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毁于一旦
“呜呜呜……五哥，太玄都被大水毁于一旦，姐姐也被那头凶兽抓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巫礼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低声啜泣道。
巫真看了看脚下狼藉一片的都城，摇了摇头，幽幽叹息了一声。
“五弟……”巫彭轻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
“大哥！你没事吧？”巫真和一众兄弟全都围上前，神色担忧地看着巫彭。
“我没事！可若是让那头七阶凶兽得到了女娲大神的仙器五彩石，极有可能为整个三岛十洲带来一场不可挽回的可怕灾难！”
“大哥，你说该怎么办？灵山十巫全都听大哥调遣！”巫真挥动着拳头，那头凶兽杀死了二哥，摧毁了太玄都，又捉走了小丫头，无论如何，巫真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巫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朝着远处海平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五弟，看来你要去蓬莱仙宫走一遭了，去把神尊白泽请出来！”
“神尊白泽？”巫真挑了挑眉，早便听闻那位神尊性情孤傲，从不与外界往来，就算自己放下身段去求他，他也未必肯帮忙。
巫彭点了点头，沉声道：“事到如今，只有神尊白泽能与那头凶兽一战了！只不过，这里距离蓬莱仙宫路途遥远，一路上不知会遇到多少凶险，你只身前往，我的确有些放心不下……”
“大哥！我可以陪五哥一起去！”巫礼上前一步，站到了巫彭面前，姐姐如今下落不明，只要能帮到姐姐，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我也愿意随五哥同行。”巫罗向来与巫真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架，可刚刚危急关头，巫真几次出手救了他。况且，巫罗也有些担忧那个小丫头。
巫彭沉吟了半晌，道：“也好……蓬莱仙宫距离此地八十八万余里，坐落于北海之中，与元洲的水下都城青沝城相连，那里是鲛人族的聚居之地。鲛人善战，又十分凶残，因此，你们一定要尽量避免与他们产生冲突！”
巫彭从怀中取出了一艘颜色翠绿的小竹船，向半空中一抛，那艘竹船迎风见长，霎时间化作一艘大船漂浮在海面上。他看着那艘竹船，继续说道：“这艘不沉木制成的竹船，在大海上可以日行几千里，搭乘这艘竹船去蓬莱仙宫，只需数月时间便能抵达。”
“我们若是乘坐这艘竹船离开，大哥和其他兄弟们怎么办？”巫真知道灵山仙阁附近的那座传送阵法是单向传送的，没有办法将众人传送回去。
巫彭摇头一叹，道：“五弟不必为我们担心，去请神尊白泽是当前最要紧的事情。”
巫真摆了摆手：“大哥，你跟四哥、七弟和九弟搭这艘竹船离开吧！我还有其他办法去蓬莱仙宫。”说罢，他将手指压在唇边，吹了一声长哨。
“哒哒哒哒——”
一头体型硕大，通体赤红的巨兽从海面上踏浪而来，带起了一片翻滚的水花。待那头巨兽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楚了它的模样，它身形似豹，双眼之间长着一根颜色漆黑的长角，身后拖着五条长尾，仰天发出了一阵兽鸣。
“这是……伢伢？”巫朌看着面前那头巨兽，不敢置信地道。
巫真轻轻拍了拍巫朌的小脑袋，呵呵一笑，道：“的确是伢伢，等五哥执行任务归来，就让伢伢带着九弟去兜风！”说着，他又对巫朌眨了眨眼睛，笑道：“五哥跟你说过伢伢是一头仙兽，没有骗你吧？”
巫朌忽闪着纯真的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五哥没有骗人，伢伢是一头厉害的仙兽！”
巫真哂然，抱起巫礼飞身一跃，跨上了伢伢的后背。
巫罗对巫彭等人抱了抱拳，道：“兄长们多保重！我和五哥定会顺利完成任务，早日返回灵山仙阁。”说完，他也翻到了伢伢的后背上。
“狰狰——”
伢伢高声鸣叫着，四蹄轻抬，踏着水浪飞奔而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
妊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躺在幽深的海底，周围漆黑一片，连一点光亮都没有，只有她腰间的避水珠隐隐向外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将她的身躯笼罩在内。妊乔抬起头四下打量了一下，竟然没有看到那头凶兽梼杌，可她昏迷之前明明记得是那头凶兽将自己掳走了！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唉……”
妊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心知这不过是自己心中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太玄都被大水冲垮了，数万人死于非命，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当初，她若是没有招惹那头凶兽梼杌，又或者，她没有赶去太玄都，结局必将会有所不同。
“哼！臭丫头，你终于醒过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妊乔身后传了过来，妊乔蓦地转过身，瞪视着那头凶兽梼杌，缓缓后退了几步。
“呵呵，不必害怕，只要你将女娲的那枚五彩石交出来，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凶兽梼杌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妊乔，身上七阶仙兽的气势猛然爆发了出来。
五彩石妊乔是不会交出去的，可她如今修为全失，根本不是这头七阶仙兽的敌手，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那张遁地符了。但她心中也不确定，使用了那张遁地符后，自己能不能逃出这头凶兽的手掌心。
凶兽梼杌在海底来回踱着步，视线紧紧地粘在妊乔身上：“我奉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若是想取你走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即便我将体内这枚五彩石交给你了，你也无法使用！五彩石乃是女娲大神的仙器，只有拥有上古神族血脉的人才能够驱使。”妊乔又向身后退了退，很快就抵到了冰冷的墙面，看来此处因该是一处水下洞穴。
“快把那枚五彩石交出来，其他的，不需要你来担心！”凶兽梼杌鼻息粗重，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
“好！但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妊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偷偷将那枚遁地符攥在了手心，若是情况不妙，她可以随时逃走。
“快说！”
“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我的？”妊乔神色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若是不知道凶兽梼杌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就算她用遁地符逃走了，也会被再次逮到。
第八百二十一章 深海洞穴
“这个嘛……”
凶兽梼杌沉吟了片刻，垂眸看着妊乔，道：“小丫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诞世时，曾经吸收了一枚五彩石内的灵气，能够准确地感应到其他五彩石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妊乔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果不其然，若是这样的话，就算她用那张遁地符逃走了，这头凶兽很快还会把她追回来！究竟该怎么办呢？
“小丫头，你不会是再想怎么从这里逃跑吧？哈哈，哈哈哈哈——”
凶兽梼杌突然仰头狂笑了起来，他缓缓靠近了妊乔，眯着眼睛道：“你睁开眼睛仔细瞧一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凶兽梼杌说着，轻轻敲了敲妊乔身后的石壁。一点点幽蓝色的光芒亮了起来，如流萤一般盘旋上升，照亮了周围这片深蓝色的环形水域。
妊乔抬起头向头顶上方望去，只见那些幽蓝色的光芒飞出了很远都没有抵达海平面，看来自己被困在了不知几万仞深的深海海底！四周的环形岩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怪石，海水很清澈，隐隐呈现出半透明状。
“这里是什么地方……”
妊乔感觉周围的水压激增，呼吸有些困难，她神色惊恐地向身后退了退，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堆骸骨上面，发出了一连串脆响。
“这里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深海洞穴！没有我的帮助，你休想从这里逃出去！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凶兽梼杌在距离妊乔很远的位置伏下身来，似乎没想阻拦她逃跑。
妊乔暗自握紧了双拳，竭尽全力向上潜去，可她的身躯上好似有万斤重担一般，死死地压在她柔弱的肩膀上，让她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妊乔咬着牙又试了几次，结果依然失败了。
凶兽梼杌摇了摇头，轻笑道：“小丫头，何必如此固执呢？只要你交出那枚五彩石，我便带你离开这里，怎么样？”
“傲狠，事到如今，我还是跟你把话说清楚吧！那枚五彩石已与我融为一体了！即便你把我杀了，也得不到那枚五彩石！”妊乔感觉有些绝望，别说她此时修为尽失，就算她的修为全部恢复了，以她的一品仙人境界的实力，也无法从这处蓝洞中走出去。
“杀了你？”
凶兽梼杌猛力摇了摇头，道：“我好不容才把你捉到这里来，怎么会轻易把你杀了呢？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陪你耗下去！为了得到那枚五彩石，我在女娲神庙守了数千年，不介意再多等一千年……到时候你早就变成一堆尸骨了，你体内那枚五彩石自然会落入我的手中。”
妊乔看了看脚下那一堆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骸骨，心中那种恐惧的感觉更甚了！难道她真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只能跟眼前这头凶兽为伴？
不！绝对不要！可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呢？
妊乔转头看了凶兽梼杌一眼，见他也正审度地向自己看来。妊乔轻吐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先冷静下来。她盘膝坐在海底，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古卷天书中的全部内容。既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答案，还不如潜心修炼，说不定可以将自己的心境修炼至大成境界。
凶兽梼杌方才见妊乔的气息不稳，还在暗自窃喜，本以为有机可乘，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快就调整了过来，竟然开始打坐修炼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凶兽梼杌说完，化作一道白光破浪而去，随着那些幽蓝色的光芒一同消失在了蓝洞的尽头。
“天下至柔为水，而柔乃刚之本……”
妊乔徐徐睁开了眼睛，眼底流动着一层潋滟的水光，她因明悟了代表至柔至弱的水之力，才能够承受深海海底这么强大的水压，否则的话，她早就粉身碎骨了。可水之力还不足以带着她冲破层层阻碍，逃离这处深海洞穴。
借助第二枚五彩石的力量，妊乔感受到了天地初开时的明之力，明即为知觉和明辨的能力，是属于远古大神的智慧之光！通过这份知觉的能力，可以让她心若琉璃，内外明澈，洞悉世间的一切美丑善恶。
而她刚刚领悟的古卷天书常者篇中的内容，则是让她遵从自然之理，复归本心。
领悟了这些内容之后，妊乔的内心逐渐变得强大了起来！可古卷天书中还剩下最后两卷内容，她一直无法破解出来，分别是第四卷素者篇和最后一卷的太虚篇。妊乔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待她领悟了古卷天书中全部内容后，她一定可以一举翦除心魔，离开这处心魔之界！
“唉……”
不知过去了多久，妊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古卷天书第四卷素者篇中的内容篇幅很短，妊乔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仍然不能破译其中的奥秘，想必这卷素者篇也跟其他各卷的内容一样，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够破解出来。可她如今被困在海底，又去哪里寻找这样的机会呢？
“哗啦啦——”
感受到周围水波的流动，妊乔再次睁开了双眼。凶兽梼杌已经回来了，他将几个巨大的海蚌和一些藻类灵植丢到了妊乔面前，短眉一竖，唇角一扬，道：“快吃吧！虽然你饿死了我可以早点儿得到那枚五彩石，可那样就太无趣了，不是么？我要亲眼看着你被无尽的恐惧和空虚折磨致死！”
妊乔被困在深海洞穴中，周围一片昏暗，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不知过去多久了。不过，她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便取过一些藻类灵植放入了口中。
