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心魔起(上)
徐长安接到了一枚玉符,小白看到徐长安手里的玉符,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立马从李道一怀里挣脱,跳到了徐长安的肩头上,把小脑袋凑了过去。
徐长安提取了玉符里的消息,便把玉符丢给了小白。小白用小爪子接过了玉符,上面还能感受到老黑的气息,可却没有任何的信息。
小白不满意的叫了两声,它不相信父亲一句都没提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徐长安。
徐长安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老黑的确没有提到小白,他临走前在徐长安身上留了一个印记,就是为了救出陶悠亭之后方便通知他。
而且,在这群妖沉睡的雪域之中,有一个印记,若徐长安有难,之后也方便救援。
徐长安没有理会小白,他反而是一脸笑意的看向了陶悠然,朝着面色苍白的陶悠然拱手道:“恭喜陶兄了,令妹已经安全救出,正送往幽州长城。”
听到这话,陶悠然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要不,你也回幽州长城暂且养伤,至于血妖一事,交给我们便行。”徐长安一脸真诚的看着陶悠然。
陶悠然摇了摇头,之前在幽州长城呆了一天,他就极为的不适应。
不是说幽州长城不好,也不是说他被人针对。而是一种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舒适的感觉,那些幽州长城的士兵因为徐长安对他越好,他便越发的不适应。
毕竟他是妖族,天生就感觉和人族格格不入。
虽然人族很好,但他宁愿陪着徐长安,即便最终战死,也不想回到幽州长城。
那些不知道他身份的幽州长城士兵对他越好,他便越会怀疑妖族的决定,愈发的怀疑以前的自己,还有以前自己的那些想法。
经过这一次重伤,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族了。
至于徐长安,那还好,反正都欠他那么多了。况且,弄不好徐长安以后还会是妖族的女婿。这样的人情,欠了也就相当于是欠了海皇少主的,陶悠然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看着有些坚决的陶悠然,徐长安也没强求。
小白再度不满的叫了一声,徐长安摸着它的头说道:“你爹当然提到你了,它说啊,等到他杀了那穷奇,就立马来和我们会和。在这段时间,让你别乱跑,要好好的跟着我,毕竟这雪域比不得其它地方。”
小白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随即回过神来,怎么这话始终不像他那死鬼老爹说的,反而更像是徐长安的口吻。
不过,它也没计较那么多,便直接躺在了徐长安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个小插曲,让大家稍微轻松了一些,毕竟这是一个好消息。
……
“又一秋……”
林浩然披头散发的坐在了地上,看着那块石头喃喃自语。
他想了两天两夜,还是没有想到怎么拿出和姓徐之人有关的东西,怎么杀一个姓徐的人。
其实这两个问题是一个问题,只要杀了一个姓徐的人,自然便能从他身上拿出和他相关的东西。
他不想出去,在这地界,不敢大张旗鼓的御剑飞行,等他跑出这地方,去幽州杀一个姓徐的人,只怕徐长安早就来到此地,弄不好还顺利拿走了殒神铁,若是如此,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
他双目通红,抬起头来,看着福伯。
“福伯,我记得您之前是不是被师叔赐姓了徐?”
伯听到这话,目瞪口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少阁主,在这个时候,林浩天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来。
但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主要仆死,仆不得不死。
这种思想,伴随了他一辈子。
福伯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浩天,微微颔首,闭上了双眼。
为了林浩天而死,福伯心甘情愿。
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长剑或者掌风。
“至少直属三代都姓徐,方能算徐姓之人。”
那小童的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福伯睁开了眼,却发现少阁主坐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
“福伯,你跟了我一辈子,我怎么可能对您出手啊!”林浩天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此时的他,仿佛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侠义之士。
福伯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他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凝固住了。
“少阁主,这使不得啊!”
只见林浩天手里拿着的,正是侍剑阁少阁主的玉佩,这是身份的象征。
这少阁主的玉佩是徐宁卿给他的,徐宁卿是侍剑阁阁主,这玉佩自然和他有关!
“使不得啊!”福伯再度喊道。
林浩天低着头,把玩着玉佩,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福伯,点了点头!就这抬头的一瞬间,林浩天的表情也随之一变,原本严肃的他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福伯,你放心吧,这玉佩是我侍剑阁的象征,我知道轻重。”
“那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跑出去找一个姓徐的人杀了啊!”福伯皱着眉,身为大宗师的他,感受到了无能为力。
论修为,在这雪的国度,这大宗师的修为完全不够看;但若是此时出去,那和放弃有什么区别?
福伯只能埋下了头,仿佛这一切的根源是因为自己无能一般。
林浩天看着愈发浓密的风雪,披头散发的他,眯起了眼。
他凑在了福伯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福伯听完之后面上一阵惊疑,有些犹豫不决。
林浩天急忙扶着福伯的双肩说道:“福伯,你相信我没事的,只要我们能够见到那位前辈,之后的事儿就方便了。师傅现在虽然腿脚不便,可试问如今的天下,谁敢不给我师傅,不给我侍剑阁几分薄面呢?”
福伯听着林浩天的话,张了张嘴,本想说两句,可抬起头的一瞬间便看到了林浩天殷切的眼神和真诚的表情,张开的嘴也闭合了上来,只能微微的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这地方,看似想要走出去。
而在冰山山腰的洞穴之中,有两道身影。
青衣小童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越下越紧的风雪。
“唉,大总管,你说他们是不是出去杀姓徐的人了?”青衣小童撑着脸,叹了一口气。
那穿着灰衣的大总管身形有些佝偻,一双眸子却是异常的明亮。
“绝对不可能,进来出去一趟危机重重,而且我看到他有一块玉佩,是属于那个地方。”
“主人痛恨的那地方吗?”青衣小童急忙问道。
身形隐藏在了暗处的大总管“嗯”了一声,不愿多提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在这儿已经成为了禁忌。
“那主人为什么不出去报仇啊?”青衣小道童昂首问道,满脸的不解。
穿着灰衣的大总
管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因为主人要等一个人。”
青衣小童挠了挠脑袋,小心的问道:“是要等小主人吗?”
灰衣大总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那也可以放我们出去帮主人找啊,主人只要一句话,这群山里的大妖谁敢不服?”
灰衣大总管沉默了半晌,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青衣小道童。最终,还是开了口。
“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青衣小道童摇了摇脑袋,“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是青鸟,你和主人都叫我青鸟。”
灰衣大总管点了点头,摸着青衣小道童的脑袋说道:“没错啊,你就是青鸟,所以你就叫青鸟。而这座山,叫做蓬山……”
灰衣大总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
经过了大半夜,林浩天扶着福伯来到了山脚,此时的福伯满身的伤痕,脸上全是血污。
林浩天喘着粗气,满脸的泪痕,他原本的锦袍也变得破破烂烂起来。
小雪散落在他的发梢,肩上,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林浩天嘴唇皲裂,眼含泪光,抬起了头朝着半山腰的洞口喊道:“小道长,我这老仆人受伤了,恐血腥味引来敌人,还请小道长通融一二,容我们在洞内躲避一下。”
林浩天喊了几声,除了风声和他的回声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他跪在了地上,小声的呜咽着。
“行了,上来吧。”青鸟的声音响起,林浩天急忙扶着福伯一步步的朝着半山腰爬去。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二人来到了洞中。
穿着青衣,坐在隐隐散发红光的蒲团之上打坐的青鸟睁开眼看了二人一眼,指了指洞口的一个位置,在那儿恰好能够挡住风。
林浩天扶着气若游丝的福伯,也做了下来。
青鸟看到二人坐下之后,便继续闭上了眼打坐。
福伯睁开了眼,趁着青鸟不注意,点了点头。
这洞看起来很寻常,没有奇特之处。
林浩天会意,二人同时出手,朝着正在打坐的青鸟抓去。
原来,早先林浩天的馊主意就是先把这老怪物逼出来再说,只要他有危险,侍剑阁的人一定会救他,这便是他敢这么做的底气!
把老怪物逼出来,然后好好商谈,若是商谈无果,那便把所有的一切推在师叔身上,反正自身安全不用考虑。自己即便拿不到这殒神铁,也要让这老怪物更加的痛恨徐家人,增加徐长安获得殒神铁的难度。
二人的手眼看着就要抓到青鸟,没想到一股力量如同滔天巨浪般朝着二人扑来,福伯猝不及防之下,便直接从洞口飞出,朝着山下砸落。
而林浩天,则是吐了一口鲜血。
他很不甘心,明明他们确定了洞内没有阵法方出手,结果两人却抓不住一个小宗师。
青鸟看着这一幕,紧紧的盯着林浩天,抿着嘴唇,皱起了眉头,眼中全是愤怒。
“小青鸟,我就说这二人不能信。”
话音刚落,只见有一人将双手拢在了袖子里,从青鸟的背后走了出来。
青鸟看到此人,立马高兴的说道:“大总管,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人,林浩天瞳孔一缩。
第一零四章心默起(中)
面前这人他很熟悉,灰色的衣袍,一双眸子极其的灵动,佝偻着腰,双手负在身后,嘴有些尖,像一只大耗子。
这灰衣总管眯起了眼,嘴角微微扬起,身子微微往前倾,那嘴差点都杵在了林浩天脸上,林浩天甚至听得到他那粗重的呼吸声,闻得到他身上微臭的味道。
“林公子,咱们又相见了,多谢阔绰的林公子。”
林浩天听到这话,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本看似猥琐且弱小的人,就在挥手之间把福伯给打落下山。
在这座山上,除了那老怪物之外,那就只剩下了一人。
林浩天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面前的这个人,只敢咬着嘴唇,他真的想仔仔细细的看看这个人,但没了之前的勇气。
“林少阁主,想看可以好好抬起头来看看。”
听到这话,林浩天深吸了一口气,别人都说了,如果还不抬起头来,显得他很懦弱。
林浩天抬起了头,看着这灰衣大总管。
只是衣服换了一件,不然和在山脚见到的时候没啥变化。
“你的修为……”
这是林浩天抬起头来的第一句话。
灰衣大总管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眯着眼,直起了身子,拍着林浩天的肩头,“林少阁主,规矩就是规矩,不然主人醒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仿佛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一般。
“你们人族常说一句话,‘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无论是侍剑阁还是林少阁主,在人间都算是佼佼者,应该懂这句话的吧?”
灰衣大总管说这话精气神一变,从之前对晚辈谆谆教诲的长者变成了阴险的谋略者。
谋略者最大的标志,就是话只说一半,有些东西,说明了不太好。
林浩天点了点头,这灰衣大总管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事实已经告诉他了。
若不是开天境,绝对不可能让福伯误以为是小宗师。
“行了,林少阁主,你那老仆人龙精虎猛,不像受伤的样子。还是那句话,不管主人在不在休息,只要完成那三个条件,便可以见到主人。”
“林少阁主,恕不远送!”说完之后,便满脸微笑,抱拳而立,看着林浩天。
林浩天看到这灰衣大总管下了逐客令,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问道:“不知道大总管如何称呼?”
这灰衣大总管闭上了眼,双手搭在了身前,典型的不想搭理他。而青鸟则是由一脸茫然变成了一脸愤怒,她就这么盯着林浩天,林浩天看得二妖的态度,只能尴尬一笑,逃也似的跑出了这半山腰的山洞。
才从山洞里出来,灰衣大总管睁开了眼睛,一道声音传入了林浩天的耳朵里。
“老夫姓灰。”
……
在从蜀山朝着幽州来的时候,蓝老头早就把一副地图传给了常墨澈。
常墨澈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因为有了地图,也显得熟门熟路,甚至他还知道哪儿居住着什么妖。
很多孤僻且实力强大的妖都划地而治,这些大妖最差的也都是下境开天。
每过一个地方,都要去拜山头。
开天境的大妖,想偷偷摸摸的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蓝老头之前也有交待,除了特别的几头大妖外,其它大妖只要没有换人,走的时候态度好一点,都会让过;若是实在不行,那就报他蓝家的名号,也总会给几分薄面。
不过这一路过来,却是有些奇怪。
这儿根据蓝老头的地图显示,积雪很厚,深的地方甚至能有五六丈那么深。
此地的大妖是一头雪鹰,血脉算不得强,但修为不弱。
雪鹰属于天空,根本没有定居哪个山头的说法,每天就是在天空中翱翔,等累了,便随便找个地儿睡下。
其它地方倒还好说,但这地方却没有山头可以拜,就连蓝老头对这雪鹰都不了解,只能让徐长安他们自求多福。
徐长安等一行人只能求着这位大妖是个能听得进去话,讲道理的主,若是不由分说就动手,那他们可毫无还手之力。
更可况,队伍中唯一的大宗师还受了伤。
他们只能祈求着,这雪鹰好说话,或者根本遇不到这雪鹰。
几人看着脚都是踩在雪地中,但都没有踩实。在这地方,御剑飞行无异于找死。
长时间算是漂浮着缓慢前行,对于法力和体力都是一种很大的消耗。
特别是陶悠然,实力最弱,还受了重伤。最让人意外的是大黄,他们回到幽州长城的时候,大黄便已经醒了。
如今的他,得到了那大熊的馈赠,甚至还有大熊一部分的天赋,修为也是直接达到了汇溪境。
一行人艰难前行,陶悠然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徐长安转头看了他一样,随即抬头看向了远方,好像算不得太远的地方有一座木屋。
看那样式,就和通州猎人所建的木屋是一样的。
徐长安有些疑惑,这地方应该没人敢来打猎吧?不过有了木屋就算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人形活物存在,若是遇上人族的大能,还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前面那个山头上有木屋,我们休息一下。”
陶悠然低下了头,知道是自己拖了后腿,他看着停下脚步的徐长安,才想说话,没想到徐长安率先开了口。
“行了,我也累了,也不用那么赶,大家一起休息一下。”
听到这话的陶悠然,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吞入了肚子里。
“谢谢。”他低下了头,声音很轻。
这一次出来,把他饕餮少主的什么锐气都磨没了。
以前的他,出行都是他为核心,但偏偏这一次,他成为了累赘。
这一句“谢谢”,算是他卸下了以往的所有骄傲。
这句话他没打算让任何人听到,他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就连被小白骑着的大黄都跑到了前头。
但陶悠然好像看到徐长安对着他笑了笑,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他不敢确定,但还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目光躲闪。
他第一次开始佩服起徐长安来,这一路上的经历他都知道。
他知道徐长安讲义气,知道徐长安不容易。
最终,徐长安都没丢下任何一个同伴,甚至连他的小情绪都照顾到了。
“也许,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少阁主。”
陶悠然在心底感叹了一声,随后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自言自语道:“其实,悠亭也不错啊,若是他是我妹夫……”想到这儿,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徐长安。这一次,眼神不再充满敌意,而是变得温和了起来,仿佛真的是在看妹夫一般。
徐长安领着众人缓慢朝着山头上走去,陶悠然愣了一下,急忙跟上队伍,心里头默默的开始为自己妹妹加油了。
“陶悠亭啊,徐长安的确不错,你要加油!”
……
还没到木屋,便远远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徐长安停下脚步,伸出了手,示意众人屏息以待。
他们此时距离木屋不远,刚好在山包木屋下方的坡上。
这木屋本就出现的诡异,现在又有了血腥味,怎么能够不注意?
