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再现的杀机
辰时二刻,程衍带着辛夷走在回府的路上,后者瞧着这阴沉的天,用有些抱怨的口吻说道:“少爷,咱们作何不乘马车回去,辛苦走这一遭。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程衍目视前方,一脸霸道冷漠的说道。
辛夷露出些古怪和无奈的表情,认命的小鸡啄米点头:“您是主子您是主子。”又以为那人听不到的小声嘟囔,“谁叫您投胎投的好。”
程衍耳尖,将这一切听了去。
“投胎投的好。”
他斜睨着辛夷:“也是我的本事。”
辛夷没想到程衍听到了,吓了一跳,赶紧横迈一步离的远些。
“少爷这话就是不讲理了,投胎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他离得远了,底气也足了些,“要是我自己能做主,我…”
程衍负手:“你怎么?”
辛夷左右瞧了瞧,确定不会有别人偷听,这才挺了挺胸口说道:“要是我自己能做主的话,我就投到那上京的高墙窝子里去,做老杨家的人。”
程衍的表情融在这黑夜里,冲辛夷招了招手。
“来,你上我跟前儿说来。”他道。
辛夷哪里敢,上次被他擒出来的淤青还没消,他必须得有记性。
“我不。”
“过来。”
“我就不。”
“给我过来。”
“不可能。”
“你…”
程衍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和他推拉了许多句,只是这最后一句没说完,袖兜里忽然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伴随着瞬间产生的极热。
辛夷瞪眼:“少爷,您的袖子!”
早在那金光出现的同时,程衍就将那卷轴甩了出来,来不及等那金光和炙热感消退,他便皱眉将其飞快抖着展开。
辛夷知道自家少爷有这么个卷轴,但他一直不清楚来由和作用,见程衍盯着那卷轴目不转睛,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想看一眼。
只是当他伸脖子过去,那卷轴却是一面空白,什么字迹都没有。
程衍知道他看不到,也没拦躲,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卷轴,直到那最新一行的字迹缓缓浮出,他本来就没彻底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天禧十七年十一月二十,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那句‘他乡遇故知’又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程岐又出事了!
我的祖宗啊!
程衍猛地合上那卷轴,表情很是不好。
辛夷在旁瞧着,心里没底:“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衍深吸一口气,大抵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右手边的冰冷冗长的高墙尾,往后退了两步,瞧着迎面漆黑的巷口。
“我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
程衍说完,将卷轴塞进袖子,头也不回的进了深巷。
辛夷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
少爷进那深巷做什么,那是死路啊。
但程衍素来都是下命令却不解释的脾气,辛夷挑眉照做,往前走几步这才一个提神想起来,那个深巷…好像连着岐姑娘的汀兰水榭的外墙。
辛夷满脸焦灼。
宗玉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
“青苗。”
汀兰水榭的二楼里,细辛将她安顿好,瞧着程岐上来,那人看着乖乖躺在小床上的青苗,问道:“你爹姓什么啊?”
青苗拉着被子,乖巧道:“姓薛。”
“薛青苗?”程岐抱臂笑道,“这是你的大名?”
青苗点头。
细辛直起身子:“不如姑娘给起个大名吧。”
程岐过去二楼窗子那边看了看,轻轻道:“人家娘还在,我起什么名字,越俎代庖也不像话。”
“姑娘亲自赐名。”细辛道,“张嫂子必定高兴。”
程岐想要将支着轩窗的短杆拿开,结果却卡在了木框那里,连着拽了好几次都拿不开,嘟囔着:“怎么回事,不是说修好了吗。”
细辛闻言过来查看,这丫头素来粗鲁暴力,用力拽那短杆,力气太大竟然给折断了,那极沉的轩窗轰隆一声砸了下来,险些砸到程岐的手。
“我去!”
程岐一下子如霸王龙般,将两只手缩在胸口,傻盯着细辛。
“粗鲁。”她由内而发,“太粗鲁了,门框那里的豁口还没修好,又把这窗框给砸裂了,就等着青黛回来骂你吧。”
细辛一脸诚实:“一楼门框的豁口不是我弄得。”
“不是你是谁。”
程岐认准了是她:“不是我,青黛根本够不到。”
“不是我。”
细辛依旧重复。
程岐刚要再开口,忽然后脊梁窜过一阵凉意,身为刑警,她的只觉素来十分敏锐,那风吹草动间的细微杀意,正在逐渐扩大…
“小心!”
她猛地大喊一声,推开细辛的同时,自己也往后仰了一步。
与此同时,那轩窗的明纸被一柄匕首直接刺穿,那毫无温度的刃从程岐原本的位置上穿过,扎到不远处的木墙面上,咚的一声入木三分!
床上的青苗瞪大眼睛,尖叫一声。
细辛也懵了,盯着对面的程岐:“姑娘?”
程岐的精神高度集中,飞快的瞥了一眼那柄匕首,柄上的红珠十分显眼。
是那个人!
她浑然一凛,猛地扑过去将细辛一同扑到,而上方的轩窗被人破开,一个健硕的身影跃入屋内,稳如青燕,又凌然转身!
程岐撑起身,背上的木屑纷纷掉落,转头看着来人,意料之中的说道:“季北厚,果然是你。”
季北厚不着夜行衣,也没有任何伪装,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来,闯入闺秀卧房也丝毫不留情,走过去将那柄匕首拔下来:“有劳姑娘记得。”
程岐没有管细辛,而是跑过去将吓坏了的青苗护在怀里,狭小的榻间,两个更小的人一个护着一个,冰冷道:“这样空手回去,到底还是没办法向段贵妃交代是不是?”转头盯着季北厚,“所以,又特地回来取我的性命。”
季北厚在掌心转了一下那匕首,笑的渗人:“姑娘果然玲珑心,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下手会极快,不会叫姑娘受苦的。”
程岐看了一眼季北厚的身后,深褐色的瞳孔轻微一颤,那人察觉,也想要回头看一眼,却见程岐又看向细辛的方向,大喊道:“细辛快杀了他!”
季北厚本来要转向身后的头,立刻转向了细辛的位置,可事实是,那壮丫头根本没动,手里也没什么武器,只一脸你中计了的表情。
季北厚暗觉不对,再想转头去看身后,却已经来不及,后背猛中一掌,他身子猛地前倾,却又被人拽住右臂,同时,腋下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狂飙,又被一记横肘击开,飞出去撞在墙上,五脏六腑疼的撕心裂肺!
季北厚摔倒在木墙边,右腋下被活生生的豁开,抬也抬不起来,他捂着伤口腥红着眼抬头,恨意迸发,气极反笑。
“程宗玉,又是你。”他切齿道,“能偷袭到我,你们兄妹当真好本事。”
第150章 搬石砸脚
早在程衍轻手轻脚的上楼来时,程岐就看到了,只是为了转移季北厚的注意力方便偷袭,她这才故意喊了细辛,叫程衍得手。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会儿瞧着季北厚吃了个大亏,程岐赶紧拉着吓坏了的青苗下床,将这孩子塞进细辛的怀里,然后对程衍道:“你怎么来了?”
程衍目不斜视,季北厚武功高强,方才偷袭他并没有十分把握,成功了反倒有些庆幸:“你有危险,我做哥哥岂有不来的道理。”
程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所以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有事的,又这么及时的出现。”
要不是程岐脑洞小点儿,险些以为这人和季北厚是一伙的。
“我从奴隶所回来的路上,看到他了。”程衍丝毫没有透露卷轴的事情,“不放心过来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来杀人灭口的吧。”
程岐往后退了半步,紧盯着季北厚:“还真是段贵妃养的一条好狗。”
季北厚听到这话,声音诡异的笑了笑,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右腋下被活生生的割开,整条胳膊只能如面条般的垂着,狼狈得很。
“我季北厚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如此大亏。”
季北厚的嘴角扬的很高,镰刀一般让人不安:“是我疏忽了,程衍程宗玉,你当日在监斩台上的身上便极好,我就该想到你不是容易对付的。”
程衍面无表情,也不做回应。
程岐心里有些不安,季北厚的大名她多有耳闻,夜明珠一事后,她又让细辛仔细打听过了,得知季北厚武功高深,百万雄军中摘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样的人物,暂时废了条胳膊,怕是难以奈何。
更重要的是,程岐并不清楚程衍的身手,方才得手乃是因为偷袭,这会儿季北厚全面集中,他又得保护这屋内三人,恐怕不妙啊。
“程衍…”
她把心里话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你能行吗?”
自己练了近十年的本事,被这人三言两语的怀疑,程衍的火蹭蹭蹭,抄住那人的手腕攥了攥,他比季北厚还生气。
“只要你别乌鸦嘴,应该没什么问题。”他道。
程岐还算识时务的闭了嘴。
“待会儿我拖住季北厚。”程衍思忖道,“你带着她们赶紧往楼下冲。”
“多谢宗玉少爷高看。”
季北厚试着抬了下右臂,却无奈的放弃挣扎,眼神阴狠的笑道:“我都受了如此重伤,却还这般防范。”视线聚焦到程衍的手上,脸色突变!
“那柄匕首!”
季北厚凌厉道:“你从哪里来的!”
程岐闻言,也顺着看过去,看清之后也是一愣。
程衍的手里,拿着一柄和季北厚使用的,一模一样的匕首,那柄上的红珠图案在黑夜中明显的很,她略微心骇,这是怎么回事?
程衍看不到程岐的微表情,只对季北厚露出冷笑来:“看来初夏来刺杀程岐的人,也是段贵妃派来的没错了。”抬了下手中匕首,“只是你们没想到,他是有来无回,被我杀死了,不仅夺了他的匕首,还用这东西,重伤了你。”
程岐一听这话,有些懵,她可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轻眨了眨眼,紧紧的盯着程衍的后脑勺,只觉得浑身得慌的凉。
本以为夜明珠之事是初次杀身之祸,没想到她早就与死神擦过身了。
“姑娘。”
细辛突然叫她。
程岐回头。
“我就说门框的豁口不是我弄得。”那壮丫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细辛还再说这些,程岐好悬喷出一口老血:“我知道!”
“知道个屁!”
程衍不耐烦的吼了一声,扯过旁边花桌上的方布甩向季北厚,那人用匕首长划而开,却见细辛跃身从二楼轩窗处消失,程岐抱起青苗就扔了下去,落地的那人接住孩子,大喊道:“姑娘!”
程岐咬牙,扶着窗框就要跳下去!
季北厚哪里会让他得逞,左手抽出腰带剑猛地飞出去,程岐凭着敏锐的直觉下意识的后仰,那长剑立刻扎过来,锋利的刃横在她的脖颈处!
“我靠!”程岐惊呼,猛地转头。
“都给我死在这里!”
季北厚怒喝一声,踏地而起的力道使得整个三楼都在轻微摇晃,握着的匕首灵活如蛇,突袭般的割向程衍,那人抬手抵挡,被冲力撞得后退两步,正好退到了程岐身边,顺手拎起她,扔了出去!
“细辛!接住你家姑娘!”他大喝一声。
楼下等着的细辛闻言抬头,只见程岐张牙舞爪的飞了出来,好在她健硕而程岐又太过娇小,接住时除了手臂有些麻木,别无伤害。
“姑娘?”细辛气喘吁吁的问。
程岐只觉得浑身要被五马分尸,从细辛的怀里下来,看了一眼青苗,还不等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就听头顶又传来一声剧烈的裂木响动!
程衍飞了出来!
这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是那么优美的弧度,带着算还淡定的表情,噗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园湖水里,激出大片的水花!
与此同时,细辛大喊了一声姑娘小心,将她推开,季北厚果然追了出来,这人只剩下一条胳膊能用了,却还能将程衍打飞那么远出来!
季北厚于窗口跃出,重重的落在木榭台上,只把那木台面跺出裂缝来!
只是季北厚再如何厉害,也是肉身血做的人,程衍那一刀稳准狠,使得他现在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脑胀,转身想要拿程岐如何如何,迎面却是一记裙摆!
对面的青苗和细辛愣住了。
就在刚刚,她们姑娘握着那围着木榭台的栏杆,整个人借力而起,半旋转间一脚踢在季北厚的左脸上,那人失察,隔着栏杆跌进园湖水中!
而程岐的身子从栏杆里转至外侧,蹬着那边沿挂着,气喘吁吁。
“程衍”
程岐冲着那漆黑的湖水大喊。
话音未落,季北厚的脑袋先从水面露了出来,那人大口的喘着气儿,两次挣扎便靠近了那栏杆处,青苗哭着尖叫:“姑娘!”
程岐皱眉,她现在对着季北厚的脑袋补上一脚,那人气力耗尽,失血过多,百分之八十都会直接溺闭在其中,但这个距离根本不够啊。
若是跳下去,保不齐会被季北厚反杀。
正当程岐焦灼,季北厚的左手将要碰到那栏杆的时候,不远处的水面猛地涌上来一个人,如捕食的鲨鱼般扑向季北厚!
那人闻声回头,湿漉漉的发丝遮掩下,一双眼难得露出些惊慌!
第151章 人工呼吸?
元宵节快乐!!!
程衍方才将程岐扔下轩窗之后,和季北厚闪电般的交了两手,可叹那人单手还如此勇猛,他接连中了两掌,胃内淤血严重。顶 点 X 23 U S
这会儿在水里潜了潜,更被那冷水刺激的头昏眼花,但他隐约瞧见季北厚也被程岐踢得落下水,便拼尽全力涌了出来,将那人按回水里!