这些藻类灵植十分滑腻，又酸涩难咽，刚一入口妊乔就差点儿全吐出来。可她要努力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逃出去的希望。想至此，妊乔含着泪将那些海藻吞了下去。
“呵呵呵呵——”
凶兽梼杌怪笑了几声，冷声道：“看来下次要给你找一些更好的‘食物’吃才行！”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妊乔的面色惨白，开始干呕起来，她伸出纤细的长指探入喉咙中用力抠了抠，倾身吐出了一大摊肮脏的淤泥，那些淤泥中还有一群蠕动的黑色物体，吓得妊乔尖叫着连连后退，捡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了那摊淤泥。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万法归一
那团黑色的东西很快就停止了蠕动，不是因为被妊乔丢出去的那块石头砸中了，而是因为这处深海洞穴底部的水压太强了，时间久了，任何生物都无法存活。
妊乔蜷缩着身躯，缓缓抱膝坐了下来，心中有些委屈，也感到了一丝落寞……
不知幽冥神君此刻在做什么呢？他也像自己一样被心魔困住了么？若是他知道九天任女牝姒复活了，心中会作何感想？
妊乔抬起头轻轻抚摸着面颊上那道暗红色的疤痕，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当真是正确的么？她已经将九天任女牝姒的神魂从自己体内分离了出去，为她重新塑造了一具肉身。如今的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女子妊乔了！待她从心魔之界走出去之后，幽冥神君和九天任女牝姒夫妻二人终将再次团聚，那自己又算什么？
妊乔越想越心烦，她猛然站起身，开始绕着这处水底洞穴踱步。
这处水底洞穴并不大，只有十余丈宽，妊乔很快就触到了对面冰冷的石壁。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人，凶兽梼杌把她关在这处深海洞穴中，自己想出出不去，别人又找不到她，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还未可知。
“咕噜噜——”
妊乔的肚子传出了一阵响动，的确饿得有些发慌了，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巨大的海蚌上面。凶兽梼杌并不想饿死她，既然那些海藻有问题，那这些海蚌或许是可以食用的。
妊乔缓缓走上前，盯着那些大海蚌看了一眼，随手取了一只，用半月弯刀残影将蚌壳撬开了。肥腻的蚌肉看得人口齿生津，妊乔实在忍不住了，就用刀尖挑了一小块蚌肉放入口中，顿时感觉肉质爽滑、味道十分鲜美。
妊乔很快就将一整只海蚌吃完了，腹中传来了阵阵饱腹之感，她也感觉有些疲倦了，就躺在那只巨大的空蚌壳中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好似有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飘了过来，那琴音空灵，曲调婉转，透着无尽的悲切之意。妊乔睁开双眼，正欲起身去寻找那阵琴音的来源，那阵琴音又戛然止歇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名女子的幽然浅叹声。
妊乔的面前坐着一位容颜绝美的女子，她穿了一袭洁白的鲛纱衣，满头银发垂落在地。最令人瞩目的是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瞳，仿佛装着星辰和大海一般，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她跪坐在琴案边，面色略显苍白，眼中婆娑生泪，我见犹怜，香葱玉指轻轻压住了琴弦，心中似有万千情丝难以抒怀。就连站在一旁的妊乔，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伤感起来。
“你是何人？我不是被困在那处深海洞穴之中么，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名女子的视线终于从琴案上移开了，抬起头向妊乔看了过来，眼睫轻颤，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脸庞上滑落了下来，“铮”地一声拨动了琴弦，砸落到了琴案上面，化成了一颗圆润多彩的珍珠。
妊乔神色讶异地张了张嘴，惊呼道：“你是鲛人？”
那名女子对妊乔的话恍若未闻，兀自开口道：“风溱，我是素心，我被北海的海皇夜煞捉住了，囚禁在元洲的青沝城中，你若是看到了这只海蚌中的影像，速来青沝城救我！”
元洲的青沝城？妊乔秀眉轻蹙，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和神兽白泽居住的蓬莱仙宫紧紧相连。
“素心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妊乔快步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素心的肩膀，谁知她的手竟然径直从素心的身体间穿了过去。
妊乔一惊，赶忙向身后闪退了两步，只见那名女子和她身下那张琴案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作点点亮光彻底消散在她的面前，这处海底洞穴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妊乔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个巨大的空蚌壳，突然明悟了过来，定是这名鲛族女子素心被人捉走了，她设法将自己遭遇记录在了这只海蚌中，想向自己的爱人求救，不曾想那只海蚌却被凶兽梼杌无意间捕到了，还被妊乔吃进了肚子里，因此，她才会看到这段素心求救的幻象。
“素心姑娘，你我相隔万里，命运却如此相似，都被囚禁在这幽深的海底……既然这一段幻象被我看到了，我答应你，他日若是能从这里走出去，定会想办法助你脱逃！”
妊乔心中重新燃气了一股斗志，她不能放弃，就算为了素心，她也要从这里走出去！
素心……
妊乔从这名鲛族女子的名字中获得了一丝感悟，赶紧盘膝坐下，开始一遍一遍地默念着古卷天书素者篇中的内容：所谓素者，本元自性；天真而妙，不属迷悟；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
虽然没有领悟其中的意义，但这样日复一日地打坐修炼，使妊乔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陷入了一种静止的状态之中，既没有感觉疲乏和困倦，也没有再产生过饥饿感。
凶兽梼杌在这期间出现过几次，每次都带回一些奇形怪状的食物，现在这处海底洞穴中的食物都快堆积如山了。凶兽梼杌见到妊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中虽然气愤，却也无计可施。杀了这个小丫头倒不算什么，可她体内那枚五彩石也会随着她的身躯一同腐烂、消失。
可等待的时间越久，凶兽梼杌越是暴躁，他就快忍受不了这个小丫头了！哪怕得不到那枚五彩石，也想一掌将她拍死在海底！
妊乔此时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之中，她紧闭双目，身体好像漂浮在一处广阔的虚空中，亲眼目睹了天道的诞生！
素，即为无杂……就好比一面镜子，本身无色无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能显现出万象万物！但如果这面镜子受到了污染，有了尘垢，就失去了它的纯素，也失去了观照万物的功能了。我们的心灵亦是如此，若想守住纯素之道，就要摒除杂念、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欲念越多，杂思越多，就失了那一份纯素之心，精神也就不再是圆满无亏的了。
“嗡——”
周围的水波一荡，一股可怕的气息向四周席卷而去。
妊乔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强大了数倍不止，可以感受到方圆几百里之内细微的动静。找回了那份遗失已久的素心，她的精神力达到了圆满之境，回归到了一种初始的状态，即为心生万法，万法归一！
第八百二十三章 天道之力
空寂的虚空中，点点淡金色的光芒逐一亮了起来，渐渐向妊乔的掌心间汇聚。妊乔从那些金光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能量波动，与她体内的灵力不同，那是一种更为玄奥莫测、可以改变天地法则的天道之力！
与此同时，盘坐在海底洞穴中的妊乔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底闪烁着一片金色的光芒，一只手掌已经完全化成了金色，她翻转掌心，对着面前的石壁猛然击出了一掌。
一阵刺眼的强光闪过，将守在一旁的凶兽梼杌吓了一跳。待那片金芒消散后，他忙沉眸向妊乔面前那面石壁看去，见那面石壁安好无损，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臭丫头！你又在作什么妖，若是不将那枚五彩石交出来，我就一掌将你拍死在这里！”
凶兽梼杌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形岩壁就发出了一连串脆响，听上去令人头皮发麻。凶兽梼杌仰起头环视了一圈，只见石壁上面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那些裂缝还在不断地向上延伸，“咔嚓咔嚓”的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臭丫头！你究竟干了什么？”
不大一会儿工夫，这处深海洞穴的环形石壁轰然坍塌了，一股急浪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将妊乔和凶兽梼杌的身躯卷走了……
妊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岩上面，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海风吹拂，阵阵波涛拍打在礁岩上，激起了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湿咸的海水味道。
妊乔先是一惊，继而一喜，眉梢忍不住微微上扬，自己终于摆脱了凶兽梼杌，从那处海底洞穴中逃出来了！她成功破解了古卷天书第四卷素者篇中的内容，找回了那颗纯素之心，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更加内敛了，几乎变得微不可察，就算凶兽梼杌想凭借五彩石那丝微弱的联系找到她，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妊乔要去蓬莱仙宫寻找神兽白泽，还要去青沝城救出被困的素心，可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周围除了幽蓝的海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妊乔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困兽袋，唤出了神鸟苍鸾，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元洲在北海中，自己朝着正北的方向飞，应该不会有错。
神鸟苍鸾从困兽袋中钻出来，展开彩羽唳鸣了一声，载着妊乔遁入了高空之中。
……
茫茫的海面上，有一头通体赤红的巨兽正在踏浪飞奔着，那头巨兽身形似豹，双目之间长着一根颜色漆黑的独角，身后拖着五条长长的尾巴。它的背上载着三个人，中间的那名红衣男子领口微微敞开着，邪魅狷狂的脸庞上露出了几许凝重之色，他轻轻拍了拍那头巨兽的脖颈，低喝道：“伢伢，再快一些！接连赶了数月的路，终于到了元洲青沝城的地界了，只要到了那里，蓬莱仙宫就咫尺在望了！今晚，我们兄弟三人要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
那名红衣男子的身前坐着一名身穿白色锦衣、浓眉秀目的少年，他的身后则坐着一位朱颜翠发的绿衣美人，仔细一瞧，方能看出那名美人竟然是男儿身。这三个人正是从太玄都一路赶来的巫真、巫礼和巫罗。
青沝城望之如云，反水而居，是鲛人族的聚居之地。鲛人骁勇善战，又很凶残，尤其是他们的海皇夜煞，不仅心狠手辣、嗜血如命，而且，他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那就是喜欢四处搜罗美人！无论是人族、鲛人族还是妖族，只要被他看上了，全都会被他捉回青沝宫囚禁起来，视若禁脔。
巫罗长眉一蹙，想起那个海皇夜煞，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何处。巫罗轻轻拽了拽巫真的衣袖，低声道：“五哥，大哥临行前交代过了，让我们兄弟三人尽量避免与那些鲛人发生冲突，还是绕开青沝城，直接去蓬莱仙宫吧？”
巫真摇了摇头，梗着脖子道：“那怎么行？据说鲛人族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而且多才多艺，八弟难道没有听说过‘鲛女夜歌，对月流珠’的故事么？既然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里，理应好好寻欢作乐一番！”
巫罗见自己劝阻不住，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巫真不知巫罗心中所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分发给了众人，道：“这是化形丹，可以暂时改变容貌，让我等变作鲛人的样子，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了！”说完，他率先将一粒丹药丢入了口中。