徐长安朝着常墨澈使了一个眼色,常墨澈闭上了眼,用大宗师的修为感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好像没人。”
徐长安不再迟疑,便直接闯了进去。
才进入木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胡髯大汉,油肚大如桶,浑身脱得精光,体毛也丰盛,如同一只大黑猩猩。
徐长安走入了屋子中,看着这被高高吊起的大汉,围着他转了一圈。
众人也跟了进来,常墨澈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的危险。”
徐长安没有放下他,先扯开了他口中塞着的袜子。
那袜子发出了臭味,看大小,就应该是属于被吊起的大汉的。
“你曾经强抢民女?”
徐长安面色阴沉了下来,也声音也变得冰冷。
这大汉浑身发冷,听到这话,上下牙齿打颤。
“说话!不回答我们就走了。”徐长安直接说道。
这胡髯大汉被一下,断断续续的解释道:“那是他们父母欠……欠我钱。”
“你还放高利贷?”
“这……人人都做的买卖,等……等我……出去,肯定好好感谢你。”
“你手上有很多人血?”
“这……”
大汉脸色一变,徐长安知道答案了,拿出了一张纸,这是刚刚从他背后扯下来的。
“看来纸上的都是真的,有一位前辈把你放在这儿让我处置。”
“王八蛋,疯子……”
大汉还没骂完,一道剑气穿过了他的额头,大汉低下了头,一缕鲜血自额头流下。
徐长安看着那张纸,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拳。
“请前辈现身。”
天空之上传来了一阵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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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心魔起(下)
徐长安的声音回荡在茫茫雪海之中,狂风骤起,如大鹏忽展翅,卷起层层雪浪。
掌声先入耳,随即是人的声音,待到雪浪平息,这一片雪海犹如大海波浪一般平缓下来之后,透过早已被风吹开的房门,徐长安一行人定睛一看,雪地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道人影。
白,这是那道人影给他的第一印象。
由于才下过雨,天空显得灰白,就像一张劣质的被书画家弃如敝履的宣纸。
雪比天白,人比雪亮。
白衣青年人站在了雪地之中,他面容俊秀,一双狭长的眸子,给众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众人看着他,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看着面相,甚至比徐长安还要年轻。
虽然到了开天境之后,便可以保住青春容貌,但大多数开天境的怪物们都会保持中年人的形象,就连女性也不例外。但偏偏面前这位,还在是弱冠少年的模样。
徐长安看到面前的“弱冠少年”,急忙抱拳举了一躬。
“徐长安,见过前辈。”
这“弱冠少年”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虽然唇红齿白,但因为那一双锐力十足的眸子,不仅没让人感到温暖,反而有些害怕。
“不错不错,徐长安,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弱冠少年”的声音清澈如同泉水,若不是他展露了开天境的实力,肯定想不到他是一个老怪物。
徐长安低着头,完全不认识他,和他也不熟,只能点了点头。
“我叫雪飞羽,这儿的山,这儿的雪都是属于我的,虽然千雪如浪涌,晚霞连天烧,但我却只喜欢天空,还有自由。”
让众人意外的是,这“弱冠少年”居然率先自我介绍,而且也介绍也稍显有些别致。
若是这为雪飞羽去了长安,通过这外貌和所说的话肯定会被无数的青楼女子还有自命不凡的才子所追捧。
“千雪如浪涌,晚霞连天烧”等之类的话别人听来都会夸赞想象力丰富奇绝,但殊不知对于雪飞羽来说,这就是写实。他所在的地方,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情形。
就如同当年青莲剑宗的青莲剑仙一般,他醉卧高阁,放声狂歌,一口酒一句诗,口中大呼“飞流直下三千尺”让无数人为之称绝,殊不知,当日他一剑挑起了一条瀑布高达数千尺,这瀑布便从天上而坠,犹如银河落九天。
别人的浪漫,对于他们不过只是写实。
不过,向来喜欢诗文的人,都算得上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都有道理可讲。
徐长安想到这儿稍稍心安。
“徐长安,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和他们解释一二吧。”雪飞羽笑着说道。
徐长安拿出了那张纸,纸上写了几条罪名,全都是那胡髯大汉的恶行,在纸的下方,还写上了一行小字:请忠义侯徐长安伸张正义。
“前辈所为,不过是想看我会不会偏袒他,我圣朝律令,但凡违法乱纪者,必当以法处置。我徐长安乃是忠义侯,也推动了改革的浪潮,必然以身作则,就算是我徐长安触犯了律法,也得进大牢,接受国法的制裁。”
雪飞羽听到这话,微笑这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你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
他的脸上充满着笑容,似乎对这个答案极为的满意。
“那前辈,可否借路?”
徐长安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雪飞羽点了点头,侧身而过,甚至身为大宗师的他,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掠过了雪飞羽,朝着那名为“蓬山”的地方而去。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徐长安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而在前方大山的半山腰之上,则是有一个洞口。
徐长安停下了脚步,今天他总觉得有些怪,本来从山脚之下就可以通过的他们,却在此刻,在徐长安的带领下停住了脚步。
徐长安皱起了眉。
李道一越发的觉得心里不安,朝着他摇了摇头,陶悠然一脸紧张的看着徐长安,没有发表意见。
徐长安又看向了常墨澈,常墨澈也微微的摇了摇头。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蓬山,去拿殒神铁。至于其它的事儿,最好别多管。
徐长安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的说道:“就看一眼,一眼。”
说罢,背上的含光飞出,徐长安便踩着含光飞了慢慢的飞了上去。
到达洞口,他看到了令人惊骇的一幕。
之间洞中全是尸骸,大多化为了白骨。在洞中,还吊着几具裸露的女性,血液一滴滴的往下落,生死不明。
徐长安看到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细细的感应了一下,发现全是人族,便一脚踏入了其中。
洞内,赫然睡着一个年轻人,这人看起来瘦弱,脸色苍白,但睡得极其的熟,细小的鼾声传入了耳朵。
“这是妖族。”徐长安皱起了眉,而且这年轻人的手上还有鲜血,他还在睡梦中正嘬着满是鲜血的右手。
这事儿,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无非就是妖族杀人而已。
徐长安若是没撞见也就罢了,但是让他撞上了,自然不能熟视无睹。
徐长安慢慢靠近,举起了含光,准备一剑刺下。
含光还未落下,一双眸子陡然睁开,只见这年轻人双眸锐利,似曾相识!
……
蓬山。
林浩天走下了山,看到了躺在雪地中的福伯。
福伯只是皮外伤比较重,内伤算不得重,这灰总管还是手下留了情。
林浩天他们找了一个能够避风雪的地方,福伯悠悠转醒,看着在身边的林浩天。
“少阁主……”福伯强撑着想起来,此时正是林浩天在服侍他,这哪行?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计划失败了。”林浩天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他原本打算挟持青鸟来威胁此间的主人见他,但没想到,弄成如今这个结局。
林浩天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便把灰总管的身份,还有之前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福伯听完,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口中直呼“老奴无能”。
林浩天看了一眼福伯,想安慰两句,但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便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过头。
风雪愈寒。
林浩天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他仅剩的一枚玉佩,也是和徐家人相关的东西。
他看着玉佩发呆,头一抬,却看到了灰总管目光灼灼,正火热的盯着这枚玉佩。
林浩天急忙把玉佩给收了起来,这是他少阁主的信物。
“那徐长安正
在雪飞羽的地盘上,距离此地不过数百里。”灰总管一脸的坏笑。
林浩天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脸上一僵,只能勉强笑道:“你家主人不是恨徐家的人吗,正好。”
灰总管摇了摇脑袋,眸子中闪出了精芒。
“恨徐家的人不假,但也不是完全恨,主人曾经说过,情绪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过爱,才会恨;有过开心,才会感到难受。这万物生灵的情绪啊,最是不好说。”
林浩天抬起头,看着灰总管的眸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灰总管淡淡一笑,“你知道,对于我家主人和徐家的恩怨你也应该知道一点。”
说完之后,目光火热的盯着林浩天的胸口,那儿有他才放入怀里的玉佩,属于侍剑阁少阁主的信物。
灰总管没有多说,神秘一笑,便走了。
林浩天等他走了之后,拿出了玉佩,仔细的端详着,借着周边的篝火。
虽然难找,但为了福伯,他还是找了一些柴,燃起了篝火,福伯正在一旁熟睡。本来大宗师可以控制自己睡眠的,但他已经受了伤,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这可是您的信物啊!”
福伯的声音传来,林浩天转过身去,看到了福伯充满了担忧的双眸。
林浩天勉强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您别担心,睡吧!”
安抚了一下福伯,便也闭上眼,进入了打坐的状态,福伯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便开始打坐疗伤。
天才亮,福伯睁开眼,却没看到自家的少主。
他找了一圈,把目光放在了蓬山半山腰的洞口之上。
他想了想,只能朝着洞口跑去。
当他到达洞口的时候,正看到林浩天把少阁主的玉佩给交了过去,而那灰衣大总管则是满脸的笑容。
福伯满脸的失望。
林浩天转过头,看着福伯,眼中没有一丝愧疚,淡淡的说道:“我现在能够掌握徐长安的行踪,等他到了,把他杀了,有灰总管的帮助,我有九成九的把握拿到殒神铁。”
“可……”
福伯正想说话,林浩天语气一变,变得冰冷了起来。
“没什么可是的!”
福伯听到这话,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荆源,顿时心如死灰。
……
袁霸天他们一路逃跑,穷天奇身上的伤势也愈发的严重起来。
毕竟这一路过来,他们都没时间去寻找血食来补充自己,也没有时间去疗伤。
穷天奇正在一个洞里休养,洞外由袁霸天,齐福天还有陶吞天三人把守。
袁霸天突然捅了捅陶吞天,小声的说道:“套出消息后,我们把它……这段日子,他怎么对咱们的,不用多说了吧!”说着,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还往洞内看了看,正好与刚睁开眼睛的穷天奇对视。
袁霸天心里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圆的时候,穷天奇开口了。
“你这脖子,怎么了?”
袁霸天急忙动作一变,变成了抓耳挠腮的模样,猿猴都喜欢抓耳挠腮。
“没事没事,痒。”
“猴子就是事儿多!”穷天奇说了一句,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袁霸天见得过了这一关,松了一口气。
第一零六章善恶论
长剑将至,嘴角还有鲜血的年轻人咧嘴一笑。
他不慌不忙,伸出了中食二指,在含光即将刺到他的一瞬间伸出了中食二指,准确的夹住了徐长安递过来的剑尖。
这一幕,让徐长安神色一变。
含光无影,当初就算是大宗师都琢磨不透这含光的长度,但偏偏面前这位只是小宗师的年轻人琢磨透了,甚至还知道徐长安刺过来的角度和速度。否则,无法做到这么准确。
他的眸子和雪飞羽的眸子一样锐利,如同蕴含着一柄利剑一般。
“徐长安啊,不想去见你的,没想到你自己还找来了。”
他松开了手,徐长安撤回了长剑。
洞中传来了腥臭味,徐长安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青年,不知道是因为这血腥味还是因为这年轻人。
这青年人拍了拍手,脸上带着微笑。
徐长安没有妄动,这个人必然很了解他,这是除了李道一和卿九之外,唯一那么了解他的人。
这让徐长安有了危机感,一个了解自己但自己不了解的人总会给人带来威胁。
“含光,果然是柄好剑。就刚才那一剑,宗师都不一定能接下来,甚至就连大宗师都有可能会受伤。但可惜,你遇上了我。”
这话,是在夸徐长安,也是在夸自己。
这青年人靠近了徐长安,如同欣赏一座雕像一般,围着徐长安转了一圈,不停的打量着他。
“不错不错。”这年轻人先是叹了一句,随后眯着眼,如同和徐长安是相识多年极为熟稔的老朋友一般,拍了拍徐长安的肩头,“我知道,你要去那老怪物那儿,也就不留你了。”
说完之后,这青年人转身,回到了那些**的女性尸体旁。
他开始抚摸,随后舔着尸体上流下的鲜血。
他一脸享受的样子,让徐长安感到了一阵阵心寒,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
徐长安盯着那张脸看,他不像是一个老怪物,修为也才小宗师。
既然他那么熟悉含光,徐长安皱着眉头,从身后抽出了焚。
那正在吸吮鲜血的年轻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他抬起了头,看着徐长安。
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拔剑,除非是傻子,不然都不会傻到别人拔剑了,还会误解是想让你看看长剑。
青年人的眸子越发的锐利,他看着徐长安,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长安,给你让路,你别不识好歹!”
此时青年人把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一对羽翅。
他紧紧的捏着这对羽翅,死死的盯着徐长安。
徐长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向了那些被这青年人残害至死的女人。
“你是为了他们?”青年人有些诧异。
徐长安点了点头,焚直接指向了那青年。
“这是焚,三魔剑之一,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此剑主旨便是以力御之,不动如山,动辄横扫千军。”
青年人似乎是在背这柄剑的信息,看向焚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对于含光,他没有多在意;但对于焚,
他却是无比的忌惮。
他左右手各拿一扇羽翅,羽翅上各有一字,左手的羽翅上有一个“风”字;右手的羽翅上,写着一个“雷”字。
“徐长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速速离去,否则别说你到不了蓬山,你连我雪家的地盘都过不去!”
徐长安眉头一挑,终于是隐隐知道面前这青年的身份了。
雪家的人,这地方哪里还有第二个雪家?自然便是雪鹰一脉,他们早先见到的雪飞羽的后代了。
“那又如何,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就因为你姓雪,就可以置身事外吗?莫非这些人不是你杀的?”
这是徐长安进来之后第一次开口。
青年眉头一挑,手中的“风雷”二翅握得更紧了。
“怎么,你还要为了这些贱民对本少爷出手?”
“贱民?”
徐长安重复了一句,浑身气势一涨,看得出来,这句话戳痛了他。
“没错,我强她弱,对于我来说,他们自然是贱民和玩物;同样的,若是你姓徐的有本事,你强我弱,你也可以把我当做玩物!”
听到这话,徐长安顿时一愣,嘴半张,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原本以为,这雪姓青年和之前的妖族一样,都会搬出那一套血脉的理论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青年根本不在乎血脉,只是在乎强弱。
徐长安的嘴合上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难道不对?”这雪姓青年反问道。
徐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无惧他那锐利的目光,轻声说道:“以前我也认为肉弱强食是绝对的道理,后来我才明白,若是这样,那我们要什么灵智。我不否认其实世间的打打杀杀,都是为了争一个强弱,可你最强,你杀了所有比你弱的人,就像现在这样,倘若你把所有的女人都杀了之后呢,你又获得了什么?大家好好的活着,朝饮酒,暮赏雪。世间就是因为有了生命才变得有异议,不是吗?”
徐长安的语气温和了下来,仿佛私塾里对学生敦敦教诲的先生。
这雪姓青年叹了一口气,目光也柔和了一些,还蕴含着一丝可怜。
“徐长安,我知道你很多事儿,你在长安差点死了,你在封武山差点死了,你在满雪山也命悬一线,难道你还这么天真,就悟出这些东西来?”
“倘若让你放下你师兄小夫子的仇,你愿意吗?”
