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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晾晾     夫人万岁txt下载     夫人万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9章 帮忙的条件(一更)

    在一阵鸡飞狗跳过后,程衍和程岐终于留了下来,宠姐倒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孤僻,只是性子看上去有些喜怒无常不好接触。

    她叫阿辽上茶,那人见程家这两人突然出现,气的七窍生烟,又不好在宠姐面前发作,只在下去备茶时顺便告诉了浪云妈妈。

    那老妇捧了捧胸前的数斤肉,她素来厌烦没规矩的个客人,但宠姐既然留了,又是程家少爷,只得道:“罢了,宠儿留了,你也看情况招呼着,待一会儿就撵人,别累了宠儿。”

    阿辽忙不迭的应了。

    另一边,程岐接过茶坐下,也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是薛定谔的猫,把盒子打开了,进了宠姐的房,才知道那人的态度。

    再看旁边的程衍,他被方才的一摔弄得鼻青脸肿,这会儿还在揉着自己的后腰,茶也不喝的生着闷气。

    程岐本来想嘲笑她,结果鼻前飘过一阵香,倒是被宠姐掐住下巴抬起脸来了,一对桃花眼滴溜转圈,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的程衍盯着宠姐那鲜红的指甲,神色沉肃。

    “是个女的。”

    宠姐冷淡道:“这位既是宗玉公子,想必你就是岐姑娘了?”松开手回去软榻坐下,将那方写了诗词的白帕收好,“你找我做什么?”

    程岐摸了摸发痛的下巴,心说这人眼睛倒是毒,竟然一眼就把自己给看穿了,索性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宠姐,我知道你素来有着自己的规矩,我和程衍今日冒昧而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

    宠姐面容沉静,声音远而冷,就好像她并不是坐在面前,而是在另一个山巅般:“岐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卖笑的娼妓,您可是国公府的长孙嫡女,有什么事能帮到您。”

    “难不成?”

    宠姐凤眼斜睨:“快入宫了,想让我教你些房中之术?”

    程岐皱眉。

    果然是女妓。

    “是分缎坊的事情。”

    程衍冷淡的接过话茬,较之程岐,他更不想和宠姐纠缠:“冯家冯宜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因为她的一句话,我们家分缎坊的积压厚缎彻底砸了,三房那边不能交差,所以……”

    “所以你们是来推销的?”

    宠姐笑道:“想让我买些厚缎?”

    “当然不是。”

    程岐打断道:“这分缎坊的业务指标不小,就算你想帮,怕是也爱莫能助,所以咱们互通有无,玩一个双赢。”

    宠姐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什么双赢?”

    程岐笑道:“我知道宠姐你名声在外,曼妙红颜难得一见,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满梁城的显赫权贵都是你的追求者,所以……能不能请您开一开金口,帮我家分缎坊度过这次难关。”

    “你的意思是。”宠姐听明白了,“你要我声称,喜欢你们家分缎坊出的厚缎,这样那些来讨好献媚于我的,就会争相去买,至时便能顺理成章的帮你清了存货,对不对?”

    程岐点头。

    “那我有什么好处?”宠姐问。

    程岐坦然道:“那些厚缎啊,不瞒你说,那些料子都是极好的上京货,只不过因为冯宜的一句话,才无法脱手,还请你帮帮忙,事成之后,自会另有谢礼奉上。”

    “姑娘客气了。”

    宠姐并未马上答应:“我什么都不缺。”

    程岐回头看了一眼程衍,那人点头,她这才道:“恕我直言,你再如何也只是流女,怕是赚来的钱收来的礼,全被浪云妈妈藏了,那些达官显贵喜欢你,却也碍于身份不敢赎你,不如这样,你帮了我,我想办法把你赎出这冠玉楼,不叫你以后再以色侍人,卖笑为生,你觉得怎么样?”

    宠姐闻言回头,一双眼里满是复杂。

    程岐以为有机可趁,那人怕是动心了,又趁热打铁:“你方才说什么都不缺?”指了一下窗棂上刻着的诗句,“那上面刻着的,还有你帕子上的诗,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缺?”

    只怕良人还在等。

    她却只能委身勾栏。

    “姑娘,我可是冠玉楼的招牌,你想赎我,就不怕那位浪云妈妈狮子大开口吗?”宠姐淡笑。

    程衍在旁平静道:“看来你是有心离开这里了?”

    宠姐的笑即可收回,出乎两人意料道:“当年我濒死之际,是浪云妈妈好心收留了我,她并未逼我为娼,是我自愿报答才做妓的,二位的算盘打错了,请回吧。”

    她说完,这次连程岐都没再坚持,她知道这种情况,就算自己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不好使,认准的东西,不是轻易能掰动的。

    再这样和她纠缠下去,只会耽误了程云夺规定的期限,程衍倒也没有磨蹭,起身道:“既如此,那今日打扰你了。”

    程岐也站起身:“原以为你这般挑剔恩客,却能在贵妃主子的行宴上应程家邀请来唱曲,是看得上程家,到底是我想多了。”

    说罢,和程衍前后往出走。

    宠姐瞥眼那女孩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几秒后,就在程岐将要迈出她闺房门槛的时候,她唤道:“留步。”

    程岐回头。

    宠姐起身上前,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倭国洋剑,刹那间,只见她腕转灵活,那长剑翻覆出花,如毒蛇般直冲程岐面前!

    程岐瞳孔缩小,却因反应不及,闪不开这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她想不通这名女子为何要夺自己的性命,而几乎是同时,眼前又闪过一道黑影,快的难以捕捉……随后,一切纷乱都停止了。

    程岐趔趄的往后一步,看着对面的宠姐。

    这女子神色平静,丝毫不像是刚拿了剑要刺杀自己的样子,再看那道黑影,原是程衍的手臂,他在紧急关头攥住了那剑尖,一脸铁青愠怒。

    宠姐猛地抽回那长剑。

    “程衍!”

    程岐低呼,赶紧夺过那人的手,五指掰开,可除了硌出的红印并未出现什么伤口。

    “剑未开刃,姑娘受惊了。”

    宠姐将那剑利落的插回鞘里,淡淡道:“姑娘方才说的事情,我决定帮了,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程岐抬头,谨慎道:“什么条件?”

    宠姐回头看她:“我与你对诗,与他试剑,若能赢我,我便答应你今日来意,如何?”

    “好。”

    程岐没有犹豫。

    管她什么花花肠子。

    来者不拒。

第120章 拿来主义(二更)

    皇帝当年推旧朝立新国,十七年来风调雨顺,国情鼎盛,慢慢的重文轻武,因为享乐消遣,尤其爱诗,更推崇诗人。

    昌朝有两句流传甚广的大白话,一是‘一首名诗写一年,以后到哪儿都不花钱’二是‘一首名诗握在手,想往哪儿走往哪儿走’

    这,在昌朝是真理。

    就拿这冠玉楼来说,譬如阁下招了个姑娘,在香气四溢的包间里,两人咬耳厮摸后,终于忍不住了,肯多掏钱深入了。

    但这个时候,那姑娘却从‘小六’把自己并腿成‘小文’,声称要多加钱才肯和阁下详细交流。

    阁下不肯,那姑娘却说,我好歹也是熟读过李杜诗篇的,现在便能背几句与你听,你不肯多掏银子,便是瞧不起我了。

    阁下一听有道理,服气,马上加钱。

    亦或者,阁下写过一首小有名气的诗,不能说是名满天下,但怎么着也是名满梁城了,那么恭喜阁下,以后街坊邻居出个小纠纷,有个什么家庭矛盾,婆媳不睦一类的,就都会来找你解决了。

    还有就是最重要,需要敲黑板的一点。

    科举考试的时候,就算你不会那些试题,却能凭借风骚的本性写两首风流的情诗,再正好赶上那主考官年轻时也曾有过些红颜知己未能续写余生,嘿嘿。

    那么妥了,今年的登科选手也许就是你了。

    就算没有中,那主考官在礼部那边多提了两嘴,这话再辗转腾挪到皇上的耳朵里,皇帝一看阁下的事,哎呦呵,心说还有这么一个洪湖水浪打浪的骚客,任由沧海遗珠岂非暴殄天物,便将阁下招到身边来,随便许个文散官养着玩,也可保荣华富贵一辈子。

    不信看看清朝纪昀纪晓岚。

    话说程岐还拜读过他写的那本《阅微草堂笔记》,其重口猎奇堪比《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让人那啥…流连忘返。

    这会儿再看宠姐,她也是个喜欢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的,便淡笑道:“我久居阁内,喜欢酒舞吟诗,但事实如此,我一个娼馆花楼里出来的女妓,真文豪不屑之,同行人又难以有共同语言,方才听姑娘念叨了几句,所以心痒难耐,对一对又何妨。”

    程衍早已受不了这个女人,怎奈程岐压着,而且看那人的样子好像肚子里还真有几句诗的样子,才道:“怎么玩?”

    宠姐笑着走到旁边,程岐两人跟着过去,转过那收起来的幔帐,抬眼却是另一个小花厅,装修样式像极了日式的剑道场。

    “我与宗玉少爷比剑,七个回合为一轮,姑娘作一首诗,若是宗玉少爷输了,或者一轮到了姑娘没有作出来,便算输。”

    “也就是说,我和程衍其中一个失败,就算你赢了?”

    “正是。”

    “那开始吧。”

    程衍叫程岐退后,拿过墙上挂着的那柄长木剑,宠姐也一样,她双手握着剑柄在身前,眼底难得露出些兴致来。

    “也是许久没玩了!”

    话音未落,宠姐犹如离弦之箭般冲来,那有力顿挫的脚步声,让楼下正在御女的恩客疑惑的抬头,却又很快回神入温柔乡。

    而楼上,程衍微眯双眼,横木剑击开,甩腕而上,擦着宠姐的木剑削在旁边的墙上,咚的一声击出个印子来!

    “一招!”宠姐笑着喊道。

    程岐在远处站着,神色到没有多紧张,她早就知道自己穿越来的这个朝代,不管从哪个细节来看都是伪唐,那么只要拿后世的名诗现用就好了,谁让她是个理科生+体育生呢。

    再然后就是用谁的诗的问题,当然,以现在的情况看,得选用宠姐喜欢的风格,程岐想着方才看到的诗,那么相思难解。

    有了,那位词压江南,文盖塞北的千古第一才女!

    李清照,对不住了。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程岐念了这么一句。

    程衍猛地转头,眼前素来的泪蒙悄然消失,隐露出瞳孔深处,有什么难以揣测的东西在逐渐凝成,又很快投入到比试当中。

    宠姐听到那词也是一愣,看向程岐的目光有多凝重和不可置信,只是这样一晃神,被举剑而来的程衍偷袭,忙抬剑抵挡,两道利落的敲击声响起,宠姐看着木剑上的裂痕:“偷袭者,胜之不武。”

    程衍冷笑:“这叫以逸待劳。”

    “两招!”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昌朝人爱诗也爱词,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一直都是名诗多好词少,久而久之,好的词和词人都难寻了。

    程岐方才那两句,倒是很有意境,宠姐脸上的戏谑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严肃,握紧手中剑柄。

    “三招!”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四招!”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一句幽幽的念完,早就被这首千古名词醉花阴的词意扰了心神的宠姐浑然一颤,整个人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当中,稍不留神,手中的木剑被程衍击开,触地断裂,啪的一声清晰的很。

    只不过程衍力道过于大了,她不支的斜倒在地,扯断了纱帐,那层层叠叠倾落间,掩住她眉眼的诬陷落寞和失意。

    程衍趁势,手中木剑利落撤回,顺着臂肘绕了一个圈儿,抽的那风声猎猎,最后抵在宠姐的脖颈处,冷静道:“才五招,你输了。”

    程岐也道:“我的词也作好了。”

    “哎呦我的天老爷啊!”

    身后响起阿辽的惊呼,他瞧着宠姐脖颈处的木剑,吓个半死,上前推开程衍挡在宠姐身前:“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仇什么怨尽管冲着我阿辽来!谁敢动我们家宠姐一根毫毛!”