片刻过后，巫真的身躯上隐隐浮现出一层透明状的鳞片，耳鬓两侧长出了两片暗红色的鱼鳍，身下的两条长腿也化成了一条粗壮的红色鱼尾。
巫真转过头看了巫罗一眼，神色振奋地道：“八弟，你看怎么样？”
巫罗幽幽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五哥性情急躁，又很执拗，大哥让他跟来，也是怕五哥闯下什么祸事吧！
“五哥，这化形丹虽好，但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到时候我们还是会被人识破的！”
巫真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那个小玉瓶，道：“八弟不必担心，化形丹五哥这里还有很多，足够我们撑过今晚了。”
巫罗暗暗摇头，纵然他心中百般不情愿，还是解开衣衫，将那粒化形丹吞服了下去。他幻化出了一条浅绿色的鱼尾，尾鳍上面还点缀着一些彩色的鳞片，看上去格外华丽。
巫真看向巫罗，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道：“八弟，你若是一名女子的话，一定会是一个大美人！”
巫罗恶狠狠地瞪了巫真一眼，这样的话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了。
巫真见状，讪讪地挥了挥手：“不过是一句话玩笑罢了，八弟可不要介意！”
巫礼化出了一条墨色的鱼尾，这样的墨色鱼尾在鲛人族中是最常见的，可他仍然十分兴奋，一直抱着自己的鱼尾不撒手。
“十弟！准备好了吗？五哥要带你去好好见见世面！”巫真说完，哈哈一笑，拍了拍伢伢的后颈，伢伢纵身一跃，四蹄踏起了一片浪花，身躯蓦然一坠，向水下沉去。
第八百二十四章 鲛绡云裳
“咕噜噜——”
伢伢张开嘴巴，吐出了一长串水泡。它鬓边的皮毛上裂开了几道缝隙，长出了鱼鳃，可以顺畅地在海底呼吸。
待那一长串水泡消散后，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们的面前是一座蓝色的水晶吊桥，吊桥的两旁矗立着两座高大的鲛人雕像，那名男子双目凝视着正前方，握着一柄海神叉，看上去十分威严。那名女子美貌温婉，手中托举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吊桥的后面连接着一座宏伟华丽的水下都城，整座都城都镶嵌在一片绝壁上面，仿佛是用一整块如山岳般巨大的水晶雕凿出来的。在那片绝壁的最顶端还有一座巨大的水晶王宫，在水下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那里应该就是海皇夜煞居住的青沝宫了。都城内随处可见用巨螺和贝壳搭建的房屋，上面还用五彩斑斓的珊瑚和珍珠镶嵌点缀。
“哇！这里应该就是青沝城了吧？”巫礼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不错！”巫真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唏嘘，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气派的水下都城。
一行人摆动着鱼尾向下潜，很快就来到了那座水晶吊桥前，被几名头戴钢盔、手持银色三叉戟的鲛人族士兵拦住了去路：“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可有青沝城的通行令牌？”
通行令牌？巫真和巫罗对望了一眼，没想到进入青沝城还需要有通行令牌，还好巫真早有准备，将一个装满仙晶的锦袋不着痕迹地塞入了一名鲛人族士兵的手中，在他耳边低语道：“我等是来青沝城探亲访友的，还请几位将士通融一下……”
那名鲛人族士兵捏了捏那个锦袋，从头到脚打量着巫真、巫罗和巫礼三人，指了指他们身后的伢伢，道：“你们几个可以入城，但这头凶兽不行！”
“狰狰！”伢伢闻言，庞大的身躯骤然一缩，化成一头赤红色的小兽，攀上了巫真的脖颈。
那名鲛人族士兵一怔，随即向城内挥了挥手，神色不耐地道：“去吧去吧！可不许在青沝城内寻衅滋事！”
巫真对着那几名鲛人族士兵拱手致谢，带着巫罗和巫礼大摇大摆地踏入了青沝城。
青沝城内十分繁华热闹，来来往往游人如织，街道两侧挤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商铺，有酒肆和食肆、兵器铺和防具铺等，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出售鲛绡制成的彩衣和鲛珠饰品的商铺。不过，巫真对这些商铺都不感兴趣，他来青沝城另有其他目的！
从古自今，鲛人族的女子都以美貌著称，而且她们的声音如空谷幽兰，格外悦耳动听，若是能一堵美人的风姿，有幸能够听到鲛女夜歌，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巫礼紧盯着街市上的各色店铺，眼界大开，惊讶得合不拢嘴。青沝城跟太玄都差别太大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夜明珠，也不曾见过轻薄得像一层云雾一样的鲛绡。他盯着一件彩蝶穿花的鲛纱衣看了半晌，幽幽开口道：“这件鲛衣姐姐穿上一定很美！”
巫真闻言瞟了那件鲛衣一眼，只见那件鲛衣周围的水波一颤，上面绣的彩蝶好似活过来一般，翩翩飞舞起来。印象中的小丫头瘦瘦小小的，总是穿着一袭黑衣。虽然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可她的姿容并不差，甚至算得上是一名绝色美人。若是穿上这样一件鲛衣，的确能为她增色不少。
“店家，这件鲛衣我要了！”
一名头顶梳着垂髻的鲛人族少女从店内迎了出来，对着巫真眯眼一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件鲛绡云裳在整座青沝城，甚至整个三岛十洲就只有这么一件！它不是一件寻常的鲛纱衣，这件鲛纱衣割不破、剪不断，入水不濡、入火不焚……乃是一件罕见的极品仙器！”
巫真的心头一惊，这件鲛纱衣竟然是一件极品仙器？仙器很常见，在灵山仙阁的藏兵阁中就有许多，但极品仙器却是连一件都没有。可这件鲛衣除了漂亮一点和不会破损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很可惜……”
巫真看着那名鲛人族少女，疑惑地道：“可惜什么？”
那名鲛人族少女摊开了手掌，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这件鲛绡云裳是海皇为他的下一任妻子量身定做的，概不出售！公子倒是可以看一看其他的鲛衣。”
“可我只想要这一件！”
那名鲛人族少女的面色一变，一拂衣袖道：“公子若是执意要这件鲛衣，便是想跟海皇为敌！那么，小店和青沝城也不欢迎各位，请速速离开吧！”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巫真还欲上前与那名鲛族少女争辩，却被巫罗一把扯住了衣袖，强行拉着他走远了。
“八弟，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巫真挣开了巫罗的手，神色愤懑地道。
“五哥！这可是在鲛人族的地盘，那些人看上去友善，实则最是凶残不过了，我们招惹不起！而且，就算那个店家肯将那件鲛纱衣卖给你，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极品仙晶来。”
巫真冷静地想了想，巫罗说的话没有错。他身上只有几百枚极品仙晶，还是大哥临行前塞给他的。一件寻常的仙器只要数十枚极品仙晶，可刚刚那件鲛绡云裳少说也要数千枚极品仙晶，他还真买不起。
“什么鲛绡云裳，不过是一件破衣服而已！五哥带你们寻欢作乐去吧！”
巫罗拉住了巫真手臂，怒道：“五哥，不要继续胡闹下去了！我们先找一家客栈歇下，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前往蓬莱仙宫去寻找神兽白泽。那个小丫头被凶兽梼杌捉走了，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若是真担心她，就应该听大哥的话！”
“八弟！平日里大哥教训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么？”
“五哥，你误会了，自从来到了此地，我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巫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柔美的琴音打断了。几个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间华丽的水晶阁门前，刚刚那阵琴音就是从这处水晶阁中传出来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鲛女夜歌
巫真抬起头向那座水晶阁望去，只见水晶阁的门楣上挂着一幅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摘仙阁”三个大字。门前站了一排身穿盔甲的鲛人族士兵，见巫真等人停住了脚步，忙神色戒备地打量着他们，目光不善。
“摘仙阁……这里是什么地方？”
琴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听上去婉转悠远、瑟瑟袅袅，好似在诉说着弹琴之人无尽的悲伤之意。突然，美妙的琴音戛然而止，一名满头银发、容颜绝美的女子从阁楼上探出头来，对着巫真等人疾呼道：“几位公子，救命啊！”那名女子说完，就被拖回了房中，从房间内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将阁楼上的那扇小窗“啪”地一下关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姑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巫罗盯着那几名鲛人族士兵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气息很强大，应该都是五品仙人境界的大罗金仙，巫罗靠近了巫真，在他的耳边悄声道：“五哥，就算那位姑娘当真遇到了麻烦，我等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巫真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被一柄银色的钢叉拦住了去路。
“几位公子既然来了，就别杵在门前呆呆地看着了，进来小酌一杯如何？”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那座水晶阁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了。一排水浪推着巫真、巫罗、巫礼的身躯向前，鱼贯进入了一间彩珠铺地的水晶大殿内。
一只白玉一般的素手掀开了珠帘，随即，一名美貌的鲛人族女子从殿内迎了出来。她姿态曼妙、青丝墨染，身上穿了一袭浅紫色的鲛纱衣，身下拖着一条银白色的鱼尾，看上去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又是何人？”巫罗看着面前那名女子，神色微凛，他和巫真都是五品仙人境界的大罗金仙，但他竟然看不透眼前这名鲛人族女子的修为！只能说明这名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
那名鲛人族女子抬眸看向巫罗，围着他转了几圈，随即冁然一笑，道：“快瞧瞧，多么俊俏的一位……小公子啊！长得细皮嫩肉的，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想来那位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掐巫罗的脸，却被巫真一把握住了。巫真挺胸上前，将巫罗护在了身后，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那名鲛人族女子缩回了手，抬起头看向巫真，娇嗔道：“公子不必动怒，我叫落月，是摘仙阁的阁主，见几位公子远道而来，不过是想请几位公子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自远方？”巫真梗着脖子问道，他和巫罗、巫礼各自服下了一粒化形丹，从外貌上看与寻常的鲛人无异。
巫罗则双眉紧蹙，落月……摘仙阁，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突然，他双目一凝，想起在落雅轩曾经听一位酒醉的莽汉提起过，青沝城的海皇夜煞喜欢四处收罗美人，还专门组建了一支鲛人军团，那支军团的首领好像就叫落月！糟了，他们卷入了一场麻烦之中，这下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落月眯着眼睛冷冷一笑：“我不仅知道你们来自远方，还知道你们并非鲛族人！”见巫真等人的面露惊慌之色，她才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我对诸位的身份来历并不感兴趣，只是想跟各位交个朋友。”
“交朋友？”巫真看向落月，脸上布满了疑惑。
落月轻轻拍了拍手掌，几名容貌清秀的鲛族女子垂首进入了大殿，将手中端的酒菜摆放在了殿内的水晶长桌上，又躬身退了出去。
落月展开手臂，示意巫真等人落座，道：“这菜式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些寻常的海味儿，这酒嘛……却是蓬莱仙岛上五芝玄涧内的山泉所酿，饮之如蜜浆，还可以延年益寿！”
巫真也没客气，见有酒喝有肉吃，便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端起水晶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五哥，这恐怕不大合适吧！我等还有任务在身，别忘了大哥临行前的嘱托！”
巫真拉着巫罗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悄声道：“八弟不必担心，交给五哥好了，不过是一名女子而已，很容易应付的！”
“可她是……”