徐长安听到这话,抿着嘴,没有回答。
“我终于知道祖爷爷为什么欣赏你了,他说啊,你是一个对整个世间特别有感情的人。我雪鹰一族,血脉并算不得强。但妖族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庇佑你,若是没有祖爷爷天纵英姿成就开天境,打下赫赫威名,我雪鹰一族,也不过是别人的食物和玩物而已,就像这些女人一样。”
徐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低下了头。
“说实话,我们曾经很羡慕人族,因为总有强者会去保护弱者的自由。但结果呢,祖爷爷说过,你们人族那些弱者甚至都开始内斗,没那么弱的人去欺负较弱的人,这种事儿比比皆是。”
徐长安听到这话,想起了那老兵吴谦和,他的善良不正是被恶欺负的对象吗?但更为可笑的是,之前他们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还一直保护着这些恶。因为有了
这些“恶”,有了借贷,官员们才有了更多的银两去挥霍。
他有些惭愧。
“祖爷爷为什么会选择让你平安的过去,还和附近的山头打了招呼,就是因为你心里面藏着一个美好的故事,那儿所有人都平等谦和,所有族群都和平相处,其乐融融如同一家人。但,徐长安,我提醒你,这不可能的,这不是你我的错,是世道的错。就拿你们人族来说,再强大的朝代,再清明的政治,都免不了恶与善的交锋。”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顺大道而为,强欺负弱,恶欺负善,根据你们道家的学说,这才是这世间的规律。”
徐长安心里头突然有些难受,开始怀疑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这青年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他的头有些痛,而且他惊恐的发现,这眼前的一幕,他并没有那么厌恶了。
好像真如这雪鹰族的青年所言,这才是自然、世间真正的真相。
这青年看得徐长安的状态,手里的风雷双翅也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拍拍徐长安的肩头说道:“我羡慕经历风雨,还能如同太阳般热烈的爱着这个世间的人。”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离开。
徐长安此时陷入了混乱,他想到了吴谦和,想到了在铁剑山牺牲自己铁彩怡,想到了妖族的针对,想到了越州之战,想到了湛胥,想到了为救自己不惜生死的汪紫涵,想到了沈琼。
若世间真的是美好的,那么发生在自己和他们身上的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他的双目又开始变化了,变得赤红,眼神也没有之前清澈,显得有些浑浊,呼吸也沉重起来,手里的焚显得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渡生》自动运转,徐长安想到小夫子临别时的话,徐长安想到了曾夫子留下的和字,想到了轩辕楚天对自己的容忍,对国法的尊重。
纵使世事艰难,也该勇敢直往。
有很多事儿,需要结果吗?需要吗?
徐长安扪心自问,就是因为一代接着一代“蠢人”,这个世间才变成如今的模样,虽然不是最好,但也不是最坏。
徐长安笑了,眼神不再浑浊。
他提着焚,冲了出去。
那雪姓青年感觉到了徐长安追来,手中风雷二翅一挥,顿时狂风漫卷,炸雷声阵阵。
徐长安为了留住他,提起了一口气,运转《奔雷》,炸雷对闷雷,最终这雪姓青年来不及逃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了地上。
雪鹰一族,不怕灵巧的剑法,他们本身就是走的灵巧的路子,但他们怕的却是那些看似笨拙,却又能力扫千军的剑法。
故此,他才会看到焚的时候,出现忌惮之色。
徐长安落下,长剑指向了这青年。
从刚才短暂的交锋中还有常墨澈的提点,在下方的众人都知道这青年属于雪鹰一族,看得徐长安长剑快要刺下去,这青年的身前多了两人拦住了徐长安。
此二人,便是常墨澈和李道一。
“徐长安,你清醒一点,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李道一怒吼。
同时,天空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徐长安,老夫好心帮你,你意欲何为!”
第一零七章雪天航
雪姓青年躺在了地上,挡在他身前的是李道一和常墨澈。
而挡在李道一和常墨澈身前的却是方才见过面的雪飞羽。
除了小白还有啥也不知道的大黄站在了徐长安的一侧,就连陶悠然此番都站在了两拨人的中央。
这一刻,徐长安看起来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焚,先是看了一眼陶悠然,相互点了点头,对于陶悠然的选择,他没有指责,也没有期盼,毕竟两不相帮比站在对立面来说,好得太多了。
雪飞羽的一双眸子再度上下扫视了一下徐长安,这一次,徐长安觉得浑身不自在。
“徐长安,你为何要对我这位重孙动手?”雪飞羽率先开口,虽然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大。
说完之后,雪飞羽朝着李道一和常墨澈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两人站到一侧,雪飞羽看向了那青年,声音中带着丝丝关切。
“天航,没事吧?”
“回祖爷爷的话,我没事,多谢这两位,要不然孙儿可能真的没命了!”
雪天航说着,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得意的朝徐长安笑笑,眼中全是炫耀,甚至目光还扫过了李道一和常墨澈,两人尴尬无比,只能低下了头。
雪飞羽“嗯”了一声,看向了徐长安,声音沉闷。
“徐长安,我需要一个交待。”
虽然面对的是开天境老怪物,但徐长安仍旧不卑不亢,他相信雪飞羽是个讲道理的人,手里握着的焚松了松,抱拳先行了一礼,随后指向了身后的山洞,“前辈,答案尽在山洞中。”
听到这话,雪天航表情有些奇怪,但却不是害怕,反而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李道一和常墨澈两人脸上全是迷茫之色,雪飞羽转过头招呼了两人一声,淡淡的说道:“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罢,三人便一跃而上,各展本事,去那位于半山腰的洞中。
整片雪地中,只剩下了徐长安和雪天航。
雪天航坐在雪地中,嘴角有血,脸上带笑,雪飞羽在时,脸上七分憨厚,三分委屈;此时的他,脸上三分奸诈,七分得意。
“徐长安,我和你打个赌,即便祖爷爷认为我错了,他也不会让我死。”
徐长安皱着眉头看着雪天航,恨不得一剑戳死他。
但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出手。
徐长安冷冷的看着雪天航,一想到山洞里**的十几具女尸,就恨得牙痒痒。
“我祖爷爷是喜欢你们人族的规矩,喜欢遵循律法,偶尔还会做两件侠义之事,不留名的那种。他也喜欢正义,纵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做到对任何人都平等。特别是我,我是这雪鹰一族这一代最为杰出子孙,祖爷爷一定会护着我。”
雪天航脸上充满了自信,就像长安殿试时获得甲等成绩的状元郎一般。
“雪前辈是个讲道理的人,他抓了一个大盗,也是让我处置的……”徐长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没有底气。
“针要插在自己身上才会疼啊!小侯爷,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若不是我做了错事,你这颗单纯的赤子之心,我都想保护呢!”
雪天航换了称呼,声音中多了几分惋惜。
很多表像的伪善,经不起自身被世事的摧残。人性本恶,如是也。
话音刚落,三人落了下来,雪飞羽的脸色很不好看。
常墨澈此时和陶悠然站在了一起,虽然陶悠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他既不会和徐长安为敌,也不会去帮助徐长安。
常墨澈这时候的表态,让他微微有些意外。
常墨澈本身就出自于魔道,对于他来说,杀一人和杀一百人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一个心情上的问题。若是心情好了,那可以杀一人,若是心情不好,杀一百人那又何妨?而且,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蓬山,至于其它的,能免事端那便免事端。
李道一也犹豫了,但最后他看了徐长安一眼,默默的站在了他身后。
这一个动作,让雪飞羽微微有些意外。
不过总的说来也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徐长安啊……”雪飞羽刚叫他的名字,徐长安便立马拱手道:“前辈,事情真相你也见到了。前辈的高义,晚辈佩服,前辈为了正律法,不远千里抓了一个恶霸让晚辈亲自处决。此等大义,此等明法理,让晚辈五体投地,此番之事,想必前辈定能给出一个公正的处决。只要每一个强者都愿意为弱者出那么一丁点力,发出一点儿的声音,即便这声音如同蚊子声音一般,那整个世间,将会有很少的人受到欺负。”
这番话徐长安说的极快,说完之后还微微喘气,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这段话太长。
李道一和常墨澈都惊讶得微微张嘴,他们之前都害怕徐长安太直,会直接惹怒雪飞羽,没想到他虽然心中有怒气,可却比之前委婉的多,也多了一些小聪明。
先扬后抑,之前他亲手处决了人族的败类,故此先感谢和夸奖雪飞羽一番,越是夸奖,雪飞羽越是难为情。
雪飞羽面色难看,他之前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考验徐长安,没想到徐长安轻松的过了考核。但现在,考卷到了自己手上,他不知道怎么答了。
按照法理,他一直推崇的人族的法理,自己这个重孙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然是难逃一死。
可按照情理,这是他重孙做的事儿,不管多大的事儿,身为祖爷爷的他能摆平便一定摆平。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在妖族之中,他一向特立独行,喜欢观察人族,喜欢人族的社会状态,喜欢人族的文化,喜欢人族的律法。虽然做不到人人平等,但至少强者不会经常欺负弱者。再弱的人,圣朝都是他强大的后盾。
他们雪鹰一族的血脉不强,其中一路爬上了的心酸,受过的欺负只有他清楚。他觉得他能与弱者有同理心,他觉得自己也能为弱者发声。
可当他施害者成为他们的时候,雪飞羽突然间发现自己那不是同理心,而是一种可怜,上位者对于弱者的可怜,一丁点的同情。
这同情很薄弱,比一张纸还薄,比一张饼还脆。
雪飞羽闭上了眼睛,手往后一甩,雪天航便被打了飞很远,徐长安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同时心底一凉。
这就是雪飞羽的态度,看似是惩罚了雪天航,但其实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杀人偿命,不可能!
雪天航喷出了一口鲜血,没有离开,而是挣扎着爬了回来,他跪在了雪飞羽的身后。
脸上的狡诈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憨厚还有后悔。
“祖爷爷,我错了。”雪天航低着头说道,甚至就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诚恳。
徐长安越发的不敢小看这雪天航了,他懂得利用人,懂得利用人心。
雪飞羽没有看他,又是反手一巴掌,不过这一巴掌没有用上修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巴掌,除了声音有点响之外,雪飞羽的脸上有些红之外,没有任何的实质性伤害。
“你是我雪鹰一族的未来,怎可做此等事,弱者让自省抱团,若是弱者还互相残害,那永远也成为不了强者!”
“让你提前化形,不是为了做此等脏事!”
雪天航低下了头,跪在雪地中,头埋得很低,好像在小声的哭泣,但徐长安
总觉得他在偷笑。
“徐长安,你们人族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佛门也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否给我这重孙子一个机会。”
徐长安盯着跪在雪地中的雪天航,摇了摇头。
就雪天航之前说的那些话,他真的不认为雪天航会改好。
“怎么,你是埋怨老夫先前逼你杀了你人族同胞?”雪飞羽声音冷了很多,还带着几分恼怒。
“前辈误会了,那胡髯大汉所犯之罪,该死。若晚辈能够从蓬山出来,必定会带上他的尸骨回去,做好案卷,给受害者一个交待,这和前辈无关。”
“那你为何咄咄逼人?”雪飞羽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也算得上极有耐心的开天境了,若是换做其它开天境,早就一巴掌把他拍飞了。
“晚辈并非咄咄逼人,只是放过他的权利不在我这儿,而是在受害者和其家属那儿!”
雪飞羽听到这话,怒吼一声,顿时雪浪再起,风卷漫天白。
“莫非还要老夫带着他去一家一户的寻找不成!徐长安,别说老夫不尊重弱者,既然你不给老夫面子,老夫便也不用给你面子。只要你能接住老夫三掌,雪天航便交给你,要杀要剐随你便!”
徐长安眼中出现了失望之色。
看来果真如同雪天航所说,表象的伪善,经不起自身被世事的摧残。
不过很快,他抬起了头,双眸清澈,眼神坚定。
“好!”
第一掌,徐长安撞在了山上,几乎把山洞穿。
约莫半个时辰,徐长安才爬了出来,李道一早就给常墨澈使了眼色,怀里抱着小白,朝着陶悠然点了点头,拍了拍大黄。
若是徐长安撑不住,不管怎样,先跑路,把徐长安救下来再说。
徐长安脸色苍白,胸口全是鲜血,走出来后便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若改了想法,我可以帮你疗伤。”雪飞羽幽幽的说道。
“请前辈赐第二掌!”徐长安龇着牙,满嘴的鲜血。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雪天航也抬起了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二掌并没有第一掌重,但徐长安也成为了一个血人,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回来。
但他还是倔强的朝着雪飞羽抱拳,雪飞羽立掌,掌未出,徐长安倒下,昏迷不醒。
他叹了一个气,看了李道一一眼。
“滚吧,告诉徐长安,若是他能从蓬山回来,这第三掌随时来领!”
说罢,提起了雪天航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
事情过去半天,林浩天便从灰总管那儿收到了消息。
他用少阁主的玉佩,终于换来了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福伯哭丧着脸,一言不发。
林浩天抱着福伯的双臂,高兴的说道:“福伯,你听到了吗?灰总管收到消息了,徐长安重伤,到时候我们在这儿杀了他,从他身上取一样东西,不就可以把玉佩赎回来了吗?”
福伯看着高兴的林浩天,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但愿吧!”
……
一路逃亡,穷天奇等人居然也距离蓬山不远。
四妖一路逃窜,每次有大妖出来帮忙,都被老黑给打发了,但纵然如此,也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白虎,同是妖族,作妖留一线!”
老黑拦住了四妖,龇牙道:“没必要,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第一零八章蓬山路(上)
风雪漫漫,苍茫一片。
五道身影立在了雪地之上,准确的说,是一道身影挡在了五道身影之前。
老黑化形,以壮汉的模样示人,他如同一座黑铁塔一般矗立在风雪中,看起来坚实且可靠。
老黑看着面前的四妖,虽一言不发,但足以让这四妖从内心感到恐惧。
“白虎,本是同根生……”
穷天奇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黑给截去了,“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是什么血脉,你是什么血脉,什么叫本是同根生,就你们这所谓的四凶能和老子比?”
风很冷,但听到这话的穷天奇却是涨红了脸。
“你的血脉算不得纯……”他只能无力的辩解了一句。
“那也比你这穷奇好得多!”老黑就是这样,绝不肯弱上半分,他摆了摆手,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在手中凝聚。
穷天奇看到这一幕,便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银白色光芒凝聚,老黑的手中多了一柄长戈。
白虎,主杀伐。
长戈一出,这风似乎都凛冽了几分。
穷天奇猛地往后退,本想用袁霸天、陶吞天和齐福天三人做挡箭牌,但却捞了一个空,三人见状不对,便早早退得很远。
老黑高举起了长戈,往前一抛,长戈带着银白色的光芒,如同一颗流星划过深夜一般耀眼,直接洞穿了穷天奇的腹部,将其钉在了地上。
穷天奇面如死灰,他本就受了重伤,此番恐怕凶多吉少,在劫难逃!
