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红月当扶,生死破境(十)
徐长安喘着粗气,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巨灵神,面泛苦色。
倒不是说这巨灵神多强,或许有肉身的巨灵神很强,可现在只有神魄的巨灵神完全奈何不了徐长安。同理,徐长安也无法奈何得了这巨灵神。
可若是这样下去,必然能给裂天更多的时间进行突破。若是裂天突破到了扶月境,那胜负大概率也分晓了。
徐长安之前把丹药用处说与裂天的时候,想的是公平一战,自己也不稀罕他那丹药。而且,徐长安也看准了裂天无法在战场上突破一事,这才把丹药用处说给了裂天。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便当时自己不说,帝俊为自己儿子的这些安排,也迟早会让裂天知道那踞尸给他的是何东西。
徐长安倒是没有后悔同裂天说这些,他现在只是恨自己无法撕开这天庭旧部们组成的防线,只恨自己此时无法击杀裂天。
这巨灵神十分高大,比原本的铁剑山还要高上几分,散发着金色光芒,矗立于天地之间。
他这神魂虚影上,还穿着盔甲,手持宣花斧,看起来威武不凡。
幽州之外的百姓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跪拜,以为是天神再现。
徐长安在这巨灵神的面前,如同一只蝼蚁般大小。
原本徐长安以为他们体型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这巨灵神必然行动迟缓,他可以通过身形灵巧来战胜这巨灵神,或者绕开这巨灵神的阻拦。
但事实恰好与徐长安想的相反,不管徐长安动作如何迅速,不管他身形如何灵巧,都无法突破这巨灵神的封锁。这巨灵神就像周身都长了眼睛一般,即便是他用了无距,巨灵神也能准备的找到自己的落点,宣花斧早就等着他现身。
徐长安有些头疼,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以灵巧主攻不行,那便硬碰硬,强行破开这巨灵神的防御。
手中的长剑,由少虡剑又变成了轩辕剑。
徐长安原本想留有一些力量来对付裂天,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他继续留手,别说击杀裂天了,就算是碰到裂天都难。
徐长安此时悬在了这巨灵神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高举起轩辕剑,《万民玄功》和《破剑诀》在体内疯狂运转,看向了巨灵
神的眉心。
这巨灵神他找来找去,就只有一个弱点,那便是巨灵神的眉心处!
当徐长安举起长剑的那一刻,周围的风,动了。
不,不是风,而是剑气,一道褐色的光芒。
就连巨灵神看到这一幕,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出现了凝重之色。
“小子,你实力不弱,前程可期,若是你此番停止你弑君的行为,本将可以求降魔大元帅、托塔李天王向天帝求情,不仅饶你一命,还可以让你成为仙官!”
这巨灵神的神魂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要知道徐长安此时的行为,若是放在上古天庭中,那便是**裸的谋反!按照以前帝俊的性格,谋反之罪求情者同罪论处!这巨灵神能说出这话,足以看出他对徐长安的重视了。
也是他在符箓中沉睡得太久,不知道徐长安和帝俊父子只见的纠葛,若是知晓,定然不会说出此语。
徐长安不为所动,这褐色的剑气越发的凌厉,让这巨灵神都有了危机感。
“小子,当年一猴子想踏碎天宫,还不是被天帝给感化了,做了大官,掌管天下马匹,显赫一时!你若此时回头,尚且来得及,且勿自误!”
巨灵神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了最后的劝说。
只不过,这劝说就连正在准备凝聚天劫,与徐长安汇合的李义山都听不下去了。
“掌管天下马匹的那叫显赫一时吗?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马倌!”
巨灵神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他朝着李义山的方向瞪了一眼,金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那位的确让天帝很是头疼,实力虽然算不得很强,也就大罗金仙的水平,换到如今来说,也不过是扶月境而已,但那猴头闹腾啊。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为了不让那猴子捣乱,便骗他当了一个官,叫做弼马温,说是大官,其实便是马倌。
徐长安和那位肯定不同,徐长安的反抗,必然会更加彻底!
他所求的,并不是上位者给人世间一些公平和公正,而是人世间没有上位者,或者人人都是上位者!
这些什么官职,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哪怕是
天下间至强的功法,对徐长安都没有半点的吸引力。
看着无动于衷的徐长安,巨灵神也只能冷哼一声,脚往虚空中一踏,便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宣花斧,正好挡在了自己的眉心前!
徐长安看着方才给他造成了不小麻烦的宣花斧,眼中没有丝毫惧意。他此时脑海中已经没有想着击杀裂天了,若是连眼前的这一关都过不了,凭什么去击杀裂天。
心无旁骛,才能发出至强一击!
“一剑,破万法!”
徐长安嘴角一咧,轻声说道。
话音落,长剑出。
这一剑,显得有些笨拙,朝着巨灵神的宣花斧而去!
长剑与宣花斧碰撞,轩辕剑毕竟是当初姬轩辕的佩剑,加上徐长安的《破剑诀》,巨灵神手中的宣花斧硬挨了这一剑。
轩辕剑的剑气与那宣花斧碰撞之后,剑气便消散了,天地顿时一静。
看着完好无损的宣花斧,正准备引下雷劫的李义山等人心底出现了一抹绝望。若是连徐长安都无法破开这巨灵神的宣花斧,那今日等待他们的下场便只有一个——失败!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风吹草动,这巨灵神便犹如瓷器一般碎裂开来,挡在他眉心前的宣花斧也随风而去,露出了他那不可置信的双眸。
眼看着巨灵神就要魂飞魄散,一座金色的小塔突然从天而降,直接将巨灵神快要崩溃的神魂给收了进去。
“小兄弟,看在我李某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你们就此退去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一穿着金色甲胄的人站了出来,腰间挎着宝剑,面容冷峻,充满了杀气,右手托着一座金色的实体小塔!
此人,便是巨灵神口中的降魔大元帅、托塔李天王李靖!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这个章节名字还有一两章就完了,这大战结束之后,本书就正式进入了结尾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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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红月当扶,生死破境(十一)
徐长安看着面前身着金色甲胄的将军,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方才那巨灵神就让他很棘手了,现在又来位李将军,只怕更是难上加难。徐长安想到这儿,目光掠过了李靖,直接望向了李靖身后的裂天。
徐长安皱着眉头,最终收回了目光,看向面前的李靖。
“您是?”
“陈塘关守将、降魔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这位手里捧着一座金色小塔的将军轻声说道。
徐长安听得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您是人族?”
“自然!”
原本徐长安对这李靖还充满了敬佩之情,现在听得这话,顿时大怒,连方才用的敬词“您”都被他给收了回来。
“你既然是人族,为何帮助妖族奴役我人族,用天道来掌管人世间!你这样的人,还自称将军,枉为人族!”
面对徐长安突然的发难,李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甚至还因为徐长安的这句话,往后退了一步。
徐长安见到这一幕,眉头一皱。他原本以为李靖便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帮助帝俊之人,但现在李靖这番作态,却让方才他那先入为主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若真是为了荣华富贵,泯灭良心之人,绝对不会因为徐长安这句话,便产生了退意。相反,若李靖正是那类人,此时应该含怒出手,不给徐长安半点活路。
甚至,早在徐长安出手对付巨灵神的时候,他同样可以偷袭自己。
可李靖没有这么做,这倒不是说这李靖看不起徐长安。作为领军将领和游侠完全不一样,游侠可以顾及君子之风,而将军则是不能顾及那么多,他们所求,无非便只有一样,便是胜利!
李靖没有趁着巨灵神和徐长安战斗期间出手,便足以说明他有君子之风。
正当李靖和徐长安正在对峙之时,在方才的仙官神魂群中,距离四位大帝不远的地方,有一小孩,头带项圈,脚下踏着两个带火的轮子,肩头上挂着一缕随风飘扬的红丝带,手持一柄火尖枪,一脸的桀骜不驯,看向了这位李将军。
“他老李,也会有今天,被人指着鼻子骂,活该!”
这小孩说了一句,嘴角一咧,露出了一抹笑来。
随后目光又转向了徐长安,眼中带着一抹欣赏。
“除了当年那傻猴子和那天道化身三只眼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让小爷我那么顺眼啦!”这小孩说着,脑袋一歪,似乎是有了什么坏主意,自语道:“那天帝老儿肯定看着的,老李不敢直接反,那我要不帮一帮他?”
说罢,心里有了一个主意,脸上泛起了一阵坏笑。
正当徐长安想要继续以言语感化这位李将军之时,只见斜里杀出了一名小将,手持火尖枪,脚下踏着轮子,一脸的桀骜不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他长枪一挥,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圈,指向了徐长安。
“何方来的宵小之徒,敢对我父亲出言不逊!找死!”这小孩说着,长枪一挥舞,便朝着徐长安刺来,徐长安反应也是极快,急忙拿着轩辕剑,挡开了那火尖枪。
只不过,在他挡开火尖枪的那一瞬间,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了徐长安的耳中。
“兄弟,和我演戏,假装战败,我帮你把老头子骗过来!”
徐长安听得这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小孩。
这小孩也朝着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徐长安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小孩可信,手上凌厉的剑气便也弱了几分。
按照实力来说,这孩子的实力不如他,若是有肉身,徐长安估计不是这孩子的对手。但现在这孩子没有肉身只是神魂状态而已,或许是因为神魂没有保存得很好的缘故,他现在比起方才的巨灵神都还要弱上一分。
徐长安选择相信这个孩子,手中的长剑放慢了攻势,开始与那孩子游斗了起来。
此时,若是从高空看去,便是金色的光圈将徐长安和这小孩围绕在其中,二人缠斗在了一起,宛如海中纠缠的两条蛟龙。
至于李义山等人,则是带着雷电,正朝着金色的光圈
冲来,想要解决徐长安孤立无援的窘境。
……
“咦,他居然出来了。”当看到这个孩子在和徐长安缠斗之时,时叔不仅没有担心,反而露出了笑容。
甚至,他还转身,看向了帝俊的棺椁,笑着说道:“看来,你盔下的这位李天王,也无法阻拦徐长安了。”
帝俊冷哼一声,便沉默不语。
“这李靖的第三子,本来就是你们天庭有名的反骨仔,他现在这么热心,恐怕是为了帮助徐长安。虽然你斩断了历史,若是我记得不错,当初那猴子捣乱,也是他暗中相助;天道的化身三眼仔捣乱,也是他暗中帮助。对了,你为什么不解决他,对于你来说,解决他应该很容易的吧?”
虽然徐长安身陷囹圄,但时叔显然开心不少,甚至有功夫和帝俊探讨起这位李三太子了。
“他只是一个小家伙而已,哪吒再强,按照如今的境界划分,也不过逐日境而已。而他父亲代表的,那可是人族的修士,当初纣王战天,不少人族修士都跟着投靠了过来……”
帝俊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倒是没有隐瞒,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解决一个哪吒容易,但之后人族修士再反,没李靖坐镇,天庭恐怕不得安宁。
而且,哪吒的修为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不得很强。所以,很多事儿,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你一直纵容他了。”时叔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毕竟,这帝俊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而且也正如他所说,犯不着为了这位李三公子,让天庭混乱。
“当年我就算不了他,也把握不住他,知道他也是天弃子。若是早知他今日会节外生枝,当年我沉睡之时,便应该直接将其斩杀!”
帝俊叹了一口气,言语中充满了后悔。
“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你啊,倒不如放宽心态,看看这走势如何。要是你儿子裂天被斩杀,到时候追悼他的时候,我会一袭黑衣,手里拿着菊花,为他默哀。全程不说一句话,为世人留下了一个谜团,为你们金乌一族增添几分神秘色彩,也给足你们金乌一族面子。毕竟啊,你送走了自己所有儿子,我也得体谅老人家是吧?”
时叔想拍掌,但只有一只手臂,只能不停的摆动,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之前那么多的算计,那么多次的对弈,他都输了。这一次哪吒出现,看到他吃瘪,时叔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立马出言讽刺。
“还不好说,哪吒的确是变数,但我帝俊的儿子,又岂会那么容易陨落!”
帝俊的话语中自带威严,让人有种不可置疑的感觉。
他话音刚落,便见得不断后退的哪吒顿时用出了回马枪,那火尖枪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火焰往后一扬,直接刺向了徐长安。
徐长安原本是处于优势,正准备追击,被这突如其来的回马枪打乱了阵脚,只能急忙回剑抵抗,显得慌乱不堪。
而哪吒见得徐长安如此,自然是乘胜追击,立马把脖子上的项圈给丢了出去,还有身上挂着的那混天绫,几件宝物都是实体,在这些宝物的攻击下,徐长安居然难以招架。
这位李三公子见状,大笑一声,长枪直指徐长安额头。
眼瞅着哪吒将要击杀徐长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哪吒,住手!”
哪吒手中的火尖枪不减威势,继续朝着徐长安戳去,可当长枪才触碰到徐长安的眉心之时,一座小塔出现在了哪吒的头顶,直接将哪吒给吸了进去。
徐长安看着这一幕,脸上出现了意外之色,而被关在塔中的哪吒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紧接着一道声音传入了徐长安的耳中。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行了,待会怎么劝说老李,得看你自己了。”
“多谢前辈。”徐长安心里有了底气,朝着李靖拱手说道,称呼也变成了“前辈”。
“都是人族,何必自残,你走吧。至于帝天太子,你也别想了。这天庭虽然凌驾于世人之上,但好歹保证了和平。有些事儿,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现在走吧,没人会拦
你。”
李靖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他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肯定会让帝俊记恨。但面前这位人族的修士,实属难得,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族的人才被击杀。
“前辈,若是天庭真的只是地位略高于我们,我们又何必反抗。有一个人开始反抗,便证明有无数人已经被压迫了活不下去了。”
“我们人族的文化,传承,全都被斩断。我们人族,曾经一度成为妖族的奴隶;我们人族,一度成为妖族的口中之食。难道,这就是前辈所看到的和平吗?而我现在想要建立的新秩序,只是要人族和妖族和平共处,让天下间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公平,让所有人都能为了这个人世间更加美好而努力!仅此而已!我从没想过压迫哪一族,若我的和平不是和平,那帝俊的和平,天庭所谓的和平,那便是和平吗?”
徐长安话如同一记重锤打在了李靖的心头,他向来都是以大局为重,能够妥协解决的从来不反抗。可徐长安这话,却让他有些动摇了。
此时哪吒坐在那塔里,露出了脚丫子,抠着自己的鼻子,看了自己老爹一眼,随后传音给徐长安。
“我告诉你,你和他这样说……”
徐长安方才战败,全是在和哪吒演戏,现在对哪吒自然是信任至极,便点了点头说道:“前辈,那战天的纣王,当真昏庸无道吗?您可以容忍帝俊,为何无法容忍人皇纣王创造出来的那些针对妖族的酷刑?”
“纣王的确不够完美,但他却没有让人族成为食物!而我们人族的历史被斩断,纣王在记载中,是一个荒淫无道的君主!”
李靖听到这话,愣在原地。
当初他是纣王的臣子,最终纣王伐天,他倒戈帝俊,这才让当时年幼的裂天拥有了后来的破天戟。
凭心而论,纣王在他的眼中,不算明君,但绝对不昏庸。他的失败,只是因为他看不惯有所谓的神仙高高在山,如是而已!
听到纣王被如此抹黑,李靖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这才问道:“此话当真?”
在投靠帝俊之后,他便闭关,等他出关之时,便是百圣伐天,他完全不知道人族遭遇了什么,便直接被百位圣人直接打散了肉身,成为了神魂。
“童叟无欺!晚辈敢用性命作为保证!”徐长安知道策反这位李天王有戏,急忙说道。
李靖听到这话,脸色微变。甚至连神魂都开始飘忽了起来,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开。
“若是前辈不信,可以问身后的人族,晚辈一人的话可以不信,但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族在,您可以问他们!”
“老李,我早就和你说过,帝俊那一家子信不过,你非不听。我帮助三眼娃,你不开心;帮助那猴子,你也不开心;现在,你总得相信了吧!”
“我说的话你觉得是我对帝俊一家子有意见,那外人说的话呢?”
李靖手一挥,哪吒从那金色的小塔中跑了出来,站在了徐长安身侧。
而李靖,则是抬起头看向了虚空深处。
“天帝,此事,可是当真?”
帝俊知道隐瞒不了,一道声音索性从虚空中传来。
“蝼蚁,何必在乎他们。本座若是融合了天道,你要什么和平都能给你。至于人皇的事,那是人族活该。人族有人皇,那本天帝,又是什么?”
帝俊虽然没有回答李靖,但其实也告诉了李靖他想知道的事儿。
“你别忘了,若没有本座,你的家人,你那反骨仔的第二具神莲肉身,哪里还会有。他们,早就该死了。特别是你那三儿子反骨仔,多次勾结外人攻打我天庭,若不是本座看在李卿家的面子上,他早该被挫骨扬灰了!”
李靖听得这话,心如死灰。
“臣多谢天帝!”
李靖朝着虚空中往下一拜,但还没等徐长安惊讶,帝俊高兴,李靖立马站了起来。
“但臣,始终是人族!你的恩情,臣会拿命来还!但您对人族所做的事,臣也会用命讨回一个公道!”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七十章红月当扶,生死破境(十二)
此时,周围的圈子还在不断缩小,而李义山等人虽然借助了雷劫,但还是破不开这合围的圈子。
李靖闭上了眼,他向来给人的感觉,便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当初最后一位人皇纣王战天之时,他便是如此;后来帝俊派来使臣来拉拢他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不决。等到最后,纣王战败,李靖听到了帝俊会给天下带来太平的保证之后,这才下定决定投靠天帝帝俊。
不仅仅是他投靠了帝俊,就连一些人皇纣王残余的势力也被李靖一一收服,投靠了帝俊。
可以这么说,李靖帮助帝俊度过了在纣王伐天之后那段最为虚弱的时期,捍卫帝俊的天帝之位。
李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纣王伐天的大战中,更没有为帝俊杀死哪怕一个敌人,但他同样立下了不朽功勋。故此,帝俊也给了他极高的地位,除了自己和四位义兄之外,这李靖的地位便是数一数二的了。李靖当时被帝俊的伪善所蒙蔽,感觉自己德不配位,成为了托塔天王的他便一个劲的斩杀妖魔和一些别有用心的恶人,捍卫人族和妖族的和平,这才又被帝俊封了一个降魔大元帅。
之后便是他发现了一些天材地宝,再加上帝俊也给了一些帮助,他便直接闭了生死关。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便是百圣伐天,天道叛乱。结果便是,他才出关就被天道和百圣给打碎了。倒不是他太弱,只不过百圣本就是德行和对天地感悟极高之人,再加上这天道,当时除了帝俊,没人可以挡得住他们。
至于李靖责怪哪吒则是在他闭关期间,哪吒的“错”他都知道,也知道帝俊多次手下留情,故此闭关中的他也斥责了哪吒好几次。
总的来说,他也没对人族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但他的性格便是如此,不仅优柔寡断,还极度的敏感,今日听了徐长安所言,便觉得帝俊所为皆是自己为虎作伥所致,便存了死意。但好在这位李元帅,向来敢作敢当,恩怨分明,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能够帮助帝俊平定叛乱的缘故。
方才帝俊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而李靖的这番话,更是让徐长安和哪吒心头一凛。
任谁一听,便都知道这位李元帅抱了必死之心。
“李元帅……”
“老李……”
徐长安和哪吒同时开口喊道,只不过话还没有出口,便被李靖伸手给拦住了。
“你们二人切勿多言!我李靖做错了事儿,我李靖认,我李靖一力承担!哪吒,你若是我李氏子孙,便记得要为人族,为和平而战!切勿学习你爹,老眼昏花!”
李靖说罢,看向了身后的裂天一眼,方才裂天还没有完全炼造天魂,便直接吸收了徐长安的太阴之力。这太阴之力虽然好,但也得看什么时候获取。
此时的裂天脸上出现红蓝二色,头顶上的金乌虚影大有要消散的样子。
李靖见状,看了一眼虚空处道:“帝俊,当年你救吾儿一命,今日我李靖还你!”
说罢,便转头看向了裂天。
“帝天,此乃我修炼心得,能不能度过这一关,还得看你自己!”
李靖说罢,一道光芒直射裂天额头,这位元帅为了报恩,将自己一声修炼的心得尽数传给了裂天!
徐长安皱起了眉,不过很快便理解李靖了。
当初帝俊救过哪吒,如今他给裂天一个机会。机会其实还好,这个世上有很多机会,但机会要变成胜利的果实,还得看本人能不能将其抓住。
李靖看向了虚空处,将手中的小塔直接丢给了哪吒,并且还给了他一段口诀,随后看向了虚空处。
哪吒接过这小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虽然平时他一口一个“老李”,看起来对这位父亲并算不得太过于尊重,可在他的心里,他父亲从来都不差。
“老李……”哪吒嘴唇嗡动,轻声说道。
李靖转过头,朝着哪吒微微一笑,随后看向了徐长安。
“小兄弟,以后的天下与和平,靠你了!”
他朝着徐长安鞠了一躬,踉踉跄跄的转过身,声音颤抖。
“帝辛,臣对不起您啊!”
“帝俊!当年我被你蒙蔽,今日,我李靖要为了人族,和你一战!”
李靖说罢,整个人气势一变,当初那位降魔大元帅又回来了!
“凡是我李氏儿郎,从今往后,以维护和平为己任,切勿学我李靖,犹豫不决!”
李靖说罢,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光芒,朝着虚空而去!
一道叹息声传来,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帝俊幽幽的说道:“何必呢!”
时叔见得这一幕,反应极快,本想和李靖一起出手。可等李靖所化的光芒到达时,这力量已经不足以摧毁帝俊。若是李靖如今还有肉身的话,倒是有机会。但现在只是神魂状态的他,完全没资格和帝俊同归于尽!
时叔只能放弃一同出手的念头,朝着这位降魔大元帅而来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止!”
躺在棺椁中的帝俊淡淡的开口,这李靖仿佛就被定在了空中一般,他的神魂无法再度往前半寸。
时叔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李靖既然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若是自己袖手旁观,反而会让李靖毫无寸功,白费了他一番心意。
既然都要死,不如帮他死得其所!
“动!”
时叔开口,一股唯我之力从体内而出,直接撞向了帝俊方才的唯我之力,两股时间的力量相互碰撞,让李靖的神魂得以解脱,朝着帝俊的棺椁撞去!
“找死!”帝俊再也无法保持淡然了,声音中带着急切之意。
今日不仅哪吒出乎他的意料,就连这李靖的所作所为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空间一阵晃荡,最终李靖神魂所化的这道金色光芒消失了,而帝俊的棺椁上,出现了一道大裂缝。透过裂缝,甚至看得到帝俊穿着的金色袍子。
“帝俊,你还不放弃吗?你儿子方才强行吸收徐长安的太阴之力,现在面临着走火入魔,你还有什么后手?”时叔此时心情大好,眉头一挑,看着帝俊的棺椁问道。
“要不,你换个棺椁,虽然你这棺椁和混沌珠同源,但看现在的样子,和一个装垃圾的桶也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您这大天帝若是愿意的话,那别人也管不着。”
时叔这会儿,可谓是扬眉吐气至极,肆意的嘲讽着帝俊。反正,现在他和帝俊也无法奈何得了对方。
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也没什么其他深意,只是单纯的想骂一骂帝俊而已。
“现在结果未定,胜负还未分晓。”帝俊开口了,恢复了之前淡然的模样。
“莫非……你还有后手?”时叔眉头一挑。
帝俊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同他一起看向了下方。
……
此时铁剑山的情况又发生变化,而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少天庭的旧臣站在了徐长安和哪吒的对面,但同样有不少天庭的神魂站在了徐长安身后。方才李义山和李知一等人辛辛苦苦想要破开的包围圈,此时就这么自动散开了。
谁也没想到,经过了李靖一事,徐长安居然拥有了一支神魂大军!
“让开!”
此时的徐长安心里憋着一股气,方才李靖去找帝俊之时,他趁机带回了四位大帝的残魄。至于躲在一旁瑟瑟
发抖的大武和小武,徐长安没有管他们,按照实力来讲,这大武和小武压根没资格入他的眼;若是论嘴 臭,也两兄弟也还好,只不过方才稍微嘲讽了他一下,倒也没犯什么大错;若是论伤天害理的程度,这兄弟二人也不过是啃一下尸体而已,甚至还能勉强控制自己体内的魔念,倒也算不上太过于伤天害理。
所以,徐长安只是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警告了一下他们二人以后不可食人血之后,便离开了。
但让徐长安没想到的,这两兄弟以后会被人利用。他的一个善良之举,险些让长安沦陷!
徐长安手里紧紧的握着轩辕剑,此时的他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若是再拖下去,裂天真有可能凭借李靖的修炼经验度过难关。
徐长安倒是没有怨恨李靖,这事儿谁也没资格评价。在敌人的身边久了,这些恩恩怨怨实在是难以分清。况且,李靖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值得尊重了。
所以,徐长安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趁早解决裂天!
徐长安的这一声怒吼,直接吓退了不少人。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挡在了裂天身前。
徐长安见得还有人对帝俊父子忠心耿耿,徐长安手一挥,李义山等人方才准备的雷劫纷纷落到了他的身上。
方才与巨灵神大战一场之后,他体内的力量已经没那么多了,还好李义山等人提前准备好了自己的雷劫,此时雷电从天而降,不停的涌入了他的体内,补充着他饥渴的身子。
徐长安缓缓举起了长剑,缓缓升空。
这一个动作,让对面的神魂都屏住了呼吸。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是最难熬的,徐长安这一剑劈下来,他们必然是神魂俱灭。可偏偏,他们无法躲避。若是此时他们倒戈,日后也会被帝俊清算。更何况,这些留在裂天身前的神魂,大多都是妖族。
他们才苏醒过来,宁愿相信帝俊,也不会相信徐长安。
最可怕的时刻,不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明知道死亡的到来,却不得不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徐长安这一次没有再留手,一剑劈下,无数神魂就此湮灭。
他不是没有给过这些神魂机会,他也不会如同教书先生一般絮絮叨叨和这些神魂讲太多的道理。
一剑落,众魂灭!
即便有不少神魂活下来,但此时也不敢抵抗如同杀神一般的徐长安了。
徐长安看着自己通向裂天的路没有了任何阻拦,脸上出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一步一步的来到了裂天的面前。
“好了,老对手,我会给你一个最体面的死法!”
徐长安说着,便举起了轩辕剑,朝着此时正在炼造天魂和地魂无法动弹的裂天一剑斩下!
可众人想象中天帝之子陨落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徐长安的轩辕剑距离裂天只有几寸的距离,无论如何都无法劈下去了。
“天道之力!你居然把天道的力量都给了你儿子!”
时叔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这既是惊讶,也是为了提醒徐长安。
徐长安皱起了眉,有些不甘心。
但就在此时,怀中半本书落了出来,一股力量从书中而出融入进了轩辕剑。
这书,便是徐长安在凤凰秘境中,那只鸟儿将自己错认为裂天,给自己的半本蕴含天道之力的姻缘簿!