巫罗还待说什么，巫真却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唇边，道：“八弟，快来尝一尝，这酒真是不错！莫说是太玄都，就连灵山仙阁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好酒！”巫罗无奈，只能半推半就地饮下了那杯酒。
落月展颜一笑，又轻轻击了击手掌。
悠扬的琴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琴音中少了几许幽怨，多了几分明快。一个轻灵的女子声音伴随着忽高忽低的琴音缓缓开口唱了起来：
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
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
有时寄宿来城市，海岛青冥无极已。
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
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
鸟没空山谁复望，一望云涛堪白首……
那歌声营造出了一幅美丽旖旎的画卷，鲛人一族潜居在茫茫的北海之下，周围环绕着许多五彩斑斓的鱼群。他们日日夜夜辛勤劳作，纺织出薄如蝉翼的鲛绡。鲛人们携带着鲛绡到坊市上售卖，临别前又泣下眼泪化为明珠报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可人们若是想要寻找生活在翻滚波涛之下鲛人，就如同一只飞鸟一头扎进了寂静的深山，或是等到头上的青丝慢慢染成了华发，也根本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那美妙的声音涓涓而来，直击心灵！好似拥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人沉侵其中，巫真、巫罗和巫礼三人竟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感动的热泪。
“鲛女夜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落月说完这句话，将手中的杯盏轻轻放到了水晶桌上，这是巫真三兄弟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当巫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阴冷昏暗的水牢之中，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住了，嘴里塞了一团腥臭的东西。回忆起昨晚经历的一切，巫真的心中后悔不迭，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没有听八弟的话。
第八百二十六章 有惊无险
巫真盯着自己的双腿看了一眼，看来化形丹的药效已失，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而且他浑身瘫软无力，体内的灵力也被封住了。还好修炼之人可以在水底长时间闭气，否则，没有灵气护罩的保护，自己早就淹死了。
他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周，这间水牢内的光线格外幽暗，牢门是用特殊的鱼骨制成的，上面隐隐有一层阵法波动。距离这座水牢不远的地方有几名鲛族士兵正在列队巡逻。
巫真的旁边还躺着一个人，跟他一样也被反绑住了双手和双脚，嘴里塞着一团东西，正是他的十弟巫礼。但他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八弟巫罗，说不定他被单独关押在什么地方。
巫真朝着巫礼的方向挪动了几下，用自己的头轻轻顶了顶巫礼的手，试图唤醒他。
巫礼的眼睑微颤，徐徐睁开了眼睛。
“呜呜，呜呜呜呜——”巫礼见自己被绑住了，神色惊慌地挣扎了起来。
巫真对着巫礼猛力摇了摇头，不时瞥向在牢门外巡逻的那几名鲛族士兵，见他们没有看过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巫礼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巫真，眼底布满了惊恐。
巫真虽然行事鲁莽，可他还是留了一手，在进入摘仙阁前，他传音给伢伢，让伢伢隐藏了起来。他的视线在水牢内搜寻着，在一处昏暗的角落里，一只暗红色的小兽缓缓现出了身形。
巫真一喜，将被反绑住的双手向外伸了伸。
伢伢靠近了巫真，探出锋利的长爪，割断了捆住巫真双手的那根绳索。巫真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手腕，上前将绑在巫礼身上的绳索解开了，取出了他嘴里塞的那一团腥臭的东西，远远地丢开了，那团东西像一个黑乎乎的圆球，还向前蠕动了几下，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活物。
巫真又取下了自己口中的黑色圆球，攥在掌心中用力捏了捏，那个黑色的圆球被捏变形了，但立刻又弹了回来。巫真举起那个黑色的圆球，转头对伢伢低语道：“你攻击它试试！”
伢伢“唰”地一下亮出了长爪，猛地向那个黑色的圆球刺去，可就连伢伢锋利的爪刃也无法刺破那个黑色圆球的表皮，当伢伢收回爪刃后，那个圆球立刻恢复了原样。
巫真嘿嘿一笑，低声道：“这个东西臭是臭了点，但胜在坚韧，可以暂时用来防身。”巫真将手里那个黑色圆球递给了巫礼，又将先前丢出去的那个捡了回来，揣入了自己怀中。接下来，就要看看怎么能从这座水牢中逃出去了。
这座水牢不大，牢门上面有一层禁制，伢伢或许可以用蛮力破开那层禁制，但一定会把牢门外的鲛族守卫引过来，那样就大事不妙了。可就这样原地不动，那些鲛族士兵很快也会发现他们偷偷解开了绳索……究竟该怎么办呢？
巫真的眼珠儿转动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俯下身，在巫礼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巫礼闻言，双目大睁，有些迟疑地看向巫真。
巫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随即，将那两个黑色的圆球分别塞入了巫礼和自己口中，并且将两个人重新捆绑了起来，在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活结。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对着伢伢轻轻点了点头。
伢伢会意，探出利爪，刺穿了巫真的下腹，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巫真和巫礼的衣衫，也染混了这一片水域。
“呜呜，呜呜呜呜——”
巫真开始大叫了起来，还用自己的头不断地撞击着牢门。那几名鲛族士兵被吸引了过来，见到水牢内的水变得异常浑浊，还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匆忙解开了牢门上的禁制，打开了牢门。
鲛族人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是因为他们体内的含血量极低，就算割破了他们的皮肤，也不会有血液流出来。因此，他们并不知道水牢内的水为何会变得浑浊了，只想尽快解决麻烦。
水牢内的禁制被解开后，里面的血水迅速向四周扩散，那群鲛族士兵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了。鲛族人是无法在污水中辨别方向的，只能向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一道寒芒闪过，将一名鲛族士兵的身躯刺了个对穿。那名鲛族士兵尖叫了一声，墨色的鱼尾来回摆动了几下，就气绝身亡了。
巫真拔出了手中的短刀，拉着巫礼夺路而逃。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寻找八弟了，待他把巫礼送到安全的地方，体内的灵力恢复后，再回来救他也不迟！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又有七八名鲛族士兵迎面赶了过来。
“快拦住他们，这两个人是阁主关押的重要犯人！”身后那几名鲛族士兵从翻滚的血水中冲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道。
巫真拉着巫礼一路疾奔，见到面前那群鲛族士兵后，脚下的动作仍然未停。
“什么？”那七八名鲛族士兵将手中的钢叉横立在胸前，堵住了巫真和巫礼的去路。
“狰狰——”
一头身形似豹的赤红色巨兽蓦然出现在那七八名鲛族士兵身后，眼中冷芒闪烁，抬起巨爪猛地向前一挥，将几名鲛族士兵的身躯拍飞了。
巫真借势冲到了近前，但由于体内失血过多，他的面色惨白，抱起巫礼纵身一跃，跳到了伢伢的后背上。伸出染了血的手拍了拍伢伢的后颈，伢伢转了个身，低吼了一声，抬起后爪踢翻了两名追上来的鲛族士兵，冲出了那群鲛族士兵的包围，载着巫真和巫礼跑远了。
伢伢在青沝城的坊市上东冲西撞，掀翻了好几个摊位，惹来了一片叫骂之声。那群鲛人士兵在它的身后穷追不舍。
“五哥！五哥，你快醒醒啊！你可不要吓我！”巫礼坐在伢伢的背上痛哭流涕，他们虽然有惊无险地从那群鲛人族士兵手里逃了出来，可此时，躺在他怀中的巫真已经昏迷了过去。
伢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主人的身体太虚弱了，无法向它传出准确的指令，但伢伢知道现在他们还不能离开青沝城。可自己太引人注目了，身后那些鲛族士兵很快就会追上来，得想个办法甩掉他们才行！
第八百二十七章 黑水鲛人
伢伢围着青沝城所在的那片崖壁绕了大半圈，发现了一处夹在两片海底悬崖夹缝中的水域，那片水域十分浑浊，里面看上去黑漆漆的，不似周围水域这般透明，自己若是躲进去，那些讨厌的鲛族士兵就不会追上来了吧？
伢伢的五条长尾一摆，陡然转了个急弯，载着巫真和巫礼一头扎入了那片漆黑的水域之中。
“咕噜噜——”
伢伢放慢了脚步，缓缓吐出了一长串墨色的水泡。
它的眼底泛动着墨绿色的幽光，过了一会儿，才稍稍适应了这片水域中幽暗的光线。这里与青沝城截然不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给人的感觉昏暗、阴冷，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周围的房屋十分低矮、破旧，都是坚硬的礁岩搭建而成的，脚下的路面黏腻湿滑，堆满了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淤泥。
伢伢转过头向自己身后望了一眼，好在那些鲛族士兵没有再追上来了。它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向这片水域的深处行去。
“小家伙，你是不是迷路了？”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巫礼的耳畔响起。
巫礼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猛地抬起头，道：“什么人？是谁在说话？”
“呵呵呵呵——”
一阵怪笑声传了过来，既而，水花翻腾，一条巨大的墨色鱼尾横在了伢伢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是一头强壮的鲛族人，他**的胸前遍布着伤疤，两只眼睛似乎全都瞎掉了，蒙上了一层目翳，看上去很是骇人。
“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巫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小家伙，不要怕，我是黑水鲛人古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现在你来说说看，你们几个小家伙从何而来？”那头强壮的鲛族人将一张脸贴近了巫礼，他脏乱的头发垂在胸前打成了一个节，下巴上面长了几根稀疏的胡须。
伢伢见势不妙，向身后退了退，想要载着巫真和巫礼逃跑。
黑水鲛人古罗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大黑牙。他伸出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从那些低矮的礁石房屋内钻出了无数头强壮的黑水鲛人，他们的手中都握着一把墨色的钢叉，将钢叉的刃尖对准了伢伢等人。
古罗的眼皮向下一沉，冷声道：“小家伙，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巫礼暗自吞了吞口水，这群黑水鲛人身上的气息比那些鲛族士兵们强大了数倍，若是跟这些人起了冲突的话，只怕今日他们就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巫礼想了想，如实回禀道：“古罗前辈，我是巫礼，这位是我的五哥巫真，我们来自瀛洲仙岛的灵山仙阁！”
古罗微微眯起了眼睛：“瀛洲仙岛……灵山仙阁？这么说来，你们两个是灵山十巫？”
巫礼飞快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古罗对周围那群黑水鲛人一摆手，那群黑水鲛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古罗摸了摸下巴上那几根胡须，正色道：“我与你们的大哥巫彭倒是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古罗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痛苦之色，似乎并不想回忆起那一段往事。
“罢了！看在你们大哥巫彭的情面上，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不过，你要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破开青沝城的护城结界，来到这处黑水水沟中来的？”