季北厚不等出声,又被那人按回水里,程衍用双腿环住他的上半身,叫他的左臂也没办法动作,另外用双臂禁锢住他的脖颈,拼命的往下压!
程岐瞪眼,切齿道:“杀了他!”
青苗吓得捂住耳朵,连哭都有些不会了,隐有勒痕挂在脸上,小丫头哪里知道卖进国公府第一天,不等享福就遇上这般事情!
“姑娘!”
细辛来不及管青苗,跑过去将程岐拽回来。
那人自己一跃而回,回头瞧着湖里的情形,心焦如焚。
程衍的体力很明显也不行了。
“程衍,杀了他!”
程岐在栏杆处探身,目光火灼般:“杀了他!”
那人自不必她说,双腿越夹越紧,使得季北厚的双臂隐有断裂之势,大口的冷水送入他的鼻腔,眼看季北厚就要丧命于此!
突然!
程衍脸色突然!
程岐瞪眼,心提到了嗓子口:“程衍!”
那人嘴唇一颤,竟然抿了口血出来,与此同时,他的双腿大筋开始疯狂的抽搐起来,疼痛如钢钉刺进来,再也用不上力气!
季北厚到底是季北厚,是血海尸山上堆出来的阎王,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最后一丝内力拨无数戾气进程衍胸口,居然将那人在水中推出三四米去!
程衍坚持不住,又狂呕出一口血来,双腿麻木不能动弹,胸口被那股戾气横扫的狼藉,几乎要喘不过气,怕是肋骨也要裂上几根!
耳蜗里涌进了水,他眼前一黑,霎时间被吞没!
“程衍!”
“宗玉少爷!”
程岐和细辛同时大喊出声。
水下一阵涌动,哗啦一声响,程岐转头看向较远处的院墙边,水面上,季北厚的上本身浮出来,那人重伤至此仍有力气爬墙。
他扣住那院墙砖石的缝隙,身形不快但足够逃脱,季北厚是想终结掉这对程家兄妹的性命,但是他大意了。
程衍的武功要比他想的高得多,更未料到程岐也有点儿意思,他现在杀一个回马枪不是不可,但那里还有一个细辛。
那丫头膀大腰圆,从二楼一跃而下不是问题,想来也非善茬。
怕是没等杀了这两人,自己就先失血过多死了,罢了,报仇十年不晚,待他回了贵妃,养好伤势之后,再来取这两人项上头颅不迟!
“季北厚!”
只是他现在想走,却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随着那一声痛斥,季北厚刚刚扣住墙面的手,忽然被一根三指粗细的木刺给狠狠戳穿,他的手指被迫松开,但身体的重量却不是玩笑的。
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一眼。
程岐站在较远的木榭台上,眼中满是红血丝,她还保持着扔木刺的姿势,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叫那木刺穿透季北厚的手,又扎进墙面!
“季北厚!”
她浑身激颤:“告诉段贵妃!那个什么狗屁皇后位!我不稀罕!”
说罢,凌身跃入湖水中。
细辛惊骇:“姑娘!”
季北厚痛不欲生,却还是硬生生的折断了那木刺,满身疮痍的单手爬墙而出,淋漓着满地的鲜血原路返回,这回可是谁也顾不上他了。
只是这一行,他吃的亏可是太大了。
…
快入冬了,园湖的水极其刺骨,程岐跳下去之后,几乎要失去意识,方才爆发后的疲软袭上来,她不知是控制不住,还是控制着在往下游去。
是夜漆黑,湖水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凭着直觉在其中摸索着,忽然手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她浑然一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游过去。
程岐的水性不是特别好,下水稍久,她只觉得胸口好闷,快要被憋死了,但情况是她根本来不及再去呼吸。
若是浮上水面吸口新鲜空气,怕是程衍就得死在水里了。
程岐卯着劲儿,艰难的划着双臂,好容易将那物整个抱在怀里,正想着游上木榭台去,却觉得不对。
这个人怎么这么大,而且身上的肉…是松散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方才程衍说,他初夏曾在这汀兰水榭杀死了季北厚的一个同伙,难不成这个就是尸体…
程岐记得,夏季多雨之时,她曾看到有异物浮在园湖和院墙的角落里,只是她当时没在意,这会儿反应过来,浑身寒噤!
她正抱着一个浮肿的尸体!
程岐吓得手脚并用的蹬开,只是这样一用力,她心脏好像被人重击一拳,本来还存有的余力直接消散,手臂和双腿犹如千斤沉,根本划不动。
程岐暗道不好,她忘了,这具身子就算不如初春那么虚弱,但怎么说也只是个柔弱女子,并未学习过什么武功一类,靠着现代的记忆动作,虽无差错,毕竟体力撑不住。
她想着,肺里已经烧灼一片了。
妈的。
老子可不能死在这里啊。
程岐最后用力的划了一下水,却被一股外来的水流撞开,她骇然,忘记了这园湖是外通渠的,有伏击一般的暗流!
氧气耗尽,她被迫呛了口水,沉像更深处。
在程岐意识消散的下一秒,黑暗的冷水里伸来一双手,拽住了她。
…
细辛和青苗在木榭台边跪着,吓得瞪大双眸,不停的呼喊。
‘哗啦’
终于有破水声响起,仿佛刺穿绝望浓雾的利箭,青苗哇的哭了出来,细辛则松口气的同时,跌坐下来:“…终于。”
程衍脸色惨白如纸,费力的拉过程岐,将她推上木榭台,然后自己由细辛同拽了上去,连着吐了几口掺着血的湖水,整个呼吸道都是火灼一般。
“姑娘?姑娘!”
青苗跪在程岐旁边,大声的唤着,抬头又看程衍:“少爷…姑娘会不会死啊。”
程衍没说话,双手握着空拳按压在程岐的胸口处,他一边按着,一边不停的咳嗽着,每次都有淤血在嘴角渗出来,看的细辛心惊胆战。
“咳咳…”
程岐忽的眉头一皱,呛了几口水出来。
青苗瞪眼:“…姑娘。”伸手探了探程岐的鼻息,“姑娘还是没什么气…”
话说一半,她探鼻息的手被程衍打开。
青苗不解的抬头,却一瞬间愣住了,旁边的细辛也红了脸。
只见程衍一手掐着程岐的鼻子,一边轻抬着她的下巴,俯身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覆住程岐的嘴巴,往里面渡气。
“……少爷?”细辛有些愕然。
方才程衍摸程岐的胸口,就已经很过分了,这会儿竟然……亲嘴???
程衍充耳不闻,又连续吹了两次气,直到程岐的胸口微微鼓起,他这才将其鼻子和嘴巴松开,用耳朵停了停那人的呼吸。
从这人的表情来看,程岐应该是没事了,细辛也放下心来,瘫坐在侧。
真是让人心惊肉跳的一个晚上。
‘轰隆’
久违的滚雷声响起,细雨瞬间淋漓大地,在场的四人谁也没有进屋躲雨。
程衍的睫毛不停颤抖着,看上去他体内的痛楚是灾难性的,轻喘几声,他将地上的程岐搂在怀里,不叫她泡在积雨中。
臂弯里的少女柔若无骨,是那样的脆弱。
程衍不知在想什么,微微皱眉,眼皮沉重的合上,无力的后仰倒地。
少女趴在他的胸口,沉稳的呼吸着。
青苗和细辛再喊什么,程衍都听不到了。
第152章 迷茫
程岐溺水醒来后是第三天。www.uu234.netwww.uu234.net
木楼的三层帐床上,她缓缓睁开酸涩无比的双眼,深褐色的瞳孔转了转,因着太难受,生理性的流出些泪水来,润了润。
轩窗半开着,有略带潮湿的微风吹进来打在那纱制幔帐上,程岐侧耳倾听,似乎有雨声,想要翻个身,却袭来五马分尸般的痛楚。
“啊…”
张开嘴想要喊细辛给端杯水,却只能发出些沙哑的气声,程岐没办法,只得用力的敲了敲床柱,引得细辛过来。
那人速度很快,将幔帐挂好,大松了口气。
“姑娘您可算醒了。”她转头大声喊道,“青苗,快叫青黛去蘅芜院请老夫人过来,就说咱们姑娘醒了,没事了!”
“知道了”
二楼传来青苗稚嫩的回应。
细辛难得露笑,取了水来给程岐润喉,那人喝了,嗓子终于好受些,但说起话来,声音仍像是连抽了三袋子旱烟一样。
“祖…祖母咳咳……祖母知道了?”她虚弱的问。
细辛搬了圆凳坐在床边,唤青苗将热好的药端上来,又扶着程岐坐起来,小声地说道:“这么大的动静,老夫人他们想不知道都难啊,不过姑娘放心,这事只有长房院知道,二房和三房都不知道。”
程岐点了下头,瞧着青苗端药上来,那小丫头换了新的衣服,看上去更水灵一些,只是眼底有些乌青,想必是晚上没睡好。
也不能怪这孩子,初来汀兰水榭的那晚上,就经历生死一劫,人没吓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能叫她过来伺候。
细辛接过,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要给程岐喂药。
程岐躲开没喝,而是叫青苗过去,问她怕不怕。
青苗看了一眼细辛,摇了摇头:“我…奴不怕,奴只怕姑娘出事。”
程岐轻笑,干裂苍白的唇瓣嘶的一疼,叫青苗下去,接过药来自己喝了。
程老夫人和孟姨娘很快便来了,听说了那夜的惊险,两人都彻夜难眠,不过季北厚重伤而逃,碰了钉子,想必许久也不会来了,稍作放心。
更有孟姨娘,不顾程老夫人在场,三寸之舌痛骂段贵妃和季北厚一场,仍是不解气,摔个两个茶杯才将将作罢。
程衍也来了,那人那夜受了重伤,但痊愈能力却是一等一的,才两日过去就已经恢复了不少,见程岐没事,又准备去庄上看看生意。
程老夫人看着他,淡淡道:“宗玉啊,我不是说让你好好修养吗,秋白和太衡我都没叫过来,你这孩子也太逞强了些。”
程衍声音有些低,估计是那夜呛水所制:“祖母说的是。”拱手要走。
“罢了,我和阿云同你一起出去吧,也就别打扰沙漠休息了。”程老夫人由孟姨娘扶着起身,同程衍一起下楼,青黛跟着出去送人。
等回来的时候,那小丫头神色有些古怪,站在程岐的床边,迟疑半天,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抬头和程岐对视好几眼,又怯生的低头。
“有什么话就说。”程岐道。
青黛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的细辛,这才小声道:“方才奴送他们出去,听到老夫人和宗玉少爷说话,这本没什么,只是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奴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又矢口否认,“许是…奴想多了。”
“什么话?”程岐好奇心更重了,“祖母怪罪程衍了?”
“那倒没有。”
青黛想了想,说道:“老夫人说…宗玉少爷如此把姑娘放在心上,也不枉大爷当年的托付,她也很欣慰,要少爷好好照顾姑娘,更要把姑娘…当成亲妹妹。”
她说完,旁边的细辛脸色也有些不对劲儿。
程老夫人这话里话外就很明显了,是说程衍有些越距了,这两人非但是后搭架子的兄妹,往深了说,其实也没有血缘。
情窦初开的年纪,又都郎才女貌的…
程衍对程岐,的确是很关切,比程岚和程岱还要关切。
程岐不是傻子,她也听明白了,程老夫人这话虽有过河拆桥之意,但这毕竟是男女不授的古代,对于女子,贞洁要比性命还重要,她也能理解。
“程衍怎么说?”她问青黛。
那人想了想:“宗玉少爷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头。”
程岐沉默了几秒,叫青黛和青苗去二楼歇着,留体力好的细辛伺候。
那人瞧着程岐靠在软枕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回忆起当夜的事情,踌躇片刻才凑过去道:“……姑娘,有件事情,奴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姑娘。”
“什么事?”程岐有些漫不经心。
细辛看了眼二楼的方向,回头低低道:“奴觉得,咱们老夫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程岐觉得这话另有玄机,抬头看她。
细辛虽然是个冷面阎王,但毕竟也是个未满桃李待嫁闺阁的女孩儿,那件事情三番两次开不了口,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到底什么是啊?”程岐逐渐没了什么耐心。
细辛怕惹程岐生气,一咬牙,说道:“哎呀,姑娘您不知道,季北厚来的那天晚上,宗玉少爷他……他亲了姑娘你呀。”
程岐闻言一愣,稍微摇了摇头,以示自己的迷茫。
“亲了我?”她皱眉道,“我怎么不记得?”
细辛索性坐在床边,俯身过去:“姑娘你当然不记得了,是在姑娘被宗玉少爷救上榭台后,他又是摸姑娘的胸脯,又是亲姑娘的嘴的,可是吓人呢。”
程岐本来半沉的眼皮猛地睁开。
细辛以为她也生气了,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谁知程岐坐直身子,谨慎道:“摸我的胸脯?”