    明明怕得双腿发抖,却还是一步不挪的站在那人身前。

    程岐想解释,倒是宠姐先开了口,她推开阿辽,对程岐道:“是我输了,不过比起宗玉少爷的武功,倒是姑娘的词极好。”

    程岐微笑。

    李清照,词国皇后,当然是极好,学生时代的那一首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力压了多少当代的无病呻吟。

    “姑娘,既如此,可否再做一首。”

    宠姐突然道。

    程岐也没有准备,和程衍对视一眼,这才又转了转,故作思忖。

    “红藕香残玉簟秋。”

    宠姐神色又一秒专注。

    《一剪梅》

    程岐深吸了口气,从脸上看,好像很费脑细胞的样子。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一口气说完,稍作停顿,假意思忖下半阙。

    见宠姐体会到词中意味露出苦笑,程岐这才继续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好。”

    有细散的阳光打在宠姐的侧脸上,浓密的羽睫掩着她的眸中情绪。

    “好一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短短八字,意味无穷。”宠姐抬头,“姑娘果然是才情两全,今日这两首词,姑娘的名声可是要东山再起了,有这般好的词才,何苦从前隐瞒,叫世人嘲弄癫狂呢。”

    程岐想了想。

    “心中事,更与谁人说。”她轻笑道。

    宠姐淡然一笑,略带疲惫的转身:“姑娘放心吧,您今日交代的事情我会悉数办好,今日是我放肆,您切勿见谅。”

    程岐再想说什么,那人却叫阿辽送客了,待那两人离开,浪云妈妈上来,瞧着那地上的碎木剑,叹了口气道:“宠儿啊,你前些日子要人送去蒋府的手抄帕子,都被蒋小王爷那个混世魔王送回来了。”

    “接着送。”

    宠姐没有回头,纤长的身躯孤零零的。

    浪云妈妈心疼道:“宠儿啊,还是算了吧,你的身份,这辈子怕是进不了蒋家了,还是收了这一片痴心吧。”

    “接着送。”

    宠姐固执道。

    浪云妈妈没办法,应道:“好,我的傻孩子。”

第121章 天上掉下了潘金莲(一更)

    离开冠玉楼,程岐两人并没有顺着来时的夹角再钻出去,而是从后门顺着南宁街往出走,那人烟也实在是太过稀少。顶 点 X 23 U S

    等再往前走,到了居民区,那两侧的二楼都开着窗,晾衣服的杆子七横八落的支着,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声,吓人一跳。

    程岐倒是没被那孩子的哭声吓到,反倒被程衍吓到了,自从出了冠玉楼,那人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是故意的就是脖子落枕了。

    “你看我干吗?”程岐忍不住问。

    程衍这才将双臂垫在脑后,语调懒散的说道:“竟不知道你肚子里有这么厚的墨水,方才那两首词做的,还真有水准。”

    虽说知道谦虚使人进步,但程岐心大,一听这话立刻飘了,大言不惭的将李清照的心血纳入囊中:“那当然。”

    程衍邀请:“那再来一首。”

    “不行。”

    程岐横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东西不能量产,你以为是种白菜啊,这来一首那来一首的,土鳖。”

    程衍今天可是累坏了,懒得和她争辩什么,只是道:“不过你那两首词闺怨味很重啊,怎么?还没入宫,就做好老死宫中的准备了?”

    程岐瞪眼,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那人不察,又一次中招的往前踉跄好几步,扑至墙边才算完了。

    “我靠……你个智障……”

    程衍痛心疾首的回头看她:“你还真踢啊,我可是病人哎。”

    “这叫千锤百炼,你不懂。”

    程岐拽着他飞快的往前走,谁知那人赌气挣脱开,然后抱臂站在原地冷漠道:“我不懂你懂,你走吧。”

    程岐失笑:“你幼不幼稚,宠姐既然答应了咱们的事,得赶紧回去和盛叔他们说一声,把那些厚缎都置备好啊。”

    程衍充耳不闻,索性把脸扭了过去。

    程岐抬头看了一眼,两人正在一家人的二楼窗下,那支窗的叉竿还挂着两三件肚兜,合该是屋内媳妇的,这日子过的穷苦,也不注意形象,内衣就这样浑晾在外,也不怕被风刮走了。

    “我说,你要是不走,一会儿上面砸下来什么东西,把你咔嚓一下砸出脑震荡,下半生瘫痪在床,我可不管你啊。”程岐道。

    程衍气怒的深呼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果不其然,程岐的乌鸦嘴又实现了,那叉竿连着肚兜一股脑的跌了下来,正好砸在了程衍的脑袋上,可怜那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我靠!”

    程岐也吓得后退两步,瞧着程衍用那青筋暴起的手,将头上的内衣和叉竿摘下去,只是刚想掷在地上

    “公子!”

    这一声粘软如酥糖,程岐听得晕乎乎的,抬头一看,方才那个二楼的窗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妇人。

    那真是。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好一个客串而来的潘金莲。

    这个场景和故事发展说实话也挺像的,程岐茫然眨了眨眼,见那妇人探着半个身子,瞧见程衍一副好皮囊,登时心花怒放,却不敢明表,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女难辨的人。

    “公子,公子别扔。”

    妇人叉手道了个万福,声音娇柔:“我一时失手,公子莫怪。”

    程衍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绷着脸。

    程岐见状,脑补了一下他的心理活动。

    以下是程岐脑洞。

    …

    哼,想骗我?这叉竿和衣服怎么会自己无缘无故的掉下来,秋末井水那样的冷,洗一次衣服费事得很,既如此,晾的时候必定弄得十分牢固,更何况这不是外衣,这是内衣,更得小心仔细的晾。

    突然掉下来,一时失手?我看这妇人分明是故意调戏,看见自己长得如花似玉就心生不轨,拿个内衣就往自己脸上扔,不过是想让自己多看她两眼罢了,仗着自己风骚,以为能顺利攀高枝了。

    更何况,这还是手旁有内衣和叉竿,就顺手扔下来了,这要是看到自己想要吸引注意,手旁有个花盆,还扔花盆了呢。

    贪图自己美色者,不可饶恕!

    …

    见程衍无言,妇人笑容娇怯,还以为是这人看自己看呆了,毕竟长得好看不算什么,知道自己好看且善于利用,才叫厉害。

    “公子。”

    这娇柔妇人又往出探了探身子,只把胸前的两坨挤出那冠玉楼浪云姑姑的效果来,乱颤白花好像刚出锅的豆腐。

    “公子不嫌,可否把那小衣和叉竿送上来。”她笑吟吟道。

    “你的意思是。”

    程衍终于开口,眼角还有着被叉竿打出来的淤青:“让我现在上楼去,把这叉竿和衣服交还给你是吗?”

    妇人眼中一亮,差点就把爷们刚好没在家写在脸上了,以为程衍是有心勾搭,忙矜持的点了点头:“有劳公子了。”

    程岐在旁皱眉,心说这个发展好像不对啊,不应该是像电视剧里那样,程衍飞檐走壁,攀住窗口,把那衣服和叉竿还回去,顺便再眉来眼去一会儿吗,怎么眼前的这个进展那么快,都往屋里招了。

    她磕着空气瓜子,看的不亦乐乎。

    结果,程衍也说道:“小嫂子,屋子我就不进去了,不过小嫂子别担心,我照样有办法把这叉竿和衣服还给你。”

    妇人听他说不进屋,立刻有些萎靡,但很快就被那句小嫂子又给惹得春心荡漾,她年少风流,嫁了个老实的,久居屋内自然早就待不住了。

    程衍这般年下小狼狗,谁人能受得住啊。

    “好好好,那你怎么给我啊?”

    她越笑越浓。

    程衍也笑了笑,五官漂亮的那妇人眼花缭乱,谁知转瞬,程衍脸上的笑就换成冰冷,一伸手用力的将那叉竿和衣服抡上去,嗖嗖嗖的扑面就将妇人给打倒在了屋里,清晰一声噗通,估计是后仰着地。

    “哎呦喂!”

    那妇人低呼。

    程衍一脸正色:“我说你这人是不是他妈有病啊!一个衣服还晾不好吗!一走一过往人家脑袋就脑袋上砸!砸死了你赔啊!都他妈有爷们了!没我漂亮还成天惦记着红杏出墙!”

    程岐和那些探头出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愣住了。

    她吐了吐嘴里的空气瓜子皮儿。

    好家伙。

    不按套路出牌啊。

    还削人家一个大跟头。

    话不多说,她赶紧低头拉着还在骂骂咧咧的程衍往出走,丢不起这人丢不起这人……

第122章 奉命捉贼(二更)

    将那新媳妇儿用衣服和叉竿削了个大屁蹲后,程岐赶紧拽着程衍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几乎是跑着出了巷口。

    只是还不等到国公府门口,就见那里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拥挤的人群里,似乎有官府的人。

    程岐疑惑的张望:“怎么回事?”

    程衍谨慎,将她往后拉了拉,免得程岐被群众拥搡,身后突然传来辛夷的喊声,他回头,那人跌撞在眼前。

    “出什么事了?”

    程岐先问。

    辛夷气喘吁吁,嘴皮发白:“岐姑娘,宗玉少爷,出大事了。”扶着膝盖连连咳嗽,“是官府的沈捕头带人来了,说是咱们国公府窝藏盗贼,奉徐府君的令来捉拿,是孟姨娘让奴来寻你们的。”

    程岐皱眉,伸手帮他拍了拍后背:“慢点儿喘,小心岔气儿。”

    辛夷吓得连连推拒:“奴可不敢让姑娘伺候,您二位还是先和奴从后面小门进去吧。”

    程岐和程衍跟着进去,又脚步飞快的赶去府门那边,孟姨娘见他俩来了,大松了口气,同时又对程岐那身所谓的‘奇装异服’而瞪眼发怒。

    只是此刻情况紧急,孟姨娘一把拉过程岐询问:“这府门外围了那许多人,你和宗玉没磕到碰到吧。”

    程岐摇头,询问起缘由,程岱倒是挤过来说道:“是沈捕头,他说前些日子下的海捕文书,其中一名窃贼就在咱们府里。”

    程岐环视:“二叔和三叔呢?”

    “祖母病重没敢打扰。”程岱道,“二叔和三叔在鱼行那边。”

    孟姨娘急的不行:“老夫人那边绝对不能惊扰,可有沈捕头的人在外头拦着,二爷和三爷也请不回来,你说……”跺着平履,“你说咱们府里怎么会私藏窃贼呢!”

    程岐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沈捕头要找的是谁了。

    还能是谁。

    周遭一片乱糟糟,程岐回头寻找,瞧见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程岚,往日沈鹿都是不离他三丈外的,这会儿却寻不到踪影。

    她咬咬牙,就知道大哥当初是招了个麻烦,窝藏窃贼,这罪名可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会损毁国公府的名声的。

    “程岐。”

    程衍在旁道:“秋白身子不好,现在家里数我为长,二婶和三婶都是妇人不能出面,沈捕头那边还是留我对付吧。”

    程岐不放心的拽住他袖子:“程衍,那沈捕头因着发妻伤逝,与咱们国公府一向不太交好,这次也是指名道姓冲咱们长房来的,你没看他特地避开了二叔和三叔吗。”

    “那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程衍推开她的手:“总不能让他带人在府前这么胡闹,如此一来咱们国公府成了什么了。”再次震袖,“我去看看。”

    程岐往前一步:“我陪你。”

    “我是长房嫡女。”她强调了一句。

    程衍对视着她的那双桃花眼眸,里面写满了认真。

    他点头,同程岐拨开在门槛内拦护着的众家仆,正色道:“我是程衍。”

    沈捕头带着十数位捕快站在府外,他按着腰间佩剑,一袭褐红色的官服威风得很:“你们这国公府,总算是有个敢说话的了。”

    “宗玉少爷。”他笑道,“大名鼎鼎的宗玉少爷。”

    程衍不做反应:“沈捕头今日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我程家和葛使君一向交好,如何会窝藏偷了使君青玉猪雕的窃贼,想必是捕头弄错了,还请带着诸位官爷回吧,别误了官府的正事。”

    见程衍这般不卑不亢,沈捕头有些惊讶,也暗藏欣赏,一个过继来的外家种,也敢出来和自己对峙,倒有些胆量。

    “宗玉少爷。”

    沈捕头不肯放弃:“某今日上门并不是冲穴来风,而是接到百姓们的检举,说在你们国公府,看到了海捕文书上的窃贼。”

    他往前走两步算作试探,可程衍身型未动,倒是旁边的那些府内家仆瞪眼上前,不允许他踏进府内半步。

    “宗玉少爷别吃心。”他道,“某并非针对你们程家,而是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让某带人去搜一下吧,也好给你们程家一个解释,若是贼窃并未在里面,某也好回去和徐府君复命。”

    “徐府君?”

    久久未言的程岐一言中的:“恕我直言,捕头今日前来,并不是奉了徐府君之命吧。”

    果不其然,沈捕头笑容敛回,而程岐根据这人的微表情,推断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沈捕头的确是私自带人来的。

    其一,徐府君和程家交好,就算要是将府内的窃贼带走,也必定会吩咐沈捕头私下登门,不会这般大张旗鼓,故意抹黑程家门楣。

    其二,如果是奉徐府君之命,以沈捕头的性子,必定底气十足直接闯进去拿人了,何必在府前僵持这么久,还特地挑了二叔三叔不在的时候来,分明是心虚着。

    其三,这其三倒是牵扯出一件陈年往事。

    七年前,他们程家的百草药坊还不是周老郎中掌脉,而是另一位姓何的大夫,他好大喜功,一意孤行,给病重的沈捕头妻子用了还未试验过的新药,导致其妻出现过敏反应惨死,就此结下两家之仇。

    这么多年来,沈捕头动不了程家的硕大根基,便处处生事,不放过任何能报复程家的机会,今日这般,兴许也是报复之一。

    但府里的确有个沈鹿。

    程岐有些拿不准,要是让沈捕头进去查,查出沈鹿就麻烦了,但若是不叫他进去,又会被说心虚,私藏重要窃贼。

    程岐一时两难。

    “阿岫,宗玉。”

    在两方对衡不下之时,程岚拨开众家仆走出来,孟姨娘担心,赶紧把他往回拽,但那人却执意走了过来。

    这般冷秋的天气,程岚衣着单薄,秀气的面颊毫无血色,被今日的事闹得没有精神,连连捂袖咳了好几下。

    “大哥。”程岱扶了他一下,“你慢点儿。”

    程岚推开,对着那眼神戏谑的沈捕头侧了下身子:“捕头,祖母卧病在床,蘅芜院不可叨扰,余下,任捕头搜寻。”

    孟姨娘不能露面,单单露了个脑袋:“秋白少爷!您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能叫那姓沈的进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程岚站直身子,艰难的提高了声音,以长房嫡长子的身份,下了命令道:“让他们进来搜!”