老黑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越来越近。
穷天奇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人质,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老黑拔出了插在他体内的长戈,一股鲜血自伤口出飙出,血染雪,更显鲜红。
老黑松了一口气,维持好几年的追捕,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他再度举起长戈,手上银白色光芒凝聚,穷天奇只能看着长戈在他眼中放大,他闭上了眼,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穷天奇突然不害怕了,只是有些不甘心,他心里还有很多秘密,还有很多使命没有完成。
但又能如何,这种情况下,除非有奇迹出现。
他等了好久,长戈刺破身体的刺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脸上有些温热的感觉。
穷天奇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萎靡下来的老黑,他的嘴角还有鲜血,血腥味传入了穷天奇的鼻腔里,想一直小兔子在他的怀里一般,挠得他心痒痒的。
老黑受伤了,穷天奇本应该高兴,但又有什么用呢?即便老黑受伤再重,此时杀他如同杀一只鸡一般简单。
可就在此时,居然有人突然朝老黑发起了攻击,老黑急忙闪避,可就是这么一下,穷天奇只觉得身体被人拖动,随后耳边传来了风声。
老黑本想追,但才往前走了一步,便再度喷了一口鲜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人救走,望洋兴叹。
等到他们走远,老黑还在原地。
甄洪此时才出现,他悄悄的拍了拍老黑,小声的说道:“大人,不用装了,他们走了。”
老黑听到这话,这才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原本的颓靡之色全无,反而有些失望。
“哎,你说,我刚才演得像不像?”
“像!”甄洪伸出了大拇指。
老黑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略带几分惋惜的说道:“可惜啊,把他们逼得太紧,肯定没有好好的看我表演。”
甄洪笑了笑,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说实话,若是不把他们逼得太紧,肯定那四妖会被看出来。
“对了,大人,你怎么就笃定这穷天奇没有把血妖的封印之地告诉他们三个呢?”
老黑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一样甄洪,幽幽的说道:“你以为妖族和人族一样么,妖族没有可以信任的同伴!”
“除非生死关头,否则他们绝不会相信任何人,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人族的原因。”老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变,变得忧愁了起来。
最终目光有些迷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
穷天奇躺在了山洞里,洞外把守的袁霸天和陶吞天。
二人不时的看向了洞中,目光露出了杀气。
洞中的穷天奇气若游丝,他看向了身边的齐福天,目光有些复杂。
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救他的人居然是齐福天,这个三人之中最不起眼的人。
“你为什么救我?你不讨厌我吗?我一路上可没少压榨你们。”
穷天奇看着齐福天,目光有些忐忑。
“你觉得呢?”这个回答他怎么都没想到。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讨厌你。”齐福天接着说道。
“那你怎么会救我?”
“因为这是我们血妖一族的使命。”齐福天声音很淡。
“还有,你这段时间别太嚣张,不然连我也护不住你,他们两可都对你不满。”齐福天补充了一句,走了出去。
穷天奇看着齐福天的背影,“嗯”了一声,心里百味杂陈。
突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甚至是打斗声。
不一会儿,袁霸天拖着满身鲜血的齐福天走了进来,他一脸恶狠狠的样子。
“你们……”穷天奇话没有说完,便被踹了一脚。
“给老子放尊重点。”袁霸天一脸的狞笑,随后把齐福天丢在了穷天奇的面前。
“记住,你现在不是大人,只是我和陶吞天的坐骑,最好老实点,带着我们去血妖老祖的封印之地!”
说完之后,便直接将二人拖了出去,逼着二人化形,穷天奇哪受过这等屈辱,但现在他,越是反抗,遭遇越惨。
最终,他屈服了。
陶吞天骑着穷奇,袁霸天骑着麒麟,在穷天奇的带领下,朝着雪山深处走去。
一路之上,
看着齐福天的惨状,穷天奇心里有了一丝松动。
一路饱受折磨,他终于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袁霸天下手没个轻重,好像不是太在乎血妖老祖的封印之地。
穷天奇找了一个机会,和齐福天说了一个地方。
“蓬山。”
可才说完,他便看到齐福天一双眸子闪亮,而袁霸天和陶吞天笑面盈盈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突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甚至是打斗声。
不一会儿,袁霸天拖着满身鲜血的齐福天走了进来,他一脸恶狠狠的样子。
“你们……”穷天奇话没有说完,便被踹了一脚。
“给老子放尊重点。”袁霸天一脸的狞笑,随后把齐福天丢在了穷天奇的面前。
“记住,你现在不是大人,只是我和陶吞天的坐骑,最好老实点,带着我们去血妖老祖的封印之地!”
说完之后,便直接将二人拖了出去,逼着二人化形,穷天奇哪受过这等屈辱,但现在他,越是反抗,遭遇越惨。
最终,他屈服了。
陶吞天骑着穷奇,袁霸天骑着麒麟,在穷天奇的带领下,朝着雪山深处走去。
一路之上,看着齐福天的惨状,穷天奇心里有了一丝松动。
一路饱受折磨,他终于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袁霸天下手没个轻重,好像不是太在乎血妖老祖的封印之地。
穷天奇找了一个机会,和齐福天说了一个地方。
“蓬山。”
可才说完,他便看到齐福天一双眸子闪亮,而袁霸天和陶吞天笑面盈盈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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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蓬山路(下)
齐福天站起身来,身上全是血,脸上有笑,但脸色却很苍白。
袁霸天急忙从怀里摸了一颗丹药给他服下,这丹药是从袁衮鲧身上获得的。穷天奇的手段他们三都见过,这个人极其会利用手上的东西要挟别人。若是表现得极其的在意,反而会被他拿捏在手。
故此,三人便定下了一计。这一计的灵感,还得来源于那个蜀山弟子,甄洪。没有甄洪的成功,他们还真不敢把穷天奇当坐骑。
先让一人去照顾穷天奇,剩下二人反水,这样一来,穷天奇不管是为了拉拢人心还是同情都有把秘密交付给那人的理由。
齐福天吃下丹药之后,脸上带着几分愧疚,看向了穷天奇。
打是真打,虐也是真虐。
要不然,骗不到穷天奇这个老家伙。
三人选陪穷天奇那人时,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首先,这个人不能是陶吞天,毕竟穷天奇才用陶悠亭当过挡箭牌,还一度赶走过陶吞天;其次,袁霸天也不行,袁霸天这种人连自己亲舅舅都能痛下杀手,让他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从,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他。
最后,便只剩下了齐福天。
本体是麒麟,在人妖两族中口碑都不错,天性纯良,最适合骗人。
更为重要的是,他一直老老实实的跟着穷天奇,没什么过错,甚至偶尔还会和袁霸天闹不开心。
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完美的忠心仆从。
袁霸天眼中全是火热之色,他手里拿着镔铁棒,蹲了下来,看着几乎动弹不得的穷天奇,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行了,我们的穷奇大人,你直接说出来吧,在蓬山哪,具体需要怎么做。也是你身体太差了,要不然还准备让齐兄弟多演一下,你这样的身体,一身的血腥味,会引来很多大妖的,再走下去也不适合了。”
穷天奇狠狠的瞪着袁霸天,可又无可奈可。
“我喜欢你的表情。”袁霸天眯起了眼,“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穷天奇转过了头去,栽在齐福天的手里,他心服口服。
“陶兄,这家伙当初可是欺负过你,同为四凶,居然一点也不照顾你,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袁霸天没有管穷天奇,反而眯着眼转过头看着陶吞天。
陶吞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齐兄呢,这次你可是立了头功啊!”
齐福天闭上了眼,咬着下嘴唇,鼓起了勇气蹲了下来。
“穷奇大人,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保证能留下你的神魄,你也还有复生的机会,倘若不说……”他话没有说完,就看到穷天奇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不满的哼声。
此时袁霸天“嘿嘿”一笑,将齐福天给拉了起来,没有任何的避讳,大声说道:“兄弟,不用和他废话,咱们因为他,一路跑来,法力体力都耗光了。我们兄弟三就拿他补补,至于其它的,管他作甚!什么狗屁的使命,我看那些东西,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说完之后,穷天奇惊出一身冷汗。
他怕死,善于威胁对手的人,都怕死。穷天奇才想翻个身子和袁霸天周旋一番,但没转过去,只觉得身上一轻,眼前黑了下来。
下一瞬,他飘了起来,化作了一头小饕餮,居高临下,看着比自己大了千百倍的三妖。
袁霸天没有和穷天奇废话,说话间镔铁棒便直接捅入了他的心脏,破开了他的身体。
穷天奇的神魄跑了出来,漂浮着的小穷奇身子被气得微微颤抖。甄洪、袁霸天,一个比一个狠,根本不和你废话
,只要打定主意要弄你,也绝对不会给你任何的机会。
“哎呀,失误啊失误!”看着面前地上的穷奇尸身,袁霸天挥了挥手,蹲了下来,嘴里面说着失误,但实际上口水都快要落到了穷奇的身上了。
“兄弟们,我错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吃了。”
说完之后,便招呼陶吞天和齐福天,三人看着眼前的尸身,眼睛顿时一亮。
一头类似于老虎的猛兽躺在了地上,背上的双翼还有光芒流转。
这一具穷奇的尸身,不知道比那些雪魔猿和人族士兵补多少倍,看着三人的样子,漂浮在空中的穷天奇只能恨恨的看了一眼三妖。
“来,齐兄,此番你功劳最大,这穷奇的翅膀,你独占其一,我和陶兄占另一份。”说着,徒手撕下了一只翅膀递给了齐福天。那穷奇的尸身被扯下了一只翅膀,顿时血流如注。
三妖看着这鲜血,这可是穷奇的血液啊,若是让其它小族看到,肯定会和疯了一般的扑上去,视若玉液琼浆。
不过这三妖虽然也心疼,脸都有些扭曲了,但还是没有动作。三妖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他们如今有了一头完整的穷奇尸身,还心疼那一点的血液作甚!
齐福天满身的伤痕,一口咬下了一口肉,大声说道:“吃!”
话音刚落,袁霸天和陶吞天也不客气,立马上手。
三妖大快朵颐,看在眼里的穷天奇敢怒不敢言,现在他的神魄虽然还在,可战斗力根本不能和有肉身的三妖相比,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三妖,甚至还不敢弄出声音。
除非他会青莲剑宗的逍遥游,不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穷天奇看着吃得正酣的三妖,看了一眼洞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活下来,以后找一个肉身,虽然实力不如穷奇本体,但好歹也有了生的机会,报仇的希望。
漂浮在空中的小穷奇缓缓的朝着洞口而去,外面风雪依旧,寒冷异常,可却有他的自由和生机。
到了洞口,小穷奇猛地往外窜,结果如同撞在了蜘蛛网上一样,被洞口一层光幕给死死的黏住。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三妖,三妖回过头来,都哈哈大笑。
也穷天奇神魄脸上出现了恼怒之色,他这是完完全全被人戏弄于股掌之中。
“别闹了,把他收起来吃东西吧!”陶吞天心里有些不忍,看着袁霸天说道。袁霸天心情大好,手一挥,便把穷天奇收了起来,三妖继续大快朵颐。
三妖安安稳稳的休息了一天,只在山洞里留下了一滩血液。连穷天奇的骨头还有皮,他们都没有落下,毕竟穷奇的骨头,可是锻造武器的顶级材料。
三妖走后,变得低调了起来,在路上抓了一头小妖,问清楚了去蓬山的路,便朝着蓬山而去。
……
穷天奇肉身被毁的山洞中,一只黑猫走了进来。
他一直潜伏在周围,为的就是探听到消息。这三头小妖,老黑还没有放在眼里。
老黑化为人形,皱起了眉头,等了几个时辰,甄洪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他修为本就不如老黑,被老黑甩下,追了好久才追上。
“知道了,在蓬山。”老黑说了一句之后,提着甄洪朝着蓬山而去。
……
常墨澈背着昏迷不醒的徐长安还是朝着蓬山走去,现在他们出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反正蓝老头说过他会照顾徐长安,常墨澈只能选择相信,带着徐长安继续前行。
小白骑着大黄紧紧的跟在常墨澈身后,再往后是陶悠然,而李道一则是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脸色苍白,比起受了伤的陶悠然脸色还要白,再白一点,赶得上这满地的雪了。
几人的目光都在徐长安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道士话少了,被道袍遮住的手腕上,紫色的光芒不停的闪烁。
……
蓬山。
自从把少阁主的玉佩给了出去之后,林浩天和福伯的日子便好了不少。
甚至有时候灰总管还会给他们一些柴禾和一些肉,当然,关于徐长安的行踪也是及时的和林浩天通报。
听着昏迷的徐长安越来越近,林浩天的心越来越激动。
只要杀了徐长安,他这少阁主之位方高枕无忧。
“少阁主,你说会不会被……”福伯的话没有说完,林浩天正在烤肉,听到福伯的这话,抓了一把雪,放在了一张大树叶中。
“我知道,你不就是怕那几位师叔发现,不会的,现在他们应该忙着守护那柄剑。”说完之后,把肉和用树叶盛着的水都递给了福伯。
福伯不再说话,他觉得这事儿不对,特别是把少阁主的玉佩给送了出去。但少阁主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叹一口气,听天由命。
在蓬山内的灰衣大总管皱起了眉头。小青鸟看着大总管,歪着脑袋,一脸担忧的问道:“灰总管,出什么事了?”
灰总管微微一笑,看着穿着青衣的小青鸟,摸着他的脑袋和蔼的说道:“没事,最近来窥探的开天境有些多,等主人醒来,就没事了。”
小青鸟听到这话,挠挠脑袋,露出了笑容。
……
雪地中出现了一个放牛翁,放牛翁没有牛,他只是打扮得像放牛的老头而已。
带着斗笠,裤腿高高挽起,似乎这不是在冰天雪地中,而是在夏季插秧归来一般。
他隔着蓬山很远,想了想还是甩出了一枚玉符。
玉符划破风雪,消失在了天际。
山洞,一道神魄被阵法固定住,而在其下方,火焰高涨。
徐宁卿接到了一枚玉符,他读完里面的信息之后,愁眉不展。
而在他身旁的剑七看到这一幕,便急忙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
徐宁卿没有说话,把玉符递了过去。
剑七本就是女人,看到信息后气得手中立马出现了长剑,便要朝着蓬山而去。
“七妹!”
徐宁卿呵斥了一声。
“难道就让那雪鹰这么欺负小长安吗?还有那林浩天,也太过分了!”
剑七满脸怒容,恨不得此时就把雪鹰抓来烤了吃了。
“这是他的进步,若没有一点自我的坚持,怎么配当我徐宁卿的儿子。”徐宁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抹骄傲。“而且,老九在那看着,那位当年名动天下的蓝公子也会护着他的,没事!”
剑七听到这话,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那把玉符给我,林浩天的所作所为,我去禀告老阁主!”