细辛回想着,把两手交叠握着,在锦被上按了两下。
“就是这样。”她道,“他还掐着姑娘的鼻子,抬下巴,往姑娘嘴里吹气儿。”
细辛的话落了,程岐的脑袋乱了。
通过这人的描述,她可以确定,自己溺水后,程衍给自己做了人工呼吸。
一个古代人。
怎么会懂现代急救措施。
程岐转头看着窗外的细雨,实在无言。
她现在很迷茫。
不知是该迷茫这诡异的初冬细雨,还是…程衍的身份。
这人。
不会和自己一样吧。
程岐皱眉。
第153章 香水蒸发和馄饨
自从初春,程岐在分缎坊后仓意外瞧见程衍滑了一段太空步,后者是否也为穿越者的疑虑便早早扎了心,只不过这大半年来焦头烂额,她只得将此事放置在脑后,这会儿细细回想,的确有诸多疑点。顶 点 X 23 U S
细辛瞧着程岐又在发呆,不想打扰,便道:“那姑娘先歇着,奴去二楼给您备置朝食,您刚醒来,还是得用些清……”
“我想吃肘子。”程岐抬头,一脸诚恳道。
细辛起身的动作一愣,屁股上下撅了撅,这才一阵言辞的拒绝了。
“姑娘刚刚醒过来,还是用些清淡的吧。”她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再者说周老郎中也嘱咐了,口味太油太重的,不适合调剂身子。”
“哎?”
程岐拦不住她,眨了眨眼。
“我没事,就是饿了想吃点儿肉!”她伸手挣扎着,“我还是不是这国公府的长房大小姐了!你给我回来!”
细辛根本不理。
程岐拿着个膀大腰圆的丫头没办法,想着熬粥啥的等晾凉又要好久,她昏睡了这两天早就饥肠辘辘了,正好瞧见不远处的花桌上有摆好的点心,算着时辰应该还热乎着,她赶紧扶着床柱下床。
屋里有些冷,水上木质三楼又没有取暖的地龙,程岐的脚趾刚一挨到凉滑的地面便浑身直激灵,赶紧浑身穿鞋。
拉肚子可就不好了。
穿好鞋,她脚步匆匆的走向花桌,却因为身子太过虚弱而摇摇晃晃,险些撞到旁边的花架子,坐定之后,拿起一块点心来就大口吞咽。
“饿死我了。”
天大地大没有吃饭事大,程岐没有头绪,便又将程衍的事情抛诸脑后,被那点心噎个半死,又连吞了两口凉茶,这才稍微缓过来些。
原地坐着休息一会儿,她又盯着窗台的那个镂盒,里面装着小香炉,小香炉里燃烧着自家漫云香坊的招牌安神香。
在锡平九城,程家漫云香坊出的香料,素来是头一份儿,销量不错,但那也只是和其他家香坊的收益对比下,到底也不是很可观。
主要原因有两点。
第一,这香料的零售价即便再便宜,一般百姓也难以经常消费,而就算有钱人家用得起,却引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就是香料燃烧起来过于呛鼻。
第二,夏日还能开窗通风,可到了秋冬,只能认命的呛出眼泪来,况且这毕竟算是粉尘污染,遂昌国人十个有九个,都有些呼吸道的疾病问题。
程岐早在程衍接手香坊之后,便开始思忖这个问题,而且也想出了一个不是很成熟但实施性较强的办法。
昌国人爱香,却一定要用熏烤的办法,使那香味均匀自然的浸入衣料中,不会像现代人那般,液体状喷洒在身上。
那么,如果把香料燃烧,改成香水蒸发。
这样一来,不会呛鼻不说,还能减少香味中的炭苦,再者,昌国上流人甚爱木制房屋,燃烧失火的危险性也会大大降低,不必彻夜看守火星子的情况。
只是这个办法百利唯一害,那就是成本。
将香料加工成香水要提高成本,如此,为了盈利,就要提高售价,那么平民百姓就更消费不起了。
…
细辛熬好粥上楼来,瞧着那人站在窗台边,盯着镂盒里的小香炉目不转睛,便将吃食放好,唤道:“姑娘,您怎么下床了?外面可还下着雨呢,别叫那潮气害到姑娘病体。”
程岐望着外面的湖水面,天空所下的细雨如针般扎进去,荡出圈圈涟漪来。
“有肉吗?”她问。
细辛无奈轻笑了一下:“有虾肉饺子,姑娘快过来吃吧。”
程岐听到虾肉饺子,本来平静的瞳孔叮的一亮,赶紧回身过来坐下,只是筷子刚拿起来,她委实愣了愣。
“虾肉…饺子?”她抬头看细辛。
那丫头一脸无辜:“是啊?怎么了姑娘?您不是很喜欢吃虾吗?”
程岐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承认自己很喜欢吃虾肉,摇头是因为…这好像不是饺子,而是馄饨。
不论从外型还是连汤带水的做法,分明就是馄饨。
难不成古代的时候,这两者还没有仔细区分?
程岐舀起一个来端详几眼,这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想,如果能开个馄饨店,炒个新鲜度出来,说不能可以大赚一笔。
“姑娘,您也吃点儿别的。”
细辛嘱咐道:“若是饺子不够了,二楼小厨房还有。”
“够吃了。”程岐抬头含糊道,“只是不知道母亲那边如何了?”
细辛道:“夜明珠的事情过后,夫人的身子又有些回旋,养了几天,精神却好像又差了许多,前夜的事情太过惊骇,老夫人担心夫人,没让她知道。”
程岐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眼中露出些许疑惑和谨慎:“精神又差了?上次去药坊,周老郎中诊脉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倒下了。”
细辛仔细道:“周老郎中昨天来过了,他说夫人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实在不济。”叹了口气,“也是夜明珠那事闹得太凶,叫夫人的病情雪上加霜。”
程岐听着,蓦然有些食之无味,她放下勺子,欲起身。
“我得过去看一眼。”她道,“怎么会越病越重了。”
难不成是那药方子不管用了。
程岐招呼细辛拿外衣,那丫头却将她按得重新坐下,淡淡道:“姑娘您就放心吧,夫人不会有事的,再者说了,这还下着雨呢,夫人必定睡着,你过去岂非打扰,又会伤了自己的身子,明日雨停也不迟。”
程岐这才听话的坐下,开始心不在焉的喝起粥来。
“这雨下多久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这雨虽小,却毫无减小之势,真是奇怪。
这锡平九城流行冬天下雨吗?
就算是,也太古怪了些。
“季北厚来的那晚上就开始下了。”细辛也看向窗外,“昨天一天,今天看这架势又得一天,明早能停就不错了。”
“一直是冬天下雨吗?”程岐继续问道。
细辛摇头道:“那倒没有,听府里的一些老人说,这锡平九城的天气一直都很正常,从来也没听说过冬天下雨的,只是近十年,才开始出现这种情况。”并没有放在心上,“许是雷公电母喝多了。”
程岐不想这人还有如此幽默,笑了两声,然后转头继续看着窗外。
这雨。
肯定有问题。
第154章 又是洋金花
程岐的身体好得很快,一晚睡醒之后,便焕发出全新的活力,这点连她自己也有点儿吃惊,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
不过这不是重点,用过朝食后,程岐带着细辛去了潇湘院,进去卧房,平常伺候的冬青并不在,反倒是张家嫂子在服侍顾氏起床。www.uu234.net
见到程岐过来,张嫂子眼中一喜,小声道:“姑娘来了。”
程岐坐下,瞧着在床上坐起来,冲她寡淡轻笑的顾氏道:“冬青呢?”
张嫂子先行答道:“冬青姑娘去传饭了。”
“嫂子怎么在这儿?”细辛道,“姑娘不是让你去伺候孟姨娘吗?”
张嫂子虽然没学过这大府宅里伺候人的规矩,但凭着过人的细心,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只帮顾氏拢着头发,淡淡道:“姨娘说小茴姑娘还没离府,她又是个粗性子,不用我这么着急过去,又说夫人金贵,要我过来帮忙。”
程岐点头,孟姨娘所言甚是,她没什么意见。
“沙漠啊。”顾氏淡笑道,“怎么有空过来看我,可是不去朱雀楼了?”
程岐和细辛对视一眼,看来程老夫人消息封的很死,顾氏果然不知道季北厚来刺杀自己的事情,便道:“是,入冬雨勤,祖母担心我的身体,便叫我不必一日不差的去朱雀楼,听说母亲再次抱恙,特地过来看看。”
“我没事。”
顾氏推开张嫂子,起身拉着程岐在旁边摆好的食案前坐下:“病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许是这几日雨勤,才没什么精神罢了。”又露出笑来,“既然来了,便同娘一起用朝食吧,就算不饿也吃几口。”
说罢,顾氏温柔的摸了摸程岐的发顶,是平静而幸福的。
做母亲的,没有比儿女平安,更值得盼望终生的事情了。
程岐感受着来自母亲的能量,只觉得脏污洗涤一空,天地间都是蔚蓝的,她在现代渴望却又不敢说的,就是这种有人关心有人惦记的感觉。
“好。”她眼底泛出些光亮来,“我陪您吃。”
两人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家常话,张嫂子往房门处看了看,皱眉道:“冬青姑娘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去厨房看一眼,这都饿着肚子呢。”
她腿脚利落,刚出卧房进正厅,忽然笑道。
“宗玉少爷?”张嫂子再次推开卧房的门,“岐姑娘也在里头呢,您二位还真是孝心啊,每天都要来。”
程衍没说话,径直走了进来,这本不合规矩,但顾氏是不会在意的。
“母亲。”
程衍唤了一声,随即看向旁边坐着的程岐。
那人想起昨天青黛说过的事情,无言的呷了口茶,导致她现在看到程衍这张俊脸,不别扭也有三分尴尬,遂连招呼也没打。
反观程衍,不知那人是脸皮厚还是怎的,大摇大摆的坐下来。
“可是要摆膳了?”他问程岐。
那人微怔,随即点头道:“你早上没吃吗?”
“没吃。”程衍道,“一会儿还要上庄。”
顾氏笑了笑:“没吃正好,一同在我这里吃了,不怕你们打扰,只怕不来。”摸了摸程衍放在案上的小臂,“近来生意忙不忙?二房三房可有为难你?”
程衍摇头:“母亲放心,一切顺利。”
“来了来了。”
正说着,张嫂子从外面进来,一手拎着一个食盒,很是轻松,细辛帮她接了一把后打开,将饭菜布置上,问道:“冬青姐姐呢?”
张嫂子便备水边道:“没看到,厨房那边说她没去。”并未细想,“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夫人这里人手少,她总是忙里忙外的。”
程岐瞧着手旁有个空茶杯,正好有些口渴,便叫张嫂子倒杯茶,顾氏看到后淡淡道:“这是我昨晚用来喝水的杯子,还是换一个吧,免得过病气给你。”
程岐并未拒绝,只是把杯子递过去的时候,觉得有丝苦味,便将那茶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觉得并不像是普通的茶水一类。
“不过是冬青给我泡的花茶水。”顾氏细嚼慢咽着,“有什么好闻的。”
程岐看了一眼程衍,把杯子递过去,本意是想让他也闻一下,结果这人只是把杯子递给张嫂子,继续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程岐无语。
猪队友。
“夫人,我回来了。”
卧房的帘子外传来冬青的声音,程岐回头,那人正端着什么东西,侧身抵开帘子往屋里走,却在看到她和程衍时,暗暗一惊,慌乱间把那东西摔了。
一道瓷杯碎裂掺杂着水声。
冬青赶紧认错,然后放下帘子蹲地收拾,细辛见势,忙帮忙。
顾氏无奈轻笑:“都老人了,还这样毛手毛脚。”
程岐没回头,继续看着那还在微晃的帘子,而帘后,细辛的声音传来。
“冬青姐姐,这是什么花啊?”
“…是…是给夫人泡的花茶水,用来润喉清肺的。”
“闻着倒怪。”
“到底是药类,闻着当然苦涩些。”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程岐的头还是没转回去,顾氏奇怪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手:“沙漠,看什么呢?赶快吃饭,若是今日无事的话,待会儿回去好好休息。”
顾氏的手虚弱无力,程岐反握了握,点了下头。
“今天感觉怎么样?”
半天没说话的程衍忽然问道。
程岐一愣,旋即明白他话中含义,淡淡道:“休息的不错,没事了。”
程衍颔首。
三人用完朝食后,程家两兄妹出去卧房,看向地面,冬青摔碎的一片狼藉早已收拾干净,只是那花茶水的味道还没消散,温温苦苦的,和那个空杯里的一样。
“什么花茶水是这样的味道?”
程衍方才没闻那个杯子,这会儿也觉得味道有些古怪。
程岐没说话,眼睛在四处瞟了瞟,终于在旁边的花盆边沿儿处,发现了一片白色的被水泡的发软的花瓣,想必就是那花茶水的主要材料。
她过去捡起来在手心儿,给程衍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花?”程岐道,“你见过吗?这花能泡水喝吗?”
程衍低头看了看,沉默几秒后,这才抬头冷淡道。
“洋金花。”
他肯定道:“而且看这软度,只滤过一次。”
程岐瞳孔微缩。
“你说什么?”
第155章 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翌日,去往朱雀楼的马车压着泥水缓缓的前进着,程岐坐在车厢里,瞧着对面抱臂养神的程衍,低声道:“你确定那个花瓣是洋金花?”