如今,姻缘簿的力量融入了轩辕剑之内,保护着裂天的天道之力无法阻拦同宗同源的天道之力,轩辕剑便再无障碍,朝着裂天一斩而下!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日万,求波票,工作吹了,就来码字了。
第七十一章红月当扶,生死破境(十三)
徐长安的这一剑若是落下,斩杀的不仅仅是帝俊的儿子,更是他复辟天庭的希望,是他的后手。
若是说方才时叔的出现在帝俊的预料之中,哪吒的出现让帝俊稍微有些不满,李靖的倒戈让帝俊稍微有些意外的话,那这半本蕴含了天道之力的姻缘簿从徐长安怀里掉落出来,并且天道之力融合入了轩辕剑,那便让他大惊失色了。
这本书,原本他也是为了裂天准备的。
当初,为了温养裂天,他不仅截取了原本属于徐长安的荧惑之力,更是将自己一部分的天道之力融入进了太阳镜中,让其缓缓注入裂天的体内。只要裂天拥有了天道之力,哪怕裂天是天弃子,这一世也不会走得太辛苦。
有了这天道之力的保驾护航,裂天这天弃子自然不会如同徐长安和湛胥一般命途多舛。不是经历眼瞎就是断腿,不是父母双亡,就是兄弟反目。而且,同为天弃子,裂天与徐长安和湛胥比起来,可要舒服得太多。虽然大家感情的路都走得极为悲惨,但裂天算是三人之中较好的了。
最为重要的是,这天道之力能够保护裂天。有了天道之力和荧惑之力,徐长安暂时杀不了裂天。
这,才是帝俊的底气所在。
可现在,自己给儿子准备的姻缘簿居然莫名其妙落入了徐长安的手中,而且天道之力还进入了轩辕剑内,事情的走向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天道之力进入轩辕剑中帝俊倒是理解,毕竟这轩辕剑当初打造的时候,便是为了捕捉天道之力而存在的,可以这样说,这柄剑之前再大的名气,再强悍的力量,都不如它那是姬轩辕为了对抗蚩尤,对抗不公天道而诞生的人道之剑!
当年,天道的轮盘原本是落在了蚩尤的身上,所以碰撞前期,蚩尤战无不胜,一路顺风顺水。但蚩尤又岂是天道能够控制的,他为人豪爽,多次做出了所谓天道预料之外的事儿。
为了对抗天道在身的蚩尤,姬轩辕只能打造这柄人道之剑,后世也称为圣道之剑的轩辕剑!
轩辕剑本身不一定有帝俊手里的屠巫剑强,二者可以说是在伯仲之间。
可这轩辕剑却有一个特性,便是能够吸收天道化为已用。说得通俗点,便是能够捕
捉和克制天道之力。正因为这个特性,他虽然一直知道轩辕剑在常羊山,这才不敢动手取走这柄神兵。
而且,他将裂天和他注入天道之力的太阳镜放在常羊山,也是为了稳住轩辕剑,害怕在裂天苏醒过来的漫长岁月里,这柄不受控制的轩辕剑会自动离开常羊山,另寻主人,打乱他的计划。
所以,这才把太阳镜和裂天都放在了常羊山,为的就是牵制这柄剑。
而太阳镜中原本的太阳之力自然是被帝俊给吸收了,至于其中帝俊注入的天道之力,自然是进入了裂天的体内。正因为如此,裂天才会大方的太阳镜当做聘礼,给了章氏。
从常羊山出来之后的太阳镜,对于他们金乌一族来说,已经没有了多大的用。
帝俊的棺椁晃了晃,甚至他那衣角都从方才李靖打崩的裂缝中露出了出来。
看着惊慌失措的帝俊,时叔不动声色的站在了棺椁面前,若是帝俊这不要脸的家伙此时出手干涉,他就算是用命来拼,也得拦住这帝俊。
“你最好别有什么动作,要不然,今天就能灭了你们父子。”
帝俊听到这话,再也躺不住了,棺椁盖子无风而起,悬浮在一旁。至于他,身体犹如枯槁,即便身上穿着金色的袍子也难掩此时的颓废。特别是感受的脸上,那如同枯树皮一般的脸皮在脸上微微抖动了一下。
现身的他并没有搭理时叔,嘴唇微微嗡动。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干枯,整个人看起来都死气沉沉的。
“为什么……为什么……”
帝俊有些想不通,有些无法即将到来的事实。
“为什么,这姻缘册我明明给了月老的后人了,千叮万嘱让他给天儿的……为什么……这书会出现在徐长安的手里……”
帝俊向来自负,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意外给打败。之前算无遗策的自己,究竟是在哪儿出了纰漏。
帝俊之前赢了时叔很多次,可现在却被现实和一场意外给打败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那月老的后代比合鸟居然会因为徐长安的太阳之力将徐长安误认为裂天。要是他早点能够算清楚
那愚蠢的比合鸟,绝对不会纵容徐长安在扶桑树上大显神威,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徐长安修炼出太阳之力。
太阳太阴能够相互转化,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儿了。为了避免他们金乌一族地魂有缺的弊端,他这才让徐长安顺利的修炼出太阳之火。
可以说,就是为了方才裂天吸收徐长安太阴之力的那一幕,他眼睁睁的看着徐长安变得更加强大。
“行了,你得认命!人算不如天算,人力有时尽,你又岂能事事都算得清楚?”时叔摆了摆自己的右手,颇为轻松的继续说道:“而且,人最大的成长,便是接受自己的平庸和失败。你已经活了那么久了,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
帝俊抿着嘴,没有回答时叔。
在这空间里他们说了很多话,可在外界,也不过只是过了一瞬而已。
当徐长的长剑落下之时,帝俊闭上了双眸,浑身充满了无力感,仿佛天地都暗了下来,原本就残破的身子,此时更是如朽木一般,比风烛残年的老人还要脆弱上几分。
不管怎么说,当初他眼睁睁的送走了自己的九个儿子。如今,这最后一位,也危在旦夕。
“这……”时叔的声音突然传来,帝俊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下方。
只见当轩辕剑正要斩首裂天只是,裂天睁开了双眸,双手合并,硬生生的夹住了这柄正要落下的长剑!
此时的裂天,一只眼睛红,一只眼睛蓝,十分妖异。
金色的鲜血从他手中流淌而下,他看着徐长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声音嘶哑。
“想杀我,恐怕这还不够!”
裂天说罢,大喝一声。
“天魂成,地魂凝!”
话音刚落,方才因为天魂而来的雷劫戛然而止,有了李靖经验的帮助,天魂凝结成功!而地魂的雷劫,也随之而来!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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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红月当扶,生死破境(十四)
裂天徒手接过了徐长安的这一剑,随后便一个翻身,腾空而转,立马与徐长安拉开了距离。
虽然他已经受了伤,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在徐长安的长剑下逃得一命。
徐长安见得裂天已经苏醒,并且天魂已成,真正的踏入了半步扶月境,现在他只需要打造地魂和人魂,最终三魂合一便能够真正的踏入扶月境。既然错失了斩杀裂天最好的时机,徐长安收回了长剑,双眸有些复杂的看向了裂天。
有开心,有不解,有不甘,也有担忧。
他开心的是,自打昨晚他与裂天的决斗开始,总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儿,他与裂天,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一战了;不解的是,难道李靖大元帅的经验真的那么有用,短短时间内,便能够将在走火入魔边缘的裂天给拉了回来;而不甘的,自然便是裂天的苏醒和生还,相比起他堂堂正正的和裂天一战的愿望来说,徐长安更希望裂天就此陨落,少了一个裂天,帝俊的计划基本告破,世间也会迎来太平;而担忧,则是徐长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胜快要真正踏入扶月境的裂天!
他与裂天,都是天之骄子,也是天之弃子。
他们二人,虽然出身不同,但有很多经历都相似,很多感悟都相似。甚至,经历了感情和入了魔的裂天,性格比起之前残杀六宗的裂天更加的让人喜欢,别说徐长安了,就算是小夫子和齐凤甲,都有些欣赏入魔之后的裂天。
“看来,当真是宿命啊!你我二人,终有一战!”
徐长安看着悬浮在不远处的裂天,脸上面前挤出了一抹微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老天爷让他这位对手在关键时刻苏醒,那他别无选择,唯有一战!
“你是失望,还是高兴?”裂天站在不远处,天空上属于他的破境雷劫不断的砸在他身上,补充着方才为了突破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的他。
裂天缓缓的从怀里拿出了李铁匠为他打造的那拳套,虽然是凡铁所铸造,别说比不上徐长安的轩辕剑,但却对他意义非凡,这是他入魔以后感受到的爱,也是他入魔之后的力量来源。
徐长安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裂天和他那正在缓缓套上的拳套,裂天似乎是看出了徐长安所想,带上了拳套的他朝着徐长安缓声说道:“对于你来说,轩辕剑是绝世名 器,对于我而言,这拳套,便是我的神器。”
这拳套裂天保存得也极好,经过了多次大战,仍旧完好无损。
“徐长安,强的是人,从来不是手中的器物!”裂天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充满了自信。
徐长安笑了笑,看着被雷电包裹的裂天,他没有反驳裂天这句话,更没有必要反驳。
被雷电包裹的裂天,宛如置身于一道黑蓝紫三色,且身长足够连接天地的巨龙体内。裂天怒吼一声,看向了虚空处,那正是时叔和裂天所在的方位。
他这声怒吼,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和抱怨。
时叔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帝俊,帝俊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惭愧。裂天为何朝着他怒吼一声,外人不清楚,但帝俊心里很明白,自己儿子的这声怒吼,其实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但他朝着自己呐喊,是在询问,也是在斥责。
他询问自己为何要救下湛胥,也是在斥责自己,为何不杀了这个杀了自己儿媳妇的仇人。
帝俊没办法此时回答自己儿子这个问题,只能长叹一声,捏紧了拳头,轻声呢喃道:“你放心,你不会有事!”
时叔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父子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父子二人之中产生了嫌隙。时叔默不作声,反正有他在这儿,帝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继续看向了下方。
只不过,这次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裂天,眼中多了一抹柔情。
“胜负还未分晓,时万里,你准备好给你侄子收尸吧!”帝俊说完之后,便又回到了棺椁中。
时叔心里其实也充满了担忧,可面对方才让自己吃瘪的帝俊,时叔可不愿弱他一分,如同斗气的小孩子一般抱起了双手,冷哼一声说道:“没有信心的人,才会用言语来攻击别人。”
说罢,便看向了下方。
而徐长安面对声势浩大的裂天,自然不愿落入下风。按照之前的战斗状况看来,这二人的攻击力都差不多。那接下来,拼的就是一个耐性,看谁能够坚持得住,熬得下来。
若是把二人的战斗比作一场大型的战争,徐长安和裂天是对阵的双方,他们双方力量差不多,唯一能够比的,便是粮草和后勤。想要决出胜负,那便取决于后勤了。
对于此时的二人来说,所谓的后勤,那便是雷劫。
他们二人都修炼了《万民玄功》,只要有源源不绝的雷劫给到二人,他们二人便能够充满力量。
裂天本就拥有真魔之力,再加上他的金乌血脉,还有凭借太阴和太阳之力炼造的天魂与地魂。这些叠加在一起,他的雷劫便足够强大,即便是逐日境面对他的雷劫,也得退避三舍。哪怕徐长安拥有混沌之力,哪怕他用出超越摇星境的力量引下的雷劫,也完全不如裂天的雷劫。若是二者相比较,便是小溪之于大江。
要是单靠徐长安一个人,此时若是和裂天对碰和消耗定然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必然会处于下风。
还好,李义山早有准备,方才他们的雷劫落下,全都去资助徐长安了。
可即便如此,与裂天的雷劫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李义山和中皇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出现了无奈。他们已经尽力了,本想继续打牢基础,等日后再突破的他们,此时都顾不了那么多直接突破了。
以前的他们,千方百计的躲着雷劫,这雷劫如同债主一般如影随形;而现在的他们,需要这雷劫的时候,却又犯起了愁。
两人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远处突然传来嘶喊声。二人先是一惊,随后看向了后方,顿时大喜。
来者,正是海妖一脉的摇星境还有小青霜盔下的高手。特别是小青霜盔下的高手,有好多老人都达到了扶月境巅峰,但一直没勇气去突破,如今来到这铁剑山,可谓是物尽其用!
“诸位,尽快渡劫!你们的雷劫,将会给徐长安带去帮助,无须担忧!”
徐长安和裂天的本事但凡是修行界中人都知道,甚至不少人知道自个儿得不到这本事,老早便希望徐长安或者裂天能够为自己渡劫护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有了这两位在一旁,他们渡劫的概率从之前的九死一生,立马变成十生无死!
听到李义山和中皇的这话,这群前来支援的修行者也不犹豫,有药的吃药,有宝物的拿出宝物,数百人立马就地渡劫,各色的雷劫宛如同大雨一般落下,犹如山石一般不值钱,顿时这幽州境内,立马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雷都”。
徐长安自然听到了中皇和李义山的声音,《万民玄功》运转到了极致,顿时各色雷劫朝着他涌来,将他笼罩其中。
最终,这些雷劫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七彩雷劫。
而这数百位高手聚合而成的七彩雷劫也化作了一条可以通天贯地的巨龙,徐长安便深处巨龙之中,丝毫不弱于裂天,一条以黑蓝紫的巨龙,一条七彩巨龙相对而立,分庭抗礼,不分伯仲!
至于周围,以哪吒为首的神魂大军,正在与天庭旧部的残魂们对峙。
李义山等人则是一个劲的催发雷劫,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帮助徐长安。小夫子和齐凤甲还有李知一则是没有管他们,他们三人也在尽可能引发雷劫,不过他们却没有与李义山等人在一起,反而是隐匿于空中,准备随时给裂天致命一击。
倒不是他们托大,裂天抢走了属于小夫子的造化,只要他敢用真魔之力,小夫子便有法子让他难受。
至于李知一,他本身便是佛,克制
裂天,只要裂天露出破绽,他必然能够给裂天沉重一击。
而齐凤甲虽然没什么特殊的能力克制裂天,可他是齐凤甲,正面对抗敌人的是他小师弟。这天下间,便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这三人无法如同时叔和帝俊一般隐匿于虚空中,只能躲在一旁伺机而动。
但他们这点小伎俩,裂天早就了然于胸。当然,徐长安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说裂天完全不在乎三人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三人身上。而且,裂天有把握,只要他们三人敢妄动,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解决三人,就连徐长安都来不及救援他们。
故此,成竹在胸的裂天也懒得管他们。
至于徐长安,很想劝自己师兄和师傅离开,可转念一想,小夫子师兄昨晚能够阻止裂天吸收红月的力量,待会说不定能够起到奇效;而李知一师傅,则是佛门中人,领悟了佛法真谛的天才,对裂天有天然克制的作用;至于自己的齐师兄……他若是会听劝,那便不是齐凤甲了。
徐长安知道自己劝不了三人,便只能随他们而去了。
而且,若是裂天敢分心对付他们,徐长安就算是拼了命,也得让裂天陪葬。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瞬息之间,半点心都分不得,若是杂念太多,那相当于把命放在别人手里。
二人没有废话,携带着雷电,两条雷电巨龙撞在了一起。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此时夕阳斜斜而下,为这幽州增添了几分红。
此时的幽州,早已山河破碎。这短短的一日间,经过了多次震动,不少山脉早已变成了平地,原本植被就不多地儿,如今更是黄沙漫天,宛如去到了肃州之外的大漠里。
而雪山自然也受到了波及,方才因为徐长安太阴之力的出现,雪山的冰又凝结了起来。
但现在,因为二人的碰撞,方才没有逃跑的雪山小妖此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雪山皲裂,冰水倒灌,不少雪山直接崩塌。若是此时还有人有那份闲心看一眼雪山的方向,那必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就连镇妖关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兵卒子们,都从没见过如此夸张的景象,仿佛整个世界都即将崩塌。
而镇妖关即便建造得再坚固,此时也无法对抗这股力量,那些上好的石头,坚硬的砖瓦,纷纷掉落。要不是这幽州还有大片的已经变成沙漠的平原,这些坚守镇妖关的老兵卒子恐怕要将自己的一生都埋葬于此了。
当年轩辕炽挥毫泼墨写下的“镇妖关”三个大字,也轰然倒塌,化作了齑粉。
其实,这三个大字,原本就与徐长安的初衷不符。但当初轩辕炽想要镇压的妖族是血妖,徐长安便没多说。可当李知一感化了血妖之后,大家都习惯了这镇妖关,血妖们也懒得出来,更没有人提改名这事儿。
这雪山之中,无数种族罹难。天生就长有双翅的种族还好,他们能够在空中盘旋,以此来躲避大地这个巨人抖动自己的身子。但空中也不安全,偶尔会有风暴袭来不说,有些时候还会有外溢的雷电莫名其妙的劈在它们身上。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过如此了。
整个雪山中还没逃跑的妖族,立马陷入了绝望之中。
要说这雪山中的妖族伤亡最小的,还得属雪魔猿一族。
如今的大白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族长,自打李知一感化血妖之后,圣朝便把文化传给了雪魔猿一族。现在的雪魔猿一族不仅人数比之前多,就连行动力也比之前强了不少,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不少族人能够打造武器,组起了大军。
再加上大白的统一调度,还有之前李知一留在雪山的那些晦明和血妖们的帮助,他们反而最大限度保留了有生力量。虽然有所牺牲,但年幼的雪魔猿和年迈的雪魔猿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至于晦明带领的那群血妖为什么要来帮大白,还得从一只猴子说起。
对于人族和血妖,前者大白自然是完全的信任,对于后者他也没了芥蒂。毕竟,现在的血妖,和以前的血妖可不是一回事。大白是个明事理的族长,也知道这群人为什么来帮自己,他将指挥权交给晦明之后,便一个人朝着地洞而去。
在这个时候,地洞是最为危险的地方。若是稍不注意,便会成为坟墓,还不需要有人埋起来。
原本这地洞上还有一座山,可方才徐长安和裂天不停碰撞的余波,便早就将这地洞上方的山给夷为了平地。
大白一路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地洞,说是地洞,其实就是一个地牢。
几根巨大的铁链子连接着墙壁四周和中间圆台上的身影,中央的圆台上坐着一个一道声音,身上挂着几条破布,即便这地洞不停的晃荡,这身影也不动如山。最让人敬佩的,是此时情况明明很危急,这道身影的口中还传出了诵经念佛的声音。
若是初次见到这身影的人,定然会以为他是一位得道高僧,压根不会将他与当初那掀起腥风血雨的魔头袁霸天联系起来。
“行了,你别以为诵经念佛就能免除你的罪过。”大白冷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恨意,看向了当年利用自己杀了自己父亲的这位表哥。
袁霸天睁开了双眸,那几根铁链上有几个大钩子,直接勾住了他的锁骨。
这倒不是袁霸天被降服了,当初他同李知一分别之后,便三步一拜五步一叩的来到了这雪魔猿中请罪。对于他这样的人,雪魔猿一族自然不会留手,就锁住了他的琵琶骨,将他关了起来。
甚至,当初有不少雪魔猿的长老建议废了袁霸天的修为。袁霸天也不反抗,一脸淡然的等着该属于他的审判降临,但最终还是大白心软了,只是拿走了镔铁棒,让这原本撑着大山的神器回到它原本的地方。
袁霸天则是被大白关押在了这儿,看起来被锁了琵琶骨这个刑罚很严重,但大白有意放袁霸天一马。不管怎么说,看在李知一大师的面子,也要给做错了事儿的人一个机会。所以,他没有废袁霸天的修为,甚至袁霸天若是想走,随后都可以走。
这地洞的出口,连个守卫都没有。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袁霸天每日坐在此地诚心念佛,渴了就喝雪水。若是饿了,大白隔三差五的就会亲自送一些吃的来给自己的这位表哥。
袁霸天听到自己表弟的话,脸上扯出了一抹微笑,打了一个佛偈。
“错了就是错了,罪过不能免除,我也无法让时间倒流。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尽可能的多些磨难,让你们心里舒服些。”
大白脸色有些怪异的看着自己的表哥,他就是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的表哥在这并算不得长的时间内,居然从一位魔头有了高僧的模样。
“其实,你早可以走。”徐长安和裂天再一次碰撞,大地再次抖动,大白急忙扶住了墙壁,幽幽的说道。
“做错了事,就要面对,就要直视自己的本心。我既然主动来,便没想着逃跑。”袁霸天声音平和,原本有些慌乱的大白,此时在袁霸天的身旁居然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那若是我让你走呢?”大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如今的表哥,他实在是恨不起来。
“你原谅我了?”袁霸天有些意外,接着摇摇头说道:“我自己,仍旧不能原谅自己。”
“你在这儿诵经念佛一辈子,也无法洗清你的罪孽。不过,你若是此时出去,能够救一些族人,帮助一些弱小,甚至此时徐长安大哥和裂天圣君在大战,你能去摇旗呐喊,也比枯坐在此地诵经念佛好得多。”
袁霸天听得这话,猛地看向了自己的表弟。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雪魔猿一族,也不想再看到你。”大白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袁霸天愣愣
的看着自己表弟的背影,随后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他才起身,便听到一道声音传入了耳中。
“那根破棒子,现在不听话,它不配成为我雪魔猿一族的神器!”
袁霸天听到这话,眼中泛着泪花,轻声说道:“世人,皆有佛性。”
……
雪魔猿一族朝着镇妖关而去,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幽州之内的平地要比雪山之中多得多。虽然幽州之内的震动比雪山要大得多,但好歹在平地上伤亡没那么严重。
若是继续留在这雪山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活埋了。
他们方才躲过了无数次山崩地裂,此时原本的镇妖关就在眼前,可在他们的身侧,还有两座大山。
晦明和大白看着这两座大山,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徐长安和裂天不再碰撞,大地安静了下来。但此时两人谁都不敢下令快速从这两座大山中穿插而过,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照在白雪上。
原本清冷的画面,如今却显得有些血腥;原本他们随时都可以攀爬的雪山,如今却成为了他们的梦魇。
“过不过?”晦明终究年纪小,这些事儿拿不准,得大白来拿主意。
“过!”大白咬咬牙说道,他们雪魔猿一族本就不强,最强的也不过开天境,他们没有其它法子,只能靠运气。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瞬间会发生什么,当断不断,反而必受其害。
随着大白一声令下,所有的雪魔猿都来到了山脚,眼看要从两座大山中穿插而过,平原就在眼前,大白和所有雪魔猿族人都长舒一口气时,天空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徐长安,再来!”话音刚落,大白一脸惊骇的抬起头,看向了空中那道紫黑蓝的雷电巨龙朝着七彩巨龙撞去。
“破!”徐长安的声音传来,大白一脸的绝望,同时两座大山毫无意外的崩塌,朝着他们雪魔猿一族砸来。
若是大族群,两座山而已,他们废一番力气,也能破去。
可雪魔猿一族本就不强,这才在靠近镇妖关的地方生存下来。越强的种族,越是生存于雪山深处。
眼看着两座大山就要成为雪魔猿一族的坟墓,一个铁棒从地下而出,一只满身鲜血的猴子挥舞着铁棒,直接砸向了两座雪山。
袁霸天不如李知一,但好歹也是摇星境的大修士!
两座雪山相撞,再加上铁棒的威力,顿时两座雪山被砸得粉碎。
雪簌簌而下,虽然不少雪魔猿仍旧被大雪块砸得头破血流,但这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晦明师兄,雪魔猿一族,还有后面的妖族交给你了,师傅应该在不远处,我去帮师傅!”
袁霸天早就把李知一当做了师傅,自然晦明变成了他的师兄,甚至要是真的算起来,徐长安都是他的师兄。
晦明点了点头,还来不及说话,袁霸天便带着铁棒直逼裂天和徐长安而去。
而此时,正带领着神魂大军与天庭旧部神魂大军对峙的哪吒看到这道身影,眉头一皱,自顾呢喃道:“这家伙,怎么和当初那个臭猴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他也来不及细细研究,现在对于裂天和徐长安的战斗他无能为力,他能做的,便是帮助徐长安看住这些天庭旧臣!
剑与拳再次相撞,同样不分伯仲。
两道身影才错开,裂天便皱起了眉头,他察觉到有人朝着他出手了。
他完全来不及看这人是谁,正要出拳砸死这袭击他的身影之时,徐长安抓到机会,急忙出剑!
面对这未知的袭击和徐长安的长剑,裂天自然有所抉择,他想都没想,便直接无视袭击自己的那一道攻击,转而专心致志的应付着徐长安的这一剑。
那道袭击他的力量再强,还不至于杀死他,可若是挨上徐长安的一剑,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拳与剑相撞的同时,一根铁棒也砸在了裂天的头上,裂天倒是没有受伤,反而他与徐长安的战斗余波,直接将那人掀翻,让他倒飞了出去。裂天甚至都不用管袭击他的那人,也知道那人下场绝对好不了,不死也得重伤。
不仅仅是他与徐长安的战斗余波可以让他受伤,自己的雷劫,此人也无法抵抗。
至于他的脑袋,倒是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只不过长了一个大包而已。
徐长安自然不会对帮助自己的人袖手旁观,立马就将劈向那人的雷电给吸收了过来。
李知一自然认出了这身影是谁,立马去接住了他。
“徐长安!”裂天怒吼一声。
这一棍,虽然没有对裂天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侮辱性极强。以至于很多年后,人们说起裂天,都会下意识的回一句:哦,就是被猴打的那个啊!
裂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他的地魂雷劫快要结束了。
接下来只需要将自己对于这个世间的感悟凝聚于丹田处,便可以凝聚人魂!
这人魂说起来简单,但他却是三魂中最为重要的一魂。天魂和地魂能够决定一位修士的上限,那人魂便能够决定一位修士的下限。
但不管怎么说,人魂的凝聚比起天魂和地魂要简单不少。能凝聚出天魂和地魂,就能够进入扶月境这是所有修士的共识!
如今裂天的天魂和地魂已经凝聚炼造完毕,凝聚人魂,三魂合一也只是时间的事儿。
裂天仰天长啸,披头散发,露出了尖而长的牙齿。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此时天上悬挂的月亮又变成了红色。
裂天想要凝聚人魂,最好就要凝聚他所有的力量,当然也得包括这真魔之力。
当月亮变红,真魔之力出现的那一刹那,小夫子看了一眼齐凤甲和李知一。此时李知一才把不知死活昏迷不醒的袁霸天交给中皇,他看了一眼小夫子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天上的红月,点了点头,便知道他们三人该出手了。
他们三人之前一直隐匿在附近,便是为了等裂天施展这真魔之力!
红月依旧散发除了绯红的光芒,朝着裂天而来。
同时,裂天显出了金乌的真身,血脉之力也激发了出来。同时,他所修炼的《天帝玄功》也运转到了极致,还有之前他父亲帝俊给他的太阳之火,也在这一瞬间展现了出来。
可以这么说,裂天此时用出了他所有能用的力量。
不仅仅是为了凝聚人魂,更是为了抵抗徐长安!
他想要在他成就扶月境的同时,直接斩杀徐长安!