徐宁卿摇了摇头,手一捏,这玉符便碎成了齑粉。
“你……”
“不用了,现在你去和师兄说这些,不利于我们侍剑阁。现在当务之急,看好这柄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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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人世间
极西之地,大雪茫茫。这儿千万年来皆是如此,仿佛除了这一地的白,其余的颜色再也配不上它。
而在外面的世间,遍地金黄,正是收获好时节。
百姓虽然满头的大汉,可脸上的喜悦越是连这黑夜都挡不住,一年的辛劳成果,全都看着几天。他们背着打好的稻谷,坐在了茶肆门口。
茶肆老板很热情,每年的秋天,也是他收获的季节。大多数种地的百姓们高兴,喝茶的时候也会大方一点。当然,不仅仅如此,哥几个累了坐下来看着夕阳,聊着家长里短,偶尔谈论一下城里什么凤仪楼那些青楼的头牌,也是一段好时节。
每当谈论起姑娘,在他这儿喝茶的人可比寻常时候要多的多。
一个少年,穿着素白的衣服,脸色苍白,迎着夕阳,路过这流淌着金色的小河,掠过这热闹的茶肆。
茶肆老板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少年,本不在意,可偏偏却鬼使神差的喊了出来。
“小兄弟,若是疲乏,可来喝碗茶,吃个馒头再上路不迟。”
少年模样的人皱起了眉头,抿着嘴,站在原地想了想,看了看太阳,似乎是在辨别方向。最终,他还是踏进了这有些破败的酒肆。
他住过潮湿的山洞,住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去过大的酒楼,也被囚禁过,吃过那儿的饭。
可无论哪一种,看起来都比这破旧的茶肆好,又都不如这破旧的茶肆。
男人们自由的聊着天,脸上泛出了自由的光。
他们在这儿可以无所顾忌的聊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女孩,聊着她们的脸,她们的笑,乃至于她们的身体;没有家里女人的束缚,孩子也不会突然出现把他们拉回现实之中。
风撩动了河,吹灭夕阳,年少时候的梦与张狂最终也会碎裂在这荡漾着金色光芒的河水中。
茶肆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男人们扛着一天的成果,回到了现实之中,茶肆老板也准备收摊了。
但在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刚才被自己拉进来的这个少年,他盘子里还剩半个馒头,一碗茶水也只是喝了一半。
“小兄弟,是有什么困难吗?”茶肆老板弯下了腰,低声问道。
少年模样的人露出了笑容,摇了摇头。
刚刚的一个时辰,他真正的感受到了人间烟火,俗人的快乐。
暂时的避开家庭,一碗茶,几句脏话,几个遥不可及的女人,便是他们的快乐。
“店家,你们说的凤仪楼在哪?”
少年模样的人问道。
店家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一副“你懂的”样子,朝着少年模样的人挤眉弄眼。
“天色已晚,要不今晚先随我去,好好
聊聊,那地方在城里,离这儿可远哩!”茶肆的老板指了一个方向,“离这儿可有一两百里,很难赶到诶!”
茶肆老板才说完话,转头一看,便不见了那少年模样客人的踪影,只是桌子上放着一些零散的银子。
老板嘟囔了一句“见鬼了”便转过头去,也没有多想。
……
一刻钟后,百里之外。
小城,凤仪楼。
少年模样的人走进了城里,直接找到了凤仪楼。
他找到了那些女人,茶肆男人们口中的女人,少年模样的人放下了酒杯,叹了一口气。
女人并不算好看,这小城里的头牌,甚至都比不上长安的婢女。
可偏偏啊,是他们的梦。
“他们会失望的吧!”少年模样的人呢喃道,随后喝了一口酒。
酒一饮而尽,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哥,你怎么跑出来的。”
也是一个年轻人,脸色同样苍白。
“齐凤甲把我放出来了,临走前想看一看人间烟火,就一路走,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你。”
这少年模样的人正是湛胥,而在他面前的则是湛南。
“齐凤甲,九龙符他都没有拿到,他怎么可能放你出来?”湛胥有些意外,直接站了起来。
“觉得不可思议吧,所以从出了长安之后,你一直派人盯着我,现在才敢出来见我。”湛胥低头说道,显得仿佛极其的不在意一般。
“哥,我……”湛南有口难辩。
湛胥拿起酒杯,顾自喝了一口,伸手阻断了自己弟弟的话。
“我理解,换做是你被抓做人质,我也不会来救你。”
湛南低下了头,抠着自己的手心,自己哥哥的话并没有让他释怀,反而多了一丝愧疚。
“所以,我也没有回去,这段时间,一直在漂,漫无目的的走。”湛胥补充了一句,眼中古井无波,仿若一个入定的老僧,早已抛却了七情六欲。
湛南觉得自己的哥哥变了,从他津津有味的听那些凡俗聊一个时辰的女人就能看出来。他似乎对着无聊的人世间多了一份感情,明明那些女人并不惊艳,但他还是来了。
“你不打算放出我们的族人了吗?湛开诚那只是例外,族人之中只有极个别像他那样。”
湛胥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知道我身上有谁,你不必提湛开诚那一脉开脱,族人也必然要救,就算我不救,老祖宗也不会不救。”
“所以,我出来了,你手里的九龙符该还给我了。”湛胥声音很淡,再度喝了一口酒,但声
音中却是有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与坚定。
湛南看着自己的哥哥,可湛胥却看向了那几个并不算十分好看的女人,那些村夫口中如同天仙一般的女人。
“你的要求还是他老人家的要求。”湛南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当初他敢把九龙符给大皇子,是因为有把握拿回来,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他们暴露在了阳光底下,这九龙符的获取难度比之前大了无数倍。
“我的要求,也是他的要求。如果你留着这枚九龙符,打算怎么做?封印我们族人的九龙符,现在在蜀山。”
湛胥反问自己的弟弟,湛胥抬出了老祖宗,他没有办法,只能把九龙符拿了出来。
“如果我拿着九龙符,会找到相对应的族群,要挟他们帮助我们拿到蜀山清池峰的那枚九龙符。”湛南盯着自己的哥哥,“那你呢?”
“先拿着,倒时候看。”湛胥说着,先从自己弟弟的手中抠走了九龙符,方接着说道:“然后看,如果血妖出现,先把他们放出来,一起对抗血妖。如果血妖没出来,再考虑怎么去蜀山拿回我们的九龙符。”
“你疯了!”这完完全全的是在帮助人族,而且对他们妖族无利。湛南拍了桌子一下,立马站了起来。
“血妖的危害你应该听说过,他们若出现,除了他们血妖之外,其余族群没有办法豁免。”湛胥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弟弟。
“那关我们什么什么事?我恨不得血妖出现,让人族手忙脚乱,我们更有把握去拿九龙符啊!”
湛胥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拿着酒杯。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随后看向了台上表演歌舞身姿妖娆的女人们。
“你不觉得这人世间其实也很可爱?”湛胥拿着九龙符,放下了酒杯。
湛南看了一眼涂脂抹粉的女人,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随后又恍然大悟,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原来你看的不是这群胭脂俗粉。”
他也朝着门口走去,不过却是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些大老爷们的梦想,有什么好看的?”
……
蓬山。
徐长安一行人距离蓬山越来越近了,徐长安也醒来了,不过依旧很虚弱,他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心里一暖,急忙去给李道一一个拥抱。
若是没有李道一,恐怕在这种坏境下他无法坚持下来。
林浩天却是很兴奋,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夙敌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只要这一战获胜,他所有的一切,将会变得更加美好。
来吧,徐长安,不管是不是胜之不武。但战斗,必然都是胜者为王,历史也由胜者书写!
林浩天的眼中燃起了战意!
第一一一章临蓬山
这一路过来,虽然再也没有遭到阻挡,但徐长安一行人也几乎没了战斗力。
常墨澈还没来这幽州以西之前,便已经受了伤,一路的奔波,也没个机会好好疗伤,如今他这大宗师的战斗力只剩下了十之四五;李道一不用说,他本来就不擅长于打斗,跑路和防御倒还算一把好手;陶悠然若是全盛时期,以小宗师的修为甚至能和宗师碰一碰,但如今就别提了;最后就剩下徐长安,也是重伤不愈,甚至现在走路都费劲。
至于小白和大黄的战斗力,那就不用指望了,除非徐长安先亡,不然绝对不会让它们受到一点伤害。
前方就是蓬山,小白趴在了大黄的身上,偶尔抬起头来看看大黄。
一路之上,它有些烦。
不是因为大黄的背不舒服,也不是因为天寒地冻,而是每过一段时间,便有几头大妖的声音传入它的耳朵对它一阵嘘寒问暖。
这些大妖,都认出他来了,而且老黑来到这西方雪山的事儿也不是秘密。同为妖族不说,对方还属于天之四灵,自然得多照拂人家的子嗣。
正当徐长安他们小心翼翼防备的时候,小白嘴角多了一抹冷笑,翻了翻身子,趴在大黄的背上,继续安安稳稳的睡觉。
蓬山就在眼前,一行人越发的小心了。
林浩天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手紧紧的握着那柄装饰不错的长剑,手心有些发粘。
不过,这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
重伤的徐长安,徐姓之人的性命,他可以同时除去一个心腹大患还有得到蓬山主人的接见,可谓是一石二鸟,双喜临门。
林浩天看了一眼还在打坐疗伤的福伯,拍了拍他的肩头,站了起来。
“福伯,徐长安进入蓬山地界,为表诚意,还是别让他的鲜血沾污这座山吧!”话虽然看似是对着福伯所言,不过眼睛却是瞟向了蓬山半山腰的山洞。
灰总管看到了这一幕,站在了洞口,微微的点了点头。
看着林浩天和福伯离去,灰总管身后传来了小青鸟的声音。
“灰总管,看来您对他们很有信心啊?您猜,最后他能不能拿到主人的殒神铁?”
灰总管眉毛一挑,转过身子看着青衣小道童,笑着说道:“你怎么看出来我看好他们的?”
“那姓徐的
受了重伤,队伍中唯一一个大宗师也是受伤不轻,虽然数量占优,但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姓徐的一方打不过。”小青鸟努了努嘴,有些无趣的说道,仿佛这是一个极其无聊的问题一般。
“那你敢不敢打个赌?”灰总管的眼睛眯了起来。
“怎么赌?”小青年急忙反问道。
“就赌他们二人谁能够拿到殒神铁,我让你先选,若是二人都拿不到,就流盘。若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若是你输了,得给出一把青鸟毛,让我的子孙们做窝。”
小青鸟皱起了眉,有些犹豫不决,一想到自己青色的羽毛被灰老鼠拿去做窝,她就觉得恶心。
“怎么?没胆子了?又不是让你嫁给我那些孙儿。”
小青鸟听到这话,思索了一点,一发狠说道:“好,那我就赌姓林的更能得到主人青睐,毕竟主人那么恨姓徐的人。”
灰总管没有说话,小青鸟以为他要反悔,便急忙说道:“你说的,让我先选的,可不能反悔!”
灰总管“哈哈”一笑,摸着她的脑袋突然问了一句:“恨,从何来?”
小青鸟摇了摇脑袋,有些迷茫。
“恨有两种,一种是出于嫉妒,例如走在路上,看不惯某人,其实这也是一种嫉妒;还例如,林浩天这么针对徐长安,也是出自于嫉妒。”灰总管解释道。
“那另一种呢?”小青鸟抬起了头,看着灰总管。
灰总管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哀伤,淡淡的说道:“就像光与暗,没有光哪来的暗。一样的道理……”他这话没有说完,最终叹了一口气。
“所以,恨不是无缘无故的,是因为爱?”小青鸟呢喃着,眼中出现了一抹光。
灰总管听到这话,身子一抖,明显有些恐惧,急忙说道:“我可没说,那是你说的。”说完之后,便不见了身形。
……
林浩天来到了徐长安的身前。
长剑已经出鞘,他的意思很明显。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我单打独斗,要么就群殴,你们虽然人数多,但恐怕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吧?”林浩天长剑指向了被常墨澈扶着的徐长安,声音很冷,仿佛一块千年寒冰一般。
徐长安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
“我不明白,我徐长安何曾得罪过你?”
“因为你父亲是我师叔!”林浩天顿了顿,说出了一个理由。
“是我父亲待你不好,还是不许你担任侍剑阁的阁主?”徐长安皱起了眉。
林浩天长剑缓缓放下,指向了地面,声音中多了一些柔软,摇了摇头。
“都不是,师叔待我极好,我是少阁主。”
徐长安不停的咳嗽,似乎都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这什么道理,我父亲待你好,你便要杀他儿子?还处处针对!”
林浩天听到这话,面皮和身子同时一抖,咬着牙,一剑挥向了身侧的雪,顿时早已落下的雪被击打起来,高高扬起。
“你知道个屁,我虽然是少阁主,但天下都只知道你徐长安。你徐长安举孝廉、定边疆、平越州、正国法、舍大义救圣皇。天下人都知道你徐长安的名字,但我侍剑阁林浩天呢?身份尊崇,又有几人能知道!”
林浩天眼睛通红,恶狠狠的模样如同一条疯狗。
徐长安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惨。
“你可知道,做这些要付出代价的;你可知道,多少人为此牺牲了性命!”徐长安在一刻想到了天鹰几人、想到了曾夫子、想到了姬秋阳老前辈,同时还想到了沈琼和铁彩怡……
“那又如何,我若站在你的位置上,绝对不会比你差!”
林浩天胸口剧烈起伏,手中长剑指向了徐长安的脑袋。
“我也想和你换啊!”徐长安呢喃了一句,眉眼之中全是哀伤,低下了头。
“好,我就和你一战!”徐长安提起了一口气,战意灼灼,看向了林浩天。
他扒拉开常墨澈的手,让他们退下,盘腿而坐。
两柄长剑放在腿上,周身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剑域,剑域之中有片片桃花落下,有些凄美,仿佛沾染了人血。
“阳春天!”徐长安满眼怜爱的看着这些落下的桃花,花上的红,都是故人所染。
林浩天见状,同样低喝了一声。
“鲲鹏旭日!”
话音刚落,他的剑域也笼罩住了他,被金色太阳渡上了一层光芒的海洋,海洋之中,一只鲲鹏从金色海洋之中探出了脑袋!
第一一二章金阳灭(上)
鲲鹏曜日,这剑域里的金色无比璀璨,如同正午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林浩天长剑直刺坐在地上的徐长安,看到这一幕,常墨澈的心都悬了起来,可他不能动。
福伯如同一条狩猎的毒蛇一般盯着他,只要他一动,福伯必然会扑上来。
李道一脸色苍白,他不想看接下来的一幕,不敢去看,也没能力去改变。他只能闭上眼,紧紧的咬着下嘴唇,拳头捏的很紧,宽大的道袍笼罩住了手腕,手腕上紫色大盛。
出剑,收剑,只在刹那之间。
金色的海洋,撞入了徐长安的阳春天之中,桃花散开,纷纷扬扬散落一地,随后消失无迹。
林浩天一阵恍惚,此时徐长安依旧坐在地上,闭着双眸,两柄长剑放在了腿上,桃花依旧,若非林浩天已经来到了徐长安身后,他几乎会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明明记得他的剑域已经闯入了徐长安的剑域之中,那桃花也消散了,可偏偏在刹那间的恍惚之后,他来到了徐长安的身后,鲲鹏和金色的海洋已经消失,可桃花却是依旧。
林浩天龇着牙,有些不服气,就像小孩子打架一般,明明输了,却死都不承认。
这一次简单的撞击,他便懂了,自己无法和徐长安相比,这浮现在徐长安身后的桃树和桃花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只有经历过那一刹那,才会明白这剑域的恐怖之处。
“这是,无距?”
林浩天身子有些颤抖,这是唯一的解释,要不然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徐长安的身后?