第123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更)

    终于猪年啦,大家都要多多赚钱啊,晾也会努力更新哒

    国公府内,无数家仆被叫到一起看管起来,沈捕头吩咐,那些带来的不快便大张旗鼓的在府内搜罗起来。顶 点 X 23 U S

    程没好气的在旁边道:“捕头可小心着点儿,这国公府里随便拎出个物件儿来,都是捕头好几月的饷儿。”

    “还请姑娘放心。”

    沈捕头负手笑道:“某的手下最知道轻重,定不会损毁这国公府里的一草一木,但那窃贼就不知道了。”

    二房的郑氏将程抱在怀里,季氏看了一眼,攥着帕子对沈捕头冰冷道:“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你这语气,好像那窃贼真的在我们府里一样,吃着我们交的粮饷,说话可得有分寸。”

    “正是三夫人说的这个道理。”

    沈捕头笑道:“既然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那我们就要对老百姓的安全负责,窃贼之患不除,某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郑氏躲在季氏后,难得怯生生的来了一句:“捕头这样,就不怕二爷和三爷回来后,没办法交代吗?”

    “某今日是公事公办,二位老爷既然同使君和府君交好,又是通情明理之人,自然也不会为难某的,二夫人且放心。”沈捕头笑道。

    瞧着那人越笑越开,程岐知道沈捕头是肯定窃贼就在府内,今日是抱着百分百的成功来的,这让她也心里直突突。

    不过转头看身后的大哥,程岚虽然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看上去也不心虚,难得这人像程岱一样冷若冰霜。

    程岐往左边挪了一步,却不小心碰到程衍的手,那人却莫名其妙的反握了一下,程岐吃惊低头,程衍又松开了。

    “手怎么这么凉?”

    程衍面无表情的问:“可是害怕了?”

    程岐摇头,她没法说。

    整个府里只有她和程岚知道沈鹿的身份,她其实是没底。

    “姐。”

    程岱在后面问:“你们今日去那冠玉楼,宠姐怎么说?可是答应咱们了?”

    程岐微转头:“答应了。”

    程岱颔首,仿佛领导视察般严肃。

    沈捕头站在对面,瞧着那长房的几个孩子窃窃私语。

    “捕头。”

    一位捕快脸色为难的走过来,冲沈捕头摇了摇头,怕周围的人听到还特地压低了声音:“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沈捕头脸色微变,那消息据说是冯家透露出来的,既然是锡平司马家的情报,应该不会出错的,怎么会没人?

    “那些家奴。”

    沈捕头经验老道,并没有慌乱:“可一一对过了?”

    “是。”那捕快低头,“都是小的无能,拿着那海捕文书对照了每个人的脸,根本没有那窃贼的踪影啊。”

    程站的近耳朵尖:“沈科,你搜也搜了查也查了,现在那窃贼不在我程家府内,你可以罢休了吧!”

    郑氏一骇,忙把她往怀里拢:“给我闭嘴。”

    她一个内宅妇人想的不如程岐多,她只知道沈捕头是官府的巡捕头子,上顶着梁城徐太守,更效力于葛使君,轻易惹不得。

    自家这个嘴上没遮掩的女儿,真是没办法。

    “沈捕头。”

    程姝从后面走出来,平静道:“现在就剩下蘅芜院没查,但我祖母正在静休养病,容不得任何人打扰。”

    沈捕头扬高下巴:“既然要查,自然就要查的彻底。”

    “捕头这话就不对了。”

    程衍道:“方才秋白允许你带人进来搜查时,明令禁止不许靠近蘅芜院叨扰祖母,更何况捕头也是急昏了头,您这样气势而来,就算那窃贼暂藏在国公府内,想必此刻也已经逃走了。”

    程岐看了一眼程衍,这人还挺会说话。

    这个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窃贼没找到,沈捕头竹篮打水白折腾了一场,但这人任职官府,梁城横着走,面子也得给足。

    程衍这样说,给了沈捕头一个台阶下,现在就看那人态度了。

    还好,沈捕头对程衍的第一印象不错,那人这样一说,他也不想继续往下闹,想要就坡下驴,毕竟此事真的没有通禀徐太守。

    “也罢。”

    沈捕头虽然可惜,但识时务的放弃:“今日是某唐突,叨扰了诸位实是失礼,既然那窃贼不在,某便……”

    “哎?秋白哥身边的沈鹿呢!”

    程突然喊道。

    郑氏没捂住她的嘴,吓了一跳:“儿!”

    程好像没长大脑一样,她娘都这般暗示了,还不停的指着那群瑟瑟的家仆:“沈鹿没……”

    程岐皱眉,在后面狠狠的给了她一脚,程哎呦一声扑出去,郑氏没拉住,叫她当着众人来了个狗吃屎。

    程岐立刻脚底抹油。

    季氏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程,眼看沈捕头都要走了,这会儿又提起沈鹿做什么,岂非太没眼力见儿。

    “郑。”

    季氏没好脸色:“看好你生的贱种。”

    郑氏连忙扶起摔得迷迷糊糊的程,把她往怀里搂:“是是,我知道了。”转头对沈捕头说,“都是我教女无方,让捕头见笑了。”

    沈捕头此刻面色狐疑。

    沈鹿?

    他就说这个名字熟悉,昨夜来人递消息,说的又急又快,好像隐约中提到了什么鹿,难不成窃贼就是那个沈鹿?

    见沈捕头脚步又不动了,程岚侧身冷冷道:“沈捕头,方才儿说的那个沈鹿,是我入夏买的婢子,只是这丫头太没规矩,口无遮拦甚爱放肆,已经被我赶出府去了。”

    程岐猛地回头。

    沈鹿走了?

    她面色不太好,就知道今日之祸是那沈鹿闯的,也怪大哥当初引狼入室,如今沈鹿继续逍遥市井,却扔下这一堆烂摊子给程家。

    程岐生气,沈捕头比她更生气,却没办法发作。

    程岚这话很明显,不管他要找的窃贼是不是沈鹿,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句话,沈鹿被我赶走了,不在这里,要杀要剐出去找。

    “好。”

    沈捕头笑的难以捉摸:“多谢秋白少爷告知,不过诸位放心,葛使君已经下令禁严梁城,谅那个窃贼也逃不出某的手掌心,今日冒犯,来日某定会亲自上门告罪。”

    他下令让其余捕快撤下,转身出府门的那一刻,脸色极其阴沉。

    沈捕头前脚出了门槛,孟姨娘后脚就扯着粗嗓让关府门,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府内又乱作一团,嗡嗡如千百只苍蝇。

    一片忙乱中,程岐又出现在程岚身后,想问,那人却先行截住了她的话:“是大哥不好,没能早听你的话,你就叫她走吧。”

    程岐心说果然不出所料,又问:“你放她走的?”

    “不是。”程岚摇头,“忍冬说她昨夜出去了,回来一趟后又匆匆的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程岐见程岚一脸复杂,没忍心多责怪。

    程岚道:“罢了,算我看走了眼。”负手往回走,“贼到底是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124章 一举成名(二更)

    沈捕头掀起的风波在梁城刮了好几天,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国公府窝藏窃贼的事情,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流言如刀也够喝一壶的。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但就这样放过沈捕头,有失程家颜面,不过二房三房没动静,倒是程老夫人得知事情后,老太太直接叫人给徐太守捎了句话。

    隔天就有消息传出来,沈捕头受了五十刑杖,罚饷半年,还险些被扒了那身官服,正在家里养屁股上的伤。

    程岐听到后就笑了笑,她正盯着冠玉楼那边,宠姐答应的事几天内未能兑现,她不放心,又独自去了一趟。

    那人虽说模棱两可,但仗义每多屠狗辈,程岐还是选择相信她,不过回去国公府后,千躲万躲还是被发现了,孟姨娘就像是黑猫警长般,将刚逛完娼馆的她抓个正着。

    当然,呵。

    被掐了。

    傍晚的汀兰水榭里,程岐脱下外衣,瞧着腰间的淤青,心说这孟姨娘下手可真不轻啊,连碰都不敢碰。

    话说这孟姨娘并非亲妈,只是偏房,面对长房儿女合该是恭敬前辈的奴才态度,这人倒是却不避嫌,开口就骂抬手就打。

    “姑娘。”

    青黛一边给她擦药一边无奈道:“您今天这又是去哪儿了啊,就不能别胡乱出去跑吗?瞧瞧孟姨娘这掐的,都出血筋儿了。”

    程岐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儿小伤,倒是拄着下巴思忖起今天那个宠姐来了,好奇的问了问青黛,谁知那小丫头张嘴就来:“不许。”

    程岐愣了,什么不许?

    青黛绷脸道:“姑娘,您叫奴说您什么好,您可是大家闺秀,又是中选秀女,更何况……”谨慎的压低声音,“兴许皇上承诺,您就是未来的中宫皇后了,开春的那些胡乱事好容易平息了,您怎么又满嘴娼楼粉堆儿的事,您得注意形象。”

    程岐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抬了抬胳膊:“注意形象?我怎么不注意形象了?我这形象难道不好吗?”

    青黛见她像是大鹅成精般的拍打着双臂,叹了口气,已经疲惫到不愿意再纠正了,索性道:“算了算了,左右姑娘有这张好脸皮,什么事都不会太难的,夜深了,姑娘快歇了吧。”

    程岐笑了笑,懒得和她扯皮,钻被窝里睡了。

    青黛也拾掇拾掇下楼去了。

    隔天清早,青黛服侍她起床,高兴的合不拢嘴,程岐问起,她这才压抑不住激动,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看不出来,原来姑娘从前都在是哄奴玩呢。”

    程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未知的蒙愣。

    青黛这才道:“奴也是早起听府里的人说起,就是那个往后院送肉的范屠,他说现在整个梁城都在讨论姑娘的那两首词呢,说您是真人不露相,大智若愚,真真儿第一才女呢!”

    程岐这才知道是因为那两首词的原因,茫然又唏嘘,这还不到五天,宠姐的消息传播速度可是够快的,这舆论声势顷刻间便造起来了。

    “当……当然。”

    一下子成为了满梁城的superstar,程岐有些没反应,尴尬的笑出声来:“当然是大愚若……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而到了蘅芜院用朝食的时候,果然所有人都盯着她,程老夫人一流当然是欣慰和复杂,欣慰在于她的声名远扬,复杂在于,那两首词是从宠姐那里传出来的,程岐还去了冠玉楼那个娼粉窝子?

    至于二房三房一流,鄙夷的鄙夷,明着不屑的也有,唯有程姝拉起她的手,笑的温柔:“可是太好了,开春那些事情一出,我还担心皇上知道会如何,如今倒是好了。”

    “不过两首词而已,你们也太夸张了把。”程岐说出心里话。

    在旁代替红参服侍程老夫人的孟姨娘一听这话,立刻道:“如何叫夸张,你那两首词即兴做的,连我这个不识字的都觉好,现在大昌朝名诗堆累,就缺这好词呢。”

    程岚给程岐夹了块豆腐:“听说已经有人去版印你这两首词了,你这回算是给咱们程家争了大光了。”

    程岐吃了,笑的倒是不放心,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这一下子打出名气来,以后登门求诗词的人,不得踏破门坎啊。

    前面咱们可说了,她是理科生,会背诵李清照的词,也是因为这几首千古流传太经典了,再多点儿,她怕是得露馅儿吧。

    而旁边的季氏瞧着程岐得脸,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撇眼看自己的傻姑娘,眼睛微瞪,立刻也抢风头道:“哎玉儿?贵妃主子赏给你的那枚金镯子呢?怎么不戴着?”

    大家都在说程岐的事,她这一问来的突然,程姝脸色发僵,下意识的把手臂从桌上收回袖子:“太珍贵了,不舍得戴。”

    季氏啧嘴,众人也是面色各异,程云夺不耐季氏的轻浮,转头见程岐有些神色不宁,冷静道:“沙漠,怎么从前不知道你还会吟诗作词,实在让三叔惊喜。”

    “三叔,阿岫姐这是韬光养晦,我说的对吧。”程在旁寒酸吃醋的说道,“深藏不漏的好本事啊。”

    她可是不开心呢,本以为那个窝囊废转性后,丢了脸面失了名声,程家的几位姑娘里面,自己就能露露脸,没想到程岐隔这么久,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又把满梁城的狗仔给抢走了。

    该死的程岐,当初上吊为何不摔死你,活着竟会惹人厌烦。

    程偷摸瞥着没有回应的程云夺,那人也是若有所思,只怕程岐这两首词一出,分缎坊那边的积货,销路便能更好了吧。

    果然不出程云夺所料,在那两首词的追捧效应下,即便是冯宜厌弃那程家分缎坊出的厚缎,也有稀稀拉拉的人上门,而当天午后,因着宠姐的表态,最后的三十余匹,也被蒋家来人清扫一空。

    分缎坊里,荣婶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高兴的合不拢嘴:“早知道姑娘这样好的才情,如何不早把这两首词拿出来,比起那冯家冯宜,果然还是好诗好词更得老百姓欢喜呢。”

    当日分缎坊的常管事自食其果砸断了腿,眼下程云杉又从缎庄调来一个华荣,他是个为人老实的,就是头脑不够灵活。

    他和程岐,再加上程衍,三人正在清算分缎坊的总账,那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直响,听得就让人觉得口袋发热。

    华荣一脑门子的汗:“宗玉少爷,现在分缎坊的账上亏了一千一百余两,这两天可算是清仓了,可有填补上了?”