天魂和地魂也同时出现在他的头顶和脚下,天魂是一只浑身沐浴着太阳之力的金乌,而地魂则是一只冰蓝色,充满了太阴之力的金乌。
“凝!”
裂天那长而尖的喙中发出了一道声音,红月散发出光芒朝着他笼罩而来。
“做梦!”
小夫子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随后漆黑的竹剑一挥,那红月原本朝着裂天而去的光芒,此时全都朝着小夫子涌来。
同时,李知一手持戒刀,身后出现了一座大佛虚影,高举戒刀的大佛朝着裂天这魔头一刀劈出!
不仅如此,齐凤甲也不敢势弱,大水牛一刀劈出,虽然攻击方式没有小夫子和李知一那般花哨,可威力却丝毫不弱!
裂天见状,冷哼一声,吐出了两个字!
“蝼蚁!”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七十三章红月当扶,生死破境(十五)
金乌一声啼叫,铁剑山下方的地心火都暴躁了起来。
至于裂天脚下那冰蓝色的地魂,此时也散发出了让人窒息的温度。红月毫无意外的被小夫子给阻拦了,所有的红色光芒,全都落在了小夫子的身上。
而裂天此时来不及管那么多了,他没有心思再去与小夫子争夺真魔之力。
他现在要做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立马凝结人魂,成就扶月境。哪怕此时这扶月境并不能达到完美的状态,并不能让他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扶月境他也认了。当前最重要的事儿,是活下来。若是他还是半步扶月境,在徐长安和小夫子等人围攻下,断然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况且,这真魔之力的造化本身就是从小夫子命中夺取的造化,现在自己不能将其融合入人魂之中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仅仅是可惜而已。
裂天这一声啼叫,让他的周身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罩子,不管是李知一的戒刀,还是齐凤甲的大水牛,都奈何不了他。
至于徐长安,此时也不敢贸然出手。
他想看看师兄和师父们对裂天天然的克制作用能不能对裂天造成伤害,倒不是不想帮忙,但现在徐长安担心自己出手反而会引起裂天不顾一切的反击,反而会对师兄和师傅造成伤害。
所以,这短暂的一瞬间,徐长安没有动手,他愿意给师兄和师傅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而且,方才自己和裂天经过了多次的碰撞,也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
徐长安看得李知一师傅和齐师兄都奈何不了这裂天,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师傅师兄,接下来给我吧!”
二人知道这是徐长安不想伤了他们的心,也没多想,便直接带着正在吸收红月之力的小夫子离开了战场。他们的确想帮徐长安,但知道自己帮不了徐长安之后,自然也不会纠缠。
看到自己师兄和师父们远离之后,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高举轩辕剑。
“裂天,就此为止吧!”
徐长安身披雷电,轩辕剑看起来轻飘飘的朝着裂天落下。
可当这一剑落下之时,整个幽州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宛如深渊。
而裂天那火红色的罩子也如同瓷器的冰裂纹一般,布满了无数的裂缝。但最终又不似冰裂纹瓷器一帮能够继续使用,反而如同这秋季的树叶一般,缓缓的落入了下方的地心火内。
“你这一生的修为,止步于摇星境吧!”
徐长安见得自己破了裂天那火红色的罩子,毫不犹豫的又劈出了一剑!
此时,裂天仍在凝聚人魂,情况虽然比起方才来说好不了不少,但也差不了太多。之前有人挡在他面前,现在他得直面徐长安的长剑。
在虚空中的帝俊看到这一幕,棺椁又动了动。
这千万年来,他的情绪波动次数加起来还没有他今日一天的情绪波动次数来得多。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一剑裂天必死之时,方才裂天为了接住徐长安的长剑那只受伤的手再度伸了起来。只不过,之前裂天接住徐长安这一剑,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而这一次,只用了两根手指头。
裂天两根手指头夹住了徐长安的轩辕剑,微微一笑道:“哦?是么,我当真突破不到扶月境?”
说罢,天上的雷劫出现,宛如末日降临!
而裂天也顾不得人魂完不完美了,就趁着方才的当儿凝聚了人魂,迅速的完成了三魂合一,正式踏入了扶月境!
……
雷劫宛如瀑布一般从天上灌了下来,如此多且如此恐怖的雷劫,裂天完全不在意徐长安会不会抢。
而且,只要自己度过了这雷劫,完全的成就了扶月境,到时候别说这群所谓的神魂大军,这些所谓的人族和海妖一族的高手,哪怕是徐长安,在他眼里也不值一提。所有的敌人加起来,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
裂天两个手指头夹着轩辕剑,他自然掰不断这柄圣道之剑,但他轻轻一甩,徐长安和轩辕剑便如同一个小石头一般被他给丢了出去。
这一甩虽然没有伤到徐长安,但也让徐长安明白了此时他与裂天的差距。
当他回到铁剑山上空的时候,还来不及对裂天出手,只能朝着前来帮助他的那些修士大声的喊道:“走!赶紧跑!”
此时裂天的这雷劫,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此地。徐长安和裂天能吸收雷劫不假,可现在这雷劫太过于恐怖,已经超越了他们两人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若是他们继续在这儿,徐长安顾及不了他们,只能让他们自己承受这雷劫的力量。
众人自然明白如今的局势,纷纷向后退去,想要离开这战场。此时他们不添乱,便是对徐长安最大的帮助。
至于神魂大军那方,哪吒自然眼疾手快,用自己父亲李靖留下来的小塔将所有己方的神魂都收了进去,随后自己脚下踩着那两个小轮子,一溜烟跑出了裂天雷劫的范围。
而原本支持裂天的那些天庭残魂,便没那么好运了,几道雷劫落下,有人闪避不及,顷刻间便魂飞魄散。哪吒仗着脚下的两个轮子速度极快,甚至还停了下来,朝着那些神魂做了一个鬼脸,甚至还停了下来,插着腰在雷劫外嘲笑着这些神魂,嘲笑他们瞎了眼,嘲笑他们跟错了人。
裂天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神魂,他现在眼中所有,心中所想,皆是徐长安。
反而是徐长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雷电中煎熬的神魂,思索了下,立马朝着哪吒吼道:“哪吒兄弟,若是你能救,还请哪吒兄弟救一救他们!”
站在雷劫外的哪吒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皱起了眉头,甚至踩着两个轮子的脚还在空中跺了跺,似乎是有些不满。
但不满归不满,哪吒没好气的看了徐长安一眼,又凭借速度,立马冲了进去。
这倒不是徐长安心软,只不过现在大难当头,能帮一人是一人。最为重要的是,想要打败强大的敌人,就必须联合一切所能联合的力量。退一步来讲,这些神魂哪怕日后不愿意帮助他们对抗天庭,但徐长安相信,只要他们在人族生活了一段时间,肯定会改变想法,哪怕最终自己不会背叛天庭,他们的徒弟在人族大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也会选择帮助人族。
而且,很多传承都断了,救这群神魂,也是救下一批传承。
哪吒虽然不知道徐长安的用心,但他知道徐长安能够走到这一步,不会是滥杀无辜之人,更不会是心软给敌人对手的人,故此他只是略微的表达了一下不满,便立马冲了进去,将方才那些敌对神魂全都给救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日后传了出去,让那些真正忠诚于天庭,忠诚于金乌一族的族群彻彻底底的寒了心。甚至,还教出了不少优秀的弟子,一直践行着徐长安的理念,为人妖两族和平,世界大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徐长安看着哪吒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冲入了雷劫中,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一脸凝重的看向了在雷劫中狞笑的裂天。
“徐长安,你没机会了。我很敬重你这个对手,当然也很后悔,没有早点杀死你!”
此时雷劫周围已经清空,裂天也没有抢夺雷电,反正雷电太多,甚至达到了饱和的状态,他们二人都有足够多的后备力量,此时不是方才了,方才他们如同实力相当的大军对垒,需要粮草作为后盾,比的是后勤;而现在情况却恰好相反,此时则是两军的后勤得到了保障,想要分出胜负,则必须看正面对抗的能力。
裂天的实力大幅度增长,他驾驭着雷电,缓缓的伸出了拳头;而徐长安也缓缓的举起了长剑,掀起了一片雷电。
他们方才已经对撞过很多次了,没有什么花哨的名字,只有拳拳到肉,剑剑朝着要害而去血腥厮杀。
方才的结果,皆是不分伯仲,但这一次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只见徐长安直接被撞飞了出去,掉落在了雪山中,砸出了一个大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裂天紧紧是过了几刻钟,实力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徐长安,这就是扶月境的力量!”、
裂天狞笑一声,随后看向了苍穹,眼中带着泪花,还带着遗憾。
“若琪,今日,我为你报仇了!”
眼中的泪花,是因为他快要为章若琪报仇雪恨了;而眼中的遗憾,则是他明白,自己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为赵子琪报仇了。
裂天说罢,身形扇动,携带着漫天雷劫便来到了雪山中,直接按住了正要起身的徐长安,一拳接着一拳的招呼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不知道是为了泄愤,还是徐长安肉身太强,徐长安挨了几拳,虽说是血肉模糊,但却没有性命之危。
时叔见得这一幕,身子颤抖个不停,双眸通红。他此时恨不得自己一掌打死裂天,可现在他与帝俊的位置完全变了。
方才他挡在帝俊的面前,生怕帝俊会不顾一切的出手救裂天。而此时,帝俊的棺椁则是横亘在他的面前,阻拦着时叔救徐长安。
“怎么?急了?”帝俊躺在了破败的棺椁中,带着笑意说道。
方才他确实憋屈,现在看到裂天进入了扶月境,力量有了质的飞跃,自然是喜不自胜。
“方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咱们,做个看客,最好别破坏规矩。要不然,后果你懂的。”
帝俊这话很有效,哪怕时叔心里挂着徐长安,想要立马打死裂天,此时为了大局,也只能忍气吞声,不去看徐长安的惨状。
时叔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就在这是,局势突然一变。
裂天的拳头即将再度落下之时,徐长安双腿一蹬,将裂天给蹬了出去,随后趁机站了起来,疯狂的吸收雷劫!
徐长安现在想要战胜裂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裂天的拳下活下来,只能吸收雷劫,提升修为!
雷劫滚滚而至,裂天倒也没有争抢,被徐长安蹬飞的他只是举起了拳头,再度朝着徐长安而来!
“给我突破!”
徐长安此时顾不得其它了,原本中境摇星境的修为此时疯狂上涨。
“上境摇星!”
徐长安的七彩雷劫再度出现,只不过徐长安话音刚落,他看着裂天越来越近的拳头,举起了轩辕剑朝着裂天的拳头拍去。
结果自然毫无意外,徐长安又被打飞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的碰撞比前两次好得太多。裂天往后退了几步,虎口处有鲜血流出。
“巅峰摇星!”
徐长安没有丝毫的停顿,犹如一个极饿之人遇到了吃的一般,疯狂的入食。而他,则是疯狂的吸食着这雷电,顾不得什么基础牢不牢固了,直接将修为提到了巅峰摇星境。
虽然徐长安不是魔,但有了《万民玄功》的他,也可以如同魔一般,只要把基础打牢,有足够的能量,什么修为桎梏,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完全不存在。
方才的雷电不足以支撑徐长安破境,现在裂天的雷劫,才让他有了破境的底气。
裂天看得徐长安正在破境,倒也没有出手,抱着双臂,一脸轻蔑的看向了徐长安,如同一只猫看着在垂死挣扎的老鼠一般。
因为裂天知道,徐长安无论吸收多少雷电,都无法突破到扶月境,既然无法突破到扶月境,那便随他去了。只有真正的三魂合一,裂天才知道扶月境和扶月境之下的差距有多大,看世间的视角都不一样了。
至于以前他们二人为什么能越阶而战甚至是击杀扶月境,那一是因为那些扶月境基础没打好,其次便是他们二人所拥有的力量,所领悟的天道太过于强悍。
虽然如今裂天他的人魂也有残缺,但成功进入了扶月境,他有这个信心应对徐长安!
只要徐长安还是摇星境,那裂天便会让徐长安感受到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
雷劫慢慢的消散了,徐长安和裂天的身影终于从雷电的包裹中挣脱了出来。
此时两人站在了正在融化的冰川上,双方的眼中都充满了仇恨和必胜的信念。
明月晃晃,红月已经退去,月光铺在了两人身上,似乎想为两人的战火降一降温度。
“真的可惜,若我们是朋友该多好。”就连裂天,此时都不得不承认徐长安的强大,甚至他已经没把自己当天帝之子看待了,而是以平等的地位看着徐长安。
“不可能,你杀了六宗那么多人,因为你出现那么多战乱。你认为,我们还有当朋友的可能性吗?还有,轩辕炽是因为你而死。当然,你也不会和杀了你妻子的人做朋友,要不然你拿什么和章氏交待?”
徐长安冷静的说道,虽然现在裂天比他强,但他也没想着化干戈为玉帛,委曲求全。他可以和裂天惺惺相惜,但绝对不会和裂天妥协,更不会成为朋友。
哪怕,这会要了他的命!
裂天颇为欣赏的看着徐长安,虽然他一直都欣赏徐长安,但说出了这番话的徐长安,让他特别的欣赏。
“其实,我挺后悔的,我若是不杀了六宗的人。到后面啊,你是不是就不会误杀若琪?”
徐长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这个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做了好事的人不一定有好报,做了坏事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报应。
甚至,徐长安怀疑过因果是不是真的存在。可每当他怀疑因果的时候,他又觉得因果是在的,这个世间,冥冥之中自有公道。
可就拿灵隐寺的大师们来说,他们一生行善,种下了善因,可属于他们的善果呢?
若是真的有因果,那这个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无奈,更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故事发生。
可若是没有因果,但你所做的一切,所见所行所想所识,都会影响一生,都会决定一生的走向,这又该如何解释?
徐长安虽然败了李知一为师,但对于佛家的理解也不深,对于这个问题他想过,最终也没个结果。
其实,他追求公正和公义,便是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太多的公正和公义。若是已经拥有的东西,又何必去追求?
“算了,佛门的东西我是理解不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若琪,我自然要杀了你;我杀了六宗的人,你若是有本事,也可以杀了我。”
裂天动了动自己的拳头,似乎是那些地下拳场的拳手们在做热身准备一般。
“虽然我很欣赏你,但对于仇人最大的欣赏,那便是用最硬的拳头,将他打死!”裂天补充了一句,还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同样,我也不会留手。”虽然徐长安知道自己打不过裂天,但还是不愿弱了气势。
正准备出拳的裂天,脑袋一歪,皱起了眉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你若有本事杀了我,我会在临死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可若是我能杀了你,我可以和你保证,这个天下,这个人世间我裂天不在乎。但!我不会让宵小之徒,趁机夺走!”
徐长安看裂天说得认真,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可偏偏他又不明白裂天说的是什么,感觉很重要,却又摸头不找脑。
裂天所言,自然便是湛胥。
湛胥生还的事儿,恐怕除了当日接应湛胥的人,还有自己与父亲之外,恐怕再无其它人知晓。
裂天和湛胥同样有仇,和这仇恨与徐长安的仇恨却又不同。他对徐长安是欣赏,而对湛胥,便是不折不扣的厌恶了。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若是自己战败,那
便把这个消息告诉徐长安,让徐长安去解决湛胥;他若是胜了,那他就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父亲的计划,杀了湛胥也没什么事。毕竟,最大的敌人徐长安,已经死了。
看着一脸迷惑的徐长安,裂天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明明快要能够报仇了,他反而惆怅了起来。
“好了,多说无益!来吧!”
他话音刚落,便动了。
一拳砸出,不过这一拳可不是朝着徐长安而去的,而是朝着这脚下的冰川砸去。
顿时,无数的冰雪和水溅起,化作了一条条水龙,朝着徐长安袭来。
徐长安闭上了眼,心念通达,身后的少虡剑率先按捺不住,剑气出,剑气卷成了一条剑气长龙,朝着裂天打出的水龙而去。
水龙只是佯攻,裂天的拳头紧随而至。
少虡剑那是裂天的对手,当少虡剑才与水龙之后的拳头碰在一起的瞬间,它便被弹飞了出去。
徐长安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轩辕剑横胸,硬生生的抗住了这一拳。
裂天的拳头无法打断轩辕剑,拳头顶着徐长安,不断的让他往后退,身子还微微往前倾,那布满血丝的双眸似乎快要贴在徐长安的脸上。
徐长安此时只有一种感觉,他仿佛被一头猛虎给近了身。而他,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眼看着徐长安面前抵住了这一剑,裂天嘴角一咧,经过了连翻的战斗,此时他的嘴角也开始溢出了鲜血。
“徐长安,你凭借混沌之力的确能够硬抗我。但我告诉你,进入扶月境最大的差别不是力量的增强,而是……”
“法则的领悟,眼界的提升!”
徐长安听得这话,似乎意识到了,一道灰褐色的光罩在自己身前凝聚,可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一声闷哼,裂天的拳头直接透过了轩辕剑,也透过了混沌之力形成的光罩,狠狠的砸在了徐长安的胸膛上!
才被裂天打到雪山的徐长安,此时挨了裂天这一拳,如同一个大石头般,高高的腾空而起,又朝着铁剑山落去。
这一拳,裂天用的只有对于无距的应用,也就是空间的力量。要不是徐长安本身基础不错,加上方才又突破了,这一拳足以要了他的命。
甚至,这一拳中蕴含了唯我之境,这才让徐长安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
用出了超越自己认知和领悟的规则力量,裂天也不好受,此时他只觉得脑袋里数千只苍蝇在飞,胸口一阵闷痛,甚至比方才炼造天魂和渡劫还要难受上几分。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鼻子,摊开手掌一看,只见手心里是带着金色的鲜血。
裂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知道自己现在七窍流血,若是继续击杀徐长安,恐怕自己的境界不稳不说,还会有性命之忧。
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立马抬头看了一眼正要往下落的徐长安,急忙飞升而起,冲着正要落下的徐长安招呼了一套组合拳。
徐长安还没反应过来,便察觉到危险,其速度之快,让他完全没有能力反击,只能单方面挨打。
甚至,徐长安只能勉强用混沌之力保护好自己,即便是死,也不能坐以待毙。
方才远离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揪心的一幕,只见徐长安飘在空中,从未落在地上。不过,是被别人的拳头砸得飘在空中。
齐凤甲和小夫子等人哪里见得这一幕,这是他们护在手心里的小师弟,这是他们那为了天下而奋斗的小师弟,怎可被人如此对待?
一群人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生死,顾不得什么实力差距,所有的攻击全都朝着裂天而来。
有开山的刀,欲捅破月儿的剑;有威武霸气的狼牙棒,也有轻巧灵动的软鞭。这一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救下徐长安!
只不过,裂天两拳便粉碎了他们的努力。
甚至,小夫子想趁乱就走被打在空中的徐长安,都被裂天一脚狠狠的踹在了胸膛上。
裂天矗立与空中,此时他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他高高的举起已经满身鲜血,面目全非的徐长安。
月光照在了徐长安的身上,照在了众人的脸上,冰川融化哗啦啦的声音不时的传来,为此时的幽州和雪山,平添了几分凄凉。
“人族的反抗,人族的努力。今日,到此为止!”
裂天说着,便双手拉扯着徐长安,准备直接将徐长安撕碎。
“自打紫涵去世,父母走了,我早就想死了。”徐长安也绝望了,身上弥漫出一股死意。
可在他不知不觉间,这股死意完全的融入进了混沌之力中,轩辕剑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它不愿坐以待毙,更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殒命!而少虡剑更是如此,不顾一切的朝着裂天而来。
对于这两柄剑,裂天倒是没有在意。
它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让他缓上一瞬间杀徐长安。想救出徐长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挡开了两柄剑,脸色却突然一变,看向了被自己单手提着的,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的徐长安。
“你!”
“即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走!”徐长安嘴角一咧,沾染鲜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气若游丝的说道。
裂天正要抛开徐长安,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徐长安的混沌之力,好像更强了!若是徐长安没有受伤,恐怕凭借现在的混沌之力,徐长安还真有资格和自己一战!
“我见过……太多的生死,这一此,轮到我自己了。”徐长安死死的抱着裂天,想要自爆,他的身上出现了一阵灰色,正是死亡的力量。
“死,也要死得其所。哪怕生命只有一刻,也要让它有意义。”徐长安笑了,他想到了苍浮萍,这弱的不像话的小妖,却在这一刻给了他力量。
时叔和帝俊此时都顿时大急,时叔自然不希望徐长安死,而帝俊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战死。
两人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同时出手。
只不过,帝俊是奔着分开两人而去的,徐长安要死,和他没关系。而时叔,则是奔着击杀裂天去的。现在能救徐长安的,只有他自己。
“汪紫涵没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领悟生死。是时叔错了,你别自爆!”时叔的声音传入了徐长安的耳中,徐长安听得这话,前一瞬间心还在深渊之中,这一刻便又来到了云端。
汪紫涵和孩子的消息,突然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的脑海中,此时出现了一幕幕画面。他们共度时艰的画面,他们开心的画面,还有朋友兄弟们在一起的画面。甚至,就连父母的殷切教诲也在耳旁响起。
一道金光落下,帝俊的攻击到了,成功的分开了两人。
而与此同时,时叔的攻击也到了。只不过,他的攻击被帝俊给拦了下来!
帝俊看得被分开的两人,还有快自爆的徐长安,躺在棺椁中的他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除非是奇迹出现,不然徐长安必死!
而他的儿子帝天,活了下来!虽然裂天的扶月境还有有瑕疵,但好歹活了下来。
活下来,便是最大的胜利。
帝俊再度从棺椁中起身,他看着颓然的时叔,笑着说道:“你们,输了!”
“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就算此时我拦着你,你也救不了徐长安!”
“时万里,你们人族,注定只能俯首称奴!”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七十四章此剑,轮回!
帝俊向来是个内敛的人,对于他来说,大笑是件极其失礼的事儿。
真正聪明的人,掌控人气的人,能够掌控天道的人,所有的事儿和计划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不会有意外,不会大笑。
但现在的他,却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他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种结局。
“我方才说过了,一个人能创造一两次奇迹,但不可能一直创造奇迹!”
帝俊那干枯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虽然笑得很难看。但此时,时叔的脸比他的脸更难看。
“我相信,还有奇迹!”时叔此时展现了他最大的有点,嘴硬。
“既然徐长安能创造一次奇迹,便能够一直创造奇迹!”时叔继续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难受,毕竟死的人,是你侄子。大不了,以后我与天道融合,再活出一世来,我给你挑选几个天之骄子,当你侄子?”
帝俊这话,看起来是在劝解时叔,其实是在嘲讽时叔。
时叔冷哼了一声,仅能动弹的左臂握起了拳头。
“徐长安,现在应该自爆成功了吧?怪可惜的,一代英豪。若是他是天庭中人,以后成就登神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要怪,就怪他不是我妖族众人,也不是我天庭中人。”
帝俊实在是绷不住了,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咦?”时叔突然发出了一阵惊疑,方才徐长安和裂天被帝俊分开,徐长安便直直的朝着地心火落去。
“咦什么?”帝俊瞥了时叔一眼,脸上充满了不屑。
他转过身,看向了时叔所看的方向,正是地心火所在的地儿!
帝俊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他,没自爆?”徐长安的实力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可徐长安创造奇迹的本事,却让他心惊。
时叔没有回答他,而是死死的盯着下方。
“不对啊,方才我明明感觉到他已经自爆了,自爆还能自己挽回的?”帝俊呢喃着,不止声音颤抖,此时的他就连身子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而裂天,才长舒了一口气,便看向了下方的地心火。
他心里一空,对手突然消失,也是人生一打遗憾。裂天抬起头,轻声呢喃道:“再见了,我的一生之敌。至于湛胥,我会解决!你放心,从今往后,人不犯我,我裂天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欺负人族!”
这是裂天能给到的,最大的也是最好的承诺了。
他没资格管任何人,只能做好自己。
他话音刚落,下方的火苗突然蹿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同时,裂天有心惊肉跳之感!
他猛地看向了下方,只见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冲他来!
同时,轩辕剑和少虡剑发出了欢快的长鸣声。原本心如死灰,痛哭流涕的小白此时也换上了笑脸。
心已经沉入谷底,打算和裂天拼命的小夫子、齐凤甲还有李义山等人看向了小白,小白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老大……老大没死!”
众人听得这话,看了小白一眼,随后目光立马转向了裂天处。
当看到裂天被一道剑气袭击之时,众人欢呼了起来,比自个儿老婆生孩子都还要高兴。
甚至,不少人开始高呼“万岁”。
就连神魂状态的哪吒,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是在擦汗。虽然,他一个神魂,并没有什么汗液。
“小爷我认一个兄弟,兄弟死一个。要是他再没了,小爷真以为是小爷自己的问题了。”
说罢,哪吒嘴角一咧,打了一个哈欠,大咧咧的说道:“还不错,有小爷我当年几分风采。”
要是他有肉身,此时肯定脸颊发烫,红如灯笼。
裂天躲过这一剑,脸上先是出现了惊喜之色,随后便是失望之色。
惊喜的是,他这一生之敌还没有死;而失望的是,都这样了,徐长安还没死!
如他所愿,两柄长剑朝着下方而去,同时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立在了裂天的面前。
此时手握轩辕剑,身侧少虡剑守着。他满身鲜血,喘着粗气,原本俊秀的五官,现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了,但眼神可之前全然不同。之前的眼神虽然坚毅,可却带着一股子求死之意;现在眼神一样坚毅,可却带着笑意,充满希望,裂天似乎在这双眸子中,看到了春。
“你没死?”
此人自然是徐长安,裂天皱着眉头问道。
“是不是有些失望?”徐长安虽然活了下来,但受伤太重,只能喘着粗气说道。
“为何?”裂天不明白,方才徐长安明明已经自爆了。就算是他自爆,这个过程他也无法逆转。
“因为老天爷不想让我死,让
我来请天庭太子爷赴死!”
裂天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燃起了战意,既然敌人没死,那就战他个天昏地暗!
天上的月儿,此时正准备去补一个瞌睡。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道光芒戳破了黑暗。
“我很好奇,方才你为什么没死。”
裂天皱着眉头看着徐长安,自爆能逆转一事,他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
徐长安强惹着**带来的疼痛,龇牙咧嘴的说道:“运气好,在我即将自爆的时候,想通了一些问题,突然想活下来。然后,我那玉府长安殿也争气,帮我暂时的延缓了神魄的自爆。随后,我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就活过来了。”
这个过程,徐长安说得轻巧。但他们都明白,整个过程绝对不像徐长安说的这般轻松。
“那你领悟了什么东西?”
裂天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徐长安太难缠了。他如同一只蟑螂一般,怎么打都打不死。而且,每一次生死大战之后,徐长安都比之前更强!
“待会你就知道了。”
徐长安说罢,便抬头看向了空中,他虽然不知道时叔在哪,但他知道时叔一定听得到自己说的话。
“时叔,我懂了!”
时叔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是出现了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而帝俊的脸色则是一变,他没想到徐长安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他……领悟了什么?”