无距,那是摇星境才能领悟和利用的法则,它能够无视任何的距离,咫尺天涯,不过是跨步而已。
如今青莲剑宗的《逍遥游》勉强有这个意思,可《逍遥游》只能是神魄单独出现,其战斗力自然不如有**的时候。
真正的无距,来去无踪,弹指之间,遥遥万里便至眼前。
林浩天双目通红,呼吸沉重。
小白看了一眼林浩天,觉得有些无趣,转了个身,继续趴在大黄的背上睡觉;李道一看到这一幕,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陶悠然则是一脸的惊骇之色;常墨澈松了一口气。
福伯愣在原地,轻声呢喃道:“无距,小宗师感悟到了无距……”双目呆滞,随后看向了林浩
天,他想提醒少主没有必要再战斗下去了,只要有剑域在,别说徐长安站不起来,就算他躺着,林浩天的攻击都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
可福伯张了张嘴,看着林浩天倔强的模样,还是一句话没说。
鲲鹏再起,长剑上有金色的光芒在闪烁,林浩天朝着徐长安再度冲去。
长剑的剑尖指向了徐长安的头颅,但这一剑,依旧落空。
林浩天不服气,他是一个不认输的人,自小到大,他都没输给过任何人,更不会认输。
一剑接着一剑,剑气激起了大片的雪花,地面出现了深深的沟壑,但徐长安始终坐在原地,闭着双眼,脸上全是悲伤。
鲜艳的桃花,全是他的悲伤所凝聚。
他希望那些人能够回来,哪怕没有这剑域,哪有如何?
他想沈琼了,那个只知道默默付出的女孩子;他想姬秋阳前辈了,看似狂傲不逊却心藏悲伤的老人;他想铁彩怡了,那个黑黑的小姑娘,用她最后的生命在徐长安剩余的时光中绽放出了彩色的光。
这桃花啊,全是鲜血染就的红。
一剑接着一剑,桃花散了又聚。
林浩天喘着粗气,不甘的看着稳坐剑域之中的徐长安。
有了这蕴含“无距”的剑域,就算是大宗师来,要伤徐长安,都必须花费一番力气。
林浩天头发散乱,没有受伤,可这比受伤更为严重。
徐长安明明受了重伤,二人都是小宗师巅峰,可他却连徐长安都碰不到。
他站起了来,目光灼灼,高举起长剑。
普通的攻击对徐长安没有一点儿作用,有了这“阳春天”在,他所有的攻击都会被转移。
他再度撑起了剑域,金色的海洋,金色的太阳。
海洋之中波涛汹涌,一道金色身影在金色的海洋中若隐若现。
他这剑域的异象,比起岑雪白的异象都只强不弱。
鲲鹏,太阳,海洋,至纯之物。
林浩天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徐长安越强大,他越有理由杀死徐长安。
他的头发开始变白,整个人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
“不要!”福伯大喊一声,林浩天却充耳不闻。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手中长剑往高空一抛,“徐长安,你虽然是师叔的儿子,但你没有学过侍剑阁的剑诀吧?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的看一下师叔他老人家也会的东西。”
“《剑祭三诀》第一式,祭身!”
李道一原本放下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小白也不再懒洋洋的。
就连一直在洞口远眺的灰总管和青鸟都眯起了眼,青鸟一副苦兮兮的模样,看这架势,林浩天铁定输,她打的赌也输了。
可当林浩天吼出这一句之后,灰总管脸色一变,“小青鸟,看来你真有机会赢了。”
小青鸟满脸的疑惑,挠着自己的脑袋,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这是侍剑阁的不传之秘,只有少阁主和阁主才能修行,《剑祭三诀》分为祭身,祭魄,祭心,这是侍剑阁的禁法。若是祭身可以用三次,祭魄可以用两次,当然是要大宗师以上方能使用;而祭心,只能用一次,没有任何的修为限制。”
“为什么只能用一次?”小青鸟此时问向了灰总管,眼睛却是盯着林浩天的身影。
“因为啊,祭心一出,魂飞魄散,与敌共亡。”
……
林浩天龇着牙,“徐长安,我不信破不开你的阳春天,我献祭自己的生命力,定要斩你!”
说着,那原本被他高高抛起的长剑落下,化作了一缕金光,与他合二为一。
原本要到宗师境拥有剑胎之后才能把长剑收入体内,但没想到,小宗师巅峰的林浩天也能做到。
林浩天看着自己的剑域,剑域之中金色的太阳越发的璀璨,林浩天和自己的长剑合二为一之后,比剑域异象中的太阳更加璀璨。
下一瞬间,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朝着自己异象中的太阳跑去,贪婪的吸食着那金色的太阳。最终,异象中的太阳消失,林浩天整个人璀璨如太阳,代替了原本异象中太阳的位置!
“徐长安,受死!”
话音刚落,林浩天朝着徐长安撞来!
没有任何花哨的东西,就是简简单单的朝着徐长安撞来,徐长安看着里自己越来越近的鲲鹏旭日图,脸色微变,终于感知生命受到了威胁!
第一一三章金阳灭(下)
一轮闪烁着金光的烈日闯入了他的剑域之中,徐长安背后的桃树虚影一阵晃荡,仿佛真的遇到了烈日一般,桃花如同大雪一般急不可耐的落下,落入被光芒染成红色的土壤中,便不复重生。
这株桃树虚影,仿佛是现实中的庄稼一般,被灼灼烈日所璀璨。不仅桃花落尽,就桃树虚影都显得枯萎了许多。
而在徐长安周围的积雪,早已消失不见,他此时盘腿而坐,正居泥泞之中。
众人眼睛都瞪了起来,徐长安的剑域他们知道,那可是领悟了“无距”的强悍领域,但现在就这么被破开了。
除了那株枯萎的老树外,桃花全都消失不见,徐长安抬起头,便看到一轮金色的太阳朝着自己压来。同时,自己的身体被渡上了一层金色,仿佛置身于金色的海洋之中。
徐长安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堪破诸多虚幻。
那轮金色的太阳依旧朝着徐长安压来,李道一闭上了眼,袖子之中的紫色手环越发的璀璨。
常墨澈准备出手,此时的他都无法确定能不能救下徐长安。
看到常墨澈往前走了一步,福伯也不漏声色的往前踏了一步,倘若常墨澈出手,他自然要阻挡。
蓬山半山腰的山洞中,灰总管叹了一口气。
“哎,都是天之骄子,当初上境宗师的我,想要对战这二人恐怕都有些麻烦。”
小青鸟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灰总管,他们真的这么强吗?”小青鸟知道灰总管的实力,就算是在这西方雪山之中划地而至,都能称霸一方。只不过灰总管懒得去争抢那些,而且很崇拜主人,这才做了蓬山的一个总管。
说是总管,手底下也不过小青鸟而已。
小青鸟看了一眼灰总管,目光继续投向了战场之中。
……
眼看着金色的太阳将要砸向徐长安,金色的海洋马上就要将其淹没,太阳已经降到了海平面之上。
小白“嗷”的一声便冲了出来,准备扑向这金色的太阳。
但它的身形却被定在了半空中,身子依然是往前扑的姿势。
小白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只能不甘的叫了一声。
“这……”这一场战斗,虽然算不得
很惨烈,比不上开天境弹指之间开山断江,可展现的东西却足以令开天境都瞠目结舌。
“这是林浩天的能力?”
“这也是无距!”
同时两道声音出现,前者出自于李道一之口,带着不可置信;而后面这句话,出自于常墨澈之后,说得斩钉截铁!
小白脸上有些疑惑,看了一眼林浩天,它总觉得这力量是来自于其它地方。
但能凭空将它定住,肯定也是摸到了“无距”的门槛。
正在众人惊讶的时候,那轮太阳已经到了徐长安头顶。金色的光芒越发的璀璨,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以身化阳,献祭己身。
《剑祭三诀》本就是以命搏命的法决,当那轮金色的太阳触碰到徐长安的头顶之时,便浮现出了林浩天的身影。他中食二指并立,手指上出现了剑尖的虚影,直刺徐长安的额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他要的,就是徐长安的命!
金光消散,李道一揉了揉眼睛,看向了战场之中。
徐长安仍旧端坐,金色的海洋仍旧在,那轮金色的太阳变成了林浩天,他悬于空中,自上而下,中食二指抵住了徐长安的眉心。
只要往前一刺,徐长安的眉心便会多一个洞。
福伯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心又提了起来。
倘若徐长安真的死在此地,那他们回去怎么交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归包不住火。
可事实证明,福伯想多了。
林浩天人剑合一,他本身就是一柄利剑。他此时也没考虑后果,不刺下去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没办法刺进去。
徐长安睁开了眼睛,猛然看向了林浩天,与其对视。
林浩天顿时一愣,只觉得自己身上无比的寒冷,心中莫名多了一股悲凉之意。特别是和徐长安对视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徐长安,而是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
这一剑,他无法刺下去。
此时他浑身冰冷,感受到了一股毁灭且冰冷的气息。
这种冰冷,比起这雪地还冷,深入骨髓的冷。
同时,金色的海洋中多了一抹暗红色。
林浩天咬着嘴唇,敌人的性命近在咫尺,他没理由不取。
不管徐长安故弄什么玄虚,只要再往前三寸,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
林浩天往前一递,长剑脱离了他的身体,不断的往前刺去,他心中大喜,可很快便面沉如水,脸上的喜悦顿时消散无踪。
长剑是递了出去,不过都只在徐长安额头一寸处。
剑尖距离徐长安额头一寸,剑尖便化为黑色的齑粉,消散在空中;剑身距离徐长安额头一寸,剑身便也湮灭。
这额头一寸处,仿佛一座无底的深渊,将林浩天的长剑尽皆吞噬。
林浩天急忙撒手,那柄陪着他十几年的长剑便化为了飞灰。
他一咬牙,喷出了一口鲜血,大吼一声:“鲲鹏起!”
手捏剑诀,话音刚落,金色海水翻腾,如同被煮沸了一般。
徐长安听到“鲲鹏”二字,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面对林浩天的手段,他伸出了手,朝着那即将浮出海面的鲲鹏摸去。
“回去吧!”徐长安声音温柔。
那鲲鹏当真消失不见,退回了金色的海洋之中。
这一幕,完全突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虽然剑域能够相互融合碰撞,但能够控制别人剑域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
林浩天也愣住了,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服。
“金阳起!”
“金阳起!”
“金阳起!”
他连喊三声,使尽全身的力量,可他剑域中的金色太阳再也没有出现。
“刚才那一招,太阳附于长剑,长剑灭,金阳陨!”
灰总管的声音远远传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剑域那么强,一株烂桃树而已!”林浩天大声的嘶吼。
受了重伤的徐长安,他都没办法战胜,还让对方把自己的剑域打穿,金阳打灭!他林浩天,还有什么用!
“你有过遗憾吗?”徐长安突然开口。
林浩天此时根本不管徐长安再说什么,他眼眸充血,仿佛入魔一般,手捏剑诀,声音嘶哑。
“剑祭三诀!祭心!”
第一一四章蓬山主
风很响,就像打铁铺中的风箱一般,呼啦啦作响;雪很大,仿佛天上的棉絮被揉碎洒落了下来一般。
但林浩天的声音,却盖过了风雪,比风雪更加刺骨,也更加寒冷。
《剑祭三诀》中的最后一式,祭心。
在用尽一切办法仍旧杀不了徐长安之后,他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此时的名利已经不重要了,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尊严。他自小修行,不想输给一个只修行了三四年的人;他自幼得到名师指点,拥有最为顶级的功法,最好的资源,凭什么输给一个小城来的人,即便这个人有不错的出身。可给了他出身的那个人,一直在自己的身旁,甚至还准备让自己继承他的衣钵。
他不服,他林浩天不服。
他要用生命来证明自己,此时什么少阁主,什么功名利禄在他心中反而消失无踪。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赢。
他要赢,哪怕付出生命!
“剑祭三诀.祭心!”六个字穿透了风雪,在众人耳边响起。
“少阁主……”福伯没有嘶吼,声音反而很轻,脸上全是遗憾和释然。
但很快,他又开始紧张了起来,毕竟二人都算是侍剑阁的天之骄子,都能越阶而战,若是此番都折在此地,不仅是侍剑阁的损失,更是天下的损失。
想到这儿,他伸出手想阻止林浩天,可想到自己没那个能力,只能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地上。
而李道一此时却是朝着徐长安扑去,他要赶在祭心发动之前,拖出徐长安;不然在这《剑祭三诀.祭心》之下,他和徐长安两条命都不够赔的。
小白被定在空中,嚎叫了一声,却也无能为力。
反而是徐长安,仍旧坐在了桃树虚影之下,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脸上带着笑,可谁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凉。
“《剑祭三诀.祭心》这一招在记载中只出现过五次。”陶悠然的声音在常墨澈和李道一耳边响起,不过李道一却没有什么心思听,他只想救徐长安。
“李道兄,不用挣扎了。祭心一式,本就是以命搏命的剑诀,在我们妖族有过的四次记载之中,三次成功,只有一次失败。”陶悠然叹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徐长安和李道一的同命环,更不理解他们的兄弟情,才会这般劝解,甚至有些不理解李道一的行为。
他拽住了李道一,若是李道一就这么冲上去,必死无疑。
眼看着赶不上了,李道一只能叹一口气,颓然的坐在地上,面色苍白。
命不可算尽,恐天命无常;但他没有算自己的命,天命依旧无常。
李道一躺在了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当初他师父用同命环连接他和徐长安,其一便是救徐长安,可这何尝不是救自己?他身上的一些东西,也需要借助徐长安的气运来压制。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徐长安殒命与此,李道一歪着头看了一眼平静的徐长安,内心也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这第一次,出在我饕餮一族的先祖身上,侍剑阁第三代阁主,以祭心一式杀了我饕餮一族的族长,一头血妖;第二次,便是应在一条恶龙的身上,神龙只有一条,万物皆可蜕凡,不过这片天地只能承受一条神龙。而那条恶龙,为一火龙,传闻距离蜕凡只有半步之遥,被侍剑阁第八代阁主用
这一式杀了;第三次,死于此剑之下的是人族的一位天骄;第四次,便是真正的神龙,也是被封印在长安大阵下的神龙,虽然失败了,但也将其重创,随后龙生九子,用九子之力,一同将其神魄给封印住。”
“哎!”
“能目睹两位天骄,能见到这一式,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两位人族天骄,没想到会殒命于此。”
陶悠然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散!”
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风雪骤停。
不仅风雪停下了,就连所有人都停下了,时间仿佛一幅画一般,在这一刻成为了永久。
画上有风雪,有人物,更有鲜血。
雪悬在了半空中,风声也消失,天地为之一静。
“起!”
那声音再度说了一个字,众人便感觉从画上走了出来。
林浩天直直的倒下,躺在了地上。
在蓬山半山腰山洞里的灰总管和小青鸟听到这两个,立马低下了头,显得恭敬有礼。
“主人,醒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喜色。
……
林浩天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雪,双眼有些模糊。
他没死,祭心一式也没有用出来。
林浩天喘着粗气,这比让他死还难受。
自己的剑域,鲲鹏旭日被打穿就不说了;自己想拼命,这历代都有建树的《剑祭三诀》在自己手中也显得乏力至极,被人两声呵斥,生生打断。
福伯急忙跑了过来,看到林浩天起伏的胸口,顿时大喜,将他扶了起来。
而李道一,则是一个鹞子翻身,高兴得大跳,大呼“活下来了!”
他急忙跑到了徐长安的身边,此时小白也能动了,和大黄一起来到了徐长安的身边,仿佛三个护卫一般将徐长安围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目光,此时看向了福伯。
现在若是福伯出手,他们依旧没有反抗的能力。
常墨澈顺着李道一的目光看向了福伯,同陶悠然一起,默默的站在了徐长安的身后。
福伯也看向了常墨澈众人,将林浩天护在了身后。
若是林浩天和徐长安必须有一人要死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算了吧,福伯。”
林浩天开口了,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朝着徐长安走去。
李道一看了一眼徐长安,徐长安点了点头,林浩天便来到了徐长安的身前。
“若是我施展出祭心一式,你有几成把握活下来?”