    程衍松了口气:“虽然还差两百多两,不过已经够了。”

    程岐也撑着桌子笑了笑,心说这跟风效应真是可怕,不管是从前的冯宜还是如今的自己,总之来买的人,都不是冲着缎子就对了。

    只是,蒋家来人扫货一事,程岐还是有些不解,问起程衍,是不是他同蒋小王爷交好,请那人来帮忙的。

    否则的话,蒋小王爷派人来买那些厚缎做什么,难不成那蒋小王爷也是倾慕宠姐的一员?

    谁知程衍只道:“管好自己的事,别乱打听。”

    程岐一下子表情狰狞。

    难不成还真是啊。

    程衍瞧着程岐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的智障脑袋又想歪了,敲了敲桌子道:“剩下的两百……”

    “剩下的两百两,咱们长房的几个孩子凑一凑,把这个缺填补上也就是了。”程岐道,“既然以后要劈账单算,就要雷厉风行,我看这回二叔和三叔,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125章 搬出去住(一更)

    等程衍回去将分缎坊的账本给程云夺看过后,那人沉默片刻,无视掉程云杉的暴跳如雷,吩咐谭丕将缎庄的枚令交给程衍,也让程云杉以后不要再去插手缎庄的事,明显是妥协了。m.www.uu234.net

    至于香坊,程云夺也意外的闭口,并没索要枚令。

    晚上的时候,长房的几个孩子聚在西井亭正房,听程衍将在畅音阁里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程岱直接打岔道:“缎庄也就罢了,就算是做样子他们也会乖乖交出来的,只是三房才不会轻易放手香坊,就算今年香坊出了点儿小意外,利润也可观至极,可是有什么条件?”

    程岐瞧着这个弟弟,虽然平日冷如冰山,但说起话来,尤其能一语中的,简直是长房小分队的怼人先锋。

    “太衡,那毕竟是咱们三叔,你这样说也太不顾叔侄情分了。”

    另一边的程岚则是另一个状态,对于他来说,熬病的身子走不出灵魂能企及的远距离,身为长房的大家长,他更像是调和剂。

    说到底还是心软,不希望自家人自相残杀罢了。

    “大哥。”

    程岐还是不愿说他,说完这两个字又闭上了嘴。

    程衍看她一眼,果然是程岱所说的那样,便道:“太衡说对了,三叔是把缎庄和香坊交给了我,但却让我……搬去绿茵阁。”

    程岐觉得这地方好耳熟,不等细想,在旁听着的孟姨娘立刻拍大腿惊呼道:“城外?程云夺那个头要让你搬出梁城!”

    程岐也猛然醍醐,可不是吗,他们程家在城外的确有座外宅,不过已经荒废许久,虽然逢年过节还是会着人洒扫,但规格和摆置还是较国公府太远。

    以程衍现在的身份,这样乖乖的搬出梁城去,岂非是让阖锡平的人耻笑,也会说三房欺压人。

    程岐在桌上捧着脸细想,程云夺不是不顾面子的人,他才不会让锡平百姓说他苛责继侄,除非……

    “看来三叔是狗急跳墙了。”

    程岱又轻松一句话叼住重点:“他要明着压派人,那我就去找祖母讲理,总不能让宗玉哥出城去住,把宗玉哥当什么?笑话吗?”

    程衍身边的白果见自家少爷不开口,小心道:“三老爷说……那绿茵阁离着香坊近,咱家少爷刚上庄打理生意,必然繁忙,住去绿茵阁能少折腾些,更何况,绿茵阁在朱雀楼的身后,这样一来,每七日接送岐姑娘,也更方便些。”

    程岐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有阿桥接送我就够了。”转头又敛了笑意,“不过都是借口,就是想把程衍支开罢了。”

    “若是宗玉哥去绿茵阁住,我也去。”程岱冷不丁道。

    “放屁。”

    孟姨娘横他一眼,虽然她是偏房,但私底下比顾氏还严厉:“宗玉走了你也跟着,那国公府这边就剩下秋白了,不是叫三房更得意,叫程云夺那头闹的更欢吗?”

    程岱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胡闹话了,抱臂冷脸,对程衍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宗玉哥,你都不能答应三房的……”

    “我已经答应了。”

    程衍突然道。

    众人一愣,程岐转头看他,程衍一张脸上冷静而淡漠,回望过来的眸子蒙蒙一片,让人无法勘测,正如他此刻的心思。

    “宗玉?”程岚不解道。

    程衍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被前几天的高烧伤了身,这才傍晚就有些倦怠的红血丝在眼里:“伏小做低不是不可,而是要适当,现在两庄生意顺利到手,必然得向他们低个头。”

    程岐也知道其中道理,这就像是钓鱼般,想从三房那头鲨鱼的嘴里将产业夺回来,就要时松时紧,永远都有缓冲的时间。

    “我知道三房想要做什么。”

    程衍不舒服的拧了下脖子,修长的手在上头揉着:“这两庄生意他们迟早会再来抢,现在不过是温水煮青蛙,松懈着咱们,可咱们偏偏要时刻警惕,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看看谁才是被煮的那个青蛙。”

    程岱难得笑了,往后靠靠身子:“都听宗玉哥的。”

    程岚还是心里没底,在私下碰了碰程岐,那人没动,凭程衍方才的样子不难看出,这人其实是生气了的,要和三房动真章。

    算球,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然对方要开撕,那何不遂了他们的愿,一口气撕个头破血流,便是干就完了。

    再者说了,这件事若是放在现代,不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却非法霸占死者财产,直接打官司就好了,但是,现代还有钱使鬼推磨呢,更何况是法律不完善,讲情不讲理的古代。

    “好。”

    程岐开口,程岚却在提心,本以为这姑娘要说些和气的话,结果程岐则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这回,咱们非得给三房点儿颜色瞧瞧。”

    用力一拍程衍的肩膀,她笑嘻嘻道:“那就我再写首词,给咱们长房助助威风。”

    当夜,程岐新作出炉,瞬间席卷锡平的文人骚客窝,他们一边举杯对饮,一边念着那人的新词:“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原来是柳永的《雨霖铃》。

    …

    知道程云夺居然让程衍搬去绿茵阁,程老夫人多有不快,但她当日被羊肉羹的事弄得疲惫,近来多病卧床,见长房几个孩子好像心里也有数,不是胡闹,也就由着他们做主了。

    回去朱雀楼,也是程衍入住绿茵阁的第一天,路上,程岐掀开马车窗帘,瞧着街上人对自己的注目,经过那三首词的洗礼,已经从最开始指指点点,演变成现在的刮目相看。

    早知道写词这么管用,早说啊,她分分钟再弄出几首来,反正一觉睡醒之后,她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很多学生时代的长篇噩梦。

    不疾不徐的出城到了朱雀楼,已经是晌午了,程岐索性叫阿桥再往前赶些路程,去半里外的绿茵阁看看。

    阿桥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到了,那是一座竹林边的外宅,程岐小心下了马车,抬头一看,登时哭笑不得。

    这地方……

    估计能把有洁癖的程衍折磨死。

第126章 要学会保护自己(二更)

    灰尘,蛛网,房顶的破洞,晃悠的木门,发酥的砖墙,还有那几乎能让人窒息的,那陈年的腐朽味道。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说是外宅,但也实在太简陋了,看来逢年过节的修缮,也不过都是从前的管家柳华随便说说的,那些从账上拨给他的银子,怕是早就被这人拿出去花的一两不剩了。

    看来柳华夏中被雷一击即中,也不是没有原因,怕是缺了德。

    “我说程衍,住这地儿你能行吗?”

    程岐瞧着从破窗里吹进来的一地枯叶,更显这里荒凉破旧,边说着边转头去看身后的人,果不其然的笑了笑。

    程衍此刻的表情,怎么形容呢,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他可是一个有着间歇性严重洁癖的人,住在这种地方,还不如把他按在地上好好磋磨磋磨,站脚都困难,何况睡觉,死了算了。

    只是程衍现在是长房的希望,更是面前女孩儿的二哥,自然要拿出勇敢和坚毅来,于是乎,他推开程岐往里走去。

    那大步流星的样子,还真有点儿大义凛然赶赴刑场的架势。

    此刻在程岐的心中,响起那样的一句话。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不对。

    是。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程衍的脚还没有迈过门槛,没沾到屋里的地面,就被那老旧的腐臭味被逼了回来,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

    程岐笑出声来:“怎么了?”

    程衍懒得让她看笑话,走去马车那边,催促着跟来的白果和辛夷进去拾掇,然后跑到一边呼吸新鲜空气。

    今天还是得回国公府住,这绿茵阁比意料之中的要破……要破上一百倍不止,必须得再派些家仆来清理一下,毕竟和三房僵着,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上多久呢。

    程岐不理他,跟随着白果和辛夷进去,后两者都快被脏吐了,她倒是行走呼吸自如,神色也寻常,丝毫不嫌弃。

    白果了辛夷两下,一脸稀奇的叫他看程岐,那人也愕然,捂着鼻子摇了摇头,主子姑娘都没矫情,他们更不能懈怠了。

    这两人和阿桥联手,用树枝将屋子里的蛛网卷了,再将那些朽到不能用的家具搬出去,腾出一个空房子来。

    程岐看着他们忙里忙外,轻笑两声,这不能怪自己淡定,而是这屋子里的味道,和她从前办命案时的腐尸味相比,不值一提。

    刚刚实习的时候,她和前辈们进下水道找尸体,还是她鼻子灵最先闻出来的,又精准的推断出死亡时间,找到了凶器。

    不过不提也罢,都穿越来古代了,难不成现代的办案技巧,在这里还能用上吗?

    程岐想着,走到那烂窗边看了看,眼睛一亮,这个窗口竟然正对着朱雀楼旁边的九层高塔,只不过有那些高树挡着,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三层,距离较远,也看不太清内部。

    罢了,程岐不能多留,便叫阿桥先送自己回了朱雀楼,可她刚一进去,那个叫秦之初的侍卫立刻小声道:“姑娘您可来了。”

    这人当初在自己险些被韩淹死的时候,挺身而出相救,但为了避嫌素来是不和秀女说话的,怎么突然开口,还说‘可来了’。

    她看向秦之初,那人却把头避开了,程岐觉得不对,转头盯着那三层木制寝楼,提着裙子飞快的走了进去。

    在一楼休息的那些秀女一看到她,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这更加让程岐谨慎起来,快速上了二楼。

    果不其然,在马祯的帐床前,韩和万菁菁带着一批马屁精,将那人围的严严实实,还不时传来责骂声。

    又来找茬。

    看来冯瑟还没来。

    程岐眯住桃花眼,上前一把将人群揪开,在一片惊呼中,她推开抓着马祯的韩,将那人护在身后道:“韩,你别欺人太甚。”

    韩踉跄两步,下意识道:“要死啊!”

    程岐因着那三首词名声回转,短短几天在锡平受尽称赞,韩便将来时的一股火便洒在了马祯的身上,指着那人道:“我丢了个镯子,整个寝楼都找遍了,就差马祯的帐床了。”

    借口,程岐一眼看破。

    她不想和韩讲理,毕竟这人也不讲理,干脆将自己手腕上的那条黄龙玉手钏摘下来递给她:“赔给你的。”

    万菁菁等人一愣,那可是黄龙玉手钏,瞧质地很是极品,少说也得不下百两,程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送人了?

    再看韩,她也没想到程岐想这样化解此事,一时怒火转疑惑,柳眉皱的极紧:“我要你的东西做什么!我要我的手镯!”

    “你的手镯我见过,不过是中品的翡翠,没有我的值钱。”

    程岐说的不客气,依旧举着手钏:“这个给你。”

    “我说我……”

    “我说我的给你,你要不要!”