这句话,帝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就是你当年研究过的,觉得是传说中的那股力量!”失而复得的人,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想着去嘲讽别人,对比起帝俊,时叔的风度又回来了。
帝俊听得这话,脸色大变,急忙冲着裂天传音道:“赶紧走!”
只不过,他已然慢了一步。
徐长安手持轩辕剑,虚弱的他剑锋指向了裂天。
“生死之意,加上混沌之力,还有我对因果的理解,领悟出来了一剑,请太子爷鉴赏!”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吐出了四个字。
“此剑,轮回!”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下一章:且将门庭扫净。
祝大家端午安康,这几章,该投投票吧?
第七十五章且将门庭扫净(上)
徐长安话音刚落,轩辕剑便指向了裂天。
哪怕没有出手,裂天便感受到了这奇怪力量的恐怖。
裂天看着轩辕剑的剑尖,有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当看到剑尖上闪烁的光芒之时,裂天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有怀念,也有厌恶。
“这……”裂天眯起了眼,有些惊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一般。
但他作为天庭的太子,心里很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他更不相信因果。
若是这个世上真的有因果,当初在南海之中死的应该是他,而不是章若琪;若是真的有因果,当初在三川镇赵氏中,赵子琪也不该死,所有的一切,应该让他来承担。
但在此时的轩辕剑中,他好像有点明白什么是因果。此时天快亮了,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其它,裂天的眼眶红红的,紧握着的拳头又松了下来。
“什么……是轮回?”裂天声音有些颤抖,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如同一个乞儿一般的看着徐长安,眼中充满了渴望。他渴望,渴望能够在此刻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他的父亲,显赫一时的天帝曾经告诉过他,世上没有轮回,别想着有重来的机会。人死如同灯灭,即便再次点燃灯,但火已经不对了。
后来,月老犯了事,那本姻缘簿落到了财神的手里。那时他年纪还小,有事没事便和月老厮混在一起。
年幼时候的他,很好奇什么是姻缘,也不明白为什么月老说姻缘应该是由心而成,所谓的红线应该让两位事主自个儿决定,若是两颗心在一起,红线自然也就绑在一起的言论会引起自己父亲勃然大怒,从而处罚月老。
他只记得,那段时间月老无官一身轻,会和他讲很多事儿,将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哪知道什么是爱情,哪里又理解,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凭什么能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凭什么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那人身上。
对于月老讲的事儿,他总认为是虚构的故事。特别是月老曾经告诉过他,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所有的事儿都会重演一遍,相爱而不得的人他们会再次相遇,不爱却强行在一起的人也会潇洒的说再见,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就像写故事的人在故事结束的某个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想着给故事换一个结局一样。而这,便是所谓的轮回。
虽然月老说的很温柔,也很浪漫,甚至这些话成为了天庭里的那些女神仙们的向往。她们向往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自己的人生,或者神仙生涯有一个新的开始。但帝俊曾经明确说过,世上没有所谓的轮回。在帝俊有意的打压下,月老便成了天庭众仙口中的那个疯老头。
后来百圣伐天爆发,天庭全民皆兵,所有神仙都要抵抗人族圣人,月老自然也不例外。
自打月老和裂天说了轮回的事儿之后,裂天便再也没见过月老了。听说在百圣伐天之时,月老勇猛杀敌,没能撑过人族的第一波攻击,英勇牺牲。
月老属于比合一脉,之后的事儿裂天也是听闻的,听闻自己的父亲为了表彰月老身先士卒的精神,便提拔了月老的后辈当新一届的月老。再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他被送往了常羊山。
裂天还依稀记得,月老和他说过,轮回是真的存在,能让人回顾过去,能让每一条生命,都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裂天没有想到,当年当做故事来听的力量,现在居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徐长安此时展现的力量,就给了他这种感觉,而且徐长安自己也说了。
“此剑,轮回!”
裂天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此时完全顾不得自己有没有危险,更没想徐长安此时有可能直接击杀他。感受到这股神奇的力量后,裂天不退反进,看着徐长安,颤声问道:“这世上,真有轮回?”
此时满身血污,都看不出原本俊秀模样的徐长安摇了摇脑袋,说出了几乎让裂天死心的三个字。
“不知道。”
裂天显得更激动了,“那你这力量,凭什么叫轮回!”
此时的裂天,已经泪流满面。
“生与死的转换,因与果的循环,在加上混沌的转化,这就是我所理解的轮回!”徐长安的声音没有以前洪亮,透露着一股虚弱,但却异常坚定。
“我父母的理念是因,今日的徐长安便是果!夫子的责任感是因,今日我徐长安便是果!姬秋阳前辈的度量是因,今日我徐长安对妖族的容忍便是果!那些牺牲的前辈们都是因,所有的果都在我徐长安的身上!”
徐长安嘴一咧说道。
“他们,都没有死!”
裂天听到这话,身子顿时一抖,满含热泪的看着徐长安。若是徐长安能够用这种力量让若琪和子琪复活,他可以放弃所有,放弃他父亲给他的使命,放弃他的生命。
“他们都活在我的身上,我便是他们的延续。这,何尝不是一种的轮回!”
裂天听到后半句话,整个人宛如从云端落到了低估,一双充满了希望的眸子也变得黯淡了起来。
徐长安歪着头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你对这力量感兴趣?”
“傻子才会对轮回感兴趣!”裂天转过了头,急忙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倔强的轻声呢喃道。
“行了,管你什么力量,既然一次你死不了,那我就杀你第二次;第二次死不了,我就杀你第三次,直到杀死你为止!”
裂天看着徐长安说罢,举起了拳头又朝着他冲去。
……
“你理解了么?”时叔看着自己前方的棺椁,轻声问道。
帝俊此时还悬浮在棺椁上,闭上了双眸,良久之后这才睁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对于轮回的理解,的确比我深了不少。”
“听说当年你还创造了地府,号称也有轮回,但最终那所谓的地府还是消失了,这是为何?”
时叔此时完全不担心徐长安了,即便徐长安还是打不赢裂天,也足以自保。
帝俊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倒也没有吝啬关于当初地府和轮回的那些事儿。毕竟,徐长安都把自己对于轮回的理解说了出来,他若是藏着他曾经那错误的理解,还显得小气,更显得贻笑大方。
“当初我的确创造了地府,所有失去肉身的神仙,拥有神魂或者神魄的修士,都可以进入地府,获得第二次新生。所谓的第二次新生,其实便是后续给他们再找合适的肉身,让他们再度拥有肉身而已。而地府,只不过就是一个能够长久保存神魂神魄的地儿而已。”
“就像你的这些天庭旧臣?”
帝俊点了点头,承认了这种说法。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有可用的力量而已。至于说什么再活一世,其实便是借尸还魂而已,不是自己的肉身,实力不仅会下降,神魂也会不断的被损耗。
这也是为什么帝俊肉身明明腐朽不堪,但他还是没有随便夺取一具身体的原因之一。
“你一直研究轮回,没想到今天看到了吧?”时叔的话语中带着一点儿小自豪。
帝俊大大方方的点了点,盯着正在与徐长安对战的裂天看了一阵,这才幽幽的说道:“不得不承认,徐长安能一直创造奇迹。是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轮回!”
帝俊缺点很多,但他的优点也不少,最显著的一条,便是善于承认对手的强大,也善于学习。若是没有这两个特质,他完全无法成立天庭。
“看来,徐长安死不了。”帝俊转过头,看了一眼时叔。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裂天也不一定会死。”时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
这场战斗打了两天了,他们二人的心情起伏波动较大,帝俊紧张过,时叔也紧张过。
若是心脏不好的人,肯定会被二人这波折迭起的战斗刺激出心脏病来。
此时徐长安受伤虽然较重,但看起来还与裂天打了个不分上下。至于裂天,面对此时徐长安的长剑,也显得游刃有余。
只有得到了过即将失去的痛苦,才会知道眼前人对自己的重要性,才会放下自己的那颗执着的心。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皆是如此。
就像孩子无法高中,父亲很生气。但孩子为了读书,却差点死了。从此之后,父亲便再也不会逼孩子读书一般。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而此时,时叔和帝俊都是这种心态。
打不过就打不过,两人都能够活下来,那便行了。
他们二人虽然这般想,但有人却不这般想。
徐长安和裂天,又发生了碰撞,每一拳都朝着要害处砸去,每一剑也都朝着要紧处刺去。看这二人的架势,仍旧是不死不休!
帝俊和时叔看得皱起了眉,抿着嘴,紧紧的握着拳头,又紧张了起来!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七十六章且将门庭扫净(中)
在虚空某处观战的两位相互牵制的长辈,此时居然完全忘记了协商。聪明至极的二人,此刻的智商宛如孩童,脑袋里除了担心之外,再无其它情绪。
两人都紧紧的握着拳头,一方面是怕自己的亲人出现问题,而另一方面则同样有小心思,希望对方的亲人大败而亡,对方的计划付诸东流。
要不然,此时二人大可以合计一二,同时出手制止各自的亲人,此时就这么算了,也不失为一个结局。但如今不管是裂天,还是徐长安展现出来的实力与潜力,都让他们有些心惊肉跳。
时叔和帝俊心里都清楚,若是徐长安和裂天此后没有逐日境,乃至于登神境的强者找他们麻烦,且他们自己不去找死的话,凭借这二人的如今展现出来的天赋和实力,踏入登神境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要是成就扶月境之后,对于他们二人最大的阻碍,便只剩下了从逐日境到登神境这一个难关。要想从逐日境到达登神境,最大的难点在于信仰之力,也就是之前徐长安在归墟里遇到的封正。只有得到了信仰之力的加持,掌管芸芸众生的天道,才会认可你。
不过,如今天道四分五裂,进入登神境应该没那么困难了。不管是时叔,还是时叔的师和剑山老人等人,进入登神境也没有之前难度大。但如今这情况,很久都没人能够踏入登神境了,具体什么情况,也无人知晓。
但即便哪怕进入登神境的难度和当年帝俊等人一样难,对于徐长安和裂天来说也不难。
裂天本就是天帝之子,早在数千万年前便得到了香火供奉,有了信仰之力,现在让妖族部落信仰他也不算得太难;至于徐长安,更加没什么难度了,在归墟的时候,九黎族后裔便为他立了雕像。回到这圣朝之后,所做的这些事儿,都在老百姓的心里。
只要圣朝一声令下,说要为徐长安立庙,供奉徐长安的寺庙定然如同雨后春笋般矗立在这片大地上。
所以,只要二人都踏入了扶月境,到进入登神境,便是一路坦途,唯一的区别和关键所在反而落在了这扶月境上。
若是扶月境三魂没有问题,那之后进入登神境自然强;若是扶月境有缺,就像如今的裂天一般,凝聚人魂的时候无法将真魔之力融入于人魂之中,便是神魂有缺,算是遗憾。
当然,他的有缺和一般人的有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即便裂天神魂有缺,想要碾压一般的天才也是轻松至极。
这个对比,只是与徐长安来对比,算是有缺。
现在帝俊没有出手阻拦,就是想给自己儿子一个机会,哪怕无法杀了徐长安,也要趁机把徐长安打出无法逆转的伤势来,让他之后的修行之路没那么顺畅。至少,也要让他日后踏入扶月境的时候遇到极大的困难,神魂有缺。
而时叔则是想看看此时的徐长安能达到哪种地步,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徐长安没有性命之危,他便也懒得处处插手。
他对于徐长安的培养,和帝俊对于裂天的培养完全不同。
徐长安对于时叔来说,算是散养。我把所有的机缘放在那儿,你若是有本事,那便自个儿去拿;若是没本事,那也没办法。至于没有涉及到天庭的生死大劫,时叔管都懒得管。
当初在封武山的时候,时叔曾露过面。但若是在封武山的时候,徐长安没有活下来,时叔也不会出手。
倒不是说时叔不关心徐长安,只是他觉得徐长安需要历练。而且他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孩子,相信徐长安的能力。
而裂天对于帝俊来说,则完全算是一路呵护着成长。
从纣王战天开始,裂天想要破天戟,帝俊就帮他夺来;自己从姬轩辕那儿得来的《万民玄功》,也直接改了个名字就丢给了裂天,裂天每次遭遇危险,他放在裂天眉心处的攻击都能保他无虞。
而且,裂天才从常羊山出来的时候,身上便已经携带天道之力,还有太阳镜。甚至,帝俊还让比合的后代将蕴含天道之力的姻缘簿交给裂天;裂天想要进入扶月境,只需要去吴家村取丹药就好了,取药的过程与徐长安拿混沌珠的过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之时,也会及时的出现指引。
徐长安和裂天比起来,徐长安想要得到机缘,每次几乎都是拿命拼来的,而裂天唾手可得。
对于裂天的爱护,帝俊不可谓没有做到极致。
天底下,有些父亲对于孩子不闻不问,而帝俊则是在自己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都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裂天。至于那淬血之法让踬尸传递的缘故,一是这功法太过于强大,若是裂天没本事将小黑,也就是踬尸救出来,那他自然也没保护和使用淬血之法的本事。
当年淬血之法泄露出去,可让帝俊头疼了好一阵。好在得到淬血之法的那相柳算不得太强,裂天暗中算计了他一次,将其死亡。唯一遗憾的是,当时天道作祟,帮助这家伙的神魂跑了出去。这件事儿,一直成为了帝俊心中的刺。故此,帝俊即便是将淬血之法传给自己的儿子,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对于裂天,帝俊是当真将其当成了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好在裂天也争气,算是达到了他的预期。
如果非要说帝俊对不起裂天,那就只有一件事而,便是救下湛胥。不过,湛胥的先祖得到了淬血之法,无意中一些因果,反而让帝俊有了一些想法,多布置了一道后手,这才救了湛胥一命。
至于其它方面,帝俊真的对裂天好到了极致,只差把自己的神兵屠巫剑交给裂天了。
帝俊有些羡慕时叔,在他看来,时叔没有耗费多少经历,就把徐长安培养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他当初研究了无数岁月的轮回之力都掌握了。
帝俊看了一眼此时缓和下来的时叔,越想心里越气,便冷哼一声,继续关注上了自己的儿子。
……
裂天此时仍旧用拳头,一拳接着一拳的朝着徐长安砸去。
拥有了轮回之力的徐长安,也开始和裂天周旋了起来,他知道此时裂天肯定会急切起来,必然会全力以赴,所以他选择了以逸待劳。
最为重要的是,徐长安虽然有了轮回之力,但身上的伤还没好。若是论起伤势来说,他可比裂天伤得严重得多了。故此,不适合再与裂天硬碰硬,只能选择与他游斗。
此时他手中的长剑也由轩辕剑变成了少虡剑,少虡剑本就以灵巧为主,此时的徐长安虽然说不似游龙,但也是一条泥鳅,滑溜得紧。不管裂天的拳头朝哪个方向轰来,他总能躲开。而且,还能在逃跑的过程中,顺便给裂天两剑。
虽然徐长安此时的攻击不致命,但也让裂天看起来更加凄惨了几分,也让裂天越发的慌乱。
他知道,绝对要快刀斩乱麻,若是等徐长安恢复,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徐长安此人的领悟力太过于可怕,裂天有一种预感,若是现在不把徐长安杀了,以后徐长安肯定能够超越他!
要是他是真魔之主,倒还有一战之力。可现在明摆着小夫子才是真魔之主,等到小夫子成长起来,小夫子甚至能够剥夺了他的真魔之力。彼涨此消之下,裂天居然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自然会急得乱了阵脚。
徐长安不断的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裂天此时獠牙长了出来,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袍子早已破碎,虽然徐长安没有给他造成了致命伤,但也将他刺成了一个血人!
若是一个人在实力足够的情况下,自然会
想着从正面碾压敌人;可当无法从正面碾压敌人的时候,便会想一些法子。
裂天突然想到了当初他用六宗逼出徐长安的事儿,猛地看向了此时远远的站在了战圈外的齐凤甲等人。
对于裂天来说,堂堂正正直存在于他能够碾压对手的时候;而且,他是魔,压根没有道德和心理上负担。
徐长安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慌,自然明白裂天在想些什么,立马挡在了裂天的前面。
可裂天似乎早就预判了徐长安的想法,身形一闪,便直接用无距掠过了徐长安,朝着齐凤甲等人而去!
徐长安的一生,可以说就是为了守护身边人而存在。
当初,前辈们守护着他;如今,他得去守护家人,守护兄弟,守护朋友,守护天下人,守护这个天下。
徐长安大吼一声,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裂天赶去。
“住手!”
但他的嘶喊声对于裂天而言,没有任何的作用。
徐长安顾不得那么多了,拖着本就残缺的身子,再度用出了无距,拼命的朝着裂天而去。裂天察觉到了徐长安尾随自己,嘴角出现了一抹狞笑,转身就是一拳朝着徐长安轰了出去!
方才的徐长安可以躲,但此时心里着急师兄和师父等人的徐长安,自然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拳,顿时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既然如此,徐长安也不愿放弃,继续朝着裂天而去,同时用手中的少虡剑刺出了一剑。
裂天如今不管迎接徐长安蕴含着轮回之力的长剑,只能急忙侧身躲开,缓了身形。
徐长安见裂天十分忌惮自己携带轮回之力的剑气,也顾不得那么多,又刺出了剑,让裂天的速度大减!
而他,则是趁此机会追了上来!
眼看着徐长安追上了裂天,裂天却转过了身,脸上带着笑意,完全不顾徐长安的长剑直接刺穿他的身子,死死的抱住了徐长安!
……
在某处虚空中观战的时叔和帝俊顿时明白裂天想要干什么了!
方才徐长安想要自爆拖裂天下水,现在裂天想要用同样的法子,与徐长安同归于尽!
时叔和帝俊也顾不得阻止对方,两人同时出手,帝俊想的是救自己儿子;而时叔想的则是让两人分开,至于裂天想要自爆,那随他去!
两道攻击正落下之时,裂天抱着徐长安突然大声吼道:“方才我想告诉你的秘密,便是湛胥的神魂跑了,既然我们都要同归于尽,那我便把这个消息送给你们人族!”
虽然此时天上还有落雷,但滚滚雷声,也掩盖不住裂天的声音,齐凤甲等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徐长安,能和你一起死,也不错!也算,我给若琪报了仇!”
他话音刚落,一道力量落下,裂天顿时感觉好像自己扑了一个空,与徐长安成为了两个空间的人。
不仅如此,也有另一股熟悉且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了他。
帝俊和时叔,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时叔的力量撤开,帝俊也放开了自己的儿子。
本来是好聚好散,皆大欢喜的局面;可就在此时,一道攻击直接打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时叔猛地看向了帝俊,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狮!
“我干你娘!你他娘的,配当天帝吗!”时叔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教书先生的身份了,直接朝着帝俊而去。
方才时叔被帝俊伤了右手,也可以说是封住了时叔的右手。所以,在时叔用左手展现力量救徐长安的时候,他同样出手救自己的儿子,然后暗中伸出了左手,一道攻击打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帝俊自然料到了时叔的反应,急忙躺在了棺椁里,远远的躲开。
而时叔冷笑一声,裂天入了魔道,他同样是魔。
时叔没有去追帝俊,直奔裂天而来!
帝俊反应也不满,急忙挡在了时叔攻向裂天的方向上,这道攻击透过了帝俊,直接打在了裂天身上。
当徐长安倒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插在裂天身上的少虡剑直接透体而过,而轩辕剑也是直接刺传了裂天的胸膛!
因为帝俊的一念之差,徐长安和他自己的儿子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难之中!
徐长安缓缓往下落,而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大手,光芒一闪,直接捞走了受了时叔攻击,和被两柄长剑刺穿的裂天。
时叔也没有追击,虽然帝俊帮助裂天挡了一部分的威能,但裂天此时定然也是命悬!
他现在压根不想管什么狗屁裂天父子,他只想要徐长安安然无恙!
时叔突然从空中出现,抱住了昏迷不醒,几乎没了呼吸的徐长安,缓缓的落在了早已破败不堪的大地上。
齐凤甲等人见得时叔出现,裂天消失,便知道这场战斗也结束了,纷纷围了过来。
“时……兄,他……”
齐凤甲和小夫子手足无措,一脸的慌张,看着时叔。
“方才偷袭他的是帝俊,也就是传说中的天帝!”时叔声音低沉,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了徐长安的脸颊上。
谁也没想到,他们才为徐长安突破和领悟了新的力量高兴了不到三四分钟,这战斗便再度发生了反转。
原本热闹的战场,此时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属于徐长安使用了超越摇星境力量而出现的雷劫在这一刻也消失了,天上下起了秋雨,似乎是老天爷在为徐长安而哭泣。
“我知道,帝俊一定会看着他儿子。所以方才我去找帝俊,没想到帝俊先是算计了我,然后居然不要脸的偷袭了长安!”时叔此时后悔极了,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守在徐长安身旁,而不是去找帝俊。
他闭上了眼,深吸很轻,缓缓的说道。
齐凤甲和李义山,还有李知一等人虽然不知道徐长安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但听到是帝俊亲自出手,众人心里顿时一沉,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那……那……师兄……我这小师弟,他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良久之后,小夫子站了出来,他看着时叔,眼眶红红的,手里紧紧的握着长剑,咬着牙朝着时叔问道。
“除非,还有奇迹出现。”
时叔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出了这个他实在是不想说出的结果来。
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立马瘫坐在了地上。
很多人都喜欢奇迹,但所有人都明白,奇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李知一此时已经坐在了徐长安的身旁,打了一个盘腿,准备为徐长安念经了。
看到如此动作的李知一,齐凤甲和李义山再也忍不住了。他们此时可不管李知一是不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更不管他是不是徐长安的师傅,李义山一脚踹在了李知一的身上,而齐凤甲则是直接提起了没有反抗的李知一,将他扔了出去。
“去你娘的,小长安还没死,你念你娘的超度经!”李义山此时愤怒的吼道,丝毫不给自己老友面子。
而齐凤甲也是如此,他来到了李知一身旁,冷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没死,就是没死!”
齐凤甲和李义山的这一番举动,引得众人纷纷垂泪,他们又何尝愿意相信这个噩耗,可现在徐长安的确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那他的神魄,还能保存下来吗?”关键时刻,还是小夫子冷静了下来,问出了这个最稳关键的问题。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时叔,时叔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我们登神境出手,又岂是只针对肉身那么简单!”
就是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突然,徐长安最后一丝呼吸都没了。
顿时,大雨滂沱,天地同辈。
齐凤甲和李义山,还有小夫子等人再也憋不住了,鼻头一酸,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跪在了大雨中痛苦。
而神魂状态的哪吒,打了自己两巴掌。
“哪吒,你就不配交朋友,你的朋友都被你克死了!”
大悲无声,此时时叔完全没了登神境高手的风范,他抱着徐长安坐在了雨中,仍旧雨水将他打湿。
最终,他小声的呜咽了起来。
而小白,则是化作了小白猫,趴在了徐长安的胸口,似乎是还想护住徐长安的心脉。
在大雨中,一个小道士也朝着这儿赶来,哭喊着。
“徐长安,你个王八蛋,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没帮我弄清楚身世,你有了媳妇,你还没有帮我找媳妇啊!”
同时,这个小道士突然骂道:“时万里,你个王八蛋,你要是不让我同命环给弄碎,老子还能为徐长安挡一劫!”
说罢,这个小道士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痛哭不止。
……
中秋刚过,长安也迎来了一场雨。
铁剑山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汪紫涵正在皇宫内缝着衣服,突然心里一痛,肚子也跟着痛了起来。
从昨天开始,她一直心神不宁,现在缝衣服的线断了不说,就连她的手指头也被针给戳破了。
汪紫涵看着外面的雨,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朝着袁府跑去。
如今袁星辰走了,李道一跟着徐长安去往了铁剑山,想要知道徐长安的消息,只能去钦天监袁府,找袁星辰的爷爷。
可她才跑了没几步,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痛,倒在了地上!
……
悲伤迅速弥漫了出去,谁也没注意到,插在一旁的轩辕剑和少虡剑的剑身颤抖个不停。而且,方才被徐长安和轩辕剑救下来的那些名剑的剑身也在颤抖。
他们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激动。
突然,一阵雷落下,正好打在了轩辕剑的身上。
轩辕剑和少虡剑同时悬垂于天际,同时方才被救的那些长剑也纷纷悬了起来。
众人看向了天空之中,一脸的不解,随后又看向了同样满脸疑惑的时叔。
这种情况,就连是登神境的时叔也没见过。
反而是方才被骂和被丢出去的李知一,此时再也没了高僧的形象,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在雨中抚掌大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立马看了过去,李知一看向没了气息的徐长安,立马说道:“这是因果,这是我见过最为公正的因果,我没想到,徐长安所做的善因,善果居然会报在他自己的身上!”
没人理解李知一说些什么,但也没人打断他。
李知一继续说道:“这些长剑有灵,要救徐长安!”
他话音刚落,这数千柄铁剑山遗留下来的长剑齐鸣,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一首古老的哀曲!
时叔放开了徐长安,只见徐长安漂浮了起来,随后一道干脆的声音传来。
“铮!”
这数千柄名剑同时断裂,而少虡剑和轩辕剑则是缓缓的落在了这数千柄名剑的下方,似乎是为这些长剑表示默哀,也是尊重。
时叔也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朝着这些长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这群长剑,用生命做出了最好的阐释!
谁说长剑只是器物,长剑,亦有灵!
无数的剑气和灵气,从这些长剑中出现,随后凝聚成了一柄长剑的模样。
这柄所有长剑的剑气和灵气汇聚而成虚幻长剑,缓缓的落在了徐长安的丹田处,最终与徐长安合二为一。
紧接着,徐长安似乎有了力量,缓缓朝着地心火而去。
此时没人阻拦,他们知道,徐长安有救了,这是徐长安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当徐长安沉入地心火中,消失不见之后。这数千柄已经断裂的长剑,终于耗费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从空中落下!
从今天起,它们不再是名剑,它们只是一堆废铁!
可在这些人心里,在徐长安心里,甚至于在天下人的心里。它们,永远是绝世名剑,没有之一,而是唯一!
名剑很多,但绝世的,只有这些为了救徐长安而牺牲自己的名剑,才能称之为绝世!
以前的剑冢,有名剑!而现在的铁剑山剑冢,才是真正的剑冢,葬剑之所!
看着落下来的这些铁剑,轩辕剑和少虡剑同时动了,顿时一阵风沙被吹了起来,讲这些名剑全都掩埋了起来。
两柄名剑做好这一切之后,便插在了地心火的上方,静静的守护着徐长安。
时叔看到这一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解的看向了李义山。
“李兄,你有没有听您兄弟,也就是剑山前辈说过‘剑心’的传说?”
李义山摇了摇头,“剑心?”
“没错,若真是以剑为心,那徐长安应该没事了。不过此事,还得找剑山前辈确认一下。”时叔此时也轻松了不少。
“那师兄,这事儿我去做。”小夫子听到这话,立马站了出来。
时叔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众人说道:“多谢诸位关心,请诸位回去多查典籍,以防万一。还有,替徐长安,守好这天下!”