巫礼的眉心一蹙，刚刚那群鲛族士兵一直在身后紧追，五哥又昏迷不醒，让他很担忧，伢伢载着他和五哥一路奔逃，无意间来到了这片水沟，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结界！总不能胡乱编造一个理由蒙混过去吧？
“狰狰——”
伢伢刨动着前爪，低声咆哮了一声。
巫礼灵机一动，道：“是这头仙兽载着我们穿过那层结界的！这头仙兽的体内蕴含着一股强大力量，任何结界都挡不住它。”
“果真如此？”古罗扫了伢伢一眼，将信将疑地道。
“古罗前辈若是不相信，待五哥醒了之后，前辈可以亲自问问五哥！”
古罗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巫真身上。此时，巫真的面色一片灰白，下腹处的伤口仍然没有愈合，还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伤口的边缘已经开始腐烂了。
古罗迟疑了片刻，对身后招了招手。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位身形婀娜的鲛族女子。那名女子黑发垂肩，胸前缠着一根绿色的草藤，身下拖着一套墨绿色的鱼尾。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目光邪魅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似的，令人不敢直视。
“蓝衣，你来给他瞧一瞧。”
那名鲛族女子蓝衣轻轻点了点头，慢慢靠近了伢伢，伸出手探了探巫真的鼻息，随即一把扯开了他身上的衣衫，露出了里面健硕的胸肌。
巫礼本想上前阻止的，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了，说不定这些人可以救治五哥。
蓝衣取出了一把尖刀，将巫真下腹伤口处的腐肉仔仔细细地剔除掉了。巫真受痛，呻吟了一声，徐徐睁开了双目。他抬起头看了蓝衣一眼，正对上她那双冰蓝色的水眸。巫真微微一笑，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句：“我是在做梦么，好漂亮的小美人……”
蓝衣面色一怒，用刀柄敲向了巫真的头，将他敲晕了。然后，从容不迫地从胸前那根草藤上面揪下几片绿叶放入口中嚼了嚼，取出来敷在了巫真下腹的伤口处，简单地包扎了一番。转过头，沉着脸对巫礼道：“人死不了了。”
巫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五哥刚刚醒过来了，自己的情绪也很激动……可没想到五哥竟然出言冒犯了这位姑娘，也难怪蓝衣姑娘生气，不给自己好脸色看。自己赶紧替五哥给人家赔个不是吧！想至此，巫礼抱了抱拳，神色恭谨地道：“多谢蓝衣前辈和古罗前辈的救命之恩！五哥刚刚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冒犯蓝衣前辈，请前辈见谅！”
“十弟，你在跟什么人道歉？呃……我的头好痛！刚刚是不是有人拿什么东西砸我？”巫真甩了甩头，从伢伢背上缓缓坐起身来。蓝衣方才用刀柄袭击他，看上去下手很重，却并没用多大力气，巫真腹部伤口处的血止住了，人就醒过来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别有洞天
“五哥，你醒了！”巫礼扑到了巫真面前，乘人不备在他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巫真眼底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伢伢的后颈，继而抬起头看向古罗，抱了抱拳，面色肃然地道：“感谢这位前辈出手相救，若不是前辈，晚辈很可能性命不保！”
古罗摆了摆手，道：“出手救你的人可不是我，而是这位蓝衣姑娘。”
蓝衣狠狠地瞪了巫真一眼，别过身去不再看他。
“这……”
巫真走上前，对着蓝衣施了一礼：“蓝衣姑娘，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请姑娘恕罪。”
蓝衣冷哼了一声，墨绿色的鱼尾一摆，转身离开了。
巫真面露窘色，他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恍惚间他好像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有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小美人伏在他的身旁，正在解他的衣带，他顺势在那个小美人的身上捏了一把。等等……那个小美人该不会就是蓝衣姑娘吧？怪不得蓝衣姑娘会生气，自己居然在她向自己施救的时候轻薄了她！
古罗那双蒙着目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巫真，大笑道：“好小子，看来蓝衣喜欢你。她向来对族人们和颜悦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生气的样子。”
蓝衣喜欢他？巫真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刚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儿分明想把他生吞活剥了……这个古罗的眼神儿的确不怎么好。
“既然如此，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好好说一说，你们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古罗重重地拍了拍巫真的肩膀，拖着巫真向身后那片低矮的礁石潜去。
没想到那片礁石内竟然别有洞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椭圆形石殿，石殿周围的环形岩壁上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穴，那些洞穴形成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房屋，黑水鲛族群就在这片石穴中居住、生活。石殿的四周挂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这里的光线稍稍亮了一些，可海水依然很浑浊。
“咯咯咯咯——”
一阵嬉笑声传来，从石殿四周的岩层中探出了无数颗小脑袋，竟是一群黑水鲛族的孩童，他们摆动着墨色的鱼尾，在石殿顶端空旷的水域内来回游动了几圈，很快又一哄而散了。
古罗引着巫真和巫礼穿过了石殿，来到了一间石穴中。这间石穴里面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椅，看上去十分宽敞。蓝衣也在这间石穴中，她对着古罗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理会他身后的巫真和巫礼。巫真自然也不想上前自讨没趣。
古罗示意巫真和巫礼在石椅上落座，缓缓开口道：“说吧，你们如何招惹了那群清水鲛人？”
巫真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兄弟三人来到青沝城后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尤其是讲到自己跟那群鲛族士兵战斗时，更是把自己夸赞得神勇无敌。
“原来是这样……”
古罗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上那几根胡须：“落月那个婆娘心狠手辣！你八弟落入她的手中，怕是凶多吉少了！除非……”古罗猛地一睁翳目，转头看向巫真：“你说你八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巫真挑了挑眉，微微颔首道：“八弟的确有几分天人之姿，从小到大，一直被误认为是女子。难道那位海皇夜煞不仅好美人，还好男风不成？”
见古罗没有答复，只是面色肃然地看着他，巫真心中还哪有不明白的，他张大了嘴巴，神色诧异地道：“这么说那个死婆娘抓了八弟，是想把他献给海皇夜煞当男宠？”
巫真猛然站起身，用力一拍石桌，怒道：“不行！我现在就去救他！”
“稍安勿躁！即便你此刻赶回去了，也救不出你八弟，听我把话说完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巫真转头看了古罗一眼，心中十分愤懑，若是八弟受了此等侮辱，那他们灵山十巫岂不成了三岛十洲所有人的笑柄？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样还不如一刀杀了干净！可就算他再生气，这件事情也急不得，这个古罗对海皇夜煞似乎很熟悉，或许他有办法帮自己救出八弟。
“前辈可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巫真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又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古罗冷冷一笑，道：“十日后，便是海皇夜煞的大婚之喜，在那之前，你八弟都是安全的。为了这一天，我们黑水鲛人等候太久了……”
“咔嚓——”
一阵碎裂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古罗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蓝衣徒手掰下了石桌的一角，在掌心中揉成了一堆粉末儿。
古罗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看来蓝衣这孩子还是忘不了那个负心之人。”
“负心之人？”
古罗见巫真满脸疑惑，才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鲛人族的内部战争开始说起。据说在上古时期，是不分清水鲛和黑水鲛的，所有的鲛人都生活在一起，安乐祥和地繁衍生息着。可是，好景不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鲛人族开始分裂了，那些拥有彩色鱼尾的少数族群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将黑色鱼尾的鲛人贬成了奴隶，并且剪去了他们的尾鳍，让他们无法逃离青沝城，也不能繁衍自己的后代，黑尾鲛人只能夜以继日地拼命劳作，还要忍受极其残酷的鞭笞之刑……最后，黑尾鲛人终于忍受不住压迫，发生了一次大暴乱，在那场动乱中，黑尾鲛人几乎全军覆没了，彩尾鲛人也死伤无数。在那之后，虽然换来了短暂的和平，可历史总是再不断地重复着，黑尾鲛人又被驱逐到了这片不见天日的污水区域中，在这里生活了数万年，青沝城的清水鲛人还在这片污水中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跑出去……”
听了古罗的话之后，巫真脸上满是同情之色，原来这才是黑水鲛人的由来。
古罗指了指自己蒙着目翳的双眼，继续说道：“鲛人一族在污水中什么都看不见，我这双眼睛就是这么毁掉的，成年的黑水鲛人有半数以上都成了瞎子！”
“实在是太可恶了！”
巫真握了握拳，那个海皇夜煞不仅好色，而且还如此恶毒，真是该死！
第八百二十九章 欢呼雀跃
黑尾鲛人和彩尾鲛人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海皇夜煞更是变本加厉，他将黑尾鲛族群全都驱逐到了污水区域中，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最开始的时候，被驱逐的黑尾鲛人们很绝望，这里没有一丝光亮，海水很浑浊，还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只有最强壮的鲛族人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虽然有目不能视，但他们其他的器官却变得格外敏锐，身躯也变得越来越强壮。古罗便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他带领着族人在这片污水中安了家，成为了初代黑水鲛人。
十日后，海皇夜煞大婚时，也是青沝城的护城结界最薄弱的时刻，古罗准备带领所有的族人一举攻破护城结界，杀入青沝城中，生擒海皇夜煞！可这个计划并非天衣无缝，古罗心中也不确定他们能否冲破青沝城的护城结界，而这一环节至关重要，若是无法攻破青沝城的护城结界，又引起了海皇夜煞的注意，那么，为数不多的黑水鲛人很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恰逢此时，伢伢带着巫真和巫礼闯进了污水区域，看来青沝城的护城结界不是牢不可破的，这不禁让古罗信心倍增。
巫真偷偷扫了蓝衣一眼，见她的肌肤白皙透亮，鬓发如云，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古罗那样黑乎乎、脏兮兮黑水鲛人。
许是感受到了巫真的目光，蓝衣抬起头，目光刚好与巫真对上了。这一次，她美眸流盼，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说不尽的温柔可人。巫真虽然知道她眼里的柔情不是因为自己，可还是为之一怔，不由看呆了。
最后还是巫真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非礼勿视，他已经有小丫头了！
古罗轻笑了两声，捻了捻胡须：“蓝衣原本是海皇夜煞未过门的妻子，数千年前，就在蓝衣准备和那个人大婚之际，却被那个贼人无情地抛弃了，他不娶蓝衣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长了一条墨绿色的鱼尾。”
“墨绿色的鱼尾怎么了？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多美呀！”
古罗摇头一叹，道：“可惜海皇夜煞不似你这般想，他不娶蓝衣也就罢了，还将她也驱逐到了这片不见天日的污水水沟中。自那之后，便很少见到蓝衣姑娘脸上露出过笑容……”
“那个海皇夜煞实在是欺人太甚！”巫真再次站起身，怒目切齿地低吼道。