    程岐蓦地提声,骇的韩肩膀一抖,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儿不敢和对面的人呛声了,但若是接了手钏,自己岂非会被笑话。

    和众秀女对视一眼,她话也没说就气冲冲的下楼去了,那些人也仿佛苍蝇一般,随着那坨便便一起乱嗡嗡的离开了。

    程岐这才转身去看马祯,那人红了眼眶,轻轻揉了揉,看样子也是很无奈自己的无能,如今程岐都变得坚强了,自己却依然这么窝囊。

    拉住程岐的手想要道谢,但那人却坐在床边,说:“幼卿,我给你讲一个事情吧。”

    马祯点头。

    程岐平静开口。

    她穿越来的前一个月,是个炙热的夏天,可巧人生中第一个亲手抓到的罪犯刑满释放了,费心费力找到正在街上巡查的她,连下跪带泣泪的道谢,说是很感恩程岐当年对自己的悬崖勒马。

    还买了瓶水给她解渴。

    那瓶水,程岐想着,若是自己喝了的话,估计不成哑巴,也会烧伤咽喉,导致以后说话困难的。

    程岐见那罪犯主动拧瓶盖,实际上是掩饰已经打开过的事实,但那罪犯忘了,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是明察秋毫的前侦查员。

    小伎俩,难逃法眼。

    于是乎,程岐称自己不渴,要把那瓶水给自己的同事,那罪犯果然慌了手脚,忙截下来,又从摩托车上拿了两瓶新的,一瓶给了远处口渴的同事,一瓶拧开自己喝。

    他太慌了,手里的矿泉水险些掉到地上,而程岐接了下,再将那瓶所谓的水塞给他之后,就让那罪犯自己分辨不清了,他硬着头皮也没敢喝,再抬头,唰的又哭了。

    这回的泪水是悔恨的泪水

    然后,刚出了监狱的大门,就又返校了。

    “马祯。”

    程岐冷静道:“无论什么时候,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看上去是颗糖,但也许是毒药。”

    马祯根本听不明白,但却能理解程岐的良苦用心,她微咬嘴唇,冲着那人点头,然后拿起未完成的手帕晚功,继续绣着。

    只是闹腾的有些久,加之秋末白天短,日头很快就落了,程岐躺在帐床上睡得如死猪般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

    “马祯!给我下楼来!”

第127章 现学现用(一更)

    程岐睡得太沉,没听到那一声喊,马祯看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叫醒这人了,不过犹豫这几秒,喊她的那人已经上楼来了。www.uu234.net

    万菁菁瞧见程岐在旁边的帐床睡得一动不动,立刻气焰更盛,并且机智的没有大喊,生怕将她吵醒,那就麻烦了。

    “马祯。”

    她说:“我方才叫你,聋了吗?”

    “我…我听到了。”

    马祯低低的应了一句,怯生的看了一眼周遭看热闹的秀女,如果现在把程岐叫醒,会再被当成笑柄的吧。

    也不该总给程岐添麻烦,那人已经帮自己很多了。

    马祯缓慢的穿鞋下床,被来者不善的万菁菁拽着往下走,她不停的回头看向睡得如死狗的程岐,心里还是期盼那人此刻醒来的。

    可程家近来多事,程岐疲惫不堪,哪里睡得醒。

    下了楼去,马祯根本不敢抬头看韩,谁知那人笑呵呵的,还特地要她过来坐下,推了两杯茶上来。

    “马幼卿。”

    韩本身姿容上佳,但都说相由心生,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少女的天真,净充斥着狠毒与暴戾。

    明明笑的灿烂,却依旧看的马祯得慌。

    “姐姐。”

    她声音小如蚊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找我有什么事吗?”

    韩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谁知那人立刻缩了回去。

    “别这么怕我。”

    韩不在意,将一杯茶推到马祯面前,自己也握了一杯。

    马祯的是白釉,韩自己的是青釉。

    万菁菁也坐了过来,还亲昵的和马祯靠了靠,那人害怕,连连往左边挪了几寸,把头越低越深。

    看到这三人的奇怪举动,旁边的秀女们纷纷又八卦起来。

    “哎?这两人又想对马祯做什么?”

    “程岐怎么没跟着下来?不狗拿耗子了?”

    “我看是懒得帮她了吧。”

    “窝囊废一个。”

    “管那么多做什么,快睡觉。”

    韩充耳不闻,单对马祯笑嘻嘻道:“幼卿,你别紧张,我和菁菁找你下来没别的意思,那个镯子我找到了,原是我白日里误会你了。”

    马祯并没多高兴,点了点头。

    “找你下来喝茶,就是想和你陪个不是,错怪你了。”韩把那茶又推了推,“这可是我亲手沏的,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马祯瞧着面前的两杯茶,根本不敢喝。

    韩是什么人,受了她这么多年的欺凌,淹死程岐未遂,还三番两次想要弄残自己的手,这会儿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但韩威逼利诱,她又不敢不喝。

    “马祯,你什么意思啊。”

    见到马祯迟疑,万菁菁不怀好意的推搡着她:“姐姐是什么人,她给你奉茶,你敢不喝?”

    “喝喝。”马祯眼圈瞬间红了,“我喝。”

    她端起那杯茶递到嘴边,味道没什么怪异的地方,但那茶色却不是常见的颜色,马祯不敢抬眼,生怕和韩对视上。

    “我要你喝下去。”

    韩果然是急脾气,三两次好脸儿挂不住,又凌厉起来。

    她在那桌下狠踢了一脚马祯,脚踝吃痛,那人咬唇逼出泪来,哽咽着声音哀求道:“我喝……我喝就是了。”

    那茶杯沾到唇边,马祯刚要认命,就见楼门被打开,外面传来云姑姑鲜有激动的喊声:“内务司的赵总管到了,众姑娘见礼”

    内务司的赵公公?!

    众秀女皆兴奋不已,那赵总管可是皇帝身边的首席宦官,一等一的大红人,若是能得他美言几句,中选的几率将大幅度增加。

    “是赵公公?”

    “赵公公怎么来了?不会是为我来的吧嘻嘻。”

    “美死你了,还不快点儿。”

    众秀女一边议论着,一边飞快的穿鞋赶去院中,韩和万菁菁自然不甘落后,顾不得马祯,推搡开众人头一个出楼门去。

    在那一片忙乱中,马祯看着手里的茶杯,又抬头看向人群中挤得很凶的韩,同时脑海里响起程岐说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

    程岐保护得了自己一时,保护不了自己一世。

    马祯心跳如擂鼓,猛地深吸口气,她紧张的浑身皮肤都像是被细针在不停的扎,见无人注意自己,伸手向韩的那杯茶。

    马祯飞速喝了半杯韩的茶,又用自己的茶将其续满,再将唇上的口脂抿在自己的茶杯边上,这才起身飞快的去院里。

    一阵忙叨过后,整个三楼的秀女都聚集在楼前的院落里,当然也有被吵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程岐。

    马祯找到她,站在她旁边。

    程岐瞧着马祯通红的眼圈,心说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楼里又发生了什么?

    “没事?”

    马祯看出程岐担心,摇头道。

    程岐没有过多干预,只随着众人静立,那赵总管的排场不小,但她被挤在后面看不清楚,只听那老太监尖声道:“岐姑娘可在?”

    为首的韩面色突变,回头瞧着那人走出来,她上下打量,不敢相信赵总管是冲着程岐来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在她的头上。

    赵总管是,段贵妃也是。

    程岐平静而出:“总管好。”

    赵总管是宫里的老人,看人事物都毒的很,端详着程岐,在自己面前不摆眼也不怯懦,很是得体大方,满意的点头。

    “姑娘好文采。”

    赵总管原是为了那两首词来的:“姑娘文采斐然,拟作的两首词不光锡平传扬,更传去了上京,入了圣上的耳朵,圣上喜爱,特地叫老奴来奖赏姑娘。”

    手里拂尘一挥,立刻有小内监端上个木盘来,上面盖着红绸,掀开来赫然是一条豆绿色翡翠宫绦。

    众秀女一片哗然。

    “宫绦?皇上赏的?”

    “不过是翡翠,值不了多少钱。”

    “你懂什么,这是御赐之物,价值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没想到这个程岐还会写词啊。”

    “以前都是装的吧。”

    赵总管笑道:“姑娘,这可是皇上亲赏的,您还不快接着。”又悠悠道,“圣上可还说了,宫中风水养人,绝对不会叫姑娘瘦比黄花,愁上眉头。”

    “…谢…谢皇上赏赐。”

    程岐赶紧恭敬接下,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笑容却有些僵硬。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事到如今,她靠着剽窃李清照的词短时间内名满天下,不知好事还是坏事了。

    这条豆绿色翡翠宫绦。

    沉得很啊。

第128章 臭不可闻(二更)

    宫中事务繁忙,赵总管来匆匆去匆匆,一顿忙乱之后,众人将其送走。www.uu234.netwww.uu234.net

    虽然停留的时间短,但皇帝能派他来,对程岐的重视昭然若揭。

    连云姑姑都笑声笑语的对程岐说了两句夸奖的话,要知道这人素来绷脸无情,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程岐开春做了那么多丢人事,皇帝非但不罚不退,还亲赏宫绦,看来入宫做娘娘,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朱雀楼里的秀女都是人精,面面相觑几秒后,都不约而同的笑嘻嘻的簇拥着程岐往房里走,那人有些不习惯,笑的略显尴尬。

    马祯性子软弱且随和,只跟在人群外面,回头看了看。

    韩的眼神似要杀人般。

    马祯吓得赶紧转过头,临了进内,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寒夜孤月,那星子闪的耀眼,却丝毫温度没有,秋末的冷是黏在身上的湿冷,薄衣衫转瞬间就被打透了,激的皮肤刺痛。

    院里就只有万菁菁还陪着韩,但那人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站了好一会儿,腿脚都酸了。

    “姐姐,秋末天冷,咱们进去吧。”

    万菁菁说话都开始打哆嗦了。

    韩减重后身体不好,知道这样气怒下去,程岐不会在意反倒会自伤身,便踹开门进房内,众秀女骚动两秒,也不似从前那样惧怕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朱雀楼里,是程岐当大了。

    她是要去宫里做庄宝林的,还有她那个叫程太衡的弟弟,以后更是朝廷的大理寺正,在上京做中央官,威风的很啊。

    反观韩,除了个做葛使君的舅舅,也没多大本事。

    她都十六岁了,北巡行宴又没勾搭上太子,前程可见,听说葛使君最近都不见她了,还准备把七岁的小侄女送进朱雀楼顶替她呢。

    见众秀女不如以往那样恭恭敬敬,韩也是心里有数,她虽然轻狂狠毒但却不傻,坐回帐床前闷声不语。

    万菁菁不敢多惹,回头看了看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楼的秀女较少,看样子是都去二楼巴结程岐了,她也想巴结,但一是害怕韩,二来也拉不下脸面。

    从前那么欺负她和马祯,甚至白日还刚闹了一回,死心吧。

    万菁菁现在只痛恨自己当初站错了队,但话说回来,谁能想到程岐那样一个窝囊废,上吊未遂后不仅转性,还能吟诗做对了。

    见万菁菁躺下睡了,没有像平常一样哄劝自己,韩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但又无力改观。

    她看着桌上的两杯凉掉的茶水,眼中一激波澜。

    马祯的那杯只剩下一半了,杯边儿还有口脂,看来那人真的喝了。

    韩脸上浮笑,顺手拿起自己的那杯全喝了,入口过舌的味道有些怪,她也只当是凉掉了的缘故,随即就睡了。

    只是夜深之后,她浑身虚冷,浮汗淋漓,肚场内刀绞般的疼。

    “……救……救命!”

    …

    程岐是被吵醒的,她揉眼从床上坐起来,瞧着对面的帐床。

    冯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或许是因为冯宜和程岚的原因,她也不似从前那样热络,两人对视一眼,程岐又倒头睡了。

    程岐没说话,她本身也不是爱讨好的人。

    既然你不和我好了,那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她转头瞧着二楼的秀女多半凑在楼梯口,一时好奇,也走过去向下望了望:“出什么事了?”

    “是韩。”

    林知墨忙给她让了个身子,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殊不知从前韩势盛,她是仅次于万菁菁的狗腿子,但在韩那种暴君的统治下,又会有几个忠臣呢。

    “听说是夜半闹肚子,连去了几趟恭房。”林知墨偷笑。

    “不会又是什么减重的偏方吧。”

    程岐也随意道。

    有人在她身后笑道:“听说连隋郎中都请来了。”

    “是吃坏了东西吧。”

    “吃东西?她为了减重水米不打牙,哪会吃坏东西。”

    “哎对了,她傍晚的时候,不是拉着马祯喝茶了吗?会不会是那茶里面不干净,或是冷掉了才闹肚子的?”

    “那马祯喝了怎么没事?”

    “韩为了减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知墨插嘴,“听说这人为了保持体态纤柔肌肤似雪,暗地里总吃些古怪的药。”

    程岐笑了:“那这是吃错药了?”