时叔说着,便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散去,哪吒则是跟着小夫子走了,方才混乱之时,四位大帝残缺的魄从徐长安身上跑了出来,被他给收了,他得跟着小夫子顺道去一趟长安,见一见四位大帝。至于芝麻几人,则是让袁星辰给带回长安了。
很快,此地便只剩下了李义山、李知一,齐凤甲、小白还有刚刚赶来的李道一。
时叔看了几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徐长安交给诸位了!”
“前辈要去哪?”
“帝俊这个王八蛋偷袭了我侄子,我自然不会让他儿子好受。不管怎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就算裂天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他!”
时叔说罢,便飘然离去!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七十七章且将门庭扫净(下)
爆竹,桃符,微暖。
前不久才下了一场大雪,这几日又放了晴,将之前的寒冷驱散了开来。
这地儿,原本倒也不冷。不过,从去年秋季开始,终年不下雪的地儿也开始冷了起来,雪大的光景,足足能淹没至小腿。长安城内的大人物们生怕呆在这儿的人冻着,将宫中御赐的上好袄子派遣大宗师,连夜给送了过来。
就单单一些御寒的衣物,便能让长安城大费周章,更别说其它东西。此地虽然偏远,如今也缺少人烟,可这吃的用的却无一不是上等好物。
若不是此间的主人拦着,恐怕长安方面要直接在此地建造一座大宅子。
如今这地儿,就是一座小木屋,一个小庭院,院子里原本种着一些花草,不过在这冬季都萎靡得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个精气神。
院子的大门也不气派,就是普通的木门,也没什么围墙,一圈栅栏将这院子和外面给分了开来。
经常进出此地的人不多,三人。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妇女带着自家女儿,还有一位穿着红衣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与那妇女的女儿是好友。若不是两个小女娃时不时的为这木屋带来欢笑声,恐怕这小院里一片死气沉沉。
她们三人,自然也住在了院子里。今日门上的桃符也是那精明干练的女人所换,窗子上贴了不少红色的窗花,门口也挂上了灯笼,厨房中传来香味,这才让人烟稀少的此地有了一些生气。
院子不大,倒也算得上精致。而在院子外,则是起了不少茅草屋,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和这木屋格格不入。
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了门口,手里缝着小衣服,脸色淡然,有些苍白。
在她的身边,左手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手里正挑着香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不是她那兼 职厨娘的娘让她听话,还有自家婶婶最近心情不好,要不然她哪能来这地方。
虽然在婶婶的右手边,坐着的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是她的好友。但她和自己性格不一样,乖巧得紧,特别是如今,那穿红衣服的小女孩也不太愿意陪她出去捣乱了。
这还不是让这小女孩最难受的,最难受的在于辈分问题,自己叫身旁的女人为婶婶,而她叫嫂子,平白无故的比自己大了一辈。每次那些个大人在的时候,她都得别扭的叫那小女孩一声“小姨”。
小女孩皱了皱琼鼻,抬起了手中装着香菜的簸箕,正要将其摔了,但看了一眼自己每日眉间都愁云密布的婶婶,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簸箕轻轻的放了下来。若是在长安,此时那些和她同龄的孩子们,早就被她给揍一顿,此时挨个的叫她“大姐大”了。
在这儿的日子,着实有些无聊,她人虽然在这儿,可一颗心早就飞出去玩了。
突然,天边出现了几道霞光,小女孩见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把簸箕一放,朝着身旁的婶婶说道:“婶婶,肯定是长安送东西来了,我去接一下。”
她的声音极大,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时的朝着厨房的方向看去,年纪小小,却鬼精鬼精的。她这话啊,明显就是说给她那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听的。
身旁正在缝制小衣服的妇人听得这话,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她自然明白小女孩的心思,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见雪,记得别调皮捣乱,早些回来。”
小女孩听到这话,伸出了舌头做了个鬼脸,朝着厨房的方向吼道:“娘,我婶同意了,我出去了哈!”
说罢,朝着一旁乖巧的红衣小女孩招了招手,便跑了出去。
这个小女孩,自然便是齐见雪。而缝制衣服的女人,便是汪紫涵。那红衣小女孩,则是如同成为鸟类妖族领袖的小青霜。
“青霜,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话,就一起去吧!”汪紫涵看着小青霜柔声道。
小青霜乖巧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我陪着嫂子。”
汪紫涵笑了笑,心里一暖,看着小青霜点了点头。
自打徐长安出事后,她便搬来了这铁剑山旧址上,守着徐长安。
徐长安虽然没死,但也没个声讯,就连吴孟凡老前辈来到此地,也无法看得到徐长安一眼,只能嘟囔一句“这小子有剑心死不了,但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他自己造化。”
说罢,便离开了。因为徐长安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如今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孩子似乎也要出来了。汪紫涵心里记挂着徐长安,索性就搬来了此地。若是想徐长安了,便来到了地心火边上,看看那两柄长剑,坐在坑边自言自语,说着最近的情况,就当是和徐长安见了面了。
小青霜和齐见雪,还有齐夫人,自然是来陪她的。
正因为是她,长安才会大费周章不计代价的给此地送来东西。
至于门口的那些粗糙的茅草屋,更是不简单。其中主人的身份,足以让如今整个修行界抖上三抖。
小夫子去和自家师傅和陷入沉眠的袁前辈确认了一下情况之后,在师傅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便跑来了此地,建造了一座竹楼,守在木屋周围。
齐凤甲本想蹭一蹭自家师弟的竹楼,偷个懒,但被齐夫人揪着耳朵骂了一顿,便也只能自己建造了茅草屋。
倒不是齐夫人见外,和小夫子就如同自家人一般,住在一起也没啥,她只是见不得自家丈夫那死皮赖脸的样子。看看齐见雪,自小就会喝酒欺负人,被他活生生的带成了一个女流氓。故此,齐夫人这才死活让齐凤甲自立,让他自个儿搭建房子。
但齐凤甲搭建的茅草屋实在是难以入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堆草放在那儿!
无奈之下,齐夫人也只能作罢。
至于其它茅草屋,则是中皇、李知一、李义山等人建造的。甚至,就连神魂状态的哪吒都弄了茅草屋。
哪吒去见了吴孟凡老前辈,也把四位大帝的残魄还了回去。吴孟凡听说了他这些年来的状态,还研究了一下帝俊以前保护神魂的符箓,和阴阳家一合计,弄出了不少能够保住神魂的丹药和符箓。哪吒这人性子本就急躁,自然不愿意好好的呆在符箓中,更不愿沉睡,便直接跑了过来。
他在此地,也有一个好朋友,便是齐见雪。
哪吒的性子比齐见雪更加跳脱,动不动就带着齐见雪离开这儿去捣乱。齐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强行把齐见雪关在院子里。
这地儿,如今短短几个月的光景,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随着汪紫涵的到来,这群老家伙可谓是费劲心力。
原本此地快要成为沙漠了,中皇便直接用修为打了一条河道,将水从雪山引了过来,让不远处有一条河,汪紫涵能够听到河水声响;担心汪紫涵看着黄沙会看腻了,李义山便直接从天下各地找了不少树来,还带了不少土回来,活生生的将这儿改造成了绿洲。甚至,李知一还弄了不少鱼啊之类的动物放入了河中,还找来不少药材;就连裴长空和赵燕婉也来到这儿了,他们没干啥,就是守着汪紫涵。
更不用说墨家了,墨家十几位摇星境直接在此地建造了不少东西。
他们最开始来的目的,只是想用机关术给汪紫涵取乐而已,生怕她有些不高兴,动了胎气。
当然,阴阳家道家等也在此地有几座茅草屋,会医术的便照顾着汪紫涵的身子,没有医术的,便想着法子的别让汪紫涵无聊。
这群大老爷们,以前在战场上杀妖族毫不在乎,如今却甘心来到这儿,守着汪紫涵。
特别是墨家的人,若是放在平时,谁敢说想把机关术当成皮影戏来看的,墨家弟子会毫不留情的直接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但现在,汪紫涵不说,他们反而这么做了。
更别说铁狂奴和陈桂之等人了,这明明是他们的故土,如今只敢远远的在外围,守着汪紫涵。
此事本与他们无关,但在他们地头上发生的,他们也充满了内疚。
这群大老爷们,汪紫涵也拿他们没办法,自己在这儿,是为了守着徐长安。他劝过好多次,让他们各自散去,但这群人,压根不停,只是盯着汪紫涵一天天变大的肚子。汪紫涵打个喷嚏,都能把这群大老爷们吓一大跳。
汪紫涵也没办法,只能由他们去了。
现在,若是有人攻打长安,恐怕还能有一丝机会;但若是想来此地,得掂量一下有几颗脑袋了。
最为夸张的是,晋王还有楚士廉等朝廷要员,也来过此地;听说,要不是晋王等人拦着,就连如今的圣皇轩辕春晖,太后范知墨,公主轩辕慧安都想来陪陪汪紫涵。
当初,有一只小妖误闯此地,在落在了木屋门口,便见得一群摇星境围了过来,其中还有不少巅峰摇星境,并且这些人,可都是威名远播的狠人,差点没把那小妖吓死。
那小妖那几天呐,被所有人都盘问了一遍,直到确认是误会,才将其放走。
这还不算,若是它走得慢一些,甚至能看到登神境来到此地。
现在汪紫涵,才是真正的众星拱月,生怕她出一点儿意外。
这群汉子,徐长安保护了他们,他们没能救下徐长安,他们便在心底暗暗发誓,哪怕是拼了命,也得保护徐长安的家人,便有了这一幕。
……
今日是除夕,大批的东西放在了门口,汪紫涵也懒得看,这些事儿嫂夫人会处理。
其实,送来这儿的很多东西,汪紫涵都给了外面的那些前辈。
只是留下了一些吃的,还有一些布匹,她闲来无事,便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衣物,给徐长安做两件新衣裳。有时候,也会给小白和李道一做两件。
李道一如今跑了出去,但偶尔也会回来,去小夫子竹楼住两天;至于小白,则是不愿化为人形,明明是猫,却如同狗子一般,守
在了门口,没事也同汪紫涵一般,跑到了地心火的深坑旁,似乎是在和徐长安说话。
整个天下,似乎安定了下来。
时叔今日说要来陪汪紫涵过年,所以齐夫人一大早就忙了起来。时叔这些日子,一面找裂天藏身何处疗伤,一面来看看汪紫涵,给了她许多功法,许多好东西。
对于这件事儿来说,时叔才是最愧疚的那个人,虽然徐长安领悟了轮回,但最终却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若是他不骗徐长安,一切是不是不同。
今日时叔来到这儿,不仅仅是为了陪汪紫涵过年,更是带了几位产婆来,确认一下汪紫涵分娩的日期。时叔下定决心,不管徐长安的孩子是男是女,等时机成熟,他都带在身旁,亲自培养。
而外面的茅草屋,也聚在了一起,同度除夕。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时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门口的春联和灯笼,时叔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推开了房门。
“这是……家……”
时叔轻声呢喃了一句,便坐在了桌子旁。
一个大桌子,主位自然是时叔,接下来便是汪紫涵还有齐凤甲与小夫子,李知一和李义山等道长,人数算不得多,但也颇为热闹。
除了……没有徐长安之外。
这一夜,平日里拘谨的大老爷们都放开了来,他们喝着酒,聊着过往。虽说时叔最强,是登神境的强者。可却没有丝毫的架子,此时正扯着脖子和齐凤甲,还有李义山、李知一、李道一还有小夫子等人争吵。
“等这小长安的孩子出世啊,我们的一颗心也算落了地。就说小长安,义气为先,要是他和紫涵的孩子出世,子承父志,名字中得有一个‘义’字,男的就叫徐义隆,女的就叫徐义潇。你们说,这名字怎么样?”李义山说着,朝着众人举起了酒杯,眯着眼。
原本小夫子等人端起了酒杯,听得这话之后,又立马把酒杯放了下来,脸色一变,仿佛是遇到了大敌一般。特别是李道一,原本就不高的他一脚踩在了椅子上,端着酒杯冲着李义山晃了晃。
“这个‘义’字,怕不是你李义山的‘义’吧!你这名字啊,给你儿子取啊,是秋彤婶不行,还是您老不行啊!”李道一这段日子也压抑得紧,他这辈分不好论,若是真个论起来,恐怕高了可以和时叔比肩,低的话可以成为李义山的小辈。故此,他也懒得理论这些,和谁都是平辈相交。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李义山涨红了脸,把酒杯一放,佯装生气的说道:“你行,那你来取!”
李道一打架没怎么赢过,要说斗嘴,还真没怎么输过,他挽起了洗得发白的道袍,直接说道:“姓徐的名字我就不取了,反正我是徐长安那小子儿女的干爹,我单独给她们取个姓李的,气不气!到时候,我给他们取名,李铁柱李大傻,你们也没资格说啥,气不气!”
李道一说罢,发出了一阵奸笑,引得众人又是羡慕,又是笑骂。
这小子滑头得紧,知道此时自己不管取什么名字,都会被李义山反驳;但若是以干爹的身份取名字,那其它人可就没资格干预了。
这一招,果真气得李义山差点摔杯子。
“行了,别闹了,徐长安的名字长安我听他说过,是他娘取的,和长安城没有半分关系。当初啊,敖前辈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她和徐宁卿前辈一辈子长长久久,他们一辈子平平安安。故此,有了长安这个名字。如今咱们就算真的要给孩子取名字,这个‘安’字可以保留,也是取的‘平安’之意。这个‘安’字,没在我小师弟的身上起作用,希望在孩子身上有所作为。”齐凤甲抿了一口酒,抱着齐见雪的他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时叔也点了点头,方才嬉戏打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变得认真了起来。甚至有人当场离开此地,去幽州之外的地儿搬书了,非要在书中给徐长安的儿子或者女儿找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汪紫涵随意吃了几口饭,在门口看了众人一眼,脸上带着笑,便挺着肚子走了出来。众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叔见状,急忙跟了出来。
“时叔,不用管我,我去陪陪长安,今天除夕,大家都热闹,总得有人陪他说说话。而且,你们这么多高手在这,还有小青霜陪着我,不会有事的。时叔,你陪他们喝酒去吧,帮忙招待好他们。”
既然汪紫涵都这么说了,时叔就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在汪紫涵脚边的小白,小白心领神会,立马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小青霜便乖巧的跑了出来,擦了擦自己的嘴;紧跟着小青霜的,则是方才坐在齐凤甲怀里,此时手里拿着大鸡腿的齐见雪。任凭齐见雪怎么说,小青霜就是不理它。时叔宠溺的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随后轻轻的弹了一下齐见雪的脑门,柔声说道:“你在凤凰一族面前吃飞禽,谁会理你啊!”
齐见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大鸡腿,有些不舍,最终一发狠,直接大口的咬了肉,将鸡腿骨棒子给扔了,撩起衣角擦了擦嘴,和齐凤甲同出一辙,眼睛珠子一转,急忙说道:“行了行了,当姐的以后注意,不吃了不吃,飞禽家禽都不吃了。以后,我啃鱼头!”
齐见雪才说完,便顿时察觉不妙,抬头一看,便瞧见了自己的婶婶正盯着自己。
齐见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婶婶属于海族,以后还会成为海妖一脉的掌舵人,说吃鱼头也不合适。齐见雪聪颖异常,又要张嘴,正要说“吃走兽”,便瞧见了时叔的眼神,只能硬生生的将这话憋了回去。
她小脸涨得通红,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行行行,我吃素,以后我当尼姑去!”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原本板着脸的小青霜也露出了笑脸,两个小女孩相互拉着手,汪紫涵拉着她们二人,脚边跟着一只小白猫,在这一片喜庆的日子,他们踩着月光,去看望那个在火坑之下的人。
时叔目送着他们远去,正如汪紫涵所言,安全之类的完全不用担心,在这儿的摇星境,就算是去如今的封印中闯一闯,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多好啊,除了没有小长安。”时叔看着笑着而去的三人,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随后便回到了院子里,继续何人讨论着名字的事儿。
……
汪紫涵又来到了这地心火深坑边缘,在小青霜和齐凤甲的搀扶下,缓缓的坐了下来。
她看着下方的通红,声音轻柔。
“今天过年,自打你出渭城,已经过了十多个年头了。我当初,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喜欢上你了。喜欢这事儿,说起来很奇妙,毫无道理的。我们夫妻啊,聚少离多,也就是这段时日,我才能每天来和你说说话。最近啊,李道一修行可认真了,把他的玉府发挥到了极致,都快开天境了。可能,他再也不再来一次兄弟朋友远离他而去,他却毫无办法那种无力感吧!”
汪紫涵说着,一双腿在坑边晃荡,眼睛中有光,脸上带着笑。她看着对面,仿佛徐长安正坐在对面一般。
“我啊,修为就落下了,我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说过,要是女儿随你姓,儿子随我姓。但现在我想了一下,还是都姓徐。你不在我身旁,至少要让我有个念想,让我觉得自己是你徐家的人。”
汪紫涵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是挂着笑容的,可这话却听得让人心酸。
“要是个臭小子,就叫徐辰安可好?虽然名字看起来和你相似,但却完全不同。我们这一辈啊,经历了太多的事儿,这个名儿取自‘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老天爷啊,对我们太不公了。我只希望,我们孩子能够时来运转,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不要求他一定做出什么大成就来;要是女孩子,那就叫徐辰乐,我只希望你的努力,我们的努力,能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汪紫涵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是一对龙凤胎,这个名字好,比那齐凤甲他们取的好多了。”李道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人出现在了汪紫涵的身侧。
“我算过了,大概率是在立春那天,好兆头。万物之始,生机勃发。”
汪紫涵听得这话,看了一眼李道一,这几天的李道一,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顶帽子戴上,看起来总有些别扭。
汪紫涵本就是个心细的女子,便让李道一将帽子拿下来,便露出了李道一的白发。
“你以后,别乱算了,一切随缘吧。”汪紫涵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的说道。
这李道一的白发怎么来的,她自然清楚,在那些夜里,住在小夫子竹楼里的李道一,每日都在算,算徐长安什么醒来,算汪紫涵肚子里的孩子。以前徐长安让李道一算一下,如同要了李道一半条命一般,如今没人再要求李道一算了,他反而不顾一切的算了起来。
“有些事儿,能够趋吉避凶,也不是什么坏事。”李道一如今成熟了不少,脸上扯出了一抹笑容说道。
“我出了事,长安醒来之后你们不好和他交待,所以你们守在这儿;可若是你们出了事,他醒来问我他的兄弟,他的师傅们呢?我该怎么回答。”
汪紫涵的声音让李道一心里一痛,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行了,大家都要好好的,以后别乱算了。算来算去,人算不如天算。”
李道一说不过汪紫涵,只能低着头默默的离开了。
……
立春,有雨。
这一天,这一群名动天下的大老爷们激动不已,比自家老婆生孩子还要激动,还要紧张。
齐凤甲和时叔在外来回踱步,就连吴孟凡老前辈都从长安赶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不知道的来到这儿,看到这副热闹的场面,还会误以为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稀奇的事物;就连接生婆,都有数十人,很多经验老到的接生婆,来到这儿也只有烧水和送水的份。
刚到辰时,汪紫涵痛苦的声音传了出来,随着一声哀嚎,两道啼哭声划破长空!
与此同时,天边出现
了霞光,一条青色的龙毫无顾忌的从天边直奔这木屋。同时,天边还出现了凤凰和麒麟等祥瑞之物。
这些龙凤和麒麟,自然不是异象。龙便是敖岛主,凤怎是小青霜,至于麒麟,则是被敖岛主请来的齐林。
他们这般做,自然是为了壮大声势。
徐长安孩子的出世,貌似没引起多大的轰动,与齐见雪出生是的异象,完全没法比,只是天边出现了一阵七彩霞光而已。
不过,这群老头子倒是没在意。
徐长安本身天赋在普通人中算强,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就算不得那么强了,但他还不是走到了这一步。退一万步讲,有时叔在,有蜀山在,有凤凰岭在,有南海在,有墨家在。就算徐长安的孩子是个蠢材,他们这群老家伙拼了命也要将其培养成天才。
敖岛主落到地上,急忙便冲了进来。汪紫涵是他的干孙女,徐长安是他的外孙,前些日子要不是南海章氏蠢蠢欲动,为了大局着想,他早就也来这小河中躺着了。毕竟,这可是自己的亲重外孙啊!
听到孩子的啼哭声,那几个稳婆嗓门立马大了起来。
“恭喜长安王弄璋之喜!”
此话一出,敖岛主立马大笑,弄璋之喜说的便是生了个男孩。自古以来,男孩需要佩戴玉璋,所以叫做弄璋之喜。
众人的笑声还没有完全消散,另一道声音又传了出来。
“恭喜长安王弄瓦之喜!”
这时,众人的笑声更加的痛快了,除了李道一和汪紫涵外,谁都没想到,徐长安一次就儿女双全。这弄瓦之喜,说的便是女孩子,当然这瓦不是屋顶的瓦片,而是纺织机上的一个零件,被文人雅士用来代指女孩子。
接着,让众人更高兴的声音传了出来。
“母子母女皆平平安安!”
孩子的哭声,伴随着一群大老爷们的笑声响彻云霄。
这孩子的名字,这群老爷们虽然讨论得热火朝天,但却没用,最终还是用了徐辰安和徐辰乐这两个名字。而且,这两个孩子也是辰时出生,倒也是很巧。
时叔接过了徐辰乐,敖岛主接过了徐辰安。
两个老头看着两个小孩子,笑得眉眼都没了。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大修士们,此时摩拳擦掌,收起了凶狠的一面,如同邻家老头一般,排着队的想抱一抱两个小家伙。
……
汪紫涵恢复得很快,毕竟这群老头子不可能空着手来,特别是敖岛主,心疼自家孙女,恨不得把龙岛的宝库都给搬了过来。甚至,还从龙岛带了一些奶娘过来。
时叔也不弱,各类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自打徐辰安和徐辰乐出生之后,汪紫涵便没啥事了。喂孩子有人喂着,至于带孩子,那一群老头子比女孩子还心细;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更是不用担心,谢灵运和柴薪桐早就写了书信来,若是孩子启蒙,一定得让他们来,他们两人处理玩手头的事儿,也立马携带家眷搬过来。两位如今文脉的扛鼎之人,要亲自当这徐辰安和徐辰乐的师傅。甚至诸子百家,为了争取两个孩子,差点打了起来。
长安的达官贵人们,都找了时间来了一趟,特别是晋王和姜明,成天往这儿跑,还嚷嚷着以后要和汪紫涵徐长安成为亲家。
最终还是孙天明和柳承郎比较有诚意,直接将兵家的兵书和自个儿写的兵书送了过来。经过这两位这么一搅合,诸子百家立马把自个儿的典籍送了过来。
这两个孩子,可以这么说,才出生,就拥有了九成九的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资源。
对于这些,汪紫涵除了道谢之外,也没啥办法。她想得很清楚,孩子们以后学什么,她管不着,全凭他们自个儿意愿。
只要这两个孩子心地不坏,有这些名师看着,汪紫涵自然放心。
而她,则是彻底的闲了下来,除了做衣服,便是修炼。更多的时间,就是去坑旁,同徐长安说说话。虽然,徐长安从未回复过她。两个孩子换尿片啥的,都是那群老头子来做,他们甚至还为了换尿片打了几此。最终出现了一个规矩,低于中境开天修为,没资格为两个小家伙换尿片!
虽然,还有有人有些遗憾,遗憾这两个孩子出生之时,没有出现什么厉害的异象。
但没人知道,当两个孩子出生的刹那,埋葬在长安城下的一个眼睛状的物品突然亮了一下。
汪紫涵除了这些事儿之外,最多的时间,便是用来打扫门庭。
甚至,是亲自打扫。
很多人都不明白,就按照现在的架势来看,汪紫涵啥都不用做,但她还是每天亲自打扫庭院。春雨迷蒙之时,汪紫涵总会坐在门口,撑着油纸伞,看着那条河,顾自发呆。
只有少数人知道,她在等人。就像天青色的汝窑执着的等一场烟雨一般,汪紫涵执着的等着那个人。她想让他听一听,亲自听一听那一双儿女,叫他一声“父亲”。
而她打扫庭院,也是为了随时等那个人回来。
汪紫涵的日子,自打立春之后,似乎就慢了下来。除了那个人仍旧在深刻之下,其余的一切都挺好。
……
同样是立春之后,有人却忙碌了起来。
立春是万物生长之始,是生机勃发的季节,也有万物重生之际。
这一天,村落里一位年轻人落水而亡。同时,原本住在村尾不久的一个小孩离开了村子。
这两件事儿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关联,但它偏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做这事儿,不符合道义!”李复生皱着眉头说道,就因为那个年轻人死了,他不得不立马搬走。
要不然,日后村里人见到那年轻人“活”在他的屋子里,还不得直接报官把他给抓起来。
“什么道义,活下来才是道义!我得立马找身体,再在这儿待下去,我这神魂都快要消耗殆尽了!”此时李复生的身旁站着那位溺水的年轻人,朝着李复生努嘴说道。
“再说了,人族都说立春是重生的节气,生气勃发的节气,我趁着今天重生,也算是尊重人族文化!”
占据了这年轻人身体的,自然是湛胥了。
现在好消息传来,徐长安和裂天两败俱伤,是他出山的时候了。但李复生不愿意跟着他走,迫于无奈,他只能用这个方式逼李复生离开。
他倒不是非要带着李复生不可,只不过这李复生不仅仅是一具好的躯壳,更是一部功法。湛胥必须将李复生和自己牢牢的绑在一起。
李复生还想说话,敖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行了,先跟着他吧,看他做什么。”
既然敖天都这么说了,李复生只能闭上了欲言又止的嘴,叹了一口气,跟在了湛胥的身后。
“对了,你打算去哪儿?”李复生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开口问道。
现在,他们还没有完成功法交换。双方虽然住在一起了,可却相互不信任。特别是李复生,他是李义山带大的,虽然是不至于事事都有君子之风,但他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长安。”
“去干嘛?”李复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安。敖天也是如此,有些不明白这湛胥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去清理门庭,咱们**凡胎需要吃饭吧,吃饭需要花钱吧?我想要征战天下,征战天下需要军费吧?所以,我们得先去长安,弄点银两。”湛胥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具身体他还是不太适应,哪怕是相柳一族的身体,也不至于能让他这么弱。
“那你怎么赚钱?去长安当兔儿相公么?”李复生笑着出言讽刺道,在他看来,湛胥除了抢之外,没什么赚钱的法子了。他要是敢去长安抢钱,那分明是想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要是我有以前的皮囊,去当兔儿相公,那绰绰有余,那些富家女子,还不得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扑?但现在这身子嘛!不得行!”湛胥倒也没在乎李复生的嘲讽,反而是开了一个玩笑,缓和了气氛。
“那到底怎么赚钱?”