程衍没说话,只幅度甚小的点了下头。www.uu234.net
程岐闻言深吸一口气,从昨天得知那物开始后她便一直心乱如麻,因为这说明冬青不仅有问题,而是有很大的问题。
记得当时带着顾氏去济心药坊,那妇人为自家丈夫讨治腹痛咳嗽的方子,冬青想都不用想便说出了洋金花泡水的方子,还甚是了解的嘱咐,要过滤三次才能喝,否则,就会像那伙计小佟说的一般,有毒致幻。
再联系上顾氏这些年的浑浑噩噩,精神混乱,程岐越想越不对劲儿,又不敢和顾氏讲,生怕再吓到她。
“程衍,洋金花的事情有蹊跷,你…”
程衍已经搬去了绿茵阁,按理说不必每日回府往来折腾,但程岐想让他这几天先别住那,而是回府调查一下洋金花的事情。
“不必。”那人截住她的话,冷淡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太衡了,这小子和张嫂子会暗中看顾的。”
程岐一听,更放心不下来,上次因为夜明珠的事情,程岱可是要劫法场,如此意气用事的少年,怎能沉心去查,万一露了马脚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程衍看出她的担忧,利落的理着袖子:“你且放心吧,太衡不会的,等七日一过咱们再回去国公府,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程岐抿了抿嘴村,没再发表什么意见,但对面那人端详着她,忽而道:“如果冬青真的有问题,你想如何处置她,还是交给母亲?”
程岐挠了挠眉心,谨慎道:“母亲胆子小,夜明珠的事已经吓了一次,若是现在告诉她,是伺候了她那么多年的心腹,是她最放心的人在背后放暗箭,母亲不彻底抑郁了才怪。”
车厢里的空间不是很大,她说的时候往前伸了下脚,正好踢到了程衍一动未动的小腿骨,她低呼一声的同时收回脚,却见那人面不改色。
方才那一下可是不轻,程衍这人还挺能忍的。
“那你的意思是…”他抬眼,雾蒙蒙的泪眸看上去不好揣测,“如果冬青真是母亲癔病多年的幕后黑手,你要找别的由头弄走她。”
程岐点头:“如果的话,只能那么做了。”
“你决定了就好。”
程衍低头继续理着袖子。
左手,右手。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程岐不知怎的,瞧着他两只手左晃晃右晃晃,就低声的哼了出来。
“左手右手慢动作…”
只是这首《青春修炼手册》她听的不是很多,洗脑的部分结束,最后两个字却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有些无语。
“哎?什么来着?”
“该死,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左手右手慢动作啥来着?”
…
“重播。”
正在程岐快要抓狂的时候,对面的程衍忽然低头皱眉提醒。
程岐猛地抬头。
程衍理袖子的动作也缓缓停住,却没有抬脑袋。
气氛一时尴尬。
程岐瞧着对面的人,微咽口水,心里的想法越来越确定的同时,身子也不安的往后靠着,直到整个后背和车厢木板紧紧贴住,在细细的流冷汗。
“你…怎么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她有点儿结巴,险些把舌头系上,“我说程衍你啊,是不是从另一个…”
“阿桥停车!”
话没问完,程衍冷不丁的对外面喊道,几秒后,马车果然停住,这人话不多说就下了车,临放下车帘子前,嘱咐道:“叫阿桥送你去朱雀楼。”
程岐一急:“那你怎么去绿茵阁啊?!”
“步行!”
那人痛快摆手,从小轩窗看出去,脚步利落如飞檐走壁。
车帘子再次被人掀开,是一头雾水的阿桥,他打量着程岐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以为这兄妹俩吵架的,小心翼翼道:“姑娘?”
他探头探脑的,程岐招手示意无事,这人还处在震愕当中,虽然五官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但眼底的惊色却难以用浓密的羽睫掩盖。
程衍把歌词接上了。
不用多想,这人十之**也是穿越者。
程岐现在没有遇到同类的兴奋,相反,恐慌和混乱充斥了她的大脑。
如果程衍是穿越者的话,那自己刚刚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表明,不将两人的身份一起挑破,这样有人同病相依,不是更稳妥些吗?
还是说程衍不放心自己。
可这都快一年了,如何不找个机会坦白啊,况且险些被自己戳穿之后,又这样兵荒马乱的逃走了,这…这让人很不安心啊。
程岐索性拄着脑袋,任凭阿桥将她送到朱雀楼,一路不理那些注视,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二楼,坐在帐床上,挺尸般的躺了下去。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被众秀女包围起来奉承,但许是因为夜明珠险些掉脑袋的事情,那些阿谀谄媚的都畏而上前,程岐虽然是当红炸子鸡,但段贵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和她作对,一定会挫骨**,死不超生的吧。
不过这些人中,也有胆子大的,譬如马祯和冯瑟,那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凑到程岐的帐床前问了问,那人不愿多说,招手就说睡了。
“阿岫。”
马祯不放心的晃了晃她的胳膊,低低道:“夜明珠的事情了了,宫里没传出些消息来吗?或是段贵妃的口谕什么的?”
程岐翻过身,半睁着眼:“没有。”
“没有?”冯瑟立刻白眼,“这么说来,你白白在那偏牢受了三天的苦,我可都听说了,当日要没有宗玉大哥,你的脑袋可就飞了,段贵妃这样独断专权的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你,你死里逃生,她竟一点后续都没有?”
程岐无奈的轻笑摇头:“她是谁,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段贵妃,想要杀我一个小小秀女,恐怕比呼吸还要容易,夜明珠的事情…”压低声音,“她没得逞,又没有二次来袭,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现在也只是夹着尾巴做人罢了。”
冯瑟被她逗笑了,百无聊赖的拍了下她的屁股。
“那你就夹着吧。”
她说完,从程岐的帐床上下来,正准备回自己的床上休息,忽然听到一楼传来云姑姑穿透严厉的声音。
“贵妃赐粥,众姑娘下楼领赏”
第156章 一碗粥
段贵妃千里迢迢赐粥???
刚刚转身的冯瑟又猛地转身回来,只见床上的程岐也重新睁开了眼睛,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旋即都无奈的笑了出啦。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果然,刚说嘴就打嘴,前脚刚对段贵妃的放过一马感恩戴德,后脚人家就赐个莫名其妙的粥过来了,试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粥…谁敢喝啊。
喝完不暴尸才怪。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程岐只得同众秀女下一楼去,那里早就置好了食案,她们一个挨一个的坐下,就好像军训开饭一样规矩。
有婢子将那粥呈上来,程岐皱眉看了看,不过是最普通最无味寡淡的白粥,而且从上京一路运过来,早就凉透了,变成了黏糊状,令人难以下咽。
不过,程岐现代生为孤儿,再难吃的饭菜都充饥过,何愁一碗凉粥,那真正难以下咽的,则是在旁把不快写在脸上的其余秀女。
她们自然不高兴,段贵妃这粥分明就是冲着程岐来的,偏偏她们受连累,也得把那东西喝进肚子里。
一时间,程岐得到了无数的白眼和蔑视。
她无奈的耸了耸肩。
有钱长得漂亮是我的错吗?
自己可没想如何如何,都是段贵妃想太多了,不过也不怪她,站得越高便会更加危险,她独宠多年,自然容不得任何竞争者。
“姑娘。”
正当程岐头脑风暴的时候,已经有婢子将盛好的粥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其余人,她们都没动,正盯着自己拿勺的手。
程岐被她们看的心里没底。
要喝就喝啊,为什么都要盯着自己,她也不安的低头,心说段贵妃不会如此丧心病狂,真的要用这粥毒死自己吧,那也太过了。
“程岐,你怎么不喝啊?”
不远处有人看热闹的讥讽笑道。
众人转头,原来是韩。
程岐也看过去,冷冰冰的说道:“你问我,那你怎么不喝?”
“我?”
韩竟然当众把话挑明了,冷屑道:“我怎么敢头一个喝,现在整个朱雀楼不是以你程岐为主吗,既中了选,又得了皇上亲赏的宫绦,现在好了,更有段贵妃一路从上京运过来的赏粥,你还真是好福气啊。”
云姑姑冷瞥一眼,若是平常她自然会阻拦这番争吵,但审视夺度,这两朱雀楼的巨头,情况还真不好说,遂选择作壁上观。
“好福气。”程岐斜睨,“那这份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我可不敢。”
韩道:“再者说了,就算是我想要,人家也未必给。”话锋一转,“更何况,因为夜明珠的事情,锡平大闹了一场,想必这粥,是贵妃知道错怪你了,借赏赐众人之由而下脸给你赔罪的,你若是不喝,便是不敬重贵妃。”
程岐面无表情。
韩依旧言之凿凿道:“别说是贵妃错怪了你,就是真的杀了你,你们程家又敢多说些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能得贵妃的赐粥赔罪,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快喝干净,你难道真的不把贵妃放在眼里吗?”
程岐倒是气极反笑了,这个韩,满嘴三十二颗牙齿一条舌头上下两堂,从里面说出来的话,竟无理也变得凿凿有据不容反驳了。
罢了,不喝又要被人说不敬段贵妃,但凡那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点儿小错处也有可能再引来杀身之祸,程岐索性赌上一把。
她干脆放下勺子,众目睽睽之下,端起那粥碗就一饮……因为太粘稠,到底还是用勺子一大口一大口的全都喝下去了,一颗米都没有剩下。
待程岐放下粥碗,云姑姑催促道:“请诸位姑娘喝粥。”
众秀女面面相觑几秒,在段贵妃之名的淫威下,不得不端起粥碗,瞧那深吸一口气痛下决定的样子,好像这粥里真的有毒一样。
一行人中,除去程岐,就只有韩和冯瑟喝的特别利落。
前者不知为何,后者倒是心里明白。
这粥最寡淡无味,但凡掺杂了其余东西,必定能尝或看出来,段贵妃以此白粥相赐,也是摆明了粥里面没毒,所以她喝的没有顾虑。
只是粥里面虽然没毒,但这粥既凝固又冰冷,众人喝完胃都不是很好受,各回各的帐床休息后,云姑姑贴心的上了热茶,给她们暖腹。
经历了身心俱疲的一天,程岐接过自己那杯,正准备喝了之后睡上一觉,谁知唇还没沾到杯子,就听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随即,茶杯被人夺走。
程岐险些被那漾出来的茶水溅到,往后躲了一下,抬头皱眉道:“韩?”
那人手里握着她的茶杯,并没有放在别处,臂弯上的宽袖落下来,将她的手和茶杯一起掩住,隐约还听到了手镯和杯壁磕碰的清脆声。
程岐瞥了一眼,听那人道:“程岐,你别得意。”
得,又是来无端找茬的。
程岐懒理:“把茶还给我。”
韩眉眼刁钻,一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样子:“程岐,别以为你有平广王和蒋小王爷护着,你就高枕无忧了,段贵妃是何等人物,你惹了她,就相当于在阎王爷那里报了到,迟早都得死。”
她曾经在众人面前企图淹死程岐,这会儿放如此狠话也不算吃惊,只是程岐有些不懂这人,今晚这突如其来的泼冷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恶心自己吗?
那这个韩可就太没人生追求了。
“不管段贵妃和我之间有什么恩怨。”程岐冷静抬眼,“都和你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我的事,从来都不劳烦你费心。”
韩闻言冷哼一声,将袖子下的茶杯塞回给她,这才忿忿的下楼去了。
旁边帐床上的马祯目送韩下楼去,低低道:“这人怎么回事?”
斜对面的林知墨撇嘴:“你第一天认识她吗?”下床往这边走,“这人不是一直这样跋扈嚣张吗,无端由也要上来耍一通威风。”
林知墨说着,做到了程岐的帐床边,好奇的问道:“程岐,你说今晚这段贵妃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真的是借赐粥,来给你赔罪的?”
程岐摇头躺下,手里的茶杯没地方搁,索性就塞给了林知墨。
朱雀楼里的所有吃喝都衡量的十分严格,那人喝完了自己的,自然不够,这会儿握着程岐的茶杯,没喝,但也有些想再喝一杯。
“段贵妃的心意,谁能揣测的了。”程岐翻身埋进被子里,“若真是赔罪那自然是好,只怕…算了,快睡了吧,这凉粥喝的我胃疼。”
林知墨挑眉,也疲惫的无法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回到自己的帐床上。
“程岐,这杯茶我喝了,可别告诉云姑姑。”她道。
程岐自然应了。
林知墨见状,将那杯茶喝下肚,安安静静的躺下睡了。
只是没想到,她这一睡,就再也没醒过来。
第156章 茶杯
发现林知墨横死的,是早起来伺候梳洗的婢子,叫小萍的,她按规矩来服侍那人起床,可三唤两唤无有回应,便大着胆子拍了拍,却还是不醒。m.www.uu234.net
瞧着林知墨双眼紧闭,咬着牙关,似乎一副梦魇了的样子,小萍不安的伸手过去探鼻息,几秒后,尖叫出声来。
“林姑娘出事了”
她这样一喊,成功清空了林知墨帐床方圆三米的人群,斜对面的程岐闻言,猛地转头看过去,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萍被吓坏了,脸色要比现在的林知墨还要白,她踉跄的瘫倒在旁边,眼睛都直了,嘴里嘟囔道:“林……林姑娘没气儿了…”
“什么!!”
本来不算远的众秀女这下子彻底乱了,林知墨死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居然隔一晚上就煤气儿了!她们和一个死人睡在同一间房里,还是一整个晚上!