    众秀女哄笑,推推搡搡的,忽听楼下又传来开门声,有人嘟嘟囔囔的说着好臭,也有说韩虚脱,脸色更臭的。

    “马祯……个贱人……”

    韩被婢子扶回帐床上,因着拉的太厉害,只得趴着,就这样还不忘伸手迷迷糊糊的骂着马祯,惹周遭人侧目。

    说起马祯。

    程岐想起方才那些人议论的事情来,拍了拍林知墨:“刚才你们说什么喝茶的事,麻烦讲给我听听。”

    “好好。”

    林知墨见程岐主动和自己说话,登时脸露得意,然后将韩和万菁菁逼着马祯喝赔罪茶的事说了,自己还添油加醋了不少。

    “马祯喝那茶了?”程岐问。

    林知墨俯身看热闹,点了点头。

    “应该没喝吧,要不然这会儿闹肚子的,得算上她一个了。”

    她回头,对着程岐神秘兮兮道:“你说,是不是那韩缺德,又想拿什么东西糟践马祯,结果自食其果了。”

    “许是。”

    “最好是这样,也让韩自己尝尝被凌虐的滋味。”

    “恶人自有老天磨。”

    她们议论的欢实,程岐倒是觉得稀奇,转头看去马祯那边。

    因着傍晚韩两人的胡搅蛮缠,马祯的晚功还没有完成。

    她坐在自己的帐床上,临墙的桌角点着盏油灯,灯油如豆,将那温暖昏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透进黝黑谨慎的眸子里。

    少女盘腿而坐,将被子搭在腰间,干净的脸上满是平和,正在一丝不苟的摆弄着手里的针线,柔夷素手穿梭,无声无息。

    倒也不像是个总被欺负的样子。

    程岐看着她微笑。

    马祯察觉到,缓缓转过头来,见程岐这般看她,估计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手脚,放下针线,也回以淡然的笑意。

    程岐说得对,人总是要学会保护自己的。

    我从来都不是胆小的人。

    谢谢你阿岫。

第129章 飞来横祸(一更)

    晌午休息,程岐躺在帐床上,瞧着头顶挂着的豆绿色宫绦,伸手随意拨弄两下,倍觉无聊。m.www.uu234.net

    虽然毫无头绪,但她从未放弃过穿越回现代的想法,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浓,更在皇帝赏赐了宫绦后,达到了顶峰。

    她绝对不要入宫,更不想在古代生活一辈子。

    能来,就一定能回去。

    只是怎么才能回去?

    自己是因为中枪才穿越来的,难不成再中枪,也就是再死一次才能回去吗?

    廉租房里可还养着三条金鱼呢,自己这么久没喂食,怕是饿死了。

    “程岐?程岐!”

    林知墨喊了两声。

    程岐回神,点头嗯了声。

    林知墨坐在她的帐床上,盘腿和旁边的两个秀女翻花绳:“这楼里实在无趣,你再做两首词来给我们听听呗。”

    “就是啊,你现在不是号称出口成章吗?”有人附和。

    大家本来无趣儿,这会儿都起兴,想让程岐再露一手,连着马祯和对面的冯瑟也添了两嘴,二楼里难得热闹。

    程岐的帐床临窗,晌午的阳光不热却太亮了,即便是把那竹帘子放下一半也觉得刺眼,她咕哝着翻身。

    “枯藤老树昏鸦。”程岐道。

    众秀女立刻侧耳静听。

    这开头就觉得不错,枯藤老树昏鸦,短短三物排列,便将那萧瑟荒凉之意体现的淋漓尽致。

    程岐现在还真是厉害啊,真人不露相。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程岐一口气说完:“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哎呦喂,众秀女纷纷倒吸了口凉气,各个一脸惊色。

    坊间传言程岐作诗作词张口就来,这会儿亲眼所见,还是让人感到神气更不可置信。

    虽说这首诗情景荒芜,通体的感觉是那样悲凄,不像是程岐这种养尊处优的人能写出来的,但质量实在上佳,合该再拿出去版印。

    “程岐,你厉害了。”

    有人忍不住拍巴掌:“随便拟来就这样好。”

    程岐背着她们闭眼小憩:“客气了,我只是……”

    “岐姑娘!”

    一楼急匆匆的跑上来一个婢子。

    “国公府来人要接您回去!说是出事了!”她气喘吁吁的说道。

    “国公府出事了?”

    “这么急?”

    “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众人登时议论开来,还有一楼和三楼的秀女凑过来看热闹,她们探头探脑的,瞧见程岐从床上下来,穿云履的时候,神色还算平静。

    从前在支队里的时候,出事了三个字,她不知听了多少回。

    “怎么回事?来接我的人没说吗?”

    程岐拨开嘈杂的众人,脚步利落的随着那婢子往下走,穿过一楼的时候也备受瞩目。

    “程岐。”

    有人叫住她。

    程岐回头,是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韩。

    她听说程家出事了,立刻笑道:“一路走……”

    “没工夫听你放屁。”

    韩没说话,程岐就噎了她一句,消失在房里了。

    “噗嗤。”

    有看热闹的捂嘴轻笑。

    “笑什么笑!再笑撕裂你的嘴!”

    韩横剐眼。

    那人丝毫不惧,继续取胭脂匀面:“又没笑你。”

    韩气结心头,看着程岐消失的方向,又阴险发笑。

    程岐,等死吧你。

    …

    是阿桥来接的程岐,她追问了一路,那人急的眼圈通红,说不明白不要紧,好几次把夷族语都逼出来的,叽里咕噜的。

    程岐知道逼问他没用,但看阿桥这般紧张,她心里也没底了。

    到底是什么事?

    火速进城,马车在街上横冲直闯,阿桥坐在前头挥着马鞭。

    “程家马车!快快让开!”

    本来还谈笑风生的百姓纷纷的躲避,吓得狗儿也跳墙,有惊慌的妇人一把将自己要跑到道中央的娃儿拉扯回来:“哎呦我小祖宗!”

    有眼尖的指着说道:“哎!程岐回来了!”

    对面拉扯着孩子妇人眺望着那一路烟尘。

    “这国公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这句话,程岐也问。

    到了国公府前,容不得阿桥扶着,程岐从上面蹿下来,前几日因着窃贼出现的围观场面,今日再现不说,反倒更拥堵起来。

    “让开让开!”

    阿桥护着程岐挤进去。

    “程岐回来了?”

    “还真把她给接回来了啊。”

    “她还敢回来。”

    那些群众吵吵闹闹的,程岐什么都没听清,只瞧着沈捕头又带人来到国公府前,但这次做主的不是他,而是另一甲胄男子。

    他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袍杀着紧窄的腰,大抵二十出头,配上银色抹额衬的眉眼俊俏,身上有着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气势。

    男子的身后,还有着数十位这般打扮的下属。

    一众人用鹰眼盯着赶来的女孩儿。

    “这位就是岐姑娘?”

    季北厚看着面前的娉婷佳人,犹如看一颗大白菜,然后左面的肩膀被跑来的孟姨娘狠狠撞开。

    “沙漠德行上佳!绝对不会行盗贼之事!”

    孟姨娘不由分说将程岐搂在怀里,单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一副任由季北厚活剐砍死,也不会把怀中女儿交出去的架势。

    程岐听得一头雾水。

    “姨娘?”她眼瞥府门前的慌乱,“到底出什么事了?”

    “来人。”

    季北厚正了正腰间的佩剑,修长的拇指在剑柄的宝石上蹭了蹭,让随来的下属过去拉开孟姨娘,控制住程岐。

    “沙漠!”

    孟姨娘再怎么剽悍,到底也是个内宅妇人,被季北厚的下属轻松一拉就跌到了家仆的怀里,张牙舞爪的直骂娘。

    “谁敢动沙漠!我孟云和他拼命!”

    程岐仍旧一脸的莫名其妙,眼见着几个陌生男子走过来,她想反抗,却理智的忍住了手脚,肩膀和后膝盖窝受力,噗通的跪了下来。

    程岐痛嘶,右手掌擦地出血来。

    “阿岫!”

    程姝在远处惊呼。

    程岚和程岱等人被沈捕头带人拦着,根本过不来,程老夫人也早因为这一飞来横祸而晕厥了过去。

    可怜老太太,成日为了孙儿的安危担惊受怕。

    程云夺和程云杉也在,这俩人也是满面惊色,但没有像一众孩子那样冲动,前者还不停的拉着沈捕头询问情况。

    “二位老爷放心。”

    沈捕头笑的开怀:“岐姑娘若是无辜的,会放了她的。”

    “程岐。”

    季北厚拨开众人,瞧着跪在地上,脸色慎然的少女。

    他笑了笑,这女孩儿的定力还挺强,出身闺阁,见到这般乌泱泱的架势,程姝都慌了,她倒是不疾不徐的。

    “前些日子贵妃主子北巡,回宫后清点,发现皇上亲赏给贵妃的那颗夜明珠不见了,这东西名贵,定不是下人疏忽弄丢的。”

    程岐刑警出身,脑袋转的飞快。

    “你的意思是?”

    程岐眼神深邃:“夜明珠是被人偷去了?”

    季北厚笑着点头,从袖中掏出一物来,剔透晶润,亮着碧色,赫然是那颗宝物。

    程岐皱眉。

    “这是从姑娘的妆奁里发现的,好东西,当然谁都想要。”

    季北厚说完,大手一挥。

    “把人给我带去梁城官府看起来!”

    程岐立刻被人提起来。

    左边那人还特别用力的扭她的胳膊。

    程岐疼的脸色惨白。

    两步没走出去,左边的人却后背中了一脚,不等察觉就猛地飞了出去,将对面的同伴给砸个半死。

    程岐脚底虚软的瘫倒,腰间受力,被接到一人的怀里。

    从香坊赶回来的程衍将她抄在臂弯。

    他缓缓抬头,眼中的泪蒙悄然消散,透出杀意来。

    “谁要带走程岐?”

第130章 不让我活那就死(二更)

    宋代有皇城司,明代有锦衣卫和东西厂,清代有粘竿处。m.www.uu234.netwww.uu234.net

    昌朝也有一处专为皇帝效力的特务机构。

    听台。

    这是皇帝十七年前开国时,特地设立为自己服务的,而听台的人手统称为探子,为首的叫齐正,人称齐执事。

    齐执事不过甲子之年,却是皇帝的心腹,当年程岐的祖父程青致仕回乡时,还是齐执事带人亲自护送回锡平的。

    “季北厚。”

    程衍扶住她,准确的叫出面前男子的名字。

    程岐这才知道,原来奉贵妃命来抓自己的,正是那位近来在上京声名鹊起,才二十出头就成为齐执事得力干将的季北厚。

    此人出身梁州凤城,天资聪颖,四岁习武十五岁出师,十八般兵器无一不精,是齐执事亲自去梁州,将这人带到听台收编的。

    季北厚小小年纪为人老辣,虽然办事的手段太过残忍,但效率出奇的高,不到半年,就成了齐执事身边的大红人。

    “哎哎哎,那位就是季北厚啊,这么年轻。”

    “不年轻力壮的,怎么拿刀杀人啊。”

    “你可别胡说,再被他听去,不是说前些日子他还杀了那汝阳王连纳三房夷妾的外侄子吗,听说肠肚都流了一地,吓死人了。”

    “这有什么的,不过都是奉皇命行事。”

    季北厚往那边看了一眼,众人登时化作鸟兽散,一位中午拎着草鱼准备回家炖的男子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门梁,疼的呲牙咧嘴。

    “想必这位就是宗玉少爷吧。”

    以十五岁来衡量,程衍的身高已经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了,但季北厚端详着面前比自己矮大半头的少年,笑着说道。

    他始终都是笑眯眯的,却看得人后脊发凉,程岐胡乱间抓住程衍的手,那人觉得掌心湿湿的,低头一眼,原是程岐手上的血。

    程岐受伤了。

    程衍抬头,来时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这次季北厚不是奉皇命来的,而是奉段贵妃的命令来的。

    偷夜明珠?

    这个罪名倒是无中生有的好,当时北巡行宴间,有不少人都知道段贵妃给程岐看了那颗夜明珠,程岐也说了漂亮喜欢。

    若说程岐是一时猪油蒙心,倒也成立。

    只是程衍看着怀中的少女,知道她不是这种人,此番劫难无非是程岐因诗词闻名大昌后,贵妃二次袭来的杀意罢了。

    上次是毒药,死了鹦鹉。

    这次用夜明珠做文章。

    程岐也粗喘着气,心道段贵妃好手段,夜明珠是御赐之物,别说是被自己偷了,就算是弄脏了,都要紧张紧张自己的脑袋。

    “岐姑娘。”

    季北厚道:“这颗夜明珠是在汀兰水榭发现的,偷盗御赐之物可是诛三族的大罪,贵妃仁心,只要你一个人的脑袋。”

    转头看府门前的一众程家人,季北厚笑道:“虽说姑娘文采斐然又已经中选,但毕竟还未入宫做主子娘娘……”

    “我没偷夜明珠。”

    程岐盯着他,一双桃花眼不曾眨动。

    “偷没偷可不是姑娘说的算。”季北厚终于收了那渗人的笑,“贵妃下令,若三日内无有证据证明……姑娘是清白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十字街口,做了一个下落的手势。

    “姑娘的脑袋,可就要在那上头悬一悬了。”

    季北厚说完,又要伸手去拉程岐,却被程衍打开手臂。

    “你敢碰她,信不信我让你的头,先悬一悬。”

    程岐听到这话,惊得浑身鸡皮疙瘩林起,看向程衍的目光多有不可思议。

    老天,这素日猫主子成精一般的人,也有如此霸道总裁的时候。

    不过季北厚可不吃这一套,他可是听台里出了名的能打王,如何会将一个小小的程衍放在眼里,伸手就钳住他的肩膀。

    几乎是一瞬间,程衍的手又覆上他的手。

    “哎呦,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宗玉少爷看着瘦,还挺有二两本事的。”一位胸脯二斤沉的妇人惊呼。