“神仙乐的生意是我做的,我得重新掌控这生意。之前那谢天南,小心思太多。”湛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神仙乐的生意徐长安和长安的大官们知道是属于湛胥的,但对于其它人来说,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撼的。
“那你现在恐怕还打不过谢天南,怎么夺回生意?”李复生问道,其实这是敖天指挥李复生问的。
“我待会去换个身子,这身子确实太弱。我换一个相柳一族的身子,到时候咱们开始交换功法。至于那生意,有人不满谢天南,我可以利用他,让他帮我夺回生意。”
湛胥如今看起来很真诚,什么话都和李复生说了。
“谁啊?”李复生知道此事是秘密,一般人肯定不会说。但他还是厚着脸皮问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他对于人族的归属感,终究比在妖族的归属感要多得多。
“好像是位侍郎的公子,叫周如生,一个瘾君子而已。”
湛胥直接说出了周如生的名字,然后朝着前方挥了挥手,便有一个脸色泛绿的年轻人站在了前方。此人朝着湛胥磕了两个头,随后便直接躺在了地上,将自己的生命和**都给了湛胥。
李复生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
长安。
周如生皱起了眉头,最近生意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他越来越难见到谢天南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这卧底当得都快成幕后主使人,都快把神仙乐的生意占为己有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前面章节太过于激烈,来章轻松一点的。
第七十八章蛰伏
李复生原本以为湛胥带着他们入长安,即便不是轰轰烈烈的复仇戏码,也至少大大方方的,手刃背叛自己的下属。
可现实却让李复生眼珠子都快落了下来,他想象中湛胥耀武扬威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完全不像话本小说或者戏折子中说的那样快意恩仇,更比不上裂天和徐长安的故事。
原本李复生以为自己能见证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大戏,却没想到,湛胥带着他们在城外找了一个小院子,平时连门都不敢出,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要不是之前湛胥为了给自己一些后路,会到处埋一些银两,还有相柳一族逃出来的小妖也会把银两给他们的话,恐怕还得李复生去扛包才能养活他们二人。
“你说说你,好歹相柳一族的少主,每天不是吃芋头,就是咸菜滚豆腐,我在蜀山的时候,都比陪着你在长安城外过得好!哪怕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都能每天有肉吃。”李复生实在是受不了,他们在城外的小院子吃着饭的时候,他将碗筷一拍,皱着眉头说道。
倒不是李复生娇气,他也是能吃苦的人,之前还在码头扛过包。不过,他这个年龄,确实需要吃肉,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但年龄不大。更何况,他有妖族血统,天天吃素,谁能受得了,又不是看破红尘,当了大和尚。他若是看破红尘,便不会跟着敖天为了看一眼自己的“家人”,而跑下蜀山了。
李复生只是觉得憋屈,按照湛胥所说,那谢天南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主,当初和徐长安称兄道弟,还帮助徐长安找到了铁里木村;可后来,却立马转而投资轩辕仁德;随后又是投靠裂天,最终才投在自己盔下。
这样的人,不能说他没能来;只是,说他不能得到自己的信任。
谢天南就是一柄刀,能用来伤人,但若是稍不注意的话,这柄刀也会刺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两面三刀,四处认主人的人,若是让李复生见到,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的长剑给他的身上戳两个大窟窿。
而且,此人能够发现神仙乐,能够让其渗透入长安城中,并且控制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便足以说明此人的能力。这谢天南,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就连湛胥,都必须认真对待。
看得李复生如同小孩子一般砸碗了,湛胥反而露出了笑容,朝着李复生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保证晚上一定大鱼大肉,想吃什么有什么。待会啊,你把这碗筷收拾一下,我继续写信去了。”
湛胥说罢,站了起来,摸了摸李复生的脑袋,微微一笑,便去到了书房。
他们居住的院子,算不得很好。
夏天四处漏雨,冬天四处漏风。听说要是到了秋季,那更是惨,大风一刮,房屋的茅草和一些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瓦片都四处飞;至于春天,冬天的积雪就流进了屋子里,他们仿佛处身与沼泽之中。
虽然如今他们在这儿时间不长,除了夏季之外,其余季节都没经历过。
但李复生听这话,便觉得有些害怕。
他不是不能不能吃苦,只是反感湛胥不去寻求改变。哪怕,自己这个孩子说要修缮房屋,湛胥都不允许。但偏偏现在的湛胥手中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不说,湛胥对他们也极为的尊重,轻声细语的,似乎这位相柳少主有种别样的魔力,虽然有些讨厌他,但却不会想着和他翻脸。
要知道,正是因为这种奇怪的亲和力,当初他才能够让柳承郎和荀法为他所用。
“那你写信有用吗?”李复生问了一句,拿起了他们这个家为数不多的几个碗,正要往下砸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咬咬牙轻轻的放下了碗。
……
一年时间一晃而过,徐长安的两个孩子也已经一岁了。
自打铁剑山一战之后,天下便算是安定了下来,妖族也不敢随意下山伤人,百姓开始休养生息,再加上荀法和楚士廉那一系列的政策,天下大和。
虽然有些地方还是有叛军,但都被赶在了比较偏远的地儿。其中,声势最大的,便是赵居崇和轩辕仁德的队伍。
不过,经过了樊城荀法和袁老一事,还有王氏家族的事儿之后,这轩辕仁德的招牌便没那么好用了。
之前他们的确拉过队伍,可当孙天明从封印中出来之后,他们便乖巧了起来。主要是他们的队伍不如圣朝队伍不说,指挥水平更是无法和孙天明相比。
孙天明才到长安,他们便躲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便是现在轩辕仁德和赵居崇已经得不到百姓的支持了,他们只能靠着当初从王氏和陈氏骗来的钱,过上了山匪一般的生活。
而这一年的柳承郎,也同轩辕慧安举行了大婚,随后他们便一起回到了封印中守着相柳一族了。
这个小插曲倒是打乱了柳
承郎的计划,他本来还打算利用轩辕慧安去给谢天南施压,现在轩辕慧安一走,这个计划也只能放下。
他还是在写信,李复生还是每日絮絮叨叨的,嘴上说着啥都不做,但几乎都照顾起了两人的生活起居。
至于功法,二人也换了一小部分。
李复生修炼的倒是不慢,已经到了巅峰宗师境了,准备凝结神魄进入大宗师,淬血之法的那小部分,也修炼得差不多了,他鱼妇的血脉越发的浓强大。
本来按照李复生的速度,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将整篇功法修完了,但他和湛胥还是相互不信任,每次交换功法的数量都要对等。而湛胥修炼就比他费劲得多了,他得适应身体,还得改善那具身体的资质。甚至,修炼《万民玄功》比修炼淬血之法要麻烦得多。
就这样,李复生不得不留在湛胥身旁。
而这一年,李复生也知道了湛胥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找谢天南了,而是不停的写信了。
谢天南曾经用了相柳一族的血,成为了相柳一族。但湛胥想要控制谢天南,得有一个前提,便是血脉和实力都强过谢天南。
现在若是去找谢天南,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至于湛胥写信,便是要让周如生相信他的身份,让周如生和他合作。
而湛胥也不可能去见周如生,太过于冒险,只能不断的写信。
湛胥也没想到,当初他随意给了个机会的周如生,如今居然会成为他搬到谢天南,掌握财权的关键。
……
周如生和莲花也住在了长安城外,这一年来,受到了几百封信。
刚开始信中的内容都是聊他们神仙乐的生意,到了后来,写信人直接摆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世人口中已经死了的湛胥。
这种话,周如生怎么可能相信,便一直无视。而且,最为过分的是,他居然查不到这信是从哪儿寄来的。周如生琢磨着,就是有人想威胁他,但写信的人也没说要什么,这让周如生陷入了迷茫。
终于,在今天,周如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准备将此人给约出来,写了给这个神秘人的第一封回信!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新人物将出现,这几章节奏慢一点。
第七十九章海鸟与鱼
月儿明明,晚风爽。
距离徐长安与裂天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徐辰安和徐辰乐也有一岁多一点。这时光啊,显得特别快,一转眼,又是一年夏。
周如生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负责神仙乐的生意多久了,想当初,他踌躇满志来到长安,是想着做一番工业,学学郭敬晖老先生,学学徐长安,学学荀法,为生民立命。但没想到,一头就扎进了一个毒窝。
周如生想到这儿,叹了一口气,都说造化弄人,但这几年的造化,差点把他给弄死了。
他穿上了衣服,被那神秘人骚然了一年之久,他倒是要看看这神秘人意欲何为?
其实,要不是谢天南的配方没拿到,他早就想通知刑部收网了。但他现在已经身居高位,湛胥已经死了,若是不抓住谢天南,也等于前功尽弃。
谢天南此人如同狐狸一般狡猾,自打湛胥死后,他便一直没有现身。神仙乐的送货渠道一直在变,但他们的出货量却一直没有变化。而且,有些时候谢天南还故意减少销量,提高价格。
这一年来,从明面上看好像圣朝已经控制了神仙乐的生意,但其实这东西仍旧在流通,危害性一点也没减少,谢天南同样赚得盆满钵满。而且,现在他可不用把大笔的银两拿给湛胥去养队伍了。
同时,谢天南也明白,湛胥一死,他定然会成为首要目标,而且如今谢灵运大多数时间都在长安。故此,他才选择避而远之。至于生意上有风险的事儿,让周如生去做就行了。
可以这么说,站在谢天南的立场上,谢天南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他让周如生成为了鱼饵,成为了扯线木偶。
这一年多以来,周如生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利益熏心,变成了另一个谢天南。
周如生选择回应这陌生人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现在圣朝已经有了要收网的意思。可现在他还没有配方,没有渠道,没见到谢天南统一调配的地儿,更没摸清楚谢天南所有的加工作坊。若是现在收网,的确能够得到超乎他们想象数量的神仙乐,但这并不能根治神仙乐之祸!
周如生有些不甘心,所以在神秘人说可以帮他一起对付谢天南的时候,他才选择去见一面。
“今晚,又有事儿么?是药,出了问题?”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一双柔荑搂住了周如生的腰,胸前的柔软也蹭上了周如生的后背。
周如生微微一笑,现在他只有在莲花的身旁,才会露出笑容。即便是面对联系人谢灵运,甚至是自己的老爹周侍郎,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了。倒不是他想背叛圣朝,只不过当卧底这事儿,太过于煎熬。
“没有,那神秘人又来信了,说能帮咱们对付谢天南。所以……我得去看看。”周如生沉默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如今他和莲花俨然成为了夫妻,并且莲花也在思索着怎么摆脱谢天南的控制。
至于无根生的身份,有了莲花的帮助,周如生也摸清楚了。所谓的无根生,便是宫里的那群太监们,宫里但凡是有点权势的太监,都和这神仙乐有关。也是因为这些太监搭桥牵线的缘故,谢天南才能和那些小官联系上,从而用神仙乐控制他们。
这个消息,刑部自然也知道了。所以,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是以各种理由加紧了对长安城的管束,然后不动声色的换了一批太监而已。
“那……你小心些,我熬了汤,等你回来。”莲花的脸上绽放笑容,真如盛夏时节的莲花一般灿烂,看着周如生说道。
她和周如生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如今他们的银两就算是花十辈子也花不完,等把谢天南解决之后,他们便去隐居。过上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简单生活,若是无聊,还可以养几个孩子。
看着比起两年前服用神仙乐的周如生,如同的周如生胖了些,健康了不少,但同样也俊朗了不少。
周如生听到这话,转身看了一眼莲花,看到了那双闪着光的眸子。
“嗯,没事的。你要是等不及,先睡,别熬夜了。还有啊,别给你那些穷乡亲们寄银子了。他们,不值得。”
说罢,轻轻的吻了一下闭上了眼的莲花的额头,月光打在这对恋人的身上,风也温柔了不少。
周如生走出了门,叹了一口气,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月亮。
才走出宅子不远,周如生来到了一棵树后,看到了坐在树枝上的那道潇洒的人影。
一袭白衣,长发散落,仰头对月喝酒。
“谢大人。”
周如生淡淡的喊了一声,此人正是谢灵运,按照计划,今日的确是他和长安刑部接头的日子,他原本以为这次又是自己的父亲前来,没想到这次和他接头的,居然是谢灵运。
“行了,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想骂就骂两句,想打就打两拳。你这样客气,反而让我害怕。”谢灵运说着跳下树来,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周如生。
周如生看了他一眼,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接过了酒壶,灌了一口后,咳了两声。
“好了,拿着这个。”谢灵运见状,拿出了一个小锦盒,随后递给了周如生。
周如生看看手中的盒子,又看了一眼谢灵运,脸上写满了不解。才来当卧底的时候,谢灵运和自己父亲倒是会送自己很多礼物,但当他掌权之后,他们便没送礼物了。若是论起财力,谢灵运不靠着谢氏,就他父亲周侍郎和谢灵运的俸禄,还入不得他的眼。
“这是?”
“你不是二十三岁的生日快到了么?这是你的生日礼物,知道现在周掌柜的富裕,不过我这东西可不简单,可以洗髓伐筋,有机会让你走上修炼之途。等过些日子,我找人送些秘籍来给你,你好好修炼,也有自保之力。这玩意可不好找,要不是如今一群大修士居住在幽州,齐夫子和小夫子,还有嫂夫人都帮了忙,我还真找不到这玩意。”谢灵运淡淡的说道,他口中的嫂夫人,便是指汪紫涵。
周如生打开了盒子,看着月光下泛着光芒的丹药,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没有说话。
“踏上修行大道之后,也能活得久些。你放心,等挖出了谢天南,你不仅是天下人的英雄,同样是我谢氏的座上宾。以后,你能昂首挺胸的生活在阳光下。”谢灵运拍着周如生的肩头说道,他理解现在周如生的心情,也明白他的处境,更懂得周如生所渴求的。
周如生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迟疑了一会,这才说道:“我还想有一个请求……”
谢灵运闻言笑了笑,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直接说道:“行,只要你有要求,别说一个,一百个我谢灵运能做到的,都帮你做到。”谢灵运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你之前和我们说,有个神秘人告诉你能帮你对付谢天南,还说湛胥没死,怎么回事?”
对于这事儿,谢灵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现在天下人都默认湛胥死了,只有少数人知道湛胥的神魄逃脱了。
这个消息,还是在裂天抱着必死之志的时候说出来,现在周如生这儿又出现了情况,不由得他不重视。
“没什么,要么他真的知道一些内情,要么就是来敲诈勒索的,他约我出来,我待会去看看。”
谢灵运皱起了眉头,将酒壶给守好,深吸了一口气道:“要不要我按照观察一下?”
“若他是修行者呢?算了,别打草惊蛇。这个神秘人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毕竟他还有求于我。”
谢灵运点了点头,“行,那你万事小心。若是危及生命,哪怕抓不到谢天南也没事,直接退回来。”
“放心吧,我又不傻!”周如生笑着,一巴掌打掉了谢灵运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
谢灵运摇着头笑了两声,两人如同多年的损友一般。
“好了,你不傻,我才从幽州回来,夫子庙和庇寒司那档子事儿都要我照看,我得先回城里一趟。”
谢灵运说罢,便走出阴影,来到了月光下。而周如生却站在了那棵树的阴影
下,满眼羡慕的看着站在光下的谢灵运。
“对了,你不是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吗?”看着正要转身离去的谢灵运,周如生突然说道。
谢灵运转过头,看到了双眸中带着光芒的周如生,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你要是想好了,那就说吧。只要我谢灵运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办到;我谢灵运做不到的,也会尽力帮你做到。”
“那这种丹药,我还要一颗,修炼功法,也要适合女性的……”周如生声音越说越低,因为他看到了谢灵运那双犹如鹰隼一般的眸子。
周如生低下了头,其实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如此的。就拿身份来说,他也不应该如此。他是侍郎之子,以后还是英雄;而莲花呢,出身不如他,若是以后刑部按照律法来判,也少不了她。他们两人之间,差距悬殊实在是太大。
良久之后,谢灵运才叹了一口气,周如生抬起头来,看到了谢灵运那双充满了悲伤且无奈的的眸子。
“海鸟与鱼相爱……”谢灵运说了半句话,周如生便知道谢灵运想说什么。
“那就不麻烦谢家主了……”周如生此时心跳得很快,充满了不甘和失望。
谢灵运看着掠过自己,朝着前方走去的周如生,突然觉得他像一条败狗,打不过其它狗,甚至连自己仅剩的一根软肋都保护不了的狗。
“我一定帮你找来,不过功效不一定有这枚丹药好。”周如生点了点头,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因为方才谢灵运的话提醒了他,即便他给了莲花修为,让莲花能够自保。到最后,莲花同样要接受刑部的审判,而且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也注定了他们之间困难重重。
虽然谢灵运答应帮助他,可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我听楚士廉说了,他打算再修改一下律法。以前荀先生的律法太过于严苛和生硬,改的内容应该是针对弃暗投明的人,只要有人愿意弃暗投明,律法便能对他酌情网开一面。”
周如生听到这话,顿时停下了脚步,这是他今晚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多谢。”周如生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
“别谢我,最大的困难其实从来不在于律法和框架。徐长安说过,这个世上都会给犯错的人至少一个机会。最大的困难,得看你自己怎么解决。”
周如生被谢灵运这么一点,正要回头道谢,但转头一看,早已没了谢灵运的身影。
他又拿出了方才谢灵运给他的那枚丹药,嘴角一咧,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突然,没由来的,他心里一痛。
他想起了谢灵运方才说出了的那句话。
“海鸟与鱼相爱……”这句话他也知道,是一首有名的曲儿,而后半句他也知道。
“海鸟与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周如生呢喃了两句,又低下了头,闷闷不乐。
他知道,自己和莲花,终究不是一路人。
……
一个时辰后,周如生垂头丧气的出现在了一座破败的破庙里。
破庙自然四处漏风,即便是久经风霜,也挡不住那些神像的面目狰狞。
在破庙中,早就燃起了篝火,还有一壶酒,一盘花生放在了篝火旁的木板上。
即便是夏季,晚上在这些地方还是需要篝火,也需要酒的。
“作为生意人,迟到可不太好。”一道声音从那面目狰狞的神像中传了出来,声音很陌生,但听得出来,是个年轻人。
“作为想要合作的一方,恐怕不应该有脾气,更不应该有小性子。而且,谈生意避而不见,这可不是诚心谈生意的表现。”
周如生话音刚落,便见得一个青年从神像后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些精壮,穿着白袍,浓眉大眼,看起来憨厚老实。特别是脸上还点高原红,看起来更是憨厚老实,没有一点儿生意人的精明。
“阁下,可不像做生意的啊!”
周如生做了这么久的神仙乐生意,不管是观人,还是谈价格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单凭外貌来做生意,恐怕会损失大单子。这一点,谢天南不会没教过你吧?”这年轻人反问道。
“那你想和我谈什么?”
周如生拿起了这年轻人早就准备好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为这年轻人斟了一杯酒。
“自然是谈怎么搬倒谢天南。”
“你凭什么和我谈?就凭你知道谢天南这个名字?”周如生皱起了眉头,看着将抿了一口酒的年轻人。
“就凭,我知道湛胥没死。当然,这事儿恐怕你们不知道,这也正常。”
“全天下人都知道湛胥被裂天杀死了,当初被吊在城墙上羞辱,如同一条死狗一般。你,凭什么说他没死?”
周如生的这话,似乎是刺痛了这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自然便是占据了他们相柳族族人身体的湛胥。
湛胥紧紧的握着酒杯,恨不得将这酒杯捏碎。
但最终,他还是平静了下来,缓缓的松开了这酒杯。
“谢天南曾经做假账本,而你写了一封信给湛胥。同时,一个真账本也被你一同送给了湛胥。就凭这一条,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和你合作?”
周如生听得这话,立马有些紧张了起来。单凭这年轻人的这句话,他便知道这年轻人至少都是湛胥身边的人,不然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而且,当初他做了这事儿之后,谢天南并没有处置他,甚至没有任何怀疑,谢天南也没有遭遇任何的惩罚。这便说明了一件事,要么湛胥没看到自己的信和账本,要么湛胥知道了,但为了保护他,寻找拿到神仙乐配方的机会,便选择按兵不动,佯装不知。
原本周如生更偏向于第一种情况,现在看来,这一切应该是湛胥有意而为之。
“你到底是谁?”周如生声音压得很低。
“这个你不用管,我只是想和你合作,引出谢天南而已。你放心,至于你的长安的生意,我不会碰,也不会干涉你做生意。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把神仙乐的配方给拿到手而已。至于拿到配方之后,我们二人共享。而且,你做生意的地儿,我绝对不出现。这样,公道吧?”
湛胥没有亮出身份,此时的他标准的商人市侩的嘴脸。
“那你,能给我什么帮助呢?”周如生皱着眉头问道。
“我之前存了很多神仙乐,全是从你们手里买来的。只要你们运输神仙乐的渠道断了,我手里货便能够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当然,这只是小钱。所赚得的银两,咱们五五分。”
湛胥说着,眯起了眼,还伸出了手掌,朝着周如生比划了一下。
“那然后呢?”
“然后就等着,谢天南肯定不会轻易放弃长安这个大市场。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亲自前来处理,要么让你去找他,你们另想办法。当然,这个法子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将谢天南所有的运输渠道给断了。”
“我知道他的运输渠道,若是断了的话,他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我。”周如生冷哼了一声,故意把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木板上。
“这点你放心,我会设立神乐堂,他怀疑不到你头上来。”湛胥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切都准备好了。
“可这渠道,你打算怎么断?”
“你给我情报,我可以告诉刑部,让刑部来帮我们完成这事儿。”
周如生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人,面前这个年轻人心思缜密,暂时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最近神仙乐的收益怎么分配,我指的是,你
手里的那匹。或者,是我们损失的那批。”周如生很清楚,和这群亡命之徒谈生意,一定要贪。若是不贪,他们反而觉得你不可信。
“五 五。”湛胥伸出了手比划了一下。
周如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最多六 四,你六我四。要知道,我单买这批神仙乐,就花费了不少银两。”湛胥本不在意钱,其实他可以一分钱都不要的,但为了让周如生相信,只能表现得极为艰难,缓缓的退步。
“看来,你是没诚意做生意。”周如生身子往后一倾,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你拿大头了,还要怎样?”湛胥演得极好,甚至脖子都有些红了,青筋暴起,就是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这两个对银两没有太多需求的人,此刻为了让对方信任自己,演起爱财之人来,倒也像模像样。
“我可是冒着背叛谢天南的风险和你合作的啊,要是此事以后被宣扬出去,我周如生即便活下来,还有谁看得起我周如生,还有谁会和我周如生做生意。做生意,讲良心啊! ”
最后的七个字,周如生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那七 三,绝对不能再少了。”湛胥一咬牙说道,似乎是有人用刀挖了他的心肝一般。
要不是湛胥不想直接暴露身份,他真不想演戏;要不是周如生想摸清楚湛胥的身份,还顺便想逼出谢天南来,他也真不想演戏。
周如生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直接说道:“看来此事你不需要我也能做,天晚了,回家睡觉吧!”
说罢,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八 二!你八我二!但这是纯利润的分成!”湛胥急忙喊道,但对这事儿其实充满了信心。对周如生,也放了心。
人呐,最怕不贪。
越是贪的人,湛胥用起来那便是越放心。
看着周如生没有停下脚步,湛胥只能喊出,“你九成,再少,我宁愿不做了!”
周如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湛胥。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至于谢天南的运输渠道,时间和方式,三天后我会告诉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周如生说罢,便大步离开。
至于这年轻人的姓名,他们怎么联系,周如生一句话都没问。
若是这年轻人真的想对谢天南出手,他自然会联系自己。而且,他可是湛胥的人,知道当初那件事儿。这样的人,想要找自己,并不难。
周如生回到了宅子里,莲花坐在了一个小炉子旁,撑着自己的脑袋打瞌睡,炉子上温着的,正是名贵药材熬成的汤。
周如生蹑手蹑脚的才坐下来,便惊醒了莲花。
“你……回来了,先喝汤。”
莲花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有些紧张的为周如生盛汤。
如今的莲花,标准的贤妻良母。
她把无根生的身份和联系方式告诉了周如生,早就从欢喜楼离开了,全心全意的服侍起周如生来。周如生戒了神仙乐之后,还胖了一些,全是莲花的功劳。
她现在便是在家做做饭,养养花,养养宅院里那些鱼儿,弄一下刺绣。偶尔会去看一看曾经的姐妹们,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她也会尽力帮助;当然,她故乡的那些穷亲戚,她依旧帮助。而那些人,依旧骂她。
周如生教她识字了,她也能够看得懂那些穷亲戚寄来的信上写的什么。但莲花总是不在乎,不管他们怎么骂,莲花若是想起那群亲戚来,还是会给他们银两。
甚至,闲暇时刻,莲花研究起了琴棋书画,有时候还能和周如生下两盘棋。
现在莲花,褪去了风尘,可以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莲花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当初她牺牲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样吗?有个爱她的人,有时间,有银两。
周如生喝了一口汤,心里如同几十根绳子缠在了一起,拧巴得紧。
“要是她没有那些过往,该多好啊!”周如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很是惋惜。
但他没想过,若是莲花之前没有付出那些,没有做那些事儿,又何来今日的生活。
“对了,那神秘人怎么说?”莲花倒不是真想插手神仙乐的事儿,只不过周如生回来,总得问一问。
“他应该是湛胥身边的人,想和我联合起来,对谢天南出手。”
周如生说的轻描淡写,但莲花却听得心惊肉跳。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们选择的时候。若是谢天南真的没了,他们二人便可以金盆洗手;当然,若是失败了,恐怕他们二人性命不保。
“那你……”莲花紧张的看着周如生。
“答应和他是试一试,若是成功了,以后我们不碰这一行了,找个小城,做点小生意,带着这些银两,就这么过一辈子,什么神仙乐,刑部,湛胥,谢天南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周如生说前半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低下了头,但说后半句的话的时候,声音大了起来。
因为,前半句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而后半句话则是他的肺腑之言。
“那要是失败了呢?”莲花一把抱住了周如生,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问道。
“那……我们两葬在一起!”周如生也紧紧的搂住了莲花。
“放心,我们不会死。若是你同意,以后我等你从牢里出来,哪怕是一辈子!”周如生轻轻的亲了一下莲花的秀发,在心底默默的说道。
“好!”莲花的头埋在了周如生的怀里,声音坚定,没有一丝害怕。她的气息,让周如生胸前痒 痒的。
周如生面红耳赤,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儿,从怀里拿出了方才谢灵运给他的那枚丹药,递给了已经直起身子来的莲花。
“你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药?”
“害你的药!”周如生笑着说了一句,莲花也笑了,拿起了丹药便吃下,穿着薄纱的她长袖一挥道:“只要是周郎给的丹药,哪怕是毒药,妾身也吃得心甘情愿。”
“好啦,这是能够治理身子的药,应该会有些痛苦。不过以后,你可能成为修行者,到时候啊,要靠你保护我了。至于功法,我会去想法子。”
莲花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这类丹药多珍贵,她听说过。
“那你呢?”