程岐也迷茫了,下意识的和对面的冯瑟对视一眼,她俩算是这朱雀楼里胆子较大的,遂道:“林知墨…死了?”
那人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林知墨就隔了她两个床位,那丫头看了一眼那些维诺的秀女,微咽口水,想要过去看一眼。
“冯瑟!”
立刻有人拽住她,脸上写满了晦气:“冯瑟你疯了,林知墨死了,你还过去沾那死气儿做什么,已经有人去通知云姑姑了!”
冯瑟看那人一眼,挣开手臂,一意孤行的走过去看了看。
程岐见势,也沉稳的走了过去。
“真是胆包身。”旁边有人嘟囔道,“这都敢上前去。”
程岐充耳不闻,拿出身为刑警的专业度来,她站在林知墨的帐床边,按住那人的脖颈,神色谨慎,再次确认有无脉搏。
“阿岫。”
马祯在后面脸色怯懦:“那…那可是死人,你可别摸。”
“虽然是死人,但看着也不像是传染病一类死的,摸一下没什么。”程岐道,“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早上就挺尸了呢?”
冯瑟也抱臂点头:“真是奇怪了,难不成是什么怪病隐疾?”
程岐没回答,仔细端详着林知墨的死相,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并未有咬唇留痂的痕迹,看样子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痛苦挣扎。
冯瑟道:“要不要把被子掀…”
不等她说完,程岐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她利落的掀开锦被,发现林知墨的四肢都绷得笔直,上手点了点,那肌肤也僵硬的如干土一样。
“没有外伤。”她低冷道,“或许是中毒。”
“中毒!?”
一听到中毒两字,那些在旁心惊胆战的秀女又炸了一次庙,更有那被林知墨之死吓破了胆子的,竟然在糊涂之下,说道:“…会不会…会不会是贵妃赏赐的那碗粥里有毒啊?”
旁边的人猛地瞪大眼睛,恨不得生撕了她:“你胡说什么!”
“这话要是传出去…”另有人好心提醒道,“别说你了,恐怕咱们整个朱雀楼都得灰飞烟灭,再者说了,贵妃和林知墨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啊,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要她的命,贵妃怕是连林知墨是谁都不知道。”
“许是…”
前者回头,蚊子声的说道:“贵妃想要借赐粥要程岐的命,林知墨是倒了霉。”
“粥里有毒,分而食之,咱们都得死。”
后者谨慎提醒。
这两人对话声音很小,但架不住程岐的耳朵尖,她微微侧脸,瞧着那俩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故意避开,深吸一口气,陷入思忖当中。
林知墨这丫头虽然势利,但也没结过什么仇家,就算是有看她不爽的,最多整蛊教训几番,会有谁有胆子,以如此利落的手法要她的命啊。
“云姑姑怎么还没来?”冯瑟瞧她不说话,索性看去楼梯口,“这都多久了。”
“云姑姑来了!”
冯瑟的话音刚落,身后立刻传来婢子的通传声,而云姑姑那有力迅猛的脚步声也紧随其后,众秀女听到后狠狠松了口气,纷纷让开身子。
冯瑟拉着程岐也想要让开,省的靠太近惹人注目,那人跟着往后退,余光却瞥见林知墨帐床边的花案,上面放着的,正是昨晚从自己那里拿走的茶杯。
茶杯空了,茶杯底却有一抹黑迹。
程岐皱眉,那黑迹看上去像是没完全化开的小药丸儿一类。
…
坏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程岐想出一个可能来。
韩那个贱人!
段贵妃赏赐的粥里肯本没毒,就像方才那人所言,粥是分而食之的,要死大家就得一起死,不能只有林知墨倒霉催的。
这样千里迢迢的送过来,无非是警示示威,段贵妃想让她成为自己心头的流血倒刺,只要想到,就会心生恐惧和慌乱。
而喝完粥之后,云姑姑送来的茶也没问题,除非是受段贵妃指使,借这杯茶来杀了自己,但仔细想想,云姑姑最是审视夺度的人,不会如此冒险站队。
那么根据排除法,接触过这杯茶的,就只剩下自己和韩。
自己一定没做手脚。
而反之昨晚,韩莫名其妙的来,那杯茶被她掩在袖子里面,很久。
难不成是这人暗中下毒,想要借云姑姑的手杀死自己,但阴差阳错下,却让林知墨横死,而就算这样,她也是清白的,倒霉的依旧是云姑姑和自己?
…
程岐瞳孔微缩,不管怎么说,那个茶杯不能留下!
“冯瑟小心。”
她突然道了这么一句。
冯瑟愣了愣,不知道她说什么,脚下却突然被狠狠绊了一下,她惊呼一声险些扑出去,程岐连忙往前两步拉住她,宽袖顺势扫过那张花案。
衣料掠过,茶杯消失了。
云姑姑也到了。
她的身后跟着不少粗使的女婢,这老姑姑办事效率高的吓人,上了二楼之后二话不说,将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回去,推着一卷,就叫人抬了下去。
一众秀女纷纷探头探脑,虽然害怕嫌弃,但猎奇心理还是有的。
“这…这就抬下去了?”
冯瑟有些诧异,看云姑姑的样子,这件事情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岐没说话,但她知道,云姑姑这个老少妇,肯定知道内情。
“不抬下去,留着过冬吗?”
忽然有人幸灾乐祸。
程岐抬头,瞧着在楼梯口抱臂的韩。
“韩。”
她道:“失手了吧,小心林知墨晚上找你算账。”
众人一听这话,都觉得其中有蹊跷,目光古怪的回头看韩。
那人面色突变,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起来。
第157章 另一只金镯子
因着林知墨横死的事情,众秀女便都提前回家,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朱雀楼就空的差不多了,只怕不出晚上,阖锡平又要狠狠的热闹一场。www.uu234.net
程岐一个人在空旷的二楼帐床上等着,瞧着斜对面的位置,面色沉邃。
她知道,林知墨是替自己死的。
从袖子里取出那个藏起来的茶杯,程岐仔细端详着杯底的黑迹,用指甲沾了些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倒是没什么怪异,只是遇热融化的速度慢些。
亦或者是林知墨喝的太快,那毒药所以没化完。
但这都不重要了,人死不能复生,说到底林知墨是无辜的。
程岐深吸一口气,起身往一楼走,阿桥的马车应该在楼外等着她了,但经过韩帐床的时候,她不知不觉放慢脚步,直到停了下来。
好个狠毒的人,这是你第二次想杀我了。
程岐腹诽几声,正想离开,忽然瞥见韩枕头下的一物,因为那东西闪着丝丝金光,所以她才能发现,伸手掀开枕头,露出一物来。
程岐的瞳孔瞬间缩成针鼻儿。
那是只金镯子。
那是只。
和程姝那只,一模一样的金镯子。
只是那只镯子被打开了,里面是中空的,洒出来些小药粒儿。
程岐紧皱眉头,拈了一粒,和杯子里面那些对比一下,又闻了闻,确定韩就是幕后真凶,昨晚上,是她藏了这金镯子在袖子里,往那茶杯里下了毒。
‘砰’
右边突兀的传来一道摔门声。
程岐转过头,一双桃花眼里充斥着凌厉,就好像那柔软的花瓣,顷刻间锋利成了能切割皮肤的刀刃一般。
韩被她看的一愣,久聚起来的气势,瞬间被杀没了三分之一。
程岐是真的变了。
她将手里捏着的帕子掷在旁边,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冰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私自乱翻我的东西,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程阿岫。”
“果然是你。”
程岐举着手里的金镯子,言语冷厉:“是你杀死了林知墨。”
“不,是你害死了林知墨。”
韩立刻笑嘻嘻的反驳道:“谁让你把那杯茶让给林知墨的,若是你老老实实喝了,林知墨自然就没事了,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程岐听到这话,再次气极反笑。
“真是有意思,杀人凶手当堂喊冤,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她道,“你怎么不去茶楼说书啊,是非不分,作恶多端。”
程岐说着往前,气势如上般倾轧而下,对面的韩神色微跳,不自主的想要后退,但又不想在程岐面前丢脸,便撑着骨气道:“你做什么?”
程岐一把攥住她的手,根本不收力气,使得韩的手臂瞬间青紫。
“啊!”
那人尖叫,脸上略显焦灼:“程岐!你好大的胆子!”
“你不是用那皮肤鞭打的方法减肥呢吗?”程岐笑的冰冷,“我帮你。”
程岐一动手,韩便微微怕了起来,这寝楼里现在只有她们两人,那人若是气怒激动起来,自己怕是要吃亏。
“程岐,你可别做什么傻事,我可有做使君的舅舅!”
关键时刻,她只得又搬出那人来做靠山。
但这些在程岐眼里,已经不足为惧了。
“他人在哪儿?”
程岐冷笑,忽而又面无表情,不留余地的突袭质问。
“是不是段贵妃指使你的。”
她问完,韩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不是!”
那人不承认也晚了,程岐做刑警这么多年,很会读微表情。
“昨晚的赐粥只是幌子,为了混淆我的注意力。”程岐冷静道,“你之所以放心大胆的喝下去,是因为你提前知道那粥里没毒,是不是?”
被程岐说中了,韩逐渐慌了起来。
“程岐。”她呼吸渐重,“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平白诬陷贵妃娘娘,小心她再要了你的项上人头!你…你还不快松手!”
“段贵妃那个毒妇。”程岐丝毫不惧,“她想要我的命,还得看我给不给,我知道那个金镯子是贵妃赏给你的,是她指使你下的毒。”
“才…才不是。”韩依旧在苍白的辩驳着,“你大胆!”
程岐不愿再和她争辩什么,韩的嘴想来都是煮熟的鸭子,硬的很,遂把手松开的同时,将她推倒在地,泠泠道:“韩,杀人,对你来说,就那样不需要顾虑和考虑吗?你杀了人?心里就没有愧疚吗?”
韩从地上缓慢的爬起来,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我告诉你程岐,在这锡平九城,我才是最尊贵的姑娘,林知墨…呵,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死了,我只觉得浪费了我的一粒药,至于你程岐…”
韩此刻的心里话,听着是那样的丧心病狂。
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三观不正,而是三观歪到极致,却以为是正的。
“…你不过是个商贾家族出来的女儿。”她笑道,“凭什么你程岐就能得皇上青睐,我韩却不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你有什么资格!”
韩上前,一把推开程岐的胳膊上。
“我现在…”她咬牙切齿,看样子恨不得把程岐放在牙关处嚼碎了,“我只恨当初没有把你淹死在那后院的湖里,我只恨你没死!”
程岐眼底微深,缓缓出声道:“你有病吧。”
“我没病。”
韩道:“是你该死,程岐!你该死!”
她喊完之后,空荡的楼里斥满了那尖酸刻薄的回音,一圈儿又一圈儿。
程岐沉默了一会儿。
“你特么才该死。”
她道:“韩,你不是这锡平九城最漂亮的姑娘,我才是,前有冯宜后有我玉儿姐姐,你也不是最得体的姑娘,更不是你口中所谓,最尊贵的姑娘,因为你不是葛使君的嫡亲女儿,你只是一个,神经病。”
说罢,她走过去,狠狠的撞了下韩的肩膀,去开木楼的门。
韩趔趄两步,胸口因为气怒而起伏的吓人。
“程岐”
她的尖叫十分刺耳。
程岐一手伏在那门板上,回头看着那人。
韩的眼睛红成了兔子,脸上的肌肉流动狰狞的很。
“再来一局!”
她拼命大喊:“咱们定胜负”
程岐眨了下眼,淡淡道:“奉陪。”停了停,“不过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欠着林知墨的一条命,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想着怎么解释吧。”
说罢,推门离开。
第158章 设陷(二合一)
“姑娘怎么才出来啊。”
阿桥见到程岐走出来,忙把木梯拿出来放在马车旁,过去扶她。
程岐刚和韩撕逼完,心情不是很痛快,摆手拒绝了阿桥的好意,提裙踏上木梯撩开车帘,忽而一愣,下意识道:“你怎么在这儿?”
车里坐着程衍,他威严抱臂,姿势很是霸道总裁,瞥眼而来,一张俊俏的不像话的脸上写满了冰冷:“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程岐没在纠结,坐进去他旁边,敲了敲他的膝盖。
“腿分那么开做什么。”她用膝盖去顶那人的膝盖,“这车厢里本来就小,你这样也太不讲究了,留给我的空间也太小了些。”
程衍没说话,但是很老实的把腿收了收。
“林知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人突然道,“你没事吧?”
程岐有些惊叹这消息的传播速度,吩咐阿桥驱车离开,回头对程衍道:“死的是林知墨,我怎么会有事,你这都听了些什么进去。”
程衍对视着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晚上,他放置的卷轴又发光灼热了起来,打开来一看,果不其然是程岐又遇到了险情,但奇怪的是,那新出的字迹转眼便消失了,危机竟然顷刻结局掉了。
在汀兰水榭的时候,他还能溜进来看一眼情况,但朱雀楼看守甚严,他没办法做到轻轻地走轻轻地来,若是被发现了,毁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程岐,更关乎于整个朱雀楼所有秀女的名声。
好在那危机得解,他便艰难的辗转反侧的眯了一夜,结果一大早上醒来却意外得知,朱雀楼里死了一名秀女。
程衍记得,自己的脑袋当时就要炸掉了,拎住辛夷的领口一通乱晃,才安心的得知那人并不是程岐,而是上京大理寺评事的外甥女,林知墨。
程衍不知道这个倒霉催的是谁,也不想知道,在她的眼里,程岐没事就好。
“林知墨好端端,怎么会横死。”
程衍问道:“听说是昨晚上就死了,怪道你们睡得熟,竟然没发现?”