他双目灼热,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虽然如今大雪漫天,但仍然觉得口干舌燥。
徐长安慢慢的抬手,每一个动作都在林浩天的眼中,直到徐长安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林浩天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他,输的心服口服。
“你,凭什么这么强?”这是他最后的疑
惑,或者说不甘心更加的贴切。
“因为我有过太多了的遗憾了,我要活下来,就这么简单。”
“遗憾?”
徐长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很多人的身影。
有铁彩怡,有曾夫子,有沈琼,还有许许多多一路上帮过他的人。
“你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人,因为你的冲动或者没有绝对必要的坚持,他们做了很多牺牲;等你回头看的时候,这才发现,为了你而付出的代价永远没法弥补;等你回头看时,那些人早已不在。”
“若是一切能重来,在越州城的时候我不会以身犯险;若是能重来,我会提前离开封武山;若是能重来,我不会同意满雪山的计划;若是能重来,我只想让他们都活下来。”
徐长安声音越发的小,他站了起来,但却低下了头。
“但一切都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如果真的重来,他们或许还会牺牲,沈琼和铁彩怡依然会死在我怀里,紫涵也会为了我受重伤,曾夫子也会付出生命来守卫他的理念,几位师傅们会死生未知。我没能力逆转一切,但我会努力的对他们笑,过得庄严一些,我会好好的亲一亲沈琼,我会接受铁剑山联姻,我会努力的活下去,实现曾夫子给我留下的哪一个字,我会替师傅们活下去。那样,离别也显得庄重些,一切的牺牲才显得有意义。”
“我不知道我多强,但我只想尽全力活下来,为了自己,为了那些逝去的人。”
徐长安看着林浩天,林浩天往后退了一步,瘫坐在地。
对啊,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活下来?他侍剑阁的弟子,少阁主,谁敢杀他啊?
就算是此番来到蓬山,他都比徐长安容易得太多。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颤巍巍的走入了风雪中,背影有些孤独,像一匹受了伤的野狼,福伯急忙搀扶住了他,离开了这座山。
……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或许可能改变不了结局,但至少离别会庄重些。所有的牺牲,都应该让它变得更有意义些。”
在蓬山山顶的老人呢喃了一句,脸上先是有些悲戚,随后便又笑了。
“那孩子和你一样的聪明,也一样的倔强!”
老人笑了笑,摇着头进入了蓬山之中。
……
福伯扶着林浩天,看着面前的三人,眼中全是戒备和愤怒。
这三人明明只是宗师境,但却足以让他忌惮。
“老头,做个交易,我帮你守着你的少阁主,你帮我回到那什么徐长安身边看了看蓬山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样?”
袁霸天拦住了本欲离去的林浩天和福伯。他们不敢接近蓬山,之前远远的看到了战斗,也看到了林浩天的离去,故此便早早来到此地,等待着林浩天和福伯的到来。
“做梦!”
福伯话音刚落,袁霸天手持镔铁棒,便立马出手朝着福伯打去。
福伯本就受了伤,露出了一个破绽,刹那间,林浩天便被陶吞天打晕抓在了手里。
看着被挟持的林浩天,福伯苍老的脸上流出了泪水,最终为了林浩天,他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第一一五章且追忆(一)
待得林浩天和福伯走后,李道一高兴的扑向了徐长安。
劫后余生的快乐还未蔓延开来,徐长安便扒拉开李道一,将含光缚在了背上,拄着焚一步一步的朝着蓬山而却。
满身鲜血,气喘吁吁的少年郎,拄着长剑,脸上带着笑,走向了蓬山。
“一如当年一般呐,又不尽相似!”灰总管站在了洞口,穿着灰色的袍子,透过大雪,看到了少年郎的倔强。
“灰总管,什么意义啊?”小青鸟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灰总管。
灰总管淡淡一笑,低头看了看小青鸟,摸着她的脑袋,一脸的宠溺。
“当年啊,也有一个人,倔强的朝着蓬山走来,想要成为这天下间最强的剑仙的之一。”灰总管的目光看向了徐长安,轻声呢喃道。
“谁啊!”小青鸟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好奇,正想揪着灰总管的衣角撒撒娇,没想到身后出现了一声轻咳。
小青鸟转过头去,看到穿着白衣,腰板挺直,两鬓斑白,鬓间长发经过仔细梳理的老人,高兴一跳,反而揪住了这老人的衣角,高兴的喊道:“主人,您睡醒啦!”
小青鸟头上有两个发髻,歪着头的圆脸显得特别可爱,揪着老人的衣角不松手。
“嗯!”老人也摸了摸小青鸟的发髻,他只是往外瞥了一眼正艰难前行的徐长安,便转过头微笑着对小青鸟说道:“行了,都说了不用叫主人,叫爷爷。”
灰总管听到这话,对着小青鸟说道:“听主人的话,就叫爷爷。”
老人有些无奈,大雪的天拿着一把折扇,一身的儒雅气,合起的折扇本想打开,但想了想,眼皮一抬看了灰总管一眼,沉声说道:“还有你也是,我早就说过了,你该还的恩都还了,也不必留在此地,更不用叫我主人。”
这些话灰总管听到不止一次了,他急忙单膝下跪,言辞恳切。
“既然当初是您救了我,那我的命就是您的,除非死,否则您永远都是我的主人。”
一旁的小青鸟听到这话,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人看了一眼小青鸟,摇摇头,走到了洞口。
“行了,都来看看吧。”说着,他折扇打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之前对小青鸟和灰总管的慈爱不复存在,看向徐长安的眼光,反而显得有些刻薄和冷漠。
……
徐长安拄着长剑一步步的朝着蓬山而来,鲜血不断的往下滴,在雪地中画出了一条线。
常墨澈和李道一相互看了一眼,便带着陶悠然还有一猫一狗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和徐长安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没有打扰他,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几里路,徐长安走走停停,居然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蓬山前。
一块石头,上面三个大字,穿着青衣的徐长安怔住了,愣愣的看着那三个字。
“又一秋。”
是啊,又一秋了,算算从渭城出来,也有四年了。
但这四年,却比许多人一生经历的还多,还精彩。他从一个只会在渭城逃课听书和人吵架的小混混,成了如今的徐长安,这种变化,就算是说书先生编都编不出来。
虽然,当初时叔也教了他一些圣贤语,治世书。
这短短四年内,有人为他死,有人因他亡,也有无数人因为他而改变。
又一秋了,徐长安看着这块石头,突然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他不知道这石头的含义,他只是为自己这四年而鞠躬。
……
“假惺惺,肯定是有人和他说了些什么!”白衣儒雅老人看到徐长安的动作,脸上神色先是缓和了一些,随后便又冷冷的说道。
灰总管和小青鸟看着这一幕,没有多话,只是小青鸟觉得这个人和之前来的那个人不一样。
徐长安鞠了一个躬之后,踉踉跄跄的走上前来,将焚放在了身边,单膝下跪抱拳对着蓬山说道:“晚辈徐长安,斗胆来蓬山求取殒神铁,请求前辈割爱,晚辈愿以任何代价交换。”
在山洞中的老人听到这话,闭上了眼,都懒得看一眼徐长安。
“你先改姓,再来谈。”灰总管才想说出之前的规矩,但没想到这一次主人居然主动开口了。
徐长安一愣,看着那在半山腰的山洞,摇了摇头。
“我的命,是父母给的;我的血,来源于父母,除非我父母让我改,否则绝无可能!”
徐长安态度坚决。
“好啊,只要你杀了徐宁卿,别说殒神铁,老夫的命都给你!”山上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些愤怒,还显得有些冷。
大雪落在了徐长安的脸上,徐长安摇摇嘴唇,嘴角也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站起了起来,没有废话,转身便要离去。
从这两条来说,这蓬山内的人,定是与他徐家有仇,这两条,别说为了一块殒神铁。就算是更贵重的东西,也不能
让徐长安屈就。
常墨澈听到这话,心里大呼“坏了”!当初蓝前辈给他说了一些话,让他交待给徐长安,而且必须要在拜访蓬山之主前说服徐长安。
但一系列事儿的发生,都让他忘记了这一茬。
如今短短几句话,看得徐长安没了机会,他这才想起来。
常墨澈心怀愧疚,也有后怕,急忙冲了出来,顾不得许多跪在地上说道:“上一辈的恩怨便是上一辈的恩怨……”他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风便朝着他卷来,把他卷了出去。
陶悠然看着一步步往回走的徐长安,一咬牙,也走上前来。
“前辈若是放不下上一辈的恩怨,那为何不出山,为我妖族做主!前辈应当不认识徐长安,那为何不尝试去了解他一下。前辈没出山为妖族撑腰,那便说明前辈其实对人族没有偏见,对妖族也没有偏爱!”
话毕,此地陷入了沉默。
“那好,徐长安是吧,你要殒神铁为了什么?”
徐长安没有回头,想到了那些为了他而逝去的人,淡淡的说道:“变强,守护该守护的人,守护脚下的土地。”
听到这话,站在山洞中的老人愣住了。
……
当年这座山还不叫蓬山,没有“又一秋”的石碑,也没有青鸟。
一袭白衣的女子前来此山,她拿着长剑,没有什么大的愿望,更不会像之前来的那些人一般,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的大话。
那白衣女子面带自信笑容,声音清脆洪亮,手拿长剑,抱拳笑道:“弟子前来,只是为了变强!”
“变强为了什么?”
“为了我在乎的人和事物,从此不再被欺负,从此不再被破坏。”
“你回去吧!”当年还是中年人模样的蓬山之主淡淡说道。
“为什么?”
蓬山之主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挥了挥袖子,一阵风卷起,把白衣女子往后推去。
……
类似的答案,当年他没有给机会。
但如今,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口说道:“去后山留字!”
说完之后,便也不多做解释,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离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灰总管。
灰总管知道主人的意思,有些意外也有些期待的看向了山下停住脚步的徐长安!
第一一六章且追忆(二)
蓬山原本是没有前后山之分的,整座山都是由千百年的寒冰土石所构成。
若是有阳光透过如同宫闱帷幔一般层层叠叠的乌云照射下来,会在这极西的十万雪山中发现一座宛如宝塔一般晶莹剔透的山,这便是蓬山。
当初的蓬山矗立在十万雪山之中,傲然独立,它与众山皆不同,似乎是一块巨大的千年寒冰,被人几剑削成了宝塔的形状。尖如剑尖,壁如玉璧;而上山的路,也是由灰总管一点一点打磨雕刻出来的,为此他还特地出了这十万雪山,去到了圣朝,和一个老师傅学习雕刻的技艺,这才有了如今通往半山腰的路。
为了看起来美观,四面他都修了路。
不过当那人离去之后,这座山便有了前后山之分。原本的四面山有四条路,其中三条是绝路,除了好看之外,再无其它实用性的功能;为了保证安全,他甚至还设立了阵法。
面向圣朝的方向,立了一块碑,叫做“又一秋”。从此之后,有石碑的这面,便是前山,而另一面,便是后山。
徐长安停住了脚步,没有转头,没有回身。
他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作为人该有的傲骨他绝不比其它人少一分。
人立于天地之间,父母宗亲不能忘,姓氏不能丢;若连本都忘了,那还算得上人么?
他停下脚步,是因为尊重;他不转身,是一种无声的宣誓。
若是对方再提出无理的要求,他绝对大步往前走,绝不回头。
徐长安停住脚步,众人屏息以待。对于这种情况,他们没办法劝。虽然夫子没有教徐长安太多的东西,但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个有风骨的读书人。
就连李道一,此时都闭上了嘴。
若是往些时候,为了些许好处,让李道一认爹、装疯卖傻、坑蒙拐骗都没有问题。
但若是涉及到真正的宗亲伦理,别说一块殒神铁,就算是全天下的财富放在眼前,李道一也不会动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去克服这个问题获得好处,更不用说去劝解徐长安了。
徐长安拄着焚,背对这那块独自在风雪中矗立了几十载的“又一秋”,缓缓的伸起了右手,五根手指仿佛天柱一般,一瞬过后,突然放下了一根手指。
在山洞中看到这一幕的灰总管顿时一愣,龇了龇牙,露出了牙花子,恨不得就冲下去揍徐长安一顿。
向来只有他们蓬山对人摆谱,还没有人敢对蓬山摆架子。
这五根手指头,代表的是时间;代表的是徐长安的耐心,只有五个呼吸的时间。
灰总管看到这个动作,便立马明白了徐长安的意思。若是其它人,根本不会有让他伸出手指的机会,但这个人偏偏是徐长安,让主人既讨厌,又想念旧情的徐长安。
一恍惚,徐长安的手指放下了四根;眼见得最后一根手指就要放下,灰总管来不及多想。
这个孩子的性格和当初那个人一样的倔强,坚决且坚持。
对于决定放弃的事儿坚决,对于决定做的事儿坚持。
若是徐长安真的放下了最后一根手指,就算是把殒神铁放在他的面前,恐怕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灰总管咬咬牙,提着小青鸟,一跺脚,便朝着徐长安飞去。
“喂,灰总管,你提着我干嘛,主人不是吩咐你……”小青鸟的话还没有说完,风便灌进了嘴里,转眼间便来到了徐长安的身前。
这是小青鸟第一次见徐长安,准确的说,是近距离的看到徐长安。
眉如弯月,面容有些严肃,此时一双眸子仿佛幽深的池子,黑黑的眼珠和她青色的眼珠不一样。黑色幽深的眸子,可比她的眸子难看多了。
小青鸟嘟着嘴,看着满身的鲜血的徐长安,叹了一口气。
“行了,小子,有一个机会。”灰总管开口了,没好气的说道。
“说!”徐长安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灰总管听到这个字,气得不行,手指发颤,指着徐长安:“你!”
随后他还是咽下了这口气,缓和了一下心绪这才说道:“去后山留字,看你的能力,要是通过了这关,那还有机会。”
徐长安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我现在突然不想要了,若还是必须出卖尊严还有人性才能获得的东西,我不要。与强大相对比,我更喜欢做个人。”
这句话,又把灰总管气得不轻。
这无非是在含沙射影的骂他们,若他不是和那个人有关系,灰总管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徐长安说完之后,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朝着前方走去。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和恨;令人讨厌和厌恶的人,要么就是你某方面不行,要么就是曾经有过渊源。”
看着坚决的徐长安,灰总管只能说道,虽然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信息。
果然,听到这话,徐长安停下了脚步。
灰总管也松了一口气,只能继续说道:“主人对你并无偏见,若是真有偏见,你真以为那《剑祭三诀.祭心》你能接下来?”
