时间内，也很难占到什么便宜。
只可惜她本局遇到的，是何惜柔。
二人出的剑虽少，用时也短，但却足够精彩，很多精妙之处值得深思。导致很多人都还没从中缓过神来，还在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剑意，回忆着刚才一幕。
寻木宣布胜方之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便响起阵议论声，纷纷猜测着两位少女真实的修为究竟如何。
合天道，
生异象，
这是剑法品阶的体现，
也是诸宗真剑与民间流传的那些寻常小剑本质上的区别。
既然是真剑，那剑术中自然有天地真义存在，修为越高，看到的风景越多，领会的自然也就越深，剑术也就更加高明，这是全修行界公认的事实。
但凡事无绝对，这种事情自然也存在例外，否则只需将那些境界最高的年轻弟子选出来比试便好，哪里需要废这些功夫？
如果修剑之人是此道天才，纯在剑术方面，胜过更高境界的人并非不可能，自从十会举办以来，其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她们能将剑术修行到这种地步，修为自然不低，难道已经跨过了那道门槛？”
“但从未听说她二人已经破境入崩劫呀，难道洞幽境也能将剑术修炼至此？”
“如果是别人的确值得惊讶，但那两位可是长明宗与长生宗的关门弟子，何惜柔更是成名已久，能在洞幽境中取得这样的成绩，到也不算在意料之外。”
“不错，之前两场的那几位不也是十分厉害，却也在洞幽境么。”
……
……
两位少女的剑意与异象震落了许多梅花，
不知何时一瓣梅花从树梢上飘落，落到了风小寒的头上，夹在他的发间。
他望着场间那名明媚的少女，心想如果是自己，需要多少剑才能胜她？
肯定不会只有二十九剑！
于是他又看向场间另一名绝美的少女，心想：想不到她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莫雨渊将剑收入皮革制成的鞘内，发出低沉的微响，仿佛是在叹息，她惋惜的说道：“我输了，看来我不能替魏师兄打回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何惜柔说道：“上场时，长老特地嘱咐我，跟我说你很厉害，没想到是这么厉害。”
何惜柔微微点头，说道：“你的确轻敌了，如若再谨慎些，少抢占几轮攻势，一开始时便不会被我占了上风，导致结束的这么快。”
“论剑术你在我之上，即便再怎么谨慎也还是会输，结局不会改变，况且这就是我的全力……”
莫雨渊摇摇头，说道：“坚持的久些也只会使看上去输的好看点而已，不会改变什么。”
何惜柔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莫雨渊像是忽然想了什么，笑着说道：“我突然好奇，如果今天你的那位风师弟和你对上，结果会如何？”
何惜柔微笑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莫雨渊笑着说道：“咯咯，那我拭目以待咯。”
说罢，二人便向各自的亭下走去。
但在何惜柔转过身的瞬间，她突然看到外围的人群中有道身影，手摇折扇，满面笑意，正微笑着看着她。
那人将眼中的欣喜隐藏的很好，但还是有道掩饰不住的光芒，
如果此时风小寒也看向这边，他会立即认出那道目光，
因为他曾见过太多次——比如白大胖子看向风筱筱时；茶一笑在看刘盼盼时；以及楼听雨看何惜柔时……都是这样的眼神，眼中也有同样的光芒。
吕迎风说，那个眼神叫做 爱慕。
何惜柔也见过无数次，对她来说这样的目光早
已见惯，已成寻常，
毕竟长明宗最美的风景，谁见了不爱？
但唯独这个人的，
却令她觉得有些厌恶。
何惜柔面无表情，目光也变得微冷，就像初春时偶尔飘落的雪。周围的人没有察觉，毕竟她平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也很少有人敢于直视她的美貌。
但风小寒毕竟与她朝夕相处，还是发现了她的变化，不禁心想：这又怎么了？
她来到亭下，路过风小寒身边时，随手将那瓣夹在风小寒的发间的梅花挑出，
她的举动十分自然，就像从随手拂去书桌上的落叶，自然到都连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风小寒从那个野小子，到如今的衣装整洁面容干净，宛如常人，全靠何惜柔的监督。
二皇子看到这幕，眼底闪过丝错愕，手中的折扇也忘了摇曳。
高傲如何惜柔，竟会与这少年如此亲昵？
他到底是谁？
二皇子爱慕何惜柔多年，虽见面次数有限，但却很了解她的性格。
如果是寻常人，何惜柔根本不会理会。
如果是较为亲近的同门，她最多也只会出言，提醒对方发间有异物。
可她却直接替那个少年从发间取下，而且还那样自然，仿佛已经有过很多次……
而恰恰因为这个动作太过自然，所以才一点也不自然。
何惜柔何等样人，除了被她视若如父的陈枫，还曾与哪个男性走的这么近？
想着这些事情，二皇子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威胁——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男人的直觉不比女性更差！
他望着靠着柱子席地而坐的风小寒，不禁五指紧握，就连关节都有些发白，手中珍贵的镶金折扇更是被捏成了碎片。
站在他身旁的两名侍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低着头，不敢出声，用隐蔽与询问的眼神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却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ps：关于男人的直觉，我觉得是蛮准的，大学时候我前任所在的班里有个男生，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人的气场和眼神不对，似乎对她有企图，事后证明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