“不是我们睡得熟…”
程岐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和程衍说,毕竟那人真实身份是否穿越者的疑惑还在她的心里横着呢,这样一来,她身为刑警便下意识的谨慎,索性住了口。
对面的程衍还等着她说完,可等了几秒,那人转过头一副冷淡的表情,他皱起极好看的眉头,问道:“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程岐无聊的摁着手指头的骨节,“生老病死是常事,许是这林知墨有什么隐疾,昨晚突发才横死的,云姑姑来了也只是把她卷了送回家,你不是总说叫我注意修养吗。”
程衍眉头皱的更紧了,只觉得莫名其妙:“所以呢?”
“所以…”程岐的表情古怪的可爱,“所以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是不能打探这些消息的,别说打听了,就连看都不能…啊啊啊啊!”
她话没说完,程衍便不耐烦的伸手过去,一把握住她的左手食指,那人不察,痛的呲牙咧嘴,脱口而出道:“…不是我们睡得熟,是…是凶手用毒高明!”
车帘子外的阿桥听到程岐的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想问,但是又深知这对后天搭架子的兄妹素来古怪,便耸了耸肩,继续安静的赶路。
而车厢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程衍,这才一脸满足的松开了手。
“果然,小树不修不直溜。”他声音低冷的说完,又熟练的抽出程岐胸口衣袢处掖着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手,好像很嫌弃程岐的样子。
“我的手有那么脏吗。”程岐一脸的委屈,低头瞧着自己指缝的红迹,连吹带哈的揉了好几秒,才说道,“疼死我了。”
程衍随手将帕子扔回去,将话题再次强行的掰了回来:“用毒高明?也就是说确定林知墨是被人毒死的了?”
程岐没办法,点了下头。
“那你方才说的高明,是指的什么?”程衍又问。
事到如今,程岐也不想防备,索性全盘拖出道:“昨天晚上,段贵妃从上京赏赐了示威的凉粥,我们喝了,云姑姑担心我们用了凉粥后胃疼,便伺候了番茶水。”
“…是那个韩。”她说着,一双桃花眼里泛出些秋冬的冷意,“她想用那杯茶水杀了我,但我没喝,林知墨喝了。”
程衍听完,表情和心理都没什么波澜起伏,不过他现在是明白了,为何昨晚那卷轴上的字迹转瞬即逝了。
“我看了她的死相。”程岐道,“从外面来看,根本不像是中毒,就像是突发隐疾横死的。”捂脸叹气,万分无奈道,“这段贵妃还真是厉害。”
“段贵妃?”
程衍脑袋转的飞快,“你是说,是段贵妃指使韩做的?”
程岐点头,瘦小的身形缩成一团,看上去很是疲累。
程衍瞳孔微颤,总是这样被人针对,被杀机围拢不得呼吸,是人都会累的。
他想伸手拍一拍面前女孩儿的肩膀,谁知刚伸过去,程岐忽然抬头。
于是乎。
他的手直接拍到了程岐的脸上。
…
几秒后,程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
“你…有事吗?”她道。
程衍也愣住了,微咽口水,将手伸了回来,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程岐道:“我今天涂了新的乳膏,你闻着…觉得如何?”
“还好。”
程岐也没太放在心上,瞥着他:“下次不用挨这么近闻。”敲了敲车板,大声道,“阿桥,还没进城吗?”
“还早着呢姑娘!”那人在车帘外回答道。
“你急什么?”程衍看着她,“可是有事?”
程岐摇头,吩咐阿桥道:“待会儿我先去一趟咱家的济心药坊,你和程衍回国公府去吧,我到时候自己回去。”
阿桥没有异议,应了一声。
但程衍有异议,立刻问道:“怎么了?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那人道,“我去问一下那个洋金花花瓣的事情。”
“我不是交给老三了吗。”
“多问一遍又少不了块肉。”
程岐揉了揉脖子:“再者说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程衍知道她自己有主意,遂没在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梁城,停在了济心药坊前,程岐由阿桥扶着下了车,隔着小轩窗冲里面的程衍招了下手,脚步利落的进了药坊。
阿桥目送程岐进去,坐回马车前头,脸上笑眯眯的。
程衍看到,冷淡道:“你笑什么?”
“我笑咱家姑娘。”阿桥也不避讳。
程衍听到,脸上褪去些许冰冷,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来:“你也觉得她没规矩不得体,走路说话一副男人做派,是不是?”
阿桥一听这话,好悬从车板上摔下来,连连拽住缰绳才坐稳,回头隔着车帘子十分不快的盯了一眼程衍,嘟囔道:“少爷胡说什么呢,奴才怎么敢这样想咱家姑娘的不是,奴才是高兴,高兴才笑的。”
“看她没规矩有什么高兴的。”程衍仍是不解风情。
阿桥不想解释,但又不敢不解释。
“咱家姑娘人美心善,别人家的姑娘都是踩着车夫的背,偏她不肯,更何况,姑娘这一行病愈,人也开朗了,不似从前那般病秧,就算没规矩些,也是好事。”
阿桥越说越觉得心里美。
车里的程衍摸了摸下巴,也不自觉的笑了笑。
“快赶你的路,话真多。”
…
程岐进了济心药坊后,正在称药的伙计小佟看过来,忙迎了几步:“姑娘来了。”
程岐看了一眼堂内其余看病的百姓,那些人看到她,眼里流露出许多情感,有惧怕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陌生和差距。
他们想要起身给程岐行礼,她连忙摆手拒绝了,迈步去后屋,叫小佟忙完手里的活计再过去伺候她。
小佟应了,程岐快步去了后屋,四处扫了扫,发现周老郎中并不在,便过去那些药柜子上寻摸着,一对眸子扫描飞快,最后定格在一个抽屉上。
避红膏。
程岐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两个瓷瓶拿了出来,上面分别被贴上了红纸,一个写着避红膏,也就是那味,可以让手臂上的守宫砂消失片刻的药膏。
另一瓶贴着复红膏,顾名思义,可以让破身后消失的守宫砂再次出现片刻。
上次来看到这两瓶药的时候,复红膏这个名字还没有取,程岐掂量着,看来这两瓶药的效力周老郎中都已经试验过了,现在的是成品。
不过这复红膏她用不上,方回抽屉里,单把那瓶避红膏揣进了怀里。
韩,你不是要一局定胜负吗。
那就别怪我手下留情了。
程岐腹诽两句,收好那避红膏,半身的帘子被人撩开,伙计小佟从外堂进来,一边擦手一边问道:“姑娘怎么来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痛快?”
“周老郎中没在?”程岐回头波澜不惊的问答。
“老师出去看诊了。”
小佟又顺势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近来才开始上堂,紧张的很:“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来做,只要力所能及的,一定给姑娘办好。”
程岐不太确定:“程岱这两天来了吗?”
小佟直接点头道:“来了,太衡少爷昨天晌午就来了。”
程岐眼中一亮,心说这小子办事效率还挺高的:“他来做什么的?”
“姑娘放心,太衡少爷身子爽快的很,不是来看病的。”小佟回忆道,“太衡少爷昨天来…给了我一个泡过的花瓣,让我看看那是不是洋金花。”
“那到底是不是?”程岐的眼神一瞬谨慎。
小佟被她看的一愣,然后道:“是啊,那一看就是洋金花。”
程岐的心猛地一沉。
冬青果然有问题。
小佟见她沉默,连问了几句,那人才道:“没什么。”停了停,“你上次不是说那洋金花泡水治咳嗽腹痛吗,我院里的青黛翻了这病,你给我包些。”
小佟没有怀疑,包了个程岐。
那人接过揣好,正要出去回国公府,茫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道:“小佟,我没记错的话,你老家是在昆州吧?”
小佟点头。
“那你们昆州…”程岐问道,“有没有什么代表性的小吃一类?”
小佟想都不想:“那一定是绿豆糕啊。”一说起这个,立刻口若悬河,“要说起绿豆糕啊,一定是我们昆州的做的最好,讲究的是…”
“够了。”
程岐利落的拦住他的话,转身离开了。
小佟挠了挠鼻子,无奈的去给人看病了。
“这长房的孩子,都好奇怪啊。”他由内而发的感到疑惑。
…
回去国公府后,程岐刚进了府门,就瞧见程姝迎面而来,那人难得加快步伐,过来拉住她的手,关切道:“阿岫,朱雀楼那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没事吧,可别吓坏了你。”
程岐摇头,安慰了她几番,低头瞧见她纤柔的手腕上戴着枚翡翠镯,眼底略微透出些深邃,淡淡问道:“玉儿姐,怎么不见你戴贵妃娘娘赏的那只金镯子啊?”
程姝一怔,旋即淡笑道:“那可是贵妃赏赐的,怎能轻易拿出来戴。”
程岐抬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问道:“玉儿姐,这镯子…你是独一份。”
程姝不知道程岐为何突然这样说,轻碰了碰唇瓣,不知道怎么说。
“岐姑娘!”
可巧,张嫂子从不远处跑过来,将这诡异的氛围打破。
“岐姑娘,老夫人知道您回来了,叫我过来请您过去蘅芜院听话。”张嫂子又给程姝请了安,“玉儿姑娘可要一同过去?”
程姝立刻道:“不必了,我有事要出府,你们去吧。”
程岐点头,随着张嫂子离开。
程姝在府门处又站了站,破天荒的皱了下眉头,这才提裙出府。
…
去蘅芜院的路上,程岐问道:“冬青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张嫂子登时谨慎的如特工般:“姑娘让我看着,我自然不敢出差错,只是昨天晌午太衡少爷回来,说了…那洋金花的事。”迟疑几秒,“姑娘,那冬青不对啊。”
“我知道。”
程岐从袖子里拿出那包干的洋金花递给她,嘱咐道:“把这个泡了水后,剩下的花瓣儿要仔细处理了,然后把那水揉进绿豆糕里,冬青老家是昆州的,她一定会吃。”
张嫂子结果,眨眼间便明白了程岐的所作所为,为难道:“姑娘的意思,冬青的事情是不准备告诉咱们夫人了?”
程岐点头:“母亲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惊惧的。”
张嫂子觉得她言之有理,诚恳点头道:“好,姑娘有这份孝心,我一定办好。”
第159章 挂在嘴边的分家(二合一)
去了蘅芜院之后,程老夫人备膳叫程岐用了,问起林知墨的事情,程岐也只称那人是隐疾复发横死,并未说出韩和段贵妃的阴谋让她们担心。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许是因为出身孤儿,不喜欢麻烦别人,程岐素来都是独自扛事的性格,如今穿越到这个世界,有了如此珍视的家人,她更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而程岐自打上吊未遂后,性子逐渐刚硬,也拿得出正当的主意,所以程老夫人在听她轻描淡写之后,也没有过多怀疑,只叫她吃完之后赶紧回去休息。
程岐应了,但出了蘅芜院后,还是去了一趟潇湘院看顾氏,可巧程衍和程岱也在那里,三兄妹互相对视,都是一脸的心照不宣。
“沙漠啊,那个林知墨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顾氏满脸担忧说道,“话说回来,咱们和林家从前还是有过些交情的。”
“母亲别担心,那林知墨素有隐疾,只是这次发作的迅猛,没有防备罢了。”程岐又把搪塞程老夫人的那套话拿了出来,“林家那边别担心,到时候让大哥和程衍去一趟慰问慰问也就是了。”
顾氏点头,冲她伸手,程岐忙握住,顺势坐在她的床边。
只是这一坐,她正好瞧见顾氏床头放着的茶杯,根据里面残留的花瓣来看,今早上顾氏还是喝了那洋金花水了,一时脸色沉肃。
程岐转头看向程岱,那少年虽面无表情,但眼底的愧疚却难掩,心里的自责更是呈井喷似的,姐姐和宗玉哥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自己还是疏忽了。
程衍站在程岱的身后,冲程岐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责怪那少年。
程岱毕竟还要上学,而就算不上学,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在潇湘院守着顾氏的饮食起居也实在是不现实,包括张嫂子,如果防的太厉害,会打草惊蛇,所以冬青有很多机会下手。
而最关键也是最无奈的,便是不能让顾氏得知真相,从她的病史来看,冬青应该很早就开始给她引用会致幻的洋金花水了,所以这些年来,她体质虚弱精神魔怔,更在夜明珠之事后,受不了任何刺激,如果告诉她心腹就是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程岐的计划是,润物细无声的把冬青弄走,当然也不能放。
正想着,冬青从外面走进来,将帐床边的那个空茶杯收走。
程岐盯着她,明明是笑着,但那对桃花眼里的光却让人浑身发冷。
“冬青。”她道,“你给母亲泡的是什么水啊,闻着怪嘴馋的,给我也弄一杯呗。”
冬青果然一愣,抬头看着程岐。
那人笑眯眯的。
冬青有些局促,几秒后讪笑两番,程岐从前可从来没关心过这水的事,怎么突然问起来了,一时舔唇,道:“哎,瞧姑娘说的,这不过是润肺清喉的花水罢了,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更是苦口,姑娘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奴给您上些点心。”
“不用,我在祖母那里用过膳了,那些点心太腻,正想解一解。”程岐再次强调道,“还是给我…不,给我们三个都泡一杯尝尝吧。”
程岱皱眉,却听旁边的程衍淡淡道:“也是,正有些口渴了,左右那泡花水对身体有利无害,想必母亲喝不下你也留了,拿出来尝尝又能如何。”
冬青羽睫轻颤,攥着那茶杯的手指轻挠了挠杯身,低低道:“…好,那奴给你们倒一杯喝就是了。”说罢,抿唇不安的转身。
就在她要出卧房门的时候,顾氏突然叫住她。
“冬青。”
顾氏嗔怒的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听这三个孩子胡闹。”回头对那三人颇有些无奈道,“那苦水有什么好喝的,要喝有茶有糖水,真是的。”
程岐笑嘻嘻的拉着她:“见母亲日日都喝,所以馋了。”
顾氏捏了下她的脸蛋儿,没再说话。
程衍斜睨着冬青,那人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出去外屋了。
与此同时,隔着那道冬青刚放下的门帘子,外屋传来张嫂子的笑声。
“哎冬青妹子,我刚做了绿豆糕,你昆州人准爱吃,尝尝。”
“绿豆糕?”