古罗也咬着牙道：“所以我等才想推翻他的统治！不过，他手下的鲛人军团可不好惹，落月那个婆娘跟我的修为不相上下，都是六品仙人境界的大罗金仙。海皇夜煞则是一名七品仙人境界的混元仙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修为应该愈发精进了才是。”
巫真曾经跟鲛人军团交过手，自然知晓那些人的厉害之处。虽然不能力敌，却可以智取。黑水鲛人擅长在污水中作战，清水鲛则恰好相反，只要想一个办法将海水搅浑，那么，青沝城便可以不攻自破！
“古罗前辈，我有一条计策，或许可以让海皇夜煞的鲛人军团不战而降。”
“哦？”
古罗睁大了一双翳目，一把抓住了巫真的手腕，急切地道：“你有何计？快说来听听！”
巫真附在古罗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好！真是太好了！”古罗一掌击向身旁的石桌，将那张石桌轰击得粉碎，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出石穴，立在椭圆形的石殿正中央。展开双臂，神色激动地道：“连老天都在帮我们……黑水鲛人终于要重见光明了！”
“古罗！古罗！古罗！”从石殿四周环形的岩壁内发出了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蓝衣行至巫真身旁，趁着其他鲛人在欢呼雀跃的时候，压低声音在巫真的耳边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巫真转身看向蓝衣，半眯着眼睛道：“蓝衣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衣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一些，缓缓道：“古罗原本还有些犹豫，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与海皇夜煞决一死战！”
“这有何不妥？难道蓝衣姑娘不想早日离开这片污水区域，重返蓝色的大海么？”
蓝衣垂下了头，轻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重返大海……可一旦黑水鲛和清水鲛之间爆发了战争，青沝城将再无宁日，城中的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其中，便有我的父母家人。”
“你还有父母家人？那当初那个贼人抛弃你，将你丢入这片污水沟时，他们又在何处？”
“这……”
蓝衣一时间也有些语塞，她的父母也是青沝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想借着自己的女儿和海皇夜煞的联姻，使他们的地位更进一步的，没想到却被她给搞砸了。她的父母只恨不能跟她撇清关系，哪里会想办法救她出去呢？
见蓝衣一副落寞的神情，巫真隐隐有些心疼。他快步上前，抓住了蓝衣的手臂，道：“你跟我走吧！永远逃离此地，随我一起回灵山仙阁！”这番话一说出口，巫真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刚刚冒犯了蓝衣姑娘，现在又说了这样的话，一定会被蓝衣姑娘误认为登徒子的。
“什么？”蓝衣抬起头，神色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她完全没有料到巫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张口结舌地道：“我……我……”
“抱歉！是我唐突了。”巫真松开了蓝衣的手臂，微微侧过身，他的一颗心都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了，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他的行为完全不受控制了。
“我愿意跟你走。”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巫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蓝衣的俏面一红，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我愿意跟你走，不过，要等这场战事平息了之后……”
巫真高兴得像个孩子，喜笑颜开地道：“当真？你愿意跟我走，十弟，你听到了吗？她说她愿意跟我回灵山仙阁！”
巫礼轻笑着点了点头，道：“五哥，我听到了呢！”
巫真将蓝衣环腰抱住了，原地转了三圈，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这场战事黑水鲛人就不会输。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做些准备。”
蓝衣对着巫真笑了笑，神色羞赧地点了点头。
第八百三十章 海上风暴
“古罗！古罗！古罗——”
石殿内的呼喊声不断攀升，逐渐汇聚成了一股强悍的音浪，那声音响彻天地，充斥在这片水沟的每一处角落。就连那些黑水鲛族的孩童，也高高举起了拳头，跟着一同振臂高呼着，仿佛胜利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蓝衣看着有些失控的场面，冰蓝色的眼瞳中布满了忧虑。巫真托起她的手掌，温柔地注视着蓝衣，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石殿内的呼声终于平息了下去，所有的黑水鲛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十日后，他们就有一场硬仗要打，而这一场战争关乎着他们的生死存亡。
……
神鸟苍鸾载着妊乔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昼夜不停地奔行了数日，饶是苍鸾体格健壮，也有些吃不消了。而且，周围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大海，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们两个人好像是迷路了。
天空中阴云密布，云层越压越低，其间还隐隐夹杂着青白色的电光。脚下巨浪翻滚，海水越来越浑浊，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海上风暴！
妊乔心中暗暗焦急，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深不见底的海水，连一块礁石都没有，他们要怎样躲避这场风暴呢？她微微抬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眼底满是凝重之色，看来躲是躲不掉了，她和神鸟苍鸾只能正面与这场风暴较量一番了。
“轰隆隆隆——”
黑压压的云层很快就将头顶上空的光线完全遮住了，天色骤然转暗，一阵海风呼啸而过，一排排滚动的巨浪如同挣脱了牢笼的海兽一样，张牙舞爪地向半空中的苍鸾和妊乔狂扑而来。
苍鸾身上的彩色羽毛全都被打湿了，他拖着有些沉重的双翼迎头向上飞，但是很快他的身躯就被一股急浪拖入了水中。
伴随着一阵狂风骤雨，海面上巨浪翻腾，凶猛的波涛时而断裂成壑，时而聚拢成峰，宛若天塌地陷一般，让人感觉头晕目眩。妊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拍了拍神鸟苍鸾的后背，疾呼道：“苍鸾！快冲出去，若是被那些海流卷入海底，我们就没命了！”
神鸟苍鸾仰头唳鸣了一声，震颤着双翼，激起了一片浪花，猛地跃出水面，一飞冲天。
“咔嚓——”
一道明亮的闪电照亮了天空，脚下漆黑一片的海水怒号着，释放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汇聚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铆尽全力想把苍鸾和妊乔一起拖入海底！眼看着苍鸾和妊乔就要被那个巨大的旋涡卷入进去了，危急时刻，远方的海平面处亮起了一片耀眼的金光。那片金光将咆哮的水浪隔绝在外，把神鸟苍鸾和妊乔从水中托了起来。
妊乔转过头向那片金光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狂暴的海面上，驶来了一艘高大的墨色竹船。那艘竹船宽十余丈，长二十余丈，高轩重楼，装饰华丽。十数根粗大的桅杆上面撑着宽幅方帆，正迎风招展着，远远地破浪而来，在风暴之中如履平地。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他穿了一袭白色的暗纹锦袍，一头黑发飞扬，手中握着一根金色的法杖，适才那片金光就是从这根法杖中散发出来的。
待妊乔看清了竹船上那个人之后，面色一喜，来人竟然是灵祖巫彭！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太玄都那一战，他分明被凶兽梼杌击成重伤了，莫非他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了？
无论如何，妊乔都很高兴，若不是巫彭及时出现，她和苍鸾很可能已经葬身海底了。她兴奋地伸出手，刚想跟巫彭打个招呼，就见到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巫彭的身后缓缓走了出来，妊乔看见那个人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伸出去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
“臭丫头！我欣赏你的胆识和果断的作风，为了成全我和璃，居然为我重新凝聚了一具肉身。这具肉身虽然远远不及你的先天灵体，可看在你容貌尽毁的份儿上，我就不再追究了！”
那个容貌端庄、仪态万千的俏丽女子正是九天任女牝姒，不知为何，妊乔一见到她，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她用力地张了张口，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丫头，你先登船再说吧！”妊乔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那片金光卷着她和神鸟苍鸾的身躯来到了那艘竹船的甲板上。
神鸟苍鸾累坏了，妊乔将他收回了困兽袋中。她一个人伏坐在地，浑身上下湿答答的，将竹船的甲板洇湿了一片，像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巫彭走上前来，俯下身轻轻拍着妊乔的后背，用内力震散了她身上的水珠。感觉她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着，又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妊乔披上了。
妊乔用力咬了咬唇，一股腥甜之气在她的唇齿间弥漫开来。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不！她为九天任女牝姒重新打造了一具身躯，并不是为了成全牝姒和幽冥神君，而是为了让幽冥神君只看向她一个人！她决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一只素白色的绣花鞋出现在妊乔的视线中，九天任女牝姒行至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睫微垂，狭长的凤目中泛动着冷光：“你若是识相的话，离开心魔之界后，就离他远远的！否则，我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
九天任女牝姒缓慢地俯下身，贴在妊乔的耳边继续低语道：“毕竟，你现在只是一个毁掉容貌的废人，我若想杀了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妊乔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她瞟了牝姒一眼，心中不安、烦闷的情绪顷刻间一扫而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真正应该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九天任女牝姒才对！
“或许，璃喜欢的那个人是我……”
“啪——”
妊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牝姒猛地扇了一个巴掌，她布满了疤痕的那半张脸上落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起夫君的名字？”
“夫君？”
妊乔站起身，冷笑道：“你们何时成的亲？”
九天任女牝姒一时间有些哑然，她和璃虽然早早定下了婚约，却在成亲当晚遭到了魔君犹的袭击，她也在那一天香消玉殒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各凭本事
“我是不会放弃璃的，若想得到他，从今往后，你我各凭本事吧！”妊乔说完，转身向船舱的方向走去，她从那处海底洞穴中逃出来，就一直在赶路，实在有些疲乏了。
“可恶！”牝姒皱着眉头，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待她走出心魔之界后，一定会亲手将那个小丫头撕成碎片！她自幼与幽冥神君一起长大，太了解那个人的弱点了，虽然自己曾经有愧于他……可幽冥神君绝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负心之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抛弃自己的。这个死丫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幽冥神君会选择她呢？
不多时，可怕的风暴终于止歇了，周围那片海域再次恢复了平静。一束金色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落下来，投射在了高大的竹船上，几只海鸟盘绕在竹船的桅杆周围，清脆地鸣叫了几声，又震颤着翅膀飞远了。