“以后再说吧,再说了,有你保护我,够了。”周如生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突然出现了泪光,又把莲花抱在了怀里。
“以后啊,假如我骗了你,你也可以杀了我这负心汉啊!”周如生声音有些哽咽,笑着说道。
“好。”莲花愣了一下,随后“噗嗤”笑了一声,头深深的埋在了周如生的怀里。
周如生没有察觉到,莲花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眼泪也流了下来。
莲花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周如生,更不敢告诉周如生。
当初,周如生知道莲花不识字,便把信件乱放。后来等莲花识字了之后,他所有的往来信件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及时销毁。
但,莲花还是看到了其中一封信。
那是周侍郎写给周如生的,日期很新。而在信中,这位周侍郎称呼周如生为儿!
当初周如生弑父才得到信任,莲花立马明白了。
她难过,但也高兴。
至少证明了一点,她的周郎是个有良心的人,是个大好人!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八十章清平乐与酒(上)
天下看似安稳,实则暗流涌动。
一个侍郎之子,一个是青楼出身的女人,今夜就这么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他们如同江湖中的落叶,随着波浪被卷入了漩涡中心,身不由己。
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用仅有的体温温暖着彼此,像一场大雨过后,躲在角落屋檐下两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
当莲花醒来的时候,周如生已经不在身旁。
莲花只觉得身上有些难受,黏黏的,还有些痛。掀开盖着的薄被褥一看,只见自己的身上出现了一层黏黏的东西,还有些臭。
莲花倒也没有紧张,这应该是吃了丹药的缘故。虽然她之前没吃过,但没吃过猪肉,总听说过一些医师帮人洗精伐髓,身上便会出现这些黑色的腌臜之物。
莲花去洗了一个澡,坐在了庭院中,看着池子里相互纠缠的鱼儿,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一抹笑容。
自打她知道周如生骗了谢天南,骗了湛胥,甚至骗了自己之后,她便把这些事儿全都丢给了周如生。莲花从没想着要去揭发周如生,她只是默默的在家等着这个男人,为他熬上一碗汤,希望他每天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对于她来说,有个这样的男人,还能有更多的奢求吗?
莲花虽然出身于小地方,但长时间在风月场所中如鱼得水,自然不是傻子。
她其实很清楚为什么最近周如生都不想让她碰生意了,刚开始她不理解,可当她看到周侍郎写给周如生的信之后,她便明白了。
他不是想夺权,他只是想保护自己。
就拿昨晚的丹药来说,这丹药有多珍贵,周如生不会不知道。而且,这丹药说不定就是圣朝赏赐给他的,但这个男人却毫不犹豫的把丹药给自己,这便说明了问题。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想到这些,莲花的心里便泛起了甜蜜,脸上出现了一抹笑。
但很快,她又低下了头,泪珠滑落脸颊,落在了池子里。
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做了这些事儿,也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出身;这个人,可是侍郎之子,而且若是扫灭了神仙乐之后,必然会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再加上他父亲的关系,以后在官场必然能够风生水起,平步青云。
而她自己呢,只不过是从小地方出来的风尘女子罢了。
他们二人比较,便是天上鸿鹄与地上烂泥的差别。
莲花想到这儿,立马又找了一个浴桶,拼命的搓着自己的身体,甚至那白皙的皮肤上都出现了红色的淤血,她还是不停手,似乎想搓掉她那低贱的出身和不堪的过往。
可无论多用力,谁也无法搓去自己的过往。
最终,莲花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双眸无神,趴在了浴桶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很快,眯起了眼,似乎下定了决心,穿好了衣服,急忙写了一封信,随后便走出了这宅子。
……
半个时辰后,李复生打着哈欠来到了湛胥的身旁。
他戴着斗笠,抱着双臂,腰间还有一个酒壶,一下子就趴在了湛胥的桌子上。
“不是让你去盯着那宅子的么?”湛胥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小爷我又不是你的下属,最好别对我指手画脚的。这段日子,小爷跟着你吃的苦还不够多么?”李复生嘴一撅,不满的说道。
经过李复生这么一提醒,湛胥这才发现自己的态度的确有问题。
“那好那好,李小爷,您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湛胥只能放下手中的笔,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李复生。
他现在银两本就不多,但能用的人更少。没办法,只能花大价钱请李复生帮自己的忙了。
而且,在长安城外或者城内插入相柳一族的人,必然会引起注意。他好不容易蛰伏下来,自然不会再轻易暴露。
“这还差不多!”李复生嘟囔了一句,随后便把银票往自己兜里放,这才说道:“你让我盯着的那宅子,那个女人跑出去了,朝着城里而去。”
“我不是让你盯着那个男的么?”湛胥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
“那个人我跟不了,他今早也进了城,周围来了几个修行者,修为不比我低,我不敢跟踪,就回来继续守着那宅子。”
湛胥气得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若是他的手下,他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但面对李复生,他不能,也不敢。
“那你,看到了什么没?”
“就那女人进了长安,之后的就不知道了,回来找你了啊!”李复生也皱着眉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绝对对得起湛胥的这张银票,还多帮他盯了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要去盯那个女人?”湛胥放下了手中的笔,咬着牙问道。在湛胥看来,莲花只是一介凡俗,而且是依附于周如生的女人而已,盯着他并没有什么价值。
“他们是夫妻啊,万一两人在长安城内碰头呢?”李复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像看傻子一般的看了一眼湛胥。
湛胥听到这话,这才立马反应了过来,的确如同李复生所说,必须要好好的盯着这个女人。之前,他一直忽略了莲花,其实莲花很重要。她现在是周如生的人,可曾经也是谢天南的左膀右臂啊!
“我的问题。”湛胥深吸了一口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还盯不盯她?”李复生皱着眉头问道。
“盯啊,还麻烦李小爷继续帮我看着那个女人,若是有什么情况你急忙告诉我。而且,她要是送信,递纸条啥的,你得想办法把那些纸条和信件拿回来给我。”
湛胥说罢,便发现李复生继续坐在了桌子上,朝着他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笑容,却没有丝毫要动身的意思。
湛胥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复生,这才又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递给了他,李复生这才咧嘴一笑,朝着长安城内而去。
“也不知道这股子无赖劲是和谁学的!”
……
莲花这次入城,可没之前那般高调了。
之前她进入城里,都是打扮得如同花儿一般,身上穿的衣服,耳朵上戴着的耳环,头上的发簪,全是周如生置办的。虽然有些东西搭起来不是那些协调,可莲花就是喜欢,因为这是周如生给她的。
但今日进城,她却显得异常低调。换上了粗布衣服,头发也盘了起来,脸上更是没有任何的粉黛,甚至还抹了不少灰,鞋子也换上了一双破旧的布鞋。远远的看去,和普通村妇没什么区别。
她原本对长安就算得上是熟悉,不仅仅是对平康坊熟悉,对刑部也不陌生。
毕竟,这长安王欢喜楼的产业由刑部尚书的公子代为掌管,之前春望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让请小厮去刑部门口送点东西啥的。而她们这些女子,闲暇之时便喜欢和小厮聊聊天,久而久之对从欢喜楼到刑部的路也算得上熟悉了。
她先是来到了欢喜楼附近,捏了捏手中的信,看着欢喜楼的门庭,有些犹豫。
她很想将信放在欢喜楼,请欢喜楼的人转交给刑部,但她又怕出什么意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决定自己把信给送到刑部去。
莲花来到了刑部,那以红色为底色的牌匾,还有端正的“刑部”两个大字,门口如同雕塑一般站在的两个护卫,都让她心中惶恐不已。
莲花拿出了自己的手写信,看了一眼旁边的鸣冤鼓,便把信人放在了鼓下。
这种行为倒也不少见,而刑部守门的两个护卫也没多问。一般而言,当老百姓遇到什么不公的事儿,要么就是写信,要么就是击鼓鸣冤,不管哪种方式,刑部都会受理。
最为重要的一点,这是刑部门口,就算别人胆子再大,也不会来找刑部的麻烦。
所以守卫们虽然看到了莲花放信,但也没有叫住她。而是准备待会换班的时候将所有的信件收集起来,随后交给薛大人处理。若是有什么冤家错案,薛大人自然会秉公办理;若信中的内容多为百姓对刑部的建议或者意见,薛正武也会仔细斟酌。
可以这么说,把信放在刑部门口,已经算是击鼓鸣冤了。
莲花放下信件刚走,只见一道带着斗笠的身影一闪而过,方才莲花放下的信件便没了踪影。
这一幕可把守在门口的几位刑部护卫给惊到了,他们立马跑上前来,鼓架下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信件的踪迹。
这几人也顾不得什么擅离职守,多少年了,第一次见得有人敢在刑部门口作案,他们必须得立马上报。
仅仅过了一刻钟,刑部的不良人便全体出动。
既然有人赶挑战刑部的尊严,那他刑部自然不惧。别人既然出招了,那刑部自然要接招!
……
“啪”的一声,湛胥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吊儿郎当的李复生。
他此刻真的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李复生什么东西,要不然怎么会让李复生这类人来折磨他?
“你说……你直接在刑部门口抢了这封信?”湛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复生,张了张嘴,实在是讲不出其它话来了。
“对啊!”李复生点了点头,随后挠了挠脑袋,此时那斗笠已经被他背在了身后,纠正道:“准确的说,不是抢的,是捡的。她把信放在那儿,没人拿,那我拿咯!”
李复生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发现自己惹了大篓子。
“这信是不是放在一个大鼓下?”湛胥强忍着一股气问道。
“对啊!”
“你这和抢,也没区别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看来我们又要走了。”湛胥无奈的说道,这才打开了信,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良久之后,湛胥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这信,很重要,但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温和的方式取回来。堂而皇之的抢回来,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上逼么?现在,指不定刑部正在满世界的找
你,或许连不良人都出动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她不管是送信,还是递纸条都帮你拿回来啊!怎么?拿错了么,还是我不应该帮你把信带回来?”
湛胥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李复生,只能长叹一口气,朝着李复生体内的敖天说道:“前辈,复生他不懂,您不会不知道此事的影响吧?为什么不劝劝他,再这么莽撞行事,我们都会没命的。”
敖天听得这话,神魂从李复生身上脱体而出,他还是一袭黑袍,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你又没请我看着他,而且一旦被抓,有事的是你,关我们什么事儿?复生的爷爷是李义山,徐长安算是他的师兄,整个蜀山谁不认识他,他能有什么事儿?”
这一番话,让湛胥顿时哑口无言。
敖天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甚至还朝着湛胥挑了挑眉,便回到了李复生的体内。
湛胥明白,这是敖天和李复生对他的警告。
其实他故意拖慢交换功法的速度,便是为了要利用李复生。现在李复生这些作为,明显着就是要把他的消息给捅出去。为的就是尽快换取功法,不想被自己利用,更不想被自己连累。
湛胥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再帮我最后一次,等我找到谢天南下落之后,我们便交换功法,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湛胥实属有些无奈,只能咬着牙说道。若是继续这样和李复生与敖天拖下去,恐怕他们二人真会把自己给绑了送去蜀山或者送去刑部。
至于抢信这个事儿,他也只能自个儿认下!
“好!”敖天的声音从李复生的体内传了出来,同时李复生也开口补充了一句,“得给钱!”
……
当刑部已经把排查范围扩大到了城外之时,周如生此时正和谢灵运在长安城中街边的一座小屋子里。
屋子里堆满了不少盒子,还有不少书籍。
若是让散修们看到这些书籍,必然会像三十年的老光棍跑进妓院一般激动。这些随处丢下的书籍,可不是什么俗物,全是修行的功法!
除了六大宗门的功法外,其余各家各派的功法,四大家族打基础的功法全在这儿了。
今日一早,周如生便直接进了城,找到了谢灵运,只是想为莲花找一套适合的功法。当然,也顺便把昨夜有人找他合作的事儿告诉了谢灵运。
于是,谢灵运便把他带到了此地。这地儿本就是为周如生准备的,只不过现在换成了为莲花找功法而已,也差不得多少。
“这些功法,有没有女性修炼的?而且,是特别厉害的那种。”周如生不停的翻动着这些典籍,可翻来翻去,他也看不懂,还是得求助于谢灵运。
“有女性修炼的,但却没有特别厉害的。修炼了这儿功法的女性,最强也不过是小宗师。要说更厉害的,只能从六大宗门找,或许去问问王妃。”
周如生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谢灵运。
“六大宗门中,以前青莲剑宗的裴凤英,还有蜀山的赵燕婉修为都不错。所以你想要找为女性打基础的功法,最好问一问他们。而王妃更是在长安王的帮助下,进入了传说中的破海玉府境,现在修为进步神速。女性修士本来就少,身体强度和男性也各有优劣,所以想要找特别适合女性的功法,就得去问她们。”
谢灵运倒是没有不耐烦,认认真真的答道。
周如生直接让莲花把丹药吃了他虽然有些惊讶,但同样对周如生多了几分佩服。毕竟,这足以说明周如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对了,最好就是问问蜀山的赵燕婉前辈。当年王妃的基础也是她帮忙打下的,而且蜀山的清池峰,本就属于女弟子。”
周如生听得这话,立马丢下了手中那令散修们垂涎三尺的功法,一把抓住了谢灵运的胳膊,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谢灵运。
“那你能不能帮忙去找找那位前辈……”
谢灵运听得这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周如生看到这一幕,眼中的光慢慢的黯淡了下来,也低下了头。
“倒不是说我不愿意,只不过我去了会适得其反。我是属于四大家族的人,当初我们四大家族扶持了长安王他父亲来平衡六大宗门的实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他们是仇人。”谢灵运急忙解释道,生怕周如生误会的他还立马说道:“这事儿你不能请我,等小夫子或者齐夫子回来,你亲自和他们说。或者等你见到王妃,或者等长安王苏醒,这些都是小事儿。只要他们这些人一开口,就算是让你的莲花姑娘拜入蜀山都没问题。当然,我若是见到他们,也会帮你先和他们说一声。说不定,通过他们也能把功法取来。只不过,有名师指导,那肯定是最好的。”
谢灵运话音刚落,周如生的脸上出现了欣喜之色,朝着谢灵运便要跪下。
“周兄何必如此,赶快请起。”谢灵运见状急忙弯下腰想要扶起周如生,但周如生的双腿却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他倔强的说道:“一定要如此,为了拙荆的事儿,谢兄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若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儿,我周如生自然不会如此。但是为了拙荆的事儿,自然该如此。这等恩情,我周如生此生铭记!”
谢灵运扶着周如生的手缓缓的松了开来,他不再强求周如生,只是叹了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如生说道:“向来才子和风尘女子的故事,都是才子负了佳人,风尘女子大多都看不起,也不相信读书人。如今周兄此番作为,倒是为天下读书人立了一个榜样!”
谢灵运看着这周如生,心中却暗自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替周如生完成夙愿!
……
等到夕阳西下之时,周如生这才回到了宅院中。
在这几年中,不管他多疲惫,只要看到那个人,喝上她的汤,便会觉得人间值得。
可今日,这偌大的院子却是空荡荡的,原本有点烟火气的厨房如今连火都没生。原本因为有一人而存在便有了家的感觉的宅院,如今也因为一人的消失,而显得如同一座鬼屋。
“莲花……莲花……”
周如生脸色煞白,大叫了几声,没人回应。
他找遍了整个宅院,等他再回到大厅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人正坐在大厅中,斟了两杯茶,茶杯下还垫着一封信。
看到湛胥,周如生眯起了眼。
“你抓了拙荆?”
“没错。”
湛胥没有丝毫遮掩,直接说道。
“我想,我们的计划得加快一些了。要不然,对彼此都不好。至于利润怎么分,我倒是无所谓,我现在只想赶紧把谢天南给引出来。”
湛胥抿了一口茶,仿佛这儿是自己家一般,朝着周如生指了指自己身边那空椅子。
“那你抓她干什么?现在神仙乐的事儿,我一人负责,与她无关!”周如生来到了湛胥面前,哪怕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修行者,此时也毫无俱意,一把揪住了裂天的衣领,咬着牙说道。
“我抓她,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而且,你说你负责神仙乐的事儿,可在我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啊!”湛胥说着,头一偏便点了点桌子上的信。
周如生冷哼一声,松开了湛胥,随后坐了下来,打开了那封信。
当看完那封信之后,他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
“这是谁写的信,看字迹你应该清楚。至于这封信,是我的人在刑部门口取回来的。你们虽然没有拜堂,但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胜过很多夫妻哦。她还吃了洗髓的丹药,要是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你花费了大代价找来的吧?”湛胥淡淡的说道。
“啧啧啧,丈夫自己不想着修炼,把修炼的机会给了妻子;而妻子却害怕以后东窗事发,丈夫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便把所有的罪责拦在自己身上,还写信举报自己。你们伉俪情深,令人感动啊!”
周如生咬着下嘴唇,紧紧的捏着那封信,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放心,我只是想保证咱们计划的实施,也想保证我们的安全。只要知道谢天南的下落,只要我们离开长安,我便把人还你。至于这几天,尊夫人便在我那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周如生是个聪明人,此时他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面前这个神秘人想要什么,他直接起身回到书房。没多久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两天后神仙乐运送而来的路径,数量,还有守卫力量。
湛胥看了一眼这上面的信息,顿时抚掌而笑。
“妙啊,难怪你们的运输渠道一直没被圣朝给断了,原来是借助运送军粮的队伍。而且,还不用配备修行者,便足够安全,这谁又能想到呢?厉害厉害。”
湛胥说着,还朝着周如生竖起了大拇指。
这劫走神仙乐的难度,比他想象中还要低。若是他们配备了一些开天境护送,那湛胥恐怕还没什么把握,但借助凡俗队伍让神仙乐进入长安,这个难度可要小上不少。
而且,他们的法子也极为精妙。
之前谢天南有不少产业,其中一个产业便是制造运粮的车。这产业虽然不在谢天南的名下,但实际控制人却是谢天南。之前谢天南被缉拿,他明面上的产业都被封了,这个产业反而活了下来。
之后谢天南便开始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给圣朝的军队提供车辆,其余的车辆自然是用做好的做工,最好的木头。但若是涉及到运粮车,他便把所有的木头给掏空了,将神仙乐藏在里面。等到运输粮草的车队回到长安之时,他们便以免费维护车辆为由,去把这神仙乐给取出来。然后再把这些运粮车给修缮一番,这等服务,自然让圣朝开心,也不会怀疑他们。
虽然说在做运粮车这门生意上亏了不少,可它却能够保证神仙乐的安全。总的来说,自然值得。
就连湛胥看到他们运输的方式,都不得不称赞一下谢天南。而且,不止长安有运粮车队,各大州都有,这也难怪为什么刑部一直无法断了他们的运输渠道。
“行,两天之后,我若得手,咱们先离开长安。为了把尊夫人的信从刑部拿回来,我们可以惊动了刑部,至于抢回来的
那些神仙乐,全都给你,卖了之后给我一成的银两的就行。”
湛胥拍拍手就要离开,周如生才想说话,湛胥便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让周如生将想说的话给吞入肚子里。
“你最好别和我讨价还价,两天后我得手,你们夫妻相见,咱们离开长安。我,对你已经够容忍的了。”
湛胥说罢,便大步离开。只留下了周如生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屋里,看着这封信,泪如雨下。
这信里,写满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写满了他们的罪行。但这些罪行,全都被莲花给揽在了身上。
对于周如生而言,这不是罪行,这纸上满满当当写的,全是莲花对他的爱。
……
两天之后,长安城外发生了一件怪事。
运输粮草归来的士兵遭到了劫杀,若是这些运输队是出去遭到劫杀还想得通,可能是为了粮食;可这运输队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劫杀,那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劫匪杀了人,把运粮车给拿走了。
因为这次的事件直接牵扯到了士兵的死亡,刑部的不良人们只能暂时放下追寻前几日那信件的事儿,转而来追踪这案子。
这一切,在湛胥的预料之中。
同时,早上他派人劫了车,傍晚便和李复生打扮成两个老农,将神仙乐放在背篓里,堂而皇之的背着神仙乐来到了这宅院中。
湛胥也遵守承诺,让周如生远远的看了一眼莲花。
现在刑部的重点变了,湛胥决定在长安等几天,等谢天南给周如生消息。
果真,三天之后,谢天南的人来了,还带来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大概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叫做神乐堂的组织,专门和他们作对。
同时,谢天南还让周如生暂时离开长安,去徐州找他,等他们摸清楚这所谓神乐堂的底细,再杀回长安。
这一切,全都在湛胥的预料之中。
而他们,也有了目的地——徐州!
湛胥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当他带着周如生、莲花还有李复生踏上通往徐州的路时,谢灵运也从长安出发了,他的目标也是徐州,同时还提前安排好了五位摇星境在徐州等着!
……
徐州,地处江南,位于荆门州以北,但也算得上是江南水乡。
如今正值夏季,雨水不停,给这同属江南水乡的几个州都带来了婉转的哀愁。
此地多美景,多音律,也多举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上的温婉姑娘。
多美景的地方,自然也多一类人。
画师。
徐州的画天下闻名,徐州的画师,也天下闻名。
这儿出了不少名家,甚至很多名作都去往了长安皇宫里,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他们画山,能画出烟雨朦胧的深邃;他们画人,能画出江南女子的温婉;他们画水,能让水的灵动和活泼跃然纸上。
或许是受到了家族的感染,谢天南自幼便喜欢这些东西,不管是字还是画,他都想有不少收藏。而且,这些收藏皆是名家手笔,甚至连轩辕家的国库都不一定有。
这一年以来,他戒了神仙乐,还改良了不少。
或许是听说了湛胥的死讯,心宽体胖,整个人都健硕了不少。而这段时间,他便让人抓紧做新的神仙乐,至于其它事,全都交给了周如生。
倒不是说他完全信任了周如生,只是现在没必要事必躬亲,还不如好好的享受一下日子。
此番他来到徐州,便是听说徐州的一个拍卖会要拍卖一副名画。
这名画可不简单,属于凡俗界中的画圣吴道子所做。
吴道子流传的画作本就不多,就连长安都未曾有一副,若是这消息为真,那这副画谢天南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的。
但恰好,他在徐州的时候,那所谓的神乐堂将他送往长安的货源断了,他索性便让周如生一起过来躲避一番。等他把画给买了,再腾出手来好好的和那所谓的神乐堂过两招。
距离拍卖会还有三天,一个落魄的年轻道士来到了徐州城外,穿着沾满泥泞的鞋子一脚踏进了路旁的茶肆。
一场雨过后,天上出现了一抹蓝,似乎是被人用刀将云层给劈开了一般。
“老板,给我来点吃的,若是有酒,便给我上一坛,随后帮我把酒装满。”这落魄的道士穿着脏兮兮甚至衣袖还拉丝了的道袍,头上的发髻也显得有些凌乱,背上背着一个背篓,也不知道他的背篓里背着啥,用一张牛皮好好的包裹了起来。
虽然头发散乱,胡子拉碴,但身形高大,双眸明亮,脸上棱角分明。若是打扮一番,样貌肯定不差。
此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打了一个哈欠,吃了几个馒头之后,似乎是被噎到了,便直接把酒坛子给打开,大口的喝着酒,当喝水一般。
这落魄的道士一口就喝了半坛子酒,还擦了擦嘴埋怨道:“这酒,够辣,都不够 润。”
周围躲雨的食客大多都是喝茶的,而且也没见人这般喝酒,用馒头下酒他们可是第一次见。一般而言,都是用猪头肉或者花生米,若是在耕牛监管不严的时候,还会用牛肉下酒,用馒头下酒,一次半坛子当真是不多见。
随后这落魄的年轻道士直接举起了酒坛子,如同老牛饮水般,几个呼吸间就把剩下的半坛子酒给喝了。喝酒厉害的也有,但看起来情绪和精神都没问题的人这般喝酒,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最让人惊奇的人,喝完了就的落魄年轻道士脸不红心不跳,如同方才喝的是水一般。甚至,他还打了个饱嗝。
“饱了饱了,就是你们那下饭菜有些噎人。”这落魄的年轻道士大大咧咧的说道,还伸了一个懒腰。
他这话说得奇怪,他明明没吃饭,也没点菜啊!
茶肆中的众人先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这道士说的菜就是方才那两个噎人的馒头,至于他口中的饭,便是那坛子酒!
众人脸色一变,这些个来茶肆中避雨喝茶的大老爷们也有人自称是嗜酒如命的酒鬼,每顿饭都必须要有酒。但和这落魄年轻道士比起来,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暗自咋舌。
他们是嗜酒如命,而这道士,则是把酒当成了饭。人不吃饭必死,对于这道士来说,这酒就是他的命!
什么叫嗜酒如命,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叫嗜酒如命!
这道士喝得心满意足,便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把几枚铜钱排在了桌子上。
开茶肆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看着桌子上的几枚铜钱,皱起了眉。
“客官,您这酒葫芦看起来小,但酒就装了两坛……”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这道士拿出来的铜钱压根不够给酒钱的。
周围的客人都是老顾客了,看到这一幕,自然纷纷朝着这红了脸低下头的道士围了过来。
“在徐州的地头上吃霸王餐,胆子倒是很大哦!”
几道声音立马响起,甚至还有人想伸手直接把这落魄的道士给拽起来。
“那个……我还有其它东西,诸位,别急啊!”
这落魄道士的银两的确不够,他也有些心虚,心中暗骂了那老头几句,非要收他为徒不说,还要让他去找什么长安王就罢了,还不给他盘缠,着实过分。
他在心中暗骂了两声“死老头”之后,这才懒洋洋的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众人听得他这么说,便也安静了下来,他们倒要看看,这嗜酒如命的道士到底有什么好东西。特别是这道士背着的背篓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是有什么宝贝一般。听得他这话,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移了过去。
果真,这落魄道士打开了背篓,可里面的东西却让人大失所望。
里面就是几幅画卷,几只笔。而且,这些画卷和笔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压根不值钱。
这些东西,在懂行的眼里,价值连城;在不懂行的人眼里,还不如厕纸。
这道士看了一眼周围这群人的快要吃人的眼神,便知道他的这些东西在这群人的眼里连厕纸都不如。
“这样吧,我给您画一幅画,抵饭钱如何?”
这道士伸出了手放在桌子上,一脸哀求的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的手,和他的酒量一样引人注目。
“我要画干什么?咱也不懂啊,看您也和我们这些老百姓不一样,不会连几十文的饭钱都不给吧?”
此话一出,倒是把这落魄的道士给架了起来。
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喝酒不给钱啊!
以前他喝酒,通常一幅画都解决了。那些个酒楼的老板,得到他的画作之后,如同占了大便宜一般,恨不得把他当祖宗给供起来。
今日这种情况,他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道士,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把它压在这儿。等你以后有了钱,再来赎回。”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提出了一个好主意。
“对了,可不许拿些破东西来忽悠我们。”
这落魄的道士想了想,他除了画笔和画卷,便没什么好东西了。最多就是身上这破烂的道袍,但这道袍可不能给,不值钱不说,他总不能光着屁股进入徐州吧?
他想了想,手一抖,一柄刀出现在手中。
他把刀往桌子上一拍,朗声道:“诸位,你们看这刀可否?”