“是啊,我刚做好的,你快吃一块,看看我手艺怎么样,有没有你们家乡地道。”
程岐听见,轻眨了下眼睛,羽睫一落一起间,瞳孔泛出些满意来。
张嫂子的手脚的确麻利。
…
因着林知墨的事情,朱雀楼那边停了四五天,承诺彻底处理好了之后再派人挨府递消息,请诸位姑娘回去。
而在这四五天内,程岐去和程老夫人说,要长房的孩子一起吃,所以就不去蘅芜院用膳了,一日三餐都是张嫂子的小私厨,要增进一下长房众人的感情。
一家子人要增进什么感情,无非是找个借口保护顾氏的饮食罢了,偏偏程老夫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是乎,每日用膳,蘅芜院都冷清了许多。
程云杉吃了口豆腐,瞧着食案两旁少了的空位,想起陆二说,长房那边每日都欢声笑语的,有些不快道:“宗玉和沙漠他们又出什么洋相,明明是一家人,偏偏要分两处用膳,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笑话死。”
“就是。”
季氏瞥了一眼程老夫人,添油加醋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分家了呢。”
她一说完,程云夺脸上的表情光速般的憋怒起来,自己取的这个倒霉媳妇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则气死人啊,转头看她,眉头微微挑起。
那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一句话能说就说,不能说就闭肛!
当然,程云夺总是这样易燃易绕,季氏已经不在意了,倒是旁边的程姝在食案下拽了拽她的袖子,低低道:“娘,这饭用的好好的,说那些晦气的做什么。”
上座的程老夫人推拒了红参布来的菜,看向季氏。
偏那人没看到,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说道:“晦气,再晦气能有砍头晦气,因为程岐和段贵妃的事,咱们二房和三房被阖锡平笑话成了什么样,说二爷和三爷薄情寡义见利忘义,对亲侄女见死不救,这还不算,现在放着好饭好菜不吃,非要单独劈小灶去吃,这叫外人看了,只怕又得说咱们排挤长房的人,说咱们没安好心。”
“食不言寝不语。”
程云夺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提醒着季氏闭嘴,不要热闹程老夫人。
但那人听到也只当做耳旁风,不屑道:“旁的不说,那程衍可是真有主意,人家请的来蒋小王爷和平广王,又能鼓动长房和咱们两房离心,这要是再待下去,长房迟早是要和咱们分家的啊。”
程姝见程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心里登时惴惴不安起来,殊不知,程老夫人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分家,满府人离心离德,这可是家族下坡颓败之相!
“娘,您就少说两句吧。”
程姝再次劝阻道:“大伯母身子不好,持久卧床,如今好了些,又恰巧阿岫能在府里多住,一家人想要说说知心话也是人之情理,您快吃饭吧,凉了伤胃。”
“一家人。”季氏依依不饶,“难道他们和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有什么知心话非得…非得窝在那院子里偷偷摸摸的说,这就叫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程姝闻言一愣,也有些诧异自己母亲的口不择言,但她身为晚辈不好在大面上驳了季氏的话,只得作罢,自顾自的继续吃饭。
“本以为长房这几个孩子不来用膳,能清静些。”
上座的程老夫人终于沉稳开口,而一开口,就狠狠的戳了一下不规矩的季氏。
“原来,邰平这张嘴,是一个顶四个啊。”她冷淡道。
季氏一听,忙讪笑道:“母亲说笑了,儿媳不过是气不过,说两句嘴罢了。”
“说两句嘴?”
程老夫人冷冷道:“这一顿饭,你可是一刻未停嘴。”结果茶杯抿了口,“只是话里话外人语不怪,还不如玉儿懂事,还不如一个孩子听话。”
季氏脸色霎时一白,但她其实是不怕程老夫人的,她怕的是程云夺,虽然程老夫人对程云夺都不如二房,但自家那个傻夫君,可是很恭敬自己母亲的,平日里被程老夫人横一眼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下可坏了。
“母亲…”季氏忙补救道,“儿媳失言了。”
“什么分家不分家的。”
程老夫人接过红参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布满老斑的手,道:“我可从来没听长房的几个孩子说过分家,这些年,倒是你一直把分家挂在嘴边。”停了停,而那是几乎让人心脏停跳的几秒,“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焦灼,季氏几乎要被那份紧张吞噬掉。
“母亲。”季氏不敢看旁边的程云夺,自是知道那人快要气炸了,“儿媳没什么意思,儿媳就是…就是痛快痛快嘴罢了,母亲您可别生气。”
程老夫人冷瞥她一眼,给了她无尽的压力,然后由红参扶着回了里屋去。
待她走后,程云杉这才连连啧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啊,说起来还没完没了滔滔不绝了,这下好了。”偷偷看向里屋,“生气了吧。”
季氏立刻反驳道:‘你还说我,要不是你起头…’
“够了。”
程云夺痛苦的揉了揉眼角,小声道:“不管怎么说,母亲都是站在长房,站在死去的大哥那边了。”剐了一眼犯错而不自知的季氏,“你也是,总把分家挂嘴边,殊不知母亲最恨分家二字,你偏偏往枪口上撞。”
季氏一拍大腿,死盯着他:“哎程云夺,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得谨慎仔细的压低声音,“分家的事,咱们不早就商量过了吗,你现在跟我说母亲不同意,那你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这样朝令夕改啊。”
对面的程云杉听到这话,也往前探了探身子。
“邰平。”
一直寡言的郑氏难得开口,却是区于他们的劝和:“咱们三房在这国公府里一起吃住了这么多年,不能说多和睦,至少互相有个照应,作何非要分家啊。”
因着程云夺倾慕她的事,季氏对郑氏一向没什么好感,更厌恶这人小门户出身的窝囊维诺,立刻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郑氏脸色一红,无奈的低下头去。
见到郑氏这般,程云夺想要出言维护,但一怕辱了程云杉的面子,二怕给季氏火上浇油,叫她日后更加为难郑氏,遂改了话锋。
“分家…”他沉稳,“分家不是不可,主要是咱们现在不占上风,就算现在家里七庄生意有五庄在咱们手里,但按照律法,是要按大哥的遗嘱走的,也就是说只要咱们分家,这七庄生意就都是长房那四个孩子的了。”
“怎么会?”
季氏的五官集合,很明显是没想到这一层。
“说白了,我和二哥现在,只是在帮那几个孩子在掌管大哥的七庄产业。”程云夺说着也有些不忿,遂加重了语气,“仅此,仅此而已。”
季氏忍住炸庙的冲动:“这不公平,那你们两这些年,岂非白劳力。”
程云夺无奈道:“这不就对了吗。”转瞬又凛冽,“我和二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年来的劳心费神,不变成为他人做嫁衣。”
季氏闻言,心里陡然一颤,也不再咋呼。
“那你可得想好了。”她道,“你要怎么做,如何做得周全,别忘了,大爷留下的遗嘱还在那孟云的手里,只要那东西还在,咱们就没办法周全。”
“车到山前必有路。”
程云夺有些累了,起身道:“我吃完了,先去庄上了。”
程云杉也随之起身,淡笑道:“就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跟着程云夺往出走,又扔了一句,“不过几个毛头小子,难不成还按得住我和云夺。”
说罢,那两人飞快的消失在蘅芜院。
季氏目送他们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沉默许久的程姝,握了握自家姑娘有些冰凉的手,暗自下了决心。
这家是一定要分的,那七庄产业,也一庄都不能给,就算是为了自家姑娘未来的出头路,也非得和那长房的四个小崽子,把那脸皮儿撕出血来!
第160章 反击
“快,快把那个笋递给我!”
潇湘馆的小厨房里,饭菜的香味四溢而出,蹲在院里和小葱儿捡石子的青苗听到厨房里程衍的喊声,抬头眨了眨眼睛,又低头去玩了。
而厨房的灶台边,程衍一边煸着肉,一边对身后的程岐伸手:“我说赶紧把那笋给我,一会儿肉老了可就咬不动了!”
程岐这边刚给熬汤的张嫂子切了葱段儿,这会儿又满菜案子上找嫩笋,只是这盘子碟碗太多,一时没有头绪。
“笋笋笋笋笋笋笋笋…”
程岐急得抓耳挠腮:“笋呢?!”
“在这儿!”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程岐低头,发现是端着那盘嫩笋的小葱儿,她赶紧接过来递给火烧眉毛的程衍,然后推着那孩子的后脑勺往出走。
“快快快,出去玩儿,这里油烟呛人,小心被烫到。”她道。
熬汤的张嫂子回头看了一眼,大嗓门透亮的很:“小葱儿,出去和姐姐玩!”
“程岐。”
程衍头也不回,利落的翻着锅:“你也别在这里添乱,带着小葱儿出去,叫太衡进来帮忙就是了。”
程岐拉了个长声,有些委屈。
“麻溜出去!”程衍道。
“好嘞哥。”
程岐被他吼的一激灵,赶紧提溜着小葱儿的后脖领子出去了,痛快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笑嘻嘻道:“青苗,扔过来!”
那青苗正在踢毽子,闻言接在手里,看着程岐有些犹豫。
程岐眨了眨眼,伸手道:“怎么啦?扔过来啊?”
青苗难得不听话的背过手去,将那个新毽子藏得严实。
程岐啧嘴:“快给我啊。”
“姑娘…”
青苗指了指对面的房顶瓦上,嘟囔道:“姑娘想玩儿这个,就得先把您前几天踢上去的那三个取下来才行,否则…咱们后院的溜达鸡儿都不够拔毛了。”
程岐一听这话,尴尬的禁了禁鼻子。
也怪自己,踢得太大力。
“算了算了。”她讪笑着摆手,“踢毽子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我就不玩了。”
“不玩就过来端菜!”
身后再次响起程衍的怒吼。
程岐转身太急,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好嘞哥。”
…
“肉有点儿老。”
一家子坐在一起用膳,程岐大言不惭的抱怨道。
程衍吃笋的动作放慢,剐她一眼。
“要不是你笋拿的太慢,也不会老。”他夹了个笋放到程岐的碟子里,“不劳而获的人,没有资格抱怨。”
程岐吃人嘴短,立刻不说了,美滋滋的吃了那甜笋:“手艺不错。”
程衍的脸色这才缓和些。
而左手边的程岱见势,将晾好的一碗鸡汤推到程岐面前:“我不喝这个,你把这个喝了,里面的鸡肉入口即化,你吃的来。”
程岐想要推拒,那人却霸道道:“喝了。”
“啊…好。”
程岐被这一边一个弄的无语,心说这霸道总裁还真不分年纪。
对面的孟姨娘瞧着这三孩子你来我往的笑了笑,又递给程岚一碗粥,那人自打沈鹿走后,情绪一直不高,总是恹恹的不露笑。
程岚接过,抿了一口,回头问程岐:“阿岫,明日就得回朱雀楼了吧。”
程岐点了点头。
她一边嚼着嘴里的鸡肉,一边想着从药坊里偷拿出来的避红膏,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神色也变得凛冽起来。
韩,你不是要最后一局定胜负吗,这就来了。
既然你不怕死,我不介意提刀。
…
翌日,阿桥所驱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朱雀楼前,程岐下了马车,顺着那条干净的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前,两侧的侍卫将其打开。
“岐姑娘请进,一路风尘受劳了。”
左边的侍卫低头道。
他们这些驻守朱雀楼的侍卫一向规矩甚严,不许随意看楼里秀女的模样,也不许随意走动,就连话都不能多说。
程岐道:“受劳到不至于,就是坐久了屁股有些痛。”
屁股两字脱口,门侧的两名侍卫皆虎躯一震,心说这程岐可是太没规矩,但那人是现代人思维,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没放在心上。
程岐只是盯着左边那名侍卫。
秦之初。
程岐认识他,年初上京参选的前夜,她险些被韩淹死,就是这名叫秦之初的侍卫听到异动冲进去,救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按理来说,秦之初越距了,但程老夫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托关系就把他的命和职位都留住了,虽然得罪了韩,但这人毕竟杀人未遂,杀的还是程岐,闹大了传出去后果难料,葛使君也就没有追究,此事很快不了了之。
“秦…”
程岐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门口对他道:“你叫秦之初是吧。”
秦之初一愣,抬头低头仅在一瞬间:“是,有劳姑娘记得。”微微侧身,知道这样影响不好,“楼里差不多到齐了,姑娘不想惹云姑姑生气,还是快进去吧。”
“程岐”
秦之初说完,老远传来程衍的喊声:“你在那里做什么!快进去!”