竹船破开水面平稳前行，四周荡漾起了一层细碎的金色波浪，看上去格外美丽。不远处，一头体型硕大的蓝鲸跃出水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扑通”一声沉入水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妊姐姐！随我一起去钓鱼吧？”一名虎头虎脑的蓝衣少年闯入了船舱内，拉起妊乔的手，兴致勃勃地哀求道。
妊乔无奈，只得站起身随那名蓝衣少年走出了船舱。除了灵祖巫彭和九天任女牝姒之外，巫朌和巫即也在这艘竹船上，但妊乔却没有见到巫真、巫礼或是其他的灵山十巫，想必他们应该留在灵山仙阁了。
风暴过后的大海蔚蓝一片。巫朌拉着妊乔走到了甲板上，指着海面高呼道：“妊姐姐，你快看，这里有好多鱼啊！”
妊乔沉眸向水中望去，的确有鱼群跟在竹船两侧。其中，还有一些长着透明胸鳍的飞鱼，时不时地跳出海面，他们的胸鳍就像鸟的翅膀一样，展开之后可以在海面上短暂地滑翔。
巫朌取出一根自制的细竹鱼竿，可那根鱼竿太短了，根本够不到海面。他丢掉了那根鱼竿，解下了腰间的软鞭，对着海面振臂一挥，可惜这一鞭抽空了，鱼没钓着，还淋了一身海水。
巫朌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道：“海里的鱼好难抓……”
“哈哈哈哈——”
身穿一袭白色铠甲的巫即缓缓走了过来，一边大笑，一边道：“九弟，哪有你这么钓鱼的？钓鱼必须要有耐心才行！你先候在一旁，好好看看四哥是怎么钓鱼的。”
巫即取出了一根更长一些的鱼竿，将鱼饵小心翼翼地挂到了鱼钩上面，随即将鱼竿甩到了海里，手持鱼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大鱼上钩。
不大一会儿工夫，巫即便感觉手中的鱼竿一沉，他猛然提起鱼竿，将一条大肥鱼拉出了水面。巫即神色振奋地大喝了一声，正欲收回手中的鱼竿，谁知那条大鱼鱼尾一摆，挣脱了鱼竿溜走了。
“四哥这钓鱼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嘛！”巫朌指着巫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巫即挠了挠头，将手中的鱼竿一丢：“九弟不就是想吃鲜鱼么，四哥来帮你！”巫即周身劲气一荡，猛一跺脚，那股劲气穿透了竹船，向周围的海面扩散而去。一股急浪卷着数不清的大肥鱼落到了甲板上面，那股水浪散去后，只留下那些大肥鱼在甲板上不停地来回翻动着。巫朌和妊乔也被那股水浪淋成了落汤鸡。
巫即拍着肚子大笑道：“九弟，怎么样？四哥厉害吧？这么多肥鱼，足够我们吃好几日了！”
巫朌狠狠地瞪了巫即一眼，拉起妊乔的手道：“妊姐姐，我们走！”
巫即止住了笑声，不知道九弟为何看上去有些生气，自己明明帮他钓上来这么多大肥鱼。
“九弟，你要去哪里呀？四哥陪你玩吧？”
巫朌没有回头，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了！”
巫即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黯然。他一直想跟弟弟们搞好关系，但却不知道这些半大的少年们心里整日在想些什么。
巫朌满脸怒气，五哥巫真不在，他好不容易可以跟妊姐姐单独相处了，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四哥给搞砸了！
“朌儿，你这是怎么了？”身穿白色暗纹锦衣的巫彭迎面走了过来，对妊乔微笑着点了点头：“妊姑娘也在，我刚好要找你说几句话。”
“大哥，怎么连你也……”巫朌生气地涨红了脸，可他到头来还是没有勇气把话挑明，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巫彭细眉一挑，俊美的脸庞上笼罩了一层阴霾。巫朌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巫彭却看出了他对妊乔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眼前这名容貌已毁的女子究竟会什么邪术？怎么灵山十巫个个都跟她牵扯不清……
“巫彭灵祖想要跟我说什么？”妊乔转眸看了巫彭一眼，幽幽开口道。
“嗯？”
巫彭一怔，掩口轻咳了一声，才转头看向妊乔：“在太玄都的时候，你说我二弟巫咸已死，并且死在了那头凶兽梼杌的手上？”
妊乔微微颔首，面色沉痛地道：“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当初，我若是没有把他带出灵山仙阁，他或许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
妊乔热泪盈睫，娇小的身躯瑟缩着，看得巫彭心头一热，有种想要将她抱在臂弯里的冲动，但他终究克制住了。
二弟早就死了，只剩下一缕残魂在那头赤襦体内苟活着，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没有用，一直没能找到一株化了形的山生神芝草，无法为二弟施展分身异术，帮他重塑一具肉身。如今，山生神芝草找到了，二弟也不在了……
巫彭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二弟自己做出的选择，妊姑娘不必太过自责。”
妊乔猛力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下：“你根本就不明白……正如乾坤古鼎和无尘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煞星、灾星！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死！”
“不要再说了！你能不能稍微爱惜一下你自己！”巫彭一把握住了妊乔的手腕，怒视着妊乔。
妊乔神色错愕地抬起头，不知道巫彭为何会这样生气。
“对不起，我继续留下来会给你们带来厄运的！”妊乔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巫彭从身后抱住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不堪入目
“瞧瞧，这是什么好景致！臭丫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倾慕幽冥神君，可背地里却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简直不堪入目！璃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九天任女牝姒推开了竹船二层的隔板舷窗，将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俯身看着甲板上的妊乔和巫彭，唇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巫彭急忙松开了双手，向身后疾退了两步，神色惊慌地道：“姑娘误会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啧啧啧……巫彭灵祖就别再解释了，我会祝福你们两个人的。”
妊乔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九天任女牝姒的讥讽，而是阔步向前走去。巫彭追上了妊乔，手足无措地道：“你不能独自离开，这片海域太危险了！”
“不要你管！”妊乔绕开了巫彭，一拍腰间的困兽袋，想放出神鸟苍鸾。她不愿意留在竹船上，一则是怕连累了大家，二则是不想跟那个女人待在一起。
巫彭按住了妊乔的手，柔声道：“就算你不听我的，可巫真、巫罗和巫礼他们为了救你，去蓬莱仙宫请神兽白泽了，你竟如此狠心，连他们的安危也不顾了？”
“你说什么？”妊乔瞪大了双眼，她欠灵山十巫太多了，不想再欠他们人情了。
“以伢伢的脚程，他们三人早就应该抵达蓬莱仙宫了，可数日前，真儿突然与我中断了联系，音信全无，我怀疑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怎么不早说？他们最后传出消息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巫彭抬起头，朝着远处海平面的方向望了一眼：“就在前方八十海里处的青沝城附近。”
青沝城？难道他们已经驶入北海的范围之内了？
这片海域平静无波，只有阵阵带着腥咸味道的海风徐徐吹过。可妊乔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这里寂静得有些过头了，连鱼群和海鸟的影子都不见了，海浪的高度似乎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巫彭亦有所察觉，他下令调整帆位，加速前进。竹船破浪而行，朝着青沝城的方向进发了。
前方的海面上腾起了一团迷雾，巫彭等人乘坐的那艘竹船缓缓驶入了那片迷雾之中，先是船头，而后是船身，随后整艘船都被那团迷雾吞没了。
周围迷雾四起，已然无从辨别方向了。众人全都聚集在甲板上，隐隐感觉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悄然临近。
“那是什么？”巫朌低喝了一声，神色惊恐地指向不远处的水面。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面上漂浮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待竹船靠近了，众人才看清了那个东西的真容。那是一张妖异的脸孔，那张脸孔上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状的鱼鳞，两鬓有鳃，身下拖着一条巨大的蓝色鱼尾。他圆睁着双目，眼底却没有一丝神采透出，身躯僵直，不知死去多久了。
巫彭凝眉沉思了片刻，神色肃然地道：“是北海的鲛人族，青沝城出事了！”
妊乔想起了用海蚌传递求救消息的银发女子素心，她应该也被困在青沝城吧？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究竟是死是活……
竹船越向里行驶，那些鲛人的尸体越多，在海面上白花花地连成了一大片。在那些死去的鲛人之中，有些是彩色的鱼尾，有些是墨色的鱼尾，那些墨色鱼尾的鲛人大多**着身躯，浑身脏污，双眼上还蒙着一层目翳。
“看来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混战！大哥，五弟他们……”
巫彭抬了抬手臂，止住了巫即要说出口的话，幽幽道：“真儿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水底看看吧！”巫彭说完，手中的法杖一挥，一层夺目的金色光芒将整艘竹船覆盖住了，竹船缓缓地向水下沉去。
本该清澈的海水变得异常污浊，到处都是翻滚的泥沙和那些鲛人的尸体。连接着青沝城的那座蓝色的水晶吊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吊桥两侧那两座高大的鲛人雕像也被毁去了。青沝城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绝壁顶端那座巨大的水晶王宫还矗立在那里，隐隐有一阵打斗声从水晶王宫的方向传了过来。
巫彭眉心一蹙，操纵着竹船向那座水晶王宫靠近。
……
水晶王宫内，两方势力正在对峙着。一方是以落月为首的清水鲛人，另一方则是以古罗为首的黑水鲛人。落月身后华丽的王座上，此时端坐着两个人，那名男子整个身躯都包裹在一件宽大的红袍内，头顶戴着王冠，脸上罩着银色的金属面具，隐藏在面具后面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身旁坐着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她穿了一袭大红色的鲛纱衣，一头银色的卷发垂落在地，一双碧蓝色的眼瞳中布满了哀伤。若是妊乔在此，定能认出这名女子便是用海蚌发出求救消息的那位素心姑娘。
“夜煞！你赶快投降吧！你的鲛人军团死的死，伤的伤，已经再无反抗之力了！”古罗圆睁着一双翳目，将手中的墨色钢叉横立在胸前。
“哼！古罗，没想到你们竟然能从污水沟中逃出来，还趁着海皇大喜之日，在青沝城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倒是小瞧了你们！”落月轻轻拍了拍手掌，冷声道：“来人，把人质带上来！”
七八名鲛族士兵将几名人质押入了大殿内，那几名人质被反绑住了双手，正是巫真、巫礼和蓝衣三人。
“放开我！”巫真用力挣了挣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圆瞪二目，对着落月大喝道：“臭婆娘，你把我八弟巫罗藏到哪里去了？”
落月耸了耸肩，笑道：“他长得那么美，我自然是把他送去秦楼楚馆当小倌儿去了。”
巫真勃然大怒，低吼道：“我要杀了你！”说着，他就朝着落月扑了过来。
“嗖嗖嗖——”
落月弓步弯腰，一旋身甩出了几把飞镖，那几把飞镖破浪飞出，在水中打着旋儿刺向了巫真。巫真怔立在原地，根本来不及躲闪。
“快闪开！”
眼看着那几把飞镖就要刺穿巫真了，蓝衣用肩膀撞开了巫真，挺身迎向了那几把飞镖。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蓝衣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不！蓝衣！”
第八百三十三章 海皇夜煞
“臭婆娘，你竟然杀死了蓝衣，我跟你拼了！”
巫真目眦尽裂，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巨剑。那把巨剑通体黝黑，剑刃很钝，极为厚重，看上去不像是一把剑，更像是一根巨大的铁条！巫真的眼底燃烧着一簇金色的火苗，那把巨剑剑身上的金色符文突然亮了起来，向外散发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
落月双眉倒竖，睁大了眼睛看向巫真手中那把巨剑，怔怔失语道：“这把剑是……神剑巨阙！你是灵山仙阁的人！”