灰总管知道,和徐长安这类人交流,千万不能来虚的。
“若是你想知道更多,那就来后山。”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徐长安沉默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转过了身,看着灰总管的背影,看看身边的小青鸟。朝着穿着青色,有着可爱圆脸的小青鸟点了点头。
小青鸟不明白为什么灰总管把她带下来,但都下来了,带路的活儿便归她了。
众人看得徐长安下了这个台阶,顿时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路走来,为的就是有那么一个机会。
来到后山,只见犹如玉璧的墙壁上有不少利剑的印痕,细细看去,全是残缺不全的字迹。
但粗略看过去,字迹隽秀,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字。反而是在最高出,貌似写着一句完整的话。
徐长安想看清楚那行字,但此时他提不起半点气力,只能瞪大了眼睛,但仍旧看不清。
“落木萧萧西风冷,青衿长绝。满座衣冠,胜雪。”
灰总管没有卖关子,反而直接说了出来。
“这是主人所题,至于何意,你自己去参详。对了,这些不完整的字,你好好看看。”
徐长安走近了这蓬山,看着上面的字,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行了,有事儿问小青鸟,但记住,她不是奴隶。”灰总管说完之后,丢给徐长安一颗丹药,还有小青鸟。
徐长安看着这枚丹药,他知道,一个总管绝不可能私自那丹药给他。他毫不怀疑的吃了下去,果然身体中多了一股暖流,舒服了许多。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蓬山,却突然低下头,看着怯生生的小青鸟。
“你叫什么?”
小青鸟有些委屈,不明白灰总管怎么就把她给留下了。她只能没好气的回道:“我是青鸟,也叫青鸟。”
“那这座山呢?”
“蓬山呗!你是不是傻了!”小青鸟越发的不耐烦,声音突然大了几分。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都明白了。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陶悠然轻声呢喃,他熟读人族典籍,这是这是先贤的一句诗,而这这位先贤只是一位凡俗。
这一句,说的便是传递相思之情,但徐长安知晓,相思有多种,低头看向小青鸟的目光也多了许多柔和。
他走上前去,摸着这些半成品字迹,突然觉得有些温暖。
徐长安退了两步,此时终于明白了,他看着这蓬山,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这些字迹,属于他母亲,那个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名字,却给了他生命的母亲。
那个曾经在攻城时,白衣擂鼓,为夫壮行的母亲。
虽然母亲没出现过,但却一直护着他。若非母亲的缘故,敖姨定然不会帮他,更不会意外发现汪紫涵;若非母亲,蓝前辈也不会理会他。
徐长安不是傻子,当初通过蓝前辈的一些言语,便明白,此次前来定然和母亲有关;而且,这蓬山之主对父亲如此厌恶,但却对人族没有偏见,那原因也显而易见。
徐长安眼角有泪,这么长时间来,他都见过父亲了,却从不知道母亲的消息。如今,终于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到这行字了,这上面,曾经有母亲的气息。
他摸着这字,怔怔的看着,眼角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脸上却带着笑。
……
“其实他性格和小主人挺像的,一样的倔强。”灰总管站在了白衣老人的身后,壮着胆子小声的说道。
灰总管只听到一声冷哼,再度抬起头,主人便消失不见。
……
“老头,你给我查清楚蓬山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查探清楚了,你的少阁主就还给你。”
袁霸天如同提一条死狗一般的提着林浩天,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想当初在长城外这林浩天是何等的高傲,但如今呢?
在他们面前高傲的人多没有好下场,穷天奇如此,林浩天也是这样。
三妖相视一笑,眼中都有光。
“可我怎么混回去?”福伯一脸担忧的看着林浩天,脸上全是焦急之色。
“你是侍剑阁的人,那徐长安他爹是侍剑阁的阁主,既然这样,那你……”袁霸天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突然出手,一掌打飞了福伯,福伯本就受伤,又被偷袭,便倒飞而出,鲜血在空中画出了一条弧线。
“懂了吗?我们等你消息。”袁霸天说完,便与陶吞天还有齐福天带着林浩天走远,只留下了在雪地中的福伯。
福伯坐在雪地中,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随后擦了擦眼睛。
他一把年纪了,从没做过这种事,更没有受过这种欺负。
他自然懂得这三妖的想法,就是让他用苦肉计混入徐长安的身边。他本极不愿意这样做,可一想到林浩天,便只能把目光移向了蓬山。
“少阁主,老奴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福伯轻声呢喃着,眼中有泪光,又转过头看向了三妖离开的方向,最终朝着蓬山走去。
第一一七章且追忆(三)
寒风中,青衫少年坐在了宛如玉璧一般剔透的山壁面前。
盘腿而坐的徐长安,犹如一个入定的老僧,闭上了双眼,长剑担在腿上;更切确的说,应该说是像一个犯了错,面壁思过的老僧。
老僧入定,凭借的就是一股定力;不远处有烤肉的香味传来,甚至还有滋滋冒油的声音传入耳朵。但此时的徐长安,仿佛一个被封闭了嗅觉和听觉的人,他只是盯着那些比划。初看这些剑痕没什么,可若细细感受,便能感受到一股凌厉的剑气。
徐长安面对着这些剑痕,没有用眼睛去看,反而去感受。
有些时候,失去了一些感官,其余的感官会更加的灵敏。
风声很大,但徐长安似乎却听到了剑痕之中也有细小的风声。这几十年来,剑气凝成的风,声响不断,一直在剑痕中不停的搅动,却又没有溢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座千百年的寒冰所形成的冰山上的剑痕才没被风雪所覆盖。
徐长安露出了笑容,终于明白了一点。
他睁开了眼,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道一等人,李道一从火架上拿了一块肉下来,作势要丢给徐长安,徐长安苍白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摇了摇头,又继续面壁思过去了。
“这小子,面壁思过了,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每次活下来都需要那么多的人付出代价?”李道一说着,咬了一口刚才准备丢给徐长安的肉。
小白听到这话,龇着牙,又要跳到李道一还没长出长发的脑袋上。
李道一看了一眼作势欲跳的小白,急忙瞪大了眼睛,抽了一根枯枝指着它说道:“你别过来啊,我和你主人啥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他两句咋了?道爷我命都给了他好几次了。”李道一说着,放下了枯枝,挽起了道袍,露出了手腕,但手腕上的紫色光环被隐了过去。
小白看着李道一的模样,人性化的咧嘴一笑,似乎有些尴尬。
它也明白,李道一和徐长安的关系,也知道这些话是事实也是玩笑。
但李道一那圆圆的脑袋它太喜欢了,总喜欢随便找个理由跳上去,要不是因为小白经常跳到李道头上盘那颗圆圆的脑袋,只怕李道一的头发能够长得更快。
说话间,坐在一旁的小青鸟瞪大了眼睛。
但她瞪大了的眼睛和李道一的却是不同,李道一瞪大眼睛是为了吓唬小白,不让它跳到自己脑袋上;而已经能够化为人形的小青鸟却是因为好奇而瞪大了眼睛,她也看着小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纯白的小白,想摸摸小白,但是不敢。
怯生生的模样,配上圆圆的脸,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软。
“小道友,没事,你摸它,它敢凶你,道爷我帮你凶他。”小青鸟也穿着青色的道袍,故此李道一就喊了一声小道友。
小青鸟听到这话,也是畏惧的看了一眼李道一。
刚才这位李道一道长为了让她吃肉,居然龇起牙恐吓她,要不是那位饕餮哥哥出言相帮,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有点想念灰总管和主人了,灰总管和主人可不会凶她。
脸色苍白的常墨澈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微笑,也没多管,反而是陶悠然哭笑不得,看不下去了。
“李兄,她是小青鸟,更喜欢吃素,吃蕴含灵气的草,除非没办法,不然不吃肉的。”小青鸟听到这话,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为了证明这句话,她身后挎着一个小竹篓,从竹篓中拿出了一棵草便吃了起来。
李道一死死的盯着那棵草,眼睛红了。
这可是炼丹的上好材料,若是用来炼丹,在小宗师以下的境界,都能快速恢复实力。
“你要不要学习一下吃肉?”李道一再度为她送上了肉,但眼睛却是盯着小青鸟的竹篓。
小青鸟急忙捂着自己的小竹篓躲在了陶悠然的身后,本想只露出眼睛偷看李道一,但圆圆的脸盘子太大,露出了一只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小半的脸。
李道一面露微笑,想了想,一把揪过正在吃肉的小白,抱着小白说道:“来摸摸它,它不会凶人的。”说着便要往陶悠然身边凑,陶悠然叹了一口气,只能拦住了李道一无奈的说道:“李兄,青鸟也是鸟,即便是虎还是猫,它们天生就害怕。”
李道一闻言,只能悻悻的抱着小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看看你,没用!”李道一指着小白说道,小白
听到这话,立马龇着牙,看着李道一。
“大哥,您请,吃条腿!”李道一脸色一变,急忙给小白递上了一条腿。
这些肉,不是他们自己打来的,在这连绵不绝的雪山之中,他们可不敢乱搞,要是随意狩猎,只怕会生出无数的祸端。
每隔一段时间,灰总管就会给他们一些柴,还有一些肉。至于怎么生火,怎么弄,灰总管可不管。
几人吃着肉,烤着火。
出了四面透风,大火需要用法力维持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很好。
不远处,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常墨澈率先发现了,原本眯着眼假寐的他,急忙起身转头看去。
老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满身的鲜血,可之前防备他们的模样完全不同,判若两人。
来者正是福伯,有些事儿,他没得选。
看到福伯到来,除了继续入定的徐长安之外,其它人都站了起来,小青鸟更是躲在了陶悠然的身后。
虽然这些人要她吃肉,会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但小青鸟清楚得很,道长还有这饕餮哥哥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这老人她可记得很清楚,他会对自己出手。当初要不是灰总管及时出现,自己肯定被他给抓住了。
“我……”福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他低下了头,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咬着牙说道:“我们遇上了妖兽,我和少主走散了,我……”
“那关我们什么事?”李道一回答得极快,还无辜的挠了挠脑袋,摊开了双手接着说道:“又不是我们叫妖兽去抓你们的。”
这句话,说得福伯脸一阵红,一阵青,不敢抬头。
毕竟这长城之战的起因,全是他们少阁主引起的。这事儿,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什么秘密。
“要是想休息呢,可以让你休息一下。先说好啊,我是看在徐长安的面子上,毕竟你们那少阁主也不知道凭什么当上的。论修为,坐着和他打都打不过;论功绩,改革浪潮正热,越州也是我们家小长安打下来的,还有封武山和满雪山大胜妖族;论正统,你家少主姓徐还是姓逢,或者姓姜?即便是姓姜也说得过去,但他不过是老阁主收的弟子罢了,以后当个长老就不错了,有守天下那份心吗?”
一席话问得福伯低着头,不敢言语。
“行吧,你先待着!”
李道一叹了一口气说道,便转过头去,怀里抱着小白。
小青鸟想了想,悄悄的蹭到了李道一的身边,小声的说道:“他是坏人!”
李道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小青鸟,看着老老实实坐在火边的福伯,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同时,他转过头,笑着问小青鸟:“那你看道长哥哥是不是坏人?”
小青鸟一看到李道一那不怀好意的笑,便急忙跑回陶悠然的身边。
……
过了一天一夜,徐长安终于动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墙壁面前,伸手摸着那没有剑痕的地方,焚和含光都被他插在了雪地里。
他伸出了手指,以指为剑,戳在了墙壁上。
墙壁出现了一道印痕,但几个呼吸过后便恢复如初。这墙壁如同活物一般,恢复力令人咂舌。
徐长安皱起了眉,又坐了下去,这一次,他继续墙壁更近。
“主人,你这太像小主人了,当初小主人也是立马领悟到了一部分诀窍。当初小主人三天便能留下一个时辰的印痕,不知道他……”灰总管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年来,主人不是没想过收徒弟,但那些徒弟只会用刀剑劈砍,连个印痕都无法留下。
当初那白衣女子也是这般,当初的墙壁上没有字,她没办法感悟,也没有任何的方法,但却坐在墙壁前一天后,抛弃了手中的剑,留下了一道印痕;一天后,留下了能存在一刻钟的印痕;三天后,留下了能够存在一个时辰的印痕。
白衣老人没有回答灰总管这个问题,看得出来,他应该还是满意徐长安的表现,但还是说道:“差远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
雪山连绵不绝。
放眼过去,苍白天地一片白,宛如一幅图画。
但这图画中,却是多了一抹红。
红色的僧袍,变红的白袍。
“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大宗师的实力就敢来这儿,正好老子许久没有吃人肉了。”天空中传来了声音,年轻的剑仙有些慌张,而和尚则是双手合十,反而坐了下来。
“聪明,不反抗少点痛苦!”
一只毛茸茸的掌,从天而降。
这是开天境,而僧人却只是大宗师;他没有小夫子的实力,却有小夫子的淡然。
年轻的剑修看着越来越近的手掌,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坐以待毙,正想出剑,“嘭”的一声巨响传来。
僧人睁开眼睛一看,远处一直鬣狗被砸飞在地,白色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
僧人转身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壮汉拿着一根铁棍,嘴上叼着牙签,霸气十足。
他咧嘴讪讪一笑,放下了长棍,朝着僧人双手合十,玩世不恭的说道:“知一法师,真巧啊!”
僧人正是从血佛山下来的李知一,年轻剑仙宁致远。
他们来到了雪山之中,这才真正感受到了妖族的实力。雪山之中的开天境,多得让他们咂舌。每过一个山头,便有一名开天坐镇。
“是挺巧,朱战施主。”李知一微微一笑,救下他们的正是朱厌一族的朱战。
“相请不如偶遇,那知一法师,我们一起吧!”朱战立马说道,他们朱厌一族和佛门关系莫逆,此番也是朱厌一族受人所托,他这才会出现在此地。
不然怎么刚好那么巧,能够救下李知一。
“是偶遇还是相请?”李知一看着朱战。
朱战挠了挠脑袋,他不太会撒谎。
李知一也没有深究,继续朝着蓬山走去。
朱战为何而来,他大概能够猜到。
……
灵隐寺,虚云大师看着竹林间的雾气,有些心绪不宁。
“师弟啊,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师兄能做的,就那么多了!”
他轻声呢喃道,随后转过头,对着一老人说道:“多谢朱施主!”
这老人朝着虚云大师鞠了一躬。
“佛门和我朱厌一族本就关系莫逆,此等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佛门讲究因果,大师为何主动掺和这件事,佛门镇魔,道家诛妖,不关灵隐寺的事儿啊!”
“天下苍生,所谓的责任没划分的那么明显。”虚云大师淡淡说道。
“可李知一,不是已经叛出灵隐寺了吗?”
“有些因果,不必承担;但,有些人,舍弃不下,放不下这段因果。我和他的因,在入门的那一刻,便已经种下。即便离开佛门,也解不了,更不应该逃避。”
虚云大师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蒙,他摇了摇头,打了一个佛偈。
“自己始终还是放不下啊!”
那在他身旁的老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一礼。
“师弟,你要平安归来啊!”虚云大师心中默念道。
虽然表面上李知一已经不是灵隐寺的人了,但实际上,灵隐寺从来都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
剑七看了一眼自家大哥,便不停的在洞中踱步。
“大哥,你自己的事儿自己面对,有些事儿和徐长安无关,难道你就让他承担吗?你不担心那老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对小长安出手吗?”
徐宁卿打了一个盘腿,坐在了洞口,对于这句话,充耳不闻。
这是他的家事,也不是他的家事。
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生灵涂炭;不过,他相信,只要那老家伙心中有情。徐长安去处理这件事,比自己适合得多。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剑七,随后看向了洞中那一条神龙残留的神魄,眼中的眼神越发的坚定了起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人族,更为了喜欢人族的她,为了她的愿望。
生存的权利和尊严都应该受到尊重,无关血脉和实力。强者的实力,不应该是为了欺辱弱者而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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