且不说这柄刀看起来就不凡,即便是寻常的一柄刀,也足够这饭钱了,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那好,今日我就把刀放在这儿,它叫清平乐,我叫王偃青!”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八十一章清平乐与酒(中)
这落魄的道士的把刀拍下,声音笃定,犹如棋手落下最后一记绝杀妙手般坚定。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一分钱不仅能够难倒英雄好汉;在这个荀法打造了以法制为基础的时代中,一分钱就连诸天神佛都能难倒。
“我名字和刀都留在这儿,以后我会回来取的!”
这是一柄短刀,也是一柄弯刀,刀身很是奇怪,呈黑白两色,犹如一副山水画,看一眼便觉得置身于山水之中,有清风徐来之感,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众人都是些庄稼汉子,虽然不懂画,更不懂刀,但东西好到一定的程度,即便不懂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你当真要把这东西放在这儿?单看这柄刀的卖相,那也值不少钱啊!再说了,咱庄稼汉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听人说过什么匹夫无壁,怀胎什么罪的。这东西放在这儿,咱还守不住。咱,可是文化人,这些道理还是懂的!”有好事者伸出了大拇指,自夸道。
这叫做王偃青的画师有些汗颜,只能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说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其实这东西若是有人来抢,你们给他们就好了。我既然抵押了酒钱,在我没给酒钱之前,这刀就是你们的,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要是给了出去,你这酒钱不同样差我们?咱们啊,不要你的刀,就要钱!”经过了一番劝说,还是没效果,周围的百姓纷纷说道。
王偃青有些无奈,只能破罐子破摔,“你们不要画,不要刀,那我也没办法了。要不?你们打我一顿。”
这事儿,立马陷入了僵局。说实话,也是如今圣朝风气不错,强者不会恃强凌弱,弱者也不会多拿多占。这群百姓也是实诚,他们不想要更多的,只想要自己应得的。
也幸亏王偃青不是什么恶人,要不然他想走,别说这几个凡俗,就连开天境也奈何不得他。牵绊住王偃青的可不是什么人数,更不是实力,而是他内心的道德准则。
最终,还是这茶肆的两位老人站了出来。茶肆是他们的,他们也最有发言权。
“算了,你走吧,若是以后有了钱,经过小店,记得给上就行。”
王偃青一愣,感激的朝着两位老人抱拳问好,一口答应了下来,如同落水狗一般落荒而逃。而他的身后,传来了百姓们高谈阔论的声音,还有笑声。
王偃青也懒得理会他们,他从山里出来,主要目的是找什么长安王。他一打听,这才知道这那叫徐长安的小子有点厉害,只不过现在他陷入了沉睡,自己去找他也没意义,加上现在幽州那地儿的高手满地走,缺他一个不缺。
至于来这徐州,他完全就是冲着这拍卖会来的。
听闻这吴道子为画圣,他自诩在画之一道上的也颇有建树,便来了。
这个世间,在画技上除了输给那老头子之外,他还从未输给过任何人;听说凡俗有画圣,画技非凡,不管如何,他总得来看看。
不过,在他从封印中出来,随后便躲到山中之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在封印中的时候也无需用到银两什么的,况且他对于金钱本就没有概念,又被那老头拿出来的几枚铜钱给忽悠住了,这才发生了方才的那一幕。
王偃青进了城,便来到了还在滴着雨的屋檐下,随手拿起了酒葫芦灌了一口,便靠在了墙角,如同一个流浪汉。偶尔他还挠挠脑袋,完全不顾世人的阳光,迷茫得如同一个大傻子。
现在,他最要紧的事儿,便是弄点钱。不仅仅是要把城外那酒肆的钱给还了,他不可能一直风餐露宿啊!而且,他还得找一些银两来让他进入拍卖会。他可是听说了,想要进入拍卖会,对方得验资,若是没有足够的银两,他连门口都没资格待。
不少人路过这儿,纷纷侧目。不一会儿,王偃青居然被围了起来,不少人还从兜里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他的背篓旁。
王偃青有些哭笑不得,但这终归是钱嘛,倒也不觉得膈应,直接收了下来。
有人看着傻笑的王偃青,说他是傻子,穿了道家的衣服;也有人编了一段故事,说他原本是某个道观抗击妖族的道士,但道观覆灭,这道士也成为了傻子,只能流落到了此地。讲故事讲得最好的人,一般都在街头巷尾,他们说起故事来,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短短几个时辰内,王偃青便被塑造成了一个落魄的英雄。
王偃青也懒得拆穿他们,他们想要谈资,自己便给他们。当然,也有人说自己是个犯了戒律的道士,被赶下山来,神智不清。这些话王偃青都懒得理会,更不会和他们解释道家的戒律没有佛门那么严格。
人生在世,若是能够为人带来一点儿谈资,王偃青便认为够了;若是能够像徐长安一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还想着为万世开太平,那便是圣人之姿了。
人生嘛,无非就是被人笑笑,偶尔笑笑别人而已。
对于这些东西,王偃青看得可潇洒了。他继续蹲在了屋檐角,如同无人看他一般,该打瞌睡打瞌睡,该闭目修炼便修炼,甚至还会在心里盘算着这些百姓给他的铜板够不够付他方才的酒钱。若是困了或者乏了,他便如同喝水一般喝一口酒来提神醒脑。
等到差不多看着夕阳落山了,王偃青才“嘿嘿”一笑
,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将地上的铜钱和一些散碎银子全给搂了,朝着还没回过神来的百姓们抱拳道:“多谢诸位,我王偃青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定然会十倍以报!”
王偃青说罢,背影便消失在了这群百姓的视野中。
回过味的百姓这才觉得后悔,他们笑了别人一下午的傻子,结果就这么把钱给送了出去。他们的确得到了快乐,笑话别人是傻子,可把银两给了出去,到底谁傻,他们也不好说。
只不过,现在他们心里有些难受。
什么事儿,从一无所有到一最难。方才王偃青一无所有,正在愁着怎么弄点儿银两,却没想到瞌睡来了遇到枕头,这群百姓把他当猴看,还给他钱,他也乐见其成。
王偃青得到了银两之后,没有急着去城门外还了酒钱,反而是在街上溜达。
这徐州多画家,多名画。别说大一点的打尖住店的楼了,就算是小贩的小摊子上都会放着两副画作。
王偃青除了一柄刀和他的酒量之外,最值得称道的便是他那一双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的手,还有他的画技。
只不过,在这徐州,一般的画师可难以存活哦!
王偃青在街上溜达了两圈,终于在一家酒楼门口看到了几幅勉强能够入得自己眼的画作。
他想了想,朝着挂着署名为“钟灵”的画作的酒楼走去。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王偃青这等装扮进入了酒楼,自然得不到好脸色。不过,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个钱袋子,把那叮当响的钱袋子往桌子上一放,小厮立马收起了轻视的眼神。
王偃青将自己的酒葫芦放在了桌子上,晃了晃随后皱起了眉,打开了酒葫芦一饮而尽,朝着那小厮道:“你给我往酒葫芦里面灌满好酒,这是最要紧的事儿。然后,给我拿一坛酒来,现在喝。至于下酒菜……”
王偃青说着,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
画的是一个一袭青衫的青年坐在了崖边,眺望着远方,而这青年的头上一轮明月孤悬,远处波涛汹涌,而在这山崖底下,居然还有用红色点缀的小城。
即便是不懂画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青衫青年的孤独。
最大的孤独不是一人独处荒野,四下无人;真正的孤独,是周围皆热闹,而我心独在他处。
“人物画的不错,线条尚可,表现力也不错。但,这景画的太过于细致了。有的时候,不是所有东西越细致越好。提笔写大意,画到了极致,看的不是精雕细琢,而是看的意象和意境。这钟灵功底不差,但可惜太讲究线条和细致了,反而会失去一些韵味。”
听着王偃青的点评,这小厮更加不敢小看面前这落魄的道人了。
“哟,您还懂画呢?”这徐州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看画,就连这小厮也不例外。
“略懂。”王偃青虽然觉得自己能够胜过这钟灵,但他也明白什么时候该低调,什么时候该高调。
“这画啊,可是钟灵大师所画,钟灵大师可是跟着长安王东征西讨,杀妖族的人。好像,还属于什么阴阳家一脉,咱也不懂那么多。这画啊,是前两天钟灵大师来到此地忘记带银两,故把长安王画了下来抵了饭钱。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子。”
王偃青听到这话,心里暗自叹了一句。
“画画的都穷啊,都需要用画来当酒钱。”想到这儿,他便莫名的对着钟灵生出了一股子惺惺相惜之情。
“对了,客官您下酒菜需要什么?”这小厮被王偃青一打岔,这才想起来接着问道。
“随便上……”王偃青说罢,眯起了眼又补充了一句,“照着贵的上!”
说罢,轻声看着这幅画呢喃道:“钟灵兄弟啊,为了赚钱,我王偃青不得不踩你一番了!”说罢,王偃青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
……
三个时辰后,进入了徐州的夜,街道上热闹了起来,王偃青又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还是老问题,没钱。
不过这一次吃霸王餐与上一次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这一次他吃霸王餐,明显就是有预谋的。
王偃青被众人围在了中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着说道:“你们别动手啊,我给你们画画!画的啊,保证比钟灵画的好!”
“信你个鬼!钟灵大师的画,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也能比拟的?”
众人说罢,就要举起拳头朝着王偃青身上招呼。
“咱们徐州乃是画都,咱们画上见真章啊!动手动脚的,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呐!”
王偃青此话一出,所有人便都停了下来,盯着王偃青。
“多谢!”王偃青急忙拿来了自己的背篓,翻出了画卷,抽出了一张裂了一半的纸,拿出了那两只快要秃了的笔,随后看了一眼自己背篓里放着的各色墨,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围观的众人说道:“诸位,谁有颜料,借我一点。”
他不是没有颜料,不过他的颜料他自己舍不得。这些颜料,红色的染料是玄武留下来的血,绿色的染料便是相柳一族的血。当然,还有
很多珍贵石头和各类树枝调出来的染料。这些东西,若是在懂行人的眼里,那可不是一般珍贵。
现在为了一顿饭钱,他自然没必要用这些东西,只能腆着脸的朝着围观的众人讨要一番。
不得不说,方才他那句话,倒是激起了不少作画者的脾气,他们想看看这吃霸王餐的人到底有多少水平。没多会儿,一堆染料便放在了他的面前。
王偃青只是选了黑青两色的墨,随后展开了纸,深吸了一口气。
众人见得他这架势,都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落魄的道人或许还真有点东西。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王偃青居然打了个饱嗝,挠了挠脑袋,看了一眼的酒葫芦,拿起了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这才拿起了那两只快要秃了的笔。
墨和颜料早有人研磨好,他笔走龙蛇,肆意挥洒。甚至还将这画纸高高抛起,在画纸落下的过程中仰头作画,还顺手拿起了酒葫芦,又往嘴里灌了不少酒,看起来好不潇洒。
等到纸落下之时,王偃青放下了酒葫芦,再度灌了一口酒。
动作虽然潇洒,但这徐州的画师们都看得直皱眉。
这落魄道士作画如此写意,俨然没认真。而且,这些动作看起来热闹,他能画出什么东西来。
“要是能画出佳作来,我当街吃狗屎!”有不少画师看到王偃青这花里胡哨的动作之后,皱着眉头留下了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王偃青定然不会在乎他们, 此时的纸,落在了桌子上,他将笔放下,这才将整张纸展开!
想象着震惊世人的画作并没有出现,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画看起来和钟灵为着酒楼所做的画差不多。但那些海水和小城,就显得粗糙得多,甚至就连徐长安的青衫,似乎都被他画成了破布。
“就这?”
众人方才听王偃青说话,还以为他是高手,没想到只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之辈罢了。
眼看着众人已经转身快要离去,王偃青不紧不慢的拿起了画纸,直接张开了嘴,朝着画纸上将方才含着的酒喷了过去!
众人听得这声响,立马转过了头。
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话沾染上了酒,出现了变化。
王偃青所画的内容与钟灵所画的内容一样,但现在两幅画却出现了不同。
王偃青的画徐长安衣袍变成了青色,原本看起来凌乱破败的衣袂,此时居然有了风吹之感。而且小城下的红色也变了,不少红色落在了地面上,居然出现了爆竹爆炸的画面,众多徐州画师看着这画,似乎耳边传来了爆竹的声音。
再看徐长安,此时他一个人孤独的坐着,风撩过了他的脸颊。而那轮明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染了酒的缘故,显得异常明亮,海水也更加汹涌。
两幅画的内容虽然一样,可现在看来,王偃青的画虽然没有细节,可更立体,他画出了风,画出了热闹,画出了月儿的凄冷,画出了海水的咆哮。
一幅画有了这些东西,它便活了过来。
所有人愣住了,王偃青想了想,倒了一杯酒,手指点在了酒杯中,随后屈指一弹,便见得几滴酒直直的冲着钟灵的画作而去,最终直接毁了这幅画。
“既然我的画出现了,那么就没必要留着他的画了。”
王偃青声音清冷,腔调十足。
众人一愣,随后发出了欢呼声。徐州就是这样,只有你的画作得到了认可,你便能够立足!
看着热闹的人群,王偃青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轻声呢喃道:“钟灵先生,对不起了啊!为了赚钱,不得不这么做。等我进了拍卖会,看了画圣的画作,我给你跪下都行。”
……
而此时,这家酒楼的幕后主人站在了最高处,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王偃青,手指点在了栏杆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轻声说道:“这个人,有点意思。钟灵属于徐长安,而这人若是投在我谢天南的盔下,那道也不错。”
说罢,这酒楼的幕后老板谢天南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吩咐左右,“去,准备一个雅间,我要见一见这位道长。”
这徐州的夫子庙中的小先生急忙朝着一栋竹楼而来,声音有些急切。
“钟灵先生,有人向您挑战,他画了一副和您一模一样的画,最终还毁了您的画!”
这绘画界有个规矩,若是相同内容的两幅画在一起,那必然要把差的一副毁了。若是这两幅画不是同一人所画,那便视为挑战!
钟灵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看一看所谓画圣的画作,本无意争抢些什么,之前留在酒楼的画,也没用全部功力,毕竟只是为了一顿饭钱而已。
但现在却是不同了,等于有人在打他的脸,他岂能放任不管?若是不闻不问,恐怕会反落人口实。
“这样吧,麻烦您帮我去下个战帖,告诉那人,三日后请那位先生与我斗画!斗画结束后,一起去欣赏画圣吴道子的佳作!”
钟灵想了想,立马做出了反应!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八十二章清平乐与酒(下)
钟灵不是好斗之人,不过既然对方都欺负上门来了,他自然也不会一味的退让。对方出招了,他不仅要接下,还要反击。
白巧儿站在钟灵的身旁,有些不安。
自打从齐城分别之后,她便跟着李知一去往了雪山,帮忙煮煮饭,照顾一下已经皈依的血妖之类的。
除了偶尔会想当初救下她的钟灵外,日子倒也还寻常。
而白巧儿所谓的“偶尔”,便是早晨、中午和晚上,一天看到雪会想起钟灵,看到冰河会想起钟灵,看到天上偶尔有妖族掠过,也会想起钟灵。
李知一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便让她离开了雪山。倒不是说李知一故意赶她走,而是让她自己选择。毕竟,这爱情中的酸甜苦辣,别人说了不算,非得自己去尝试一番,这才知道。
在白巧儿原本的想象中,钟灵也爱她,他们归隐山林,相敬如宾。
可当她离开雪山,去往长安,随后遇上钟灵后,才发现现实和她的想象有些一点点小偏差。钟灵不喜欢她,钟灵更没有打算归隐山林,他们更加不可能相敬如宾。
不过,这些“小”偏差在她的坚持之下,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她还是跟在了钟灵的身旁,每日看着钟灵处理阴阳家的事儿,或者接到一些挑战邀请,她便会担惊受怕。
“我们要不算了吧?”
白巧儿眼中出现了一抹担忧,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钟灵的身后。
钟灵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白巧儿说道:“白姑娘,不必担心。你若是害怕,我可以写一封信给你,你去幽州,那儿有我们阴阳家的前辈,也有墨家的前辈,还有很多妖族的高手,他们都会照顾你。若是你运气好一点,或许还能得到指点。”
白巧儿听到这话,立马紧张了起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急忙说道:“不怕不怕,我就守在公子身边好了。”
钟灵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低下头的白巧儿。他倒不是嫌弃白巧儿,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都醉心于修炼,对于男女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她想让白巧儿离开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跟着自己不太好,而且不方便而已。
“我……我以后不干涉公子的事儿。”白巧儿如同一只犯了错的小猫一般,低着头,跟在钟灵的身后。
“倒不是这事,只不过我这人注定不会安稳,若是你跟着我,恐怕会受伤。而且,如今这人世间藏龙卧虎,谁也不敢保证没意外发生。”
白巧儿听得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于她而言,只要公子不嫌弃她,那便是最好的事儿。
“没事,巧儿陪着您。”白巧儿咬着牙,说出了违背自己计划的话。
钟灵倒也没在意,此时天色已晚,他叹了一口气,便回到了竹楼里,准备明日一早,去见识一下毁了自己画作的那副画。
……
至于王偃青今日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打他的那幅图取代了钟灵的画之后,无数人将他簇拥了起来。有拜师的,有想讨论一番的,也有单纯向来皆是王偃青的。
还有不少酒楼和青楼,带着大笔的的银子跑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带了几个姑娘来,说只是为了交个朋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就是为了求画作而已。
对于银子,王偃青的确喜欢,但没到痴迷的地步。他喜欢银子,只是因为他现在穷而已;若是他能够进入拍卖会,并且把自己吃霸王餐的账单给平了,那他有多少银子他完全不在乎。
当然,还有不少人早就打听到这位如同从天而降的大画家喜欢喝酒,便带了不少佳酿来。
送银子,送美女王偃青可以抵抗,但对于送美酒,他险些就把持不住了。
好在他头脑还是清醒的,他也明白这些商人为何会这样。
说这群商人真的懂画吗?或许他们的确懂一点,但若是讲有多高的鉴赏水平,其实不然。他们此时送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冲着他今夜的名气来,就因为他毁的是阴阳家未来掌舵人钟灵的画作,就这一条便足够吸引人眼球,只要他们得到自己的一幅画,那必然会引得很多人去他们店里。
说到底,这群人只是披着风雅外衣,内里实则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罢了。
王偃青想到这儿,斜着眼看向了这群想要巴结他的商人,嘴角一弯,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将“看不起”三个字**裸的表现在了脸上。
王偃青的所作所为,自然全在谢天南的掌控之中,他想了想,便吩咐左右拿来了笔墨纸砚,随后写下了几句话,让他们交给王偃青。
坐在桌子旁,听着一群商人絮絮叨叨,一个人喝着闷酒的王偃青接过了这纸条。在他看来,这纸条上写的不过是些求拜见之类的说,正想顺手丢了,却不经意的瞟到了上面的字。
“妙手画长安,无风起波澜;故城人欢安,长月伴影单。”
看到这首小诗,王偃青
立马直起了身体,看向了送纸条的小厮。
“这诗,谁送来的?”
原本有些闷闷不乐的王偃青犹如遇到了知音一般,一双眸子中亮起了光芒。
“回大爷的话,是楼上天字房的爷!”
王偃青听到这话,也不管这徐州的商人,便直接站起了身,朝着楼上走去。
今夜的王偃青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便他不给面子,也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痛快。一群大商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偃青上了楼,平日里脾气火爆的他们,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丧气的离开。
天字房的门开着的,早就备好了酒。至于菜,则是放了几个蒸得刚好的馒头。王偃青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这用一首小诗骗他来的人做了不少功课,准备得也很充分。但他,真不是爱吃馒头。
既然这酒是为他准备的,王偃青倒也不认生,直接走了进去,闻了闻这酒,算不得特等,只是比他酒葫芦的酒好一点而已。
看着空荡荡的桌子,王偃青笑了笑,约他上来之人,有点意思。
王偃青坐在了桌旁,顾自喝着酒,等喝了两杯之后,他才朗声道:“画中的徐长安是长月伴影单,怎么你要我独自‘对酒谁怜堪’?”
话音刚落,一袭华服的谢天南便出现在门口,大笑两声。
他手持折扇,朝着王偃青拱手道:“没想到啊,我心中当世的画圣,居然如此年轻!”
谢天南一说话,便把王偃青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谬赞了,随手所画而已。‘画圣’二字不敢当,只不过来这徐州一趟,倒还是划算,一来就遇到了一个真正懂画之人。”
王偃青也不着声色的恭维了一句,随后看着谢天南。
“敢问道长名讳?”谢天南对这样的开场极为满意,至少方才那些徐州的本地商人让这落魄道士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而他却能够与其同桌喝酒,谈论风雅,自然是胜了不止一筹。
“我可不是什么道长,只是学了一点儿道家的东西,出来的时候没衣服穿了,便穿着这声道袍出来。至于贱名嘛,王偃青!”
“好说,在下谢宏,做点儿小本生意,但却算是出身于书香世家,琴棋书画什么都懂一点儿。可惜啊,如今的世道,大家都忙着活下来,忙着赚钱。这徐州说是画都,但真正的艺术又有几人能懂,只不过是一场生意而已。”谢天南虽然也是生意人,但在于字画上,他倒是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生意人。
“艺术嘛,也要在活得下来,吃得饱饭的情况下才有用。要是饭都吃不饱了,那谁会在意什么狗屁艺术。艺术,不是最重要的。”
谢天南一番吹捧,本以为能让这王偃青飘飘然,和自己成为“知己”了,没想到这王偃青话锋一转,居然说出了不同的见解。
谢天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声的问道:“那在王兄看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王偃青喝了一口酒,看着谢天南笑着吐出了一个字。
“刀。”
谢天南听到这个字,便莫名的觉得后背一寒,打了个冷颤。
“有了刀,就能保护自己;有了刀,实在不行就去抢劫山匪,他们总有吃的。若是在乱世,有刀在手,饿不死。”
王偃青轻描淡写的说着,随后拿起了酒杯朝着谢天南晃了晃,算是敬他一杯,随后便一饮而尽。
谢天南知道这是王偃青在警告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突然说起这刀的事儿。
其实,王偃青弦外之音,便是让自己别打他的歪主意。不然,他不介意用刀,更不介意用刀来抢走自己这些“山匪”的东西。
谢天南眯起了眼,甚至往后靠了靠,和王偃青稍微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那王兄弟的刀,如何?”
“很快,也很利。”
“多快?多利?”谢天南继续问道,原本轻松的气氛,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谢天南话音刚落,便看到自己的手边多了一缕头发,而自己的鬓角,则是少了一缕头发。
甚至,他都没看清这王偃青是怎么出手的。但他敢肯定,方才王偃青肯定出刀了。
“厉害!”谢天南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他也没想到,这王偃青的出手会如此迅速,就连大宗师的他都看不到任何动作。
“我可以和你聊画,其它的我也不懂;可若是你非要和我聊其它东西,我只能和你聊刀了。”
王偃青喝了一口酒,看着谢天南轻声说道。
“那自然是想和王兄聊画,但有时候不得不聊刀,还请王兄见谅。”谢天南姿态放得极低,轻声说道。
“哦,还请细说。”
“王兄所毁的画,属于阴阳家未来的掌舵人钟灵。他的画不错,但比起王兄来说,的确差了一点。你也知道,他们这些大人物最在意的东西便是面子!若是没了面子,那只能找回来。”
王偃青听懂了这话,毫不在乎的说道:“那这位钟灵先生,他想怎么找呢?”
“三日后,也就是在吴道子大师的画作拍卖前和你来一场斗画。斗完画之后,便一起去观摩吴道子画圣的杰作。”
“那还不错。”王偃青淡淡的说道,这个消息并没在他心底泛起波澜。作为两位画家,这种方式来解决争端,倒不失为一桩雅事。
“画技方面,我可不担心先生。但有些时候,要有画技,更要有刀。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名利而已。哪怕是名门正派出来的人,都离不开这个‘名利’二字。为了名利,很多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王偃青已经和钟灵有了仇怨,但他还是害怕王偃青最终又进入徐长安的阵营,所以便直接开口挑拨了起来。
“你是说,他会派人来杀我?”王偃青看着这面前的“谢宏”,颇有深意的笑着问道。
“我没说。”谢天南笑着否认,敬了王偃青一杯酒。
但王偃青却没有动杯子,想了想说道:“我的刀我有自信,但天有不测风云,所以有个忙还得请谢兄帮忙。”
“你我一见如故,王兄有话直说!”
“你既然知道我喜欢吃馒头,那必定知道我欠了钱。所以,还请……”
王偃青话没说完,谢天南便直接说道:“解决了。”
“那这酒楼我也欠了……”
“也解决了,这酒楼是我的。”谢天南笑着说道。
“那多谢了……算我王偃青差你一个人情,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你想要我做什么?”王偃青看着面前的“谢宏”,一双眸子犹如鹰隼。
“很简单,为我动一次刀。”谢天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看得王偃青一直盯着他,似笑非笑,也没有给出了答案,谢天南正要以“开玩笑”为借口将此事掩盖过去,却没想到王偃青直接说道:“好!若是我不为你动刀,便把刀给你!”
刀对于刀客来说,就和青楼女子之于嫖客,酒之于酒鬼一般,没了刀的刀客不配称做刀客;没拥有过青楼女子的嫖客,也不配叫做嫖客;不喝酒的酒鬼,哪能叫酒鬼?
这句话,可谓是说得极其的重。
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谢天南手中的酒杯不经意便落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去,突然闯进来几位摇星境。
“谁是王偃青,敢找我们少主的麻烦,找死!”
这几位摇星境较为生硬的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直接朝着王偃青攻来。
王偃青打了一个哈欠,看了一眼此时躲在了桌子底下的谢天南,笑着说道:“好说,咱们出去说!”
说罢,便率先破窗而出,其余几位摇星境紧随而至。
当他们才离开,谢天南便从桌子底钻了出来,身旁的小厮急忙搀扶住他。
“爷,这人怎么样?”
“应该很强,但不好控制。据说,他在城外亮出过那柄刀,很有意思,叫做清平乐。”
“那他……”
“这样的江湖习性重的人,最注重承诺,他会帮我一次就够了。”谢天南皱起了眉头说道。
“但……我们毕竟派人冒充钟灵的人去杀他了……”
谢天南叹了一口气,看着跟随了自己许多年的小厮,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你以为他不知道吗?若是他留活口,或者抓人来问我们,我们就赶紧走;若是他全杀了,那他就是还打算帮我一次。几两银子,换一个高手的人情,赚啊!”
谢天南说罢,又轻声呢喃道:“算起来,周如生也应该快到了。这神乐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莫非,它和相柳一族有关?”
谢天南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了声音,他急忙回到了桌子旁。
他才坐下,便看到几颗血淋淋的脑袋被丢在了地上。
“这帮兔崽子,想杀我被我杀了,可惜的是,跑了两个神魄。他们还想说话,被我一刀给宰了。”王偃青轻声说道,杀几个摇星境,在他的口中,就像是杀了几只鸡一般简单。
“行了,既然人家找上门来,那谢兄帮我回个话,斗画可以,其它的就算了。”
“当然,如果他真要斗的话,在下也奉陪。”
王偃青嘴上这么说着,但一双眸子却时不时的看向了谢天南。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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