“去死吧！”蓝衣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巫真此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为蓝衣报仇，不管不顾地朝着落月扑了过去。
那把巨剑在落月的眼中不断放大，她仿佛被巨剑上面那些金色的符文施了定身法，身躯根本无法移动，抬起头神色惊惧地看着那把巨剑，高呼道：“海皇救我！”
“轰——”
大殿内水波激荡，一股可怕的气息弥散开来。海皇夜煞不知何时出现在落月跟前，对着巫真猛然击出了一掌。阵阵水花翻腾，巫真的身躯向后倒卷了出去，接连撞倒了几根水晶盘龙柱，鲜血喷洒了一地，手中的神剑巨阙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五哥！”
巫礼飞奔上前，伸出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巫真，见巫真双目失神，口吐鲜血，面色大骇，声音哽咽道：“五哥，你快醒醒啊，你可不要吓唬我！呜呜呜呜……”巫真没有什么反应，巫礼不由从低声啜泣转成了号啕痛哭。
“真是聒噪！”海皇夜煞抬起手臂，对着巫礼的后背斜斜一斩，一道水浪如同一柄利斧一般直劈而出，带着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向巫礼当头斩去。
“嗡——”
一道金芒亮了起来，裹挟着一股劲气飞速向四周狂卷，将那柄利斧击溃了。那片金光散尽后，手持金色法杖的灵祖巫彭现出了身形。他的身后还跟着妊乔、牝姒、巫即和巫朌等人。巫即和巫朌见到重伤的巫真，神色凝重地对望了一眼，急忙向他飞奔了过去。
“海皇夜煞，灵山仙阁与青沝城素无恩怨，你为何出手伤了我的五弟，还派人捉走了八弟？”巫彭握紧了手中的金色法杖，神态冷峻地逼问道。
海皇夜煞冷哼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这就要问问你这个好弟弟了！他不仅释放了我关押的犯人，将青沝城搅得天翻地覆，还险些坏了我的好事！难道不该杀么？”
“大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哇！”巫真又倾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放心！你不会死的！”灵祖巫彭指尖连弹，一道道青光从他的指尖飞出，那些青光盘绕在巫真头顶，化成了一名身穿红肚兜、头顶梳着两个角髻的童子。
“小石头！”
妊乔见到那名童子，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巫彭果然没有食言，小石头还活着。
小石头却没有理会妊乔，他伸出藕节一般的手臂，在巫真的身躯上轻轻点了几下，又化作一道青光钻回了巫彭的袖袋之中。
巫真感觉胸腔内沉积的郁气一扫而光，他又能顺畅地呼吸了，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我没有看错吧？竟然是一株化了形的山生神芝草！哈哈，哈哈哈哈——”
海皇夜煞仰天狂笑了起来，缓缓掀开了罩在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了一张狰狞邪恶的脸孔，那张脸就像一摊烂泥一样，布满了坑洼，半张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掉了，露出里面粘着血肉的白骨，看上去格外阴森可怖。
“这些年来，我潜心修炼魔功，虽然小有所成，一张脸却因此毁掉了，弄成了这样一副半人半鬼的样子！我试遍了所有方法，想要修复容貌，可最终全都失败了！但天不亡我，竟然让我在这里找到了一株化了形的山生神芝草，这下我的脸有救了！”
海皇夜煞说完，周身劲气一荡，身上的气势陡然上升，数不清的墨色触手从他的身后探了出来，在大殿内挥舞着。他的双手变成了枯爪，伸出紫色的长舌一卷，舔舐着自己的手腕，阴阳怪气地道：“臭小子，识相的话就将你身上的山生神芝草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灵祖巫彭的眼瞳中映着漫天挥动的触手，对身后的妊乔等人道：“不好！这头怪物恐怕已达到了八品仙人境，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来想办法拖住他，你们趁机逃走！”
“大哥！这怎么行呢？还是我留下来吧？你护送五弟等人离开此地。”巫即走上前来，拉开了阵势，将手中的玉戟向前一指。
“没有时间多说了，快走！”
巫彭猛地一挥法杖，一股金色的水浪狂泻而出，将众人冲散了。伴随着一声巨响，整座水晶王宫都崩塌成了碎片，四处烟尘弥漫。借着周围烟尘的掩护，妊乔飞身上前，一把拉住了那名银发女子素心的手，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看到了你用海蚌发出的求救消息，是来这里救你出去的！”
那名女子挣脱了妊乔的手，抬起头望向她，冰蓝色的眼瞳中布满了喜悦：“是风溱让你来的救我的么？我就知道风溱哥哥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妊乔向不远处的战局瞟了一眼，见灵祖巫彭被海皇夜煞逼得节节败退，看上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便点了点头：“素心妹妹，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再说吧！”
素心摇了摇头，眼中的神采逐渐黯淡了下去，掀起了裙摆，露出了一条漂亮的银白色鱼尾，只是那条鱼尾的末端染上了一层暗色，皮肉也开始腐烂了。
“这……”
“我恐怕是走不了了，不过在临死前能听到风溱哥哥的消息，我也心满意足了，谢谢你。”素心伸出葱白的手指，从脖颈间解下了一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珠子，递给了妊乔：“这是东海特有的一种五色仙蚌体内的仙珠，是风溱哥哥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带在身边小心珍藏着……如今，我留着它也没有什么用了，就转赠予你吧！”
妊乔将那颗仙珠向外推了推，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素心轻叹了一口气：“我已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带着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处？你拿着它，将来说不定会派上用场，也算不枉费我的一片心意。”
第八百三十四章 鲛人逆鳞
妊乔迟疑了片刻，接过那颗仙珠，道：“好！既然如此这颗仙珠我就收下了。”
“这才对！”素心轻轻笑了笑，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妊乔：“对了，水晶王宫的地下石室内还关押着一名人族女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妊乔眉心轻蹙，人族女子……会是巫罗吗？随即点了点头，道：“我会过去瞧一瞧的，素心妹妹，你当真不愿意随我离开吗？”
素心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体内的魔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就算侥幸逃出去了，也会沦落成像海皇夜煞那样半人半魔的妖物，我不想让风溱看到我那副样子！”素心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从胸前取下了一片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鳞片，她的面色随之一白，上前抓住妊乔的手，将那枚鳞片放入妊乔的手掌之中，缓缓开口道：“这是鲛人的逆鳞，取下逆鳞后鲛人就活不长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妊姑娘，他日，妊姑娘若是见到风溱，能不能将这枚鳞片转交给他？”
妊乔沉眸看着掌心中的那枚鳞片，微微颔首道：“素心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妹妹所托。”
素心的嘴角微牵，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道：“这样我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海皇夜煞大喝了一声，他身后的触手不断向灵祖巫彭刺来，巫彭闪身躲避着那些触手的袭击，被逼到了一处角落，身后就是陡峭的岩壁，已经无路可退了。古罗带领着一群黑水鲛人也上前来帮忙，却被手持银叉的鲛族士兵拦住了去路，双方很快就缠斗到了一处。
“轰——”
水波激荡，又一阵可怕的响动传来，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露出了连接水晶王宫地下石室的入口。素心扭头看了一眼战局，急切地道：“事不宜迟，妊姑娘快去救人吧！”
妊乔见巫真、巫礼等人都安全地退出了海皇夜煞的攻击范围，远远地观望着这边的情况，便对素心抱了抱拳，闪身潜入了那道巨大的缝隙之中。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血污，妊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血污，向一扇宽大的石门游了过去。她要加快速度才行，巫彭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将海皇夜煞引来了，别说救出巫罗了，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也将断送在这里。
妊乔游到了石门边，用力推了推石门，那扇石门竟然纹丝未动。她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在石门旁边发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石槽，心道：糟了！这扇石门连接着一道机关，需要钥匙才能将石门打开，可开启石门的钥匙一定在海皇夜煞的身上，这可怎么办？
就在妊乔愁眉不展的时候，素心从那道裂缝上面探出了头，将一块方印丢给了妊乔，道：“妊姑娘，这是那扇石门的钥匙，快接着……”
妊乔面色一喜，伸出手正准备去接那块方印，顿时感觉眼前一黑，一条粗壮的触手卷起了那块方印，迅速向回收缩。
妊乔双目轻凝，飞身跃起，抛出了半月弯刀残影，残影破开了层层水浪，速度极快地斩向了那条触手，将那条触手被斩成了两截，被斩断的那截触手卷着那块方印向下沉，被妊乔一把抓在了手中。
裂缝上方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咆哮，随即，又有几条墨色的触手同时穿过了那道裂缝，向妊乔的要害处直刺而来。妊乔只有一品仙人境界的实力，如今又修为尽失，那里是海皇夜煞那头老怪物的对手！她只觉得自己的身躯被一股强大的威压锁定了，然后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急速的破浪声传来，震得妊乔耳膜一痛，那些墨色的触手在她的眼中不断放大，其中，有一条触手径直刺向了她的右眼。
“唰唰唰——”
那几条触手在接近妊乔身躯半寸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裂缝上方素心紧紧地抱住了那几条触手，她的身躯被另一条触手贯穿了，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疾呼道：“妊姑娘……我先来拖住他……你快去救人！”
妊乔咬了咬牙，转身将那块方印按入了石壁上的凹槽之中。
那扇石门徐徐向两侧开启了，石室内宝光四射，装着数不清的各色珍宝，可妊乔却连瞧都没有瞧上一眼，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名穿着素白色百蝶穿花鲛纱衣的“女子”身上。
“巫罗！”
巫罗抬起头，见到妊乔，神色大惊，道：“小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吧！”妊乔不由分说，拉住巫罗的手就向外走。
“等一下，我可不想这样一副打扮从这里走出去！”
妊乔脚步未停，从上至下打量着巫罗，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女子装扮，这样不是很好看么……你大哥就要撑不住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大哥他们若是全都在，我就更不能这样穿了，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我光着总行了吧？”巫罗甩开了妊乔的手，脱下那件百蝶穿花的鲛纱衣丢给妊乔，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色的亵裤。
“啊……你这是做什么！”
妊乔赶紧别过身去，从银角吊坠中取出了一套夜行衣丢给了巫罗。那套夜行衣是她最宽大的衣衫了，可穿在巫罗身上还是显得很紧绷，却聊胜于无。
“快走吧！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两个人走出了石室，向那道裂缝游去。
“轰——”
伴随着一阵巨响，几块巨大的石块向妊乔和巫罗砸来，巫罗一把抱住了妊乔，那几块碎石砸到了他的后背上，一时间鲜血横流，染红了周围的水域。
“巫罗，你没事吧？”
巫罗咬着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快走吧！”
两个人一举冲出了那道裂缝，这里的海水变得异常浑浊，刚刚激斗的双方也都不见了踪影。
妊乔扑到一名红衣银发的女子跟前，将她搀扶了起来，轻唤道：“素心妹妹，你还好吗？”
素心缓缓睁开了眼睛，缓缓道：“那些人……去海面了……”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妊乔放下了素心，伸手在她的眼睛上一抹，帮她阖上了眼睛，对身后的巫罗道：“我们快过去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