    季北厚冷哼,想要直接将程衍甩开,谁料程衍力气强横,自己竟然一时抽不出手,甚至还有被他从肩膀把手掰开的架势。

    围观群众哪里知道这底下的暗流形式,各个探头探脑的。

    季北厚脸色认真,他不能亮真本事伤了程衍,索性先松手,然后冷冰冰的对程岐道:“岐姑娘,您看是我带您走,还是您识相……”

    “我和你走。”

    程岐语出惊人。

    程衍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没偷那夜明珠。”

    “我知道。”

    程岐看上去还挺平静,但其实她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不是害怕紧张,而是激动雀跃。

    白日里她还在想着如何顺理成章的死去,从而穿越回现在,没想到这还不到晚上,现成的机会就来了。

    程岐倒不是犯二百五。

    其一,听台是专门效力皇帝的机构,这次却奉段贵妃旨意来,说明那人有不怕被皇帝发现的靠山,兴许就是齐执事,此次的杀机完全是有备而来,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女子能抵挡的。

    其二,在这个世界上,向来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这夜明珠不是自己偷的,怕也容不得自己辩白。

    其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段贵妃在行宴上没能用那杯残酒杀了自己,马上又弄出夜明珠一事进行陷害,俨然是不肯放弃。

    逃了一次还有一次,躲过一劫又来一劫,何时会休止。

    段贵妃不想让自己活,自己早晚都得死。

    那正好。

    何不利用这次机会穿越回现代,鬼知道段贵妃杀自己不成,会不会迁怒于程家,从而搞出什么更大的阴谋来。

    穿越来之后就和那个女人交了一次手,便让程岐心有余悸。

    总之,眼下这种阴谋林立,处处都不友善的环境,程岐不喜欢。

    “我和季北厚走。”

    程岐稳住要大怒的程衍,皱眉道:“你们千万别冲动,咱们程家虽然势大,可和段贵妃硬碰硬殊不知仍是以卵击石”

    她握住程衍的袖子,将血蹭到上面。

    “你知道。”

    程岐放低声音,谨小慎微:“段贵妃是什么意思。”

    “你疯了。”

    程衍一把反握住她。

    “段贵妃就是要你死,那样后位就是她的了。”那人声音放大。

    季北厚瞥眼过来,面无表情。

    程岐见状,微微侧身:“这根本就是贵妃一手遮天,恐怕季北厚来梁城要砍我脑袋的事情,皇上根本不知情,只等着先斩后奏。”

    “我也想活,但是三日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那我就死呗。”

第131章 救还是不救(一更)

    今天破五事太多,忘了定时,抱歉

    程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季北厚带去梁城官府,关押起来后,整个锡平九城都轰动了,一时间大街小巷满满都在议论。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傍晚的时候,有小贩在收摊,拉着板车进巷口去。

    “我看啊,程岐这次是够呛了。”他漫不经心。

    有仆妇蹲门口刮鱼鳞,听这话抬头:“偷夜明珠?你说程岐那么胆小怕事,咱谁不知道,还敢动贵妃的东西?”

    “胆小怕事?”另有出来收衣服的,拿着竹竿拍打着墙头晾干的被子,一副看透内情的样子。

    “我看她胆子大的很,也是小娃娃太过张扬了,本来那什么程家女入宫为后就够贵妃噎心了,非要写什么诗词,再去摆眼。”

    “那可是贵妃主子,谁敢得罪贵妃,先皇后就是教训。”

    “哎呦,你快把嘴闭上,你不怕掉脑袋。”

    “扯扯皮,扯扯皮而已。”

    “反正是啊,凶多吉少喽。”

    …

    “凶多吉少。”

    蘅芜院的正堂里,程云夺也负手说了这么一句。

    “三叔。”程岱根本坐不下,目光凌厉,“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我姐不会偷贵妃主子的东西,她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程云杉坐在旁边,沈捕头带人禁严了国公府,他心里窝火:“现在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那夜明珠就在汀兰水榭里搜出来了。”

    他叹气坐下:“这叫百口莫辩。”

    “百口莫辩也要辩。”

    几人回头,是刚从里屋出来的程衍。

    “祖母怎么样了?”程姝忙问。

    程衍脸色不好:“还没醒,不过周老郎中说了,祖母无碍,只是刺激太大,得休息几天才能醒过来,秋白还在里面照顾。”

    刚说完,程岚便随后出来了,他眼眶通红,急的身形摇摆:“也不知道沙漠现在怎么样了,那偏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眼下咱们程家,也只有老夫人有点儿话量。”

    郑氏抱着程说着,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生生的。

    “老夫人这一病不醒,连个上京去向皇上求情的人都没了。”她连连抹泪,“有贵妃端在那里,葛使君爱莫能助,徐府君也说不上什么话,能找的都找了,不是不见就是搪塞。”

    季氏难得说句正常话:“果然是日久见人心啊。”

    “程云夺。”

    白日里和季北厚争执了太久的孟姨娘开口,她嗓子沙哑,小茴扶着她缓缓起身:“姨娘,小心身子。”

    “我的身子废就废了。”孟姨娘紧盯程云夺,瞳孔通红,“我就想知道,三老爷是什么意思,沙漠,救还是不救。”

    孟姨娘这话问的奇怪,但在座众人却都听懂了,这其中玄机,当然是因为两房的矛盾,和此事强行抗衡的危险性。

    “当年大爷过身,要我照顾好这三个孩子,我答应了。”她说,“我孟云答应的事情,一向说到做到。”

    她这话是在要求程云夺,但那人此刻的为难,并不是众人所想的那般为难,他其实也不想程岐死。

    程岐可是程家未来的保护伞,她入宫去做主子娘娘,程岱去上京任职大理寺正,这两份殊荣,不知比这七庄产业值钱多少。

    昌朝重官轻商,商贾人家类比贱族,这都是潜规则。

    等程岐去了上京,他程云夺也能把腰杆子重新挺直,但是…

    那不是别人,那是段贵妃啊。

    还有那个能生吃人肉的季北厚,此人来势汹汹,不由分说就带着听台的探子搜府,说有个夜明珠丢了,还真就在汀兰水榭搜出来了。

    他虽然不喜欢程岐,但也知道那人不会偷,这很明显,贵妃主子要程岐的命。

    他白日里和季北厚交谈,那人话里话外也多有提醒,怕是此事唯有程岐死才能罢休,否则,贵妃主子不介意掀翻他整个程家。

    若是从前大哥还在时,程云夺必然不怕,但是现在的程家,分明是水上的无根浮萍,看着显赫,实际上一脚就踩没影儿了。

    但最重要,也是程云夺最担心的,是听台来人。

    听台是仅仅效力于皇帝的机构,程云夺不相信段贵妃能够私自调用听台的人。

    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

    “老三。”

    “老三!”

    程衍连喊了两声,程云夺回头,瞧着程岱面无表情的往出走,旁边的孟姨娘拉都拉不住,急的头晕眼花。

    “你个兔崽子!”

    孟姨娘顾不得言辞:“给老娘回来!这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程岱小小年纪功夫也不浅,摆脱一个手脚发软的孟姨娘,还是绰绰有余的:“谁也别想杀我姐,三叔不想救,我去救。”

    程岚也心急如焚:“太衡!”

    眼看程岱就要跑出去,程衍一个疾步拉住他的胳膊,那小子不管不顾的挣脱,却被程衍一个力扭转身,然后整个人被按在桌上。

    轰隆一声,吓得程姝往后靠了靠。

    “宗玉。”她哽咽道,“小心扭伤了太衡。”

    程衍一手按着程岱的脑袋,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咬紧牙关:“太衡,无论如何程岐是一定要救的,你这样一头扎进去,岂非送死。”

    “救?三日之期…”程岱少年老成,笑的讽刺,“三日,这么短的时间,咱们怎么破案证明我姐的清白,这是欲加之罪,就是贵妃的阴谋!”

    孟姨娘过来叫程衍松手,瞧着程岱那淤青的下巴,急的一屁股坐在圈椅上:“沙漠没救回来,你们两兄弟就别动手了……”

    “三天……”

    孟姨娘突然涌泪:“初十,初十再没办法,沙漠就真活不成了。”哽咽不停,“这孩子……流年难逃啊。”

    见她哭了,众人也不再争执了,程云夺叹了口气:“我虽有心救沙漠出来,但事出段贵妃,咱们……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狠狠砸拳在墙上,手即刻出血。

    “是我对不起大哥,没办法救沙漠出来。”

    程云夺看上去真的愤恨,他程家好歹也是当年名震一时的开国大望族,可短短十七年,祖父与父亲皆亡,大哥也去了。

    程家走了下坡路,他有心拽着,却总是拽不住,如今一个后宫妇人权力滔天,想杀她程家人,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任人宰割?”

    程岱红眼,一听这话又要莽撞。

    谁知刚要出房门,迎面撞进一人怀里。

    冬青哎呦一声,喊了声太衡少爷,然后嘱咐他小心。

    说完,冬青小心翼翼的扶出身后那人,赫然是缠绵病榻的顾氏。

    她裹着厚披风,面容苍白,薄唇尚与点滴血色,却还是硬撑着走进来。

    “我的女儿。”

    顾氏声音轻轻,抬起头来。

    “谁也不许动。”

第132章 是谁想让她死(二更)

    孟云刚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自己身子虚弱着,却执意过去扶住顾氏的身子:“夫人,您怎么出来了。顶 点 X 23 U S”

    顾氏就近坐下,轻咳几声:“难不成,你们还要瞒着我?”抬头,眼露责备。

    她病着,这会儿头脑却较为清晰,虽然生女在偏牢受苦,但做母亲的甚少有顾氏这般冷静自持者。

    “我已经让冬青送信去新远了。”顾氏说一句就要停一停,“渡也在那边也会想办法,总之不能让沙漠出事。”

    程云夺用季氏的帕子捂着手上的伤口,连连叹气:“大嫂,不是我不想救,是你误会我了,我是有心无力啊。”

    顾氏撑着一双病体,但双眸却明亮如矩。

    “有心就行。”

    她声音漂浮:“最怕你没心。”

    季氏提了一声,眼睛微瞪,程云夺拦住她,又道:“大嫂,那七庄生意的事咱先不提,沙漠是我的侄女,未来的六宫主子,我若有办法救她,就一定会救,可咱……”

    他扼腕:“咱现在不是没办法吗,贵妃要沙漠的命,咱们这些做老百姓的,不就得遂他们心意吗。”

    “是遂你的心意吧。”

    程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程云夺一股闷火堵在胸口,赫然是真怒了:“你胡说什么!”

    程岱还是那副冰冷样子,转身就出去了。

    “太衡!”

    程岚无奈跺脚,跌坐在椅子上落泪。

    他这个大哥也是太没用了,大妹命悬一线,三弟关心则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三叔你别气。”

    程衍终于开口,揉了揉山根:“太衡也是心急,我相信你。”

    程云夺并未表态,只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娘。”

    程衍大大方方的唤着顾氏,丝毫不陌生:“程岐……想救她出来定是难于上青天,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不会放弃的。”

    “与其在这里坐着。”他缓缓起身,“还是去想办法吧。”

    程衍说完,脚步飞快的消失在房门口。

    他脚踩着院中冷地,多看了一眼天幕上的月亮,发寒发白。

    …

    梁城官府的湿冷偏牢里,程岐也在看着那月亮,牢房的窗子又高又窄,还立着短栏杆,她从未觉得天空如此远过。

    因着夜明珠是在汀兰水榭找到的,所以院里的三人都跑不了,细辛将周围仅有的干草收集起来,让程岐坐下。

    青黛年纪和胆子都小,一下午没说几句话,缩缩着,看来是吓坏了。

    程岐倒是平静,身为人民警察,还是总要面对亡命徒的刑警,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知道砍头的时候疼不疼。

    她揉了揉青黛的头作为安慰,那小丫头却不肯松她的胳膊,清澈的眼泪簌簌而落:“姑娘,咱们没偷那夜明珠。”

    牢房阴冷,青黛冻得直哆嗦,眼角很快被她揉红了。

    程岐不知道如何与青黛解释,抬头看细辛的表情,那人倒是清楚这其中的缘由,难得露出表情苦笑:“为难姑娘了。”

    程岐也笑了笑。

    不是为难,是要为难死她了。

    一句程家女子入宫为后,这本是赏,但却快要了她的命了。

    外面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即是一阵忙乱脚步声,青黛以为是来杀她们的,吓得大气不敢喘:“……姑娘。”

    程岐觉得不像,起身过去牢房门口,隔着那铁门,她耳尖的听到外面的对话声,具体说什么听不清,但知道是谁。

    “程衍?”

    她轻唤道。

    青黛和细辛同时抬头,后者瞧见一只潮虫嗖嗖的爬过来,眼看就要爬到青黛的鞋上,一巴掌拍了过去。

    吧唧一道血花。

    青黛双眼瞪大,恶心的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只死命的用那干草擦着鞋面,一时心酸,又哭了出来。

    “别哭。”

    细辛说道。

    “你说。”青黛哭的眼花,“咱们还能出去了吗?”

    细辛倒是果决,低头扣着指甲:“为奴为忠,姑娘若是出不去,我也跟着死。”

    青黛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几秒后,缓缓点头,下决心道:“我也跟。”

    “你们两个。”

    程岐头也不回:“把嘴给我闭上。”

    细辛没动,青黛忙用脏污的小手捂住嘴巴。

    ‘咚咚咚’

    牢房门被敲了几下,然后与眼睛平齐的一个小铁窗被拉开,程岐微微踮脚,外面塞进一个东西来:“把这个吃了。”

    程岐忙乱的接过,原是用艾叶包着的三张葱油饼,还热乎着。

    “季北厚没拿你怎么样吧?”

    程衍在外面问。

    程岐把那饼扔给细辛两人,然后再踮脚往上,终于从小窗口瞧见了程衍。

    “你怎么来了?”她问,“外面如何?”

    “府里乱成一团,连娘都出来了,都在想着怎么救你。”

    程衍想要扒一扒那窗边,却惧于污泥缩了手:“我付了不少银子才来见你一面,你没事吧?”

    程岐点头:“三日之期没到,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三日。”

    程衍想起一人来,深呼了口气,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

    “你好好的,我会想办法。”

    他说着往出走,谁知一只手臂从小窗内伸出来,因着长度不够,竟抓住他的发髻。

    程衍好悬后仰跌倒,不耐烦。的打开她的手。

    “干什么你又!”

    “程衍。”程岐缩回手,无视那硌出来的红印子,“你听我说,你们别犯险救我。”

    程衍转头,皱眉的样子看上去恼怒的很。

    “胡说八道。”他道。

    程岐瞧着其余牢头没在,小声快速道:“你听我说,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兴许不是段贵妃要杀我,而是……”

    “皇上。”

    程衍先行说了出来。

    程岐一愣:“你知道?”

    “听台只效力于皇上,段贵妃再如何,也没办法私自调用。”程衍不疾不徐道,“只怕是皇上想借段贵妃之手,名正言顺的杀了你,如此一来便不必兑现程家女子为后的诺言,叫程家再次起势。”

    “三叔。”他思忖着,“只怕也是在担心这个。”

    程岐见他思绪清晰,也就没再继续解释。

    不错,这才是最关键的。

    从程家三代族长全都半路致仕的情况来看,皇帝对程家的情感是既敬重又为惧,更多的则是防范。

    十七年后,三代族长具亡,程家无人出仕,从仕宦大族变成现在的商贾之家,地位一落千丈,便暂解皇帝担忧。

    程岐若是入宫,皇帝的担忧又会卷土重来,因为她要做的不仅仅是七十二宫的三千分之一,更是中宫皇后。

    一个家族要是出了个中宫,地位必定水涨船高。

    程家女子入宫为后,这是天下百姓皆知的承诺,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是不能失言的。

    更何况对方是开国功勋之后,是恩人家的女儿,所以只有杀掉,永远不许程家再有复起的机会。

    程岐想了想,只怕程岱去上任大理寺正的时候,也会重重艰难。

    “程衍。”

    程岐道:“单一个贵妃就对抗不了,更何况是皇上,素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我死了能解程家之患,宽皇上之心,倒也算不了什么,若是对着干,这般横祸怕是日后比比皆是。”

    她说完,程衍足足有十几秒没有说话。

    “程家的,出去了!”

    牢头在不远处喊。

    程衍答应了一声,然后拿开程岐的手。

    “一会儿把葱油饼吃了。”

    他道:“等我带你回家。”

    程衍说完就往出走。

    程岐见他这样坚持,并没有多生气,更多是不安和狐疑,费力的探头出去小窗,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回了回了。”

    牢头过来,把牢门上的小窗拉上,嘟囔道:“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做样子给谁看。”

    程岐只当没听见,她觉得,程衍并不是一意孤行的脾气,他这样说,难不成是真有办法救自己出去?

    死局。

    还能翻盘吗?

    “姑娘,吃一口吧。”

    细辛过来递给她一张热乎的饼。

    程岐咬了一口,明明饿了一天,却还是食之无味。

    她坐回干草上,有些出神。

    自己是孤儿,从前现代的日子里,谁也不会为了她如何如何,更别提以身犯险,明知是陷阱,却毅然要救。

    难道说。

    这就是家人的选择吗?

第133 章 谁(一更)

    “姑娘,好冷啊。m.www.uu234.net”

    深夜睡不着,青黛窝在那堆干草上,单薄的身子不停的哆嗦着。

    程岐盘腿坐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块饼。

    “细辛。”她盯着那饼,“把外衣给青黛。”

    这倒不是她偏心青黛,细辛有功夫在身,她底子也不错,自己二人的体格都比青黛好,那丫头又惊又怕,生病就不好了。

    细辛依言照做,然后坐去程岐身边。

    程岐将微凉的饼递给她:“我吃不下。”

    “多谢姑娘。”细辛接过开始大口朵颐。

    程岐始终没有抬头,只捡了根干枝在地上轻轻的写着,天牢的地面多是湿水和薄泥,这会儿露出个‘谁’字。

    细辛咽下口中饼:“谁?”

    回头看了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青黛,她问:“姑娘在想什么?”

    “原来你识字啊。”

    程岐笑了笑,复又拄着下巴:“我在想,是谁将夜明珠放在了我的汀兰水榭里,还能放进三楼卧房的妆奁里。”

    细辛耿直:“我没有,青黛也不会。”

    程岐被她直白的表忠心再次逗笑:“我当然相信你们不会,可是能进三楼伺候的只有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呢?”

    “姑娘。”

    细辛要说话,身后传来青黛的声音。

    “姑娘……”

    那人裹着细辛的衣服坐起来,握住程岐冰冷的手,愧疚道:“都是奴没能及时察觉,叫那人害了姑娘。”

    “无妨。”

    程岐自然不会怪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打量着四处漆黑:“这牢里又黑又冷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是有个蜡烛就……”

    她突然住了口。

    细辛奇怪的看着她:“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程岐摇了摇头,翻身窝在干草上,“睡吧。”

    青黛和细辛互看一眼,那人也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青黛点头,把细辛的外袍给程岐披上。

    “姑娘别怕,姑娘放心,奴和细辛到哪儿都伺候您。”

    …

    “老爷。”

    瞧着程云夺从院外回来,季氏三两步迎上去:“可有法子救沙漠了?”

    程云夺摇头,揉着太阳穴往屋里走。

    季氏急的没了脾气,提裙跟在他身后,不停的追问。

    “我说……我说你啊,你是真的不打算救沙漠了?”她迈过门槛险些绊倒,“你别不说话,你倒是给了实落啊。”

    “你什么意思?”

    程云夺转过头,眼睛里全是劳累的血丝:“你是要我救沙漠?”

    季氏捏着帕子,连珠炮一般:“可不是得救吗。”叹了口气,“虽说我素日见不惯那小花蹄子的脸儿,但话说回来,如今昌朝六公,唯独咱们齐国公府最不值钱,才十七年啊,就从贵勋望族成了商贾之家,地位一落千丈,徐府君一个小小的梁城太守都敢在你面前摆谱,圣上忌惮开国功勋,连爵位都不许程家后嗣继承,好端端的一个国公府,现在就剩个空壳,连半点儿实肉都没有。”

    “如果,如果咱们程家出了个皇后,那可是中宫啊。”季氏数着手指,“那咱们程家就是皇亲了,你想啊,大爷去的早,程岐还不是得指着你这个三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可是咱们程家翻身的好机会啊。”

    程云夺停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季氏愣了愣:“没……没了。”

    程云夺深呼了口气,懒得理这妇人的目光短浅,只感叹道:“沙漠就这般,等到太衡那小子去上任大理寺正,皇上,不知又要如何了。”

    季氏果然没听懂:“你难不成是担心他们长房日后做大?担心程太衡上任了大理寺后和咱们三房分家,到时候沙漠只把他当娘家,不顾咱们三房?”

    “哎呀,这还不好说吗。”季氏依旧在言之凿凿,“太衡的事,到时候自有办法拦着他,不叫他去上京,但沙漠得留着啊,她一个女孩子家,不像程岱,日后进宫也就得指着你了,你再想想。”

    “头发长见识短。”

    程云夺听得耳根磨出茧子,叫她住口,然后进去里屋休息。

    季氏见状,在原地跺了跺脚。

    “你个三王八!你倒是好好听我说啊!”

    …

    “谁?”

    天色朦胧,东方迹出鱼肚白,王爷府的红漆大门被敲开,有家丁揉着惺忪的眼从门里探身出来:“是宗玉少爷啊。”

    “阿朱。”程衍道。

    他和蒋小王爷私交不错,阿朱也不生分:“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阿朱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一早清楚程衍的来意,程岐偷窃夜明珠关在偏牢待斩的事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这人来,无非是请蒋小王爷帮忙的。

    这要是平日程衍上门,阿朱就让他进去了,但若是想来拉自家小王爷下水的,还是算了吧。

    这年头,谁敢得罪贵妃娘娘,找死。

    “宗玉少爷见谅,我家小王爷昨夜酒醉还昏睡着呢。”

    阿朱一脸难色:“您还是先回吧。”

    “我可还没说什么事呢。”程衍了然道,“你就撵人?”

    阿朱一愣,旋即掏了心窝子:“哎,宗玉少爷,看在您和我家小王爷交情不错的份上,奴才劝您一句,岐姑娘……在大昌朝,贵妃主子想杀一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您救不了她的。”

    这些话,在事情发生后的几个时辰内,程衍来来回回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但素来绝境中开花,他不会放弃。

    “我要见小王爷。”

    程衍说着就往门里走。

    阿朱瞪眼慌了:“哎哎哎!程宗玉你疯了!”用力合门,“这是王爷府你也敢擅闯!你再这样奴才可要喊人了!”

    只是他哪里敌得过程衍的力气,那红漆木门轰隆一声就开了,家丁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便喊。

    “快来人!有人擅闯王爷府”

    话音未落,通内院的月门里登时泉涌出数十位护卫,他们手持长剑寻来,见到是常客程衍,一时愣住没敢上前。

    阿朱连拍大腿:“拦住他拦住他!”

    “阿朱。”

    远处传来一道柔和女声。

    阿朱一听,连忙把那些五大三粗的护卫扒拉开,在左边月门那处扶着一位曼妙清丽的女子而出:“县主,您怎么起来了。”

    蒋筠是被吵醒的,所以身上衣着单薄,也没挽发髻,一副疲惫朦胧之态,倒更显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是蒋小王爷的姐姐,比那人大了三岁,父亲蒋允死后,被当今圣上加封南阳县主,一直以来照顾着府上事宜。

    “县主恕罪。”程衍拱手行礼,“是宗玉唐突。”

    程岐的事无人不知,蒋筠自然明白程衍来意,她虽然清楚段贵妃在朝的分量,以及此事的无法回天,但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且自家的纨绔弟弟,在北巡行宴后,回来和她说了好一阵,称程家那女孩儿多有趣多特别,多不按套路出牌。

    “宗玉。”蒋筠道,“你来的不巧,我弟弟没在府里,他晌午去辽丰见旧友了。”

    程衍脸色一沉,难得不知所措。

    糟了,他所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蒋小王爷能算作救命稻草,如今连他也没在,难不成真如程岱所言,唯有劫法场了吗?

    “宗玉。”

    蒋筠忙道:“你先别急,他白日里喝了酒,马车行的慢,这会儿怕是还没出锡平,你现在去追应该来得及。”

    “这个拿上。”

    蒋筠从袖中掏出一物来,赫然是她的手令:“我叫阿朱备马,你拿着我的手令去追,路途关卡必不会拦。”

    程衍接过,这时说什么感激的话只会耽误时间,若要报答,等程岐救出来后有的是机会。

    “多谢县主。”他诚恳道。

    阿朱很快牵了马来,程衍翻身而上,再次道谢后离开。

    阿朱站在府门槛内望着绝尘而去的程衍,不快道:“县主您这是做什么,您这不是让小王爷去犯险吗?”

    蒋筠站在原地没说话。

    阿朱合上府门,叫那些护卫退下。

    “县主。”他嗦道,“上次也是,您叫小王爷去买他们程家分缎坊最后的存货,帮他们家清仓,结果买回来的料子还都不喜欢。”

    “闭嘴。”

    蒋筠转身往回走:“程家是开国望族,当年老国公带着儿孙与父亲共同扶持着圣上打下如今的江山,说是忘年之交也不为过,眼下他曾孙女有断头之难,咱们岂能不帮,岂非无义?”

    阿朱忙道:“是,奴才知道了,县主您别恼。”

    蒋筠自然没恼,只是有些失望。

    她往回走,心里想着,若是无义,不就和皇帝一样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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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万岁介绍:
抓人贩子被歹徒一枪崩的穿越了,醒来又发现自己被毁容了,程岐表示真愁skr人,妖魔鬼怪怎么踏马这么多!没关系,拿起金箍棒,俺老娘来也!且看她如何三拳打飞小渣渣,倒拔门口白莲花!**************只是某人发现,自己的预备役媳妇儿画风突变,不但骨骼清奇,好像智商也在直线下降,无奈摊手,你这泼猴。#傲娇总攻vs中二少女#某傲娇:追妻难受。某中二:多喝热水。——————书友群429908206,已有两百万完结作品,坑品更新有保障,都来可怜可怜孩子吧!夫人万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万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万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