程岐一哆嗦,回头看了一眼,这人真是让自己无语,长了张男神的脸,身份却是继二哥,说话做事却像老爹,遂回应道:“知道了”
很快,远处有细微的车轮声响起,知道程衍彻底走了。
程岐这才转头,对秦之初道:“不急。”想了想,“只是我这几次来,见你总是愁苦着一张脸,别怪我多心,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秦之初不安的抬了下头,视线在她的脸上飞快的扫了扫,低低道:“属下一切安好,姑娘快进去,别叫属下为难。”
程岐不放弃,又道:“你这便是见外了,你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旁人不知,但你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而我程岐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性子,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若有难处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秦之初的表情又是一变,程岐眼中一亮,心说自己想的没错,这秦之初果然是遇到难事了,遂又连连逼问几番。
可谁知道,这秦之初就是个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明明能解困的贵人就在面前,也口口声声答应了会帮忙,但他就是没办法提出来。
“姑娘。”
关键时刻,还是右边的同伴替他道:“姑娘好心,便救救之初的妹妹吧。”
同伴一开口,秦之初猛地抬头,一脸的怪罪。
“你…”他不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又飞快的用话堵住程岐的嘴,“姑娘别听他胡说八道,属下妹妹无恙,您还是快进去吧。”
程岐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继续问那个同伴,他自是什么都说了。
原来秦之初自打救了自己之后,虽得程老夫人照应留了下来,但到底是给韩上了眼药,那人便刻意为难,不但月响减去了三分之二,更是不许锡平的任何一家药行给他生了肺病的妹妹诊治,那可怜的女孩儿很快病入膏肓命悬一线。
那同伴说的轻描淡写,但程岐听完,几乎快要气炸了肺,都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尤为毒,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放在韩身上,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那些无辜人的身上,欺软怕硬,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之初,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程岐冷静道,“我现在立刻派人去国公府,叫人把你妹妹接到我们家济心药坊看病,一切费用我都不收,你午后有空的话,也赶回去看一眼,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
程岐都说到这份上了,秦之初咬了咬牙,干脆拱手道:“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属下万死难报,请受属下一拜!”
说罢,就要给程岐跪下。
程岐如何会让他跪,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的手臂。
对面的同伴一惊。
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朱雀楼里,侍卫和秀女素来要保持距离,是一定要保障那上京皇帝的头上,一丝绿意都不能出现的,也就是说,程岐不该碰他。
可也赶巧,有人来的比她晚,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韩瞧着程岐扶着秦之初的胳膊,眼底兴奋的冒出火来,她可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三个时辰都捏着程岐的短,立刻道:“真是好景色。”
秦之初一惊,忙挣开程岐的手,规规矩矩的俯身跪在地上。
“给岐姑娘和姑娘请安。”他道。
“你就别装了。”韩踢群走近,冷屑道,“方才我都看到了,牵个手你侬我侬依依不舍得,现在又装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只是扶下胳膊,就被说成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程岐还真是佩服韩那王者般的瞎掰能力,遂道:“果然是己所视物,所视之物皆着己色,这人要是心脏,看什么都脏,你不就是这般吗。”
韩脸色一变,又缓缓笑出来:“清者自清?你也配说这样的话。”
“我说什么话,不用你教。”
程岐冷眼。
韩蔑然的哼了一声,十分眼高于顶,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却在掠过秦之初的时候,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手指上,那人闷哼一声,却只能咬牙忍下。
眼瞧着有血从秦之初的指缝间流出来,程岐皱眉,一把推开韩:“你鼻子上的两个洞是喘气儿用的吗?你踩在他的手上了!居然狠毒至此!”
韩一个踉跄,狠狠的撞在了半开着的门上,她刚说完授受不亲的事,也就没人敢扶她,这下撞得不轻,也就算是自食其果了。
“程岐你…”她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肩膀,笑的狰狞,“你还真是下死手啊,怎么?我踩这奴才的手,你心疼了?你看不下去了?”
程岐眼神泠然。
韩这话虽然是挑衅,为了激怒自己,但不难看出其中陷阱,不过是想往自己和秦之初身上泼脏水罢了,她咬了咬后牙,一股怒火压不住。
‘砰’
旁边秦之初的同伴一下子愣住了。
方才只见程岐一把掐住韩脖子,将她死死的抵在那冷门上,砰地一声,想必韩的后脊必定青紫,而且看样子,程岐手上的力道不比撞门小。
韩瞪眼,她没想到。
平日里程岐就算动手,也是在没人的时候,最过分也只是当着其余秀女的面,今天竟然在朱雀楼的门口,掐自己的脖子!
“你…”她死攥着程岐的手臂,“你疯了!”
程岐愈发用力,那人无法挣脱,眼见着韩的脸色变得闷红,她才松了松,冷冰冰的说道:“韩,我可警告你,不要无事生非。”
说罢,一把扔开她,迈门槛进去了。
韩脱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狠狠的咳嗽了两声,为了泄愤,使出吃奶的劲儿踢了一脚旁边跪着的秦之初,只是她力气小,那人纹丝未动,她自己的脚踝却被震得发麻,气怒攻心,忍不住尖叫出来。
“程岐!”
韩艰难的站起来:“我要你命!”
刚走到一般的程岐闻言,停在院子中央,回头道:“那你过来啊。”
韩一下子停在原地,瞪眼踌躇。
程岐冷笑,转身进寝楼去。
“只会大呼小叫的废物。”
韩目送那人进去,胸口起伏猛烈,又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之初,随着脑海中一个阴谋的形成,心里的怒意也在逐渐减小,直至最后冷静下来。
“好,程岐。”
看我这回如何要你,生不如死。
…
今天是回朱雀楼的日子,所以没什么教习安排,冬日天黑的早,到了傍晚,众秀女便都齐齐洗漱准备睡了,马祯也是。
只是她回头,瞧着隔壁帐床上的程岐,那人盘腿坐着,毫无睡意。
“阿岫?”
马祯小声唤道:“你不睡吗?”
程岐是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那瓶避红膏,闻言低低道:“你先睡吧,我还不怎么困,再坐一会儿就睡了。”
马祯没有多想,翻身睡去。
程岐谨慎的瞟了一眼二楼众秀女,确定大家都睡了,这才用食指蘸取了些瓶中的膏体,深吸一口气,涂在左手内腕守宫砂的位置上。
刚一涂上,那膏体是冰凉的,可几秒后,肌肤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极端痛楚,那万针齐扎的感觉险些让她喊出来,很快,程岐的额头便蓄满了汗水,连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麻木。
大抵是一刻钟后,那痛感消失,再看那守宫砂的位置肌肤,光滑洁白,那一点红已经毫无踪影可寻。
程岐眼中一喜,心说这果然是真的,随即,她穿上鞋,向楼下走去。
第161章 守宫砂不见了
一楼的韩还没睡,她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今天竟然当着秦之初和他那个同伴的面,被程岐掐着脖子威胁,这实在是太丢脸了。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正在韩气怒燃烧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二楼的楼梯处,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声,韩不耐烦的瞥眼过去,以为是谁下来要去如厕。
只是当那个身影整个出现在视线中是,韩却是不安的瞪了瞪,心说程岐这么晚了下楼来做什么,微咽口水,拉了拉被子,总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罢了,现在这人既粗鲁又没规矩,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韩遂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微微侧身,假意正在熟睡中。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程岐掠过她帐床的时候,还真的停了几秒,似乎在观察她的睡眠状况。
韩尽量控制着自己不抖睫毛,甚至屏住了呼吸,大抵十余秒后,程岐才蹑手蹑脚的出去寝楼,当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韩才从帐床上坐起来。
以为程岐是去如厕,谁知那人老半天也没回来,韩觉得其中有事,而且仔细想来,如果程岐真是去如厕的话,按照她现在的性子,才不会那般小心。
不知怎么的,韩突然想起来程岐白日里的举动,不仅仅是动手脚,更有那程岐和秦之初搭讪时的眼神…觉得这两人有猫腻后,韩只觉得,就连程岐呼吸都和秦之初不清白,遂谨慎的捏了捏被子边。
但这样凭空怀疑总没证据,韩看了看四周熟睡的秀女们,也动作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出去寝楼,去恭房那边看了看,果然没有服侍的人,看来程岐…
韩不知怎的,大半夜的竟然兴奋起来,可以说,只要程岐倒霉,她就会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连连几步往大门处走去,随即浑然一震!
韩忙躲在院中的一颗巨大的枯槐树后,激动的浑身是虚汗!
终于被她抓到了!
…
秦之初和同伴正在值夜,忽然听到有轻微的敲门声从身后响起,他动作微小的将那大门推开一个缝,瞧见缝隙里面透出程岐的脸。
是夜深冷,她却只穿着那身雪白色的绸制寝衣,外面罩着件长衫,俏丽的脸上挂着些许怕冷,一对桃花眸子映着天上的星星,整个人有精神的很。
只是程岐穿成这样,实在是太不像话也太没规矩,秦之初脸色一红,忙转过头去,对面的同伴没看到,一头雾水的想去看看,却被他推了一把。
“之初?怎么了?是谁?”同伴无辜的问道。
秦之初简直要被程岐吓死,背对着门缝,咬牙无奈道:“岐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大半夜的潮露重,怎么不在楼里安寝,跑来敲大门。”
同伴这才知道是程岐来了,而瞧着秦之初那羞赧害怕的模样,大抵也猜出来程岐衣衫不是很整齐,拘谨的缩了缩肩膀,怕惹来杀身之祸,听话的背过身去。
“原来又是岐姑娘。”同伴小声嘟囔。
程岐只当听不见,把那门又往外推了推,淡淡道:“秦之初,你下午可有回梁城看看你妹妹?国公府的人可有将她接去济心药坊医治?”
原来是问自己妹妹的事情,秦之初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倒也不是他凭空自恋,而是楼中秀女和侍卫间有着很严格的规矩,除非不想要名节,护着不在乎进宫的机会,否则秀女们是不会主动和侍卫搭话的。
程岐总是这样关心自己的事,自然不免让他心生怀疑。
“有劳姑娘挂记,属下午后赶了一趟梁城。”秦之初把头低得很深,生怕给自己和程岐带来任何困扰,“属下的小妹已经被接去济心药坊了,周老郎中也给小妹诊了脉开了药,虽然姑娘不收取属下费用,但看诊的钱和药钱,属下一定会尽快补上的。”、
程岐听到这话,无奈的笑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既然答应了不收你的钱,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
秦之初却坚持道:“无功不受禄,姑娘不必如此。”
“什么无功不受禄。”
程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当初我被韩险些淹死在后院的时候,可是你奋不顾身,你不仅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我们程家长房的大功臣。”
秦之初浑身一激灵,赶紧往后退一步,不叫程岐碰到自己。
“姑…姑娘实在客气,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不值得一提。”他道。
秦之初有些不明白程岐今天是怎么了,她不停的靠近自己,关心自己,要知道这人现在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秀女,更是中选秀女,那可是皇帝的女人。
按规矩,程岐是连生人的面都不能多见的,她倒好,知错犯错……可从前的程岐也不这样,总是躲着畏生,怯懦的很。
“什么不值得一提。”
程岐笑嘻嘻道:“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和我说,我自会帮忙的。”想了想,“不如这样吧,等你小妹病好后,我就把她带进国公府,留在身边伺候怎么样?”
久未开口的同伴闻言一愣,随即满脸惊喜和羡慕。
进去国公府做事,还是做伺候程岐近身的婢子,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肥美差啊,遂不停的用眼神暗示秦之初答应,比这个亲哥还要着急。
这要是不答应,就是脑袋让门夹了。
果然,秦之初的脑袋似乎真的不怎么健康,听到这样的大好机会,竟然犹豫起来,低低头又抬抬头,做不出个决定。
他生平要强,向来不受人恩惠,妹妹的事情是因为走投无路,另外,就是他真的不想连累程岐,那人若是因为自己而耽搁了前程,这不是造孽吗,今天上午两人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就被韩逮到,一顿讥讽寒酸小题大做。
这要是再被人看到,不知会不会被扣上一顶深夜私会的帽子。
“姑娘…属下多谢您的好意,妹妹的事情…”
“妹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门缝里的程岐拦住他的话,她自有打算,只是程岐有些愧疚,因为这个计划弄不好会连累秦之初,不过她也有把握,不会叫那人受到惩处。
“既然这样,下次我回去的时候,帮你妹妹安排一下。”程岐道,“好了,辛苦你们两个值夜,我回去睡觉了,撒由那拉。”
说罢,转身往回走。
秦之初听到,狠狠的松了口气,将那门关上。
对面的同伴帮了把手,不解的问道:“我说之初,你对岐姑娘的恩惠总是这样推三阻四的做什么,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程家在锡平,甚至在整个大昌国是什么地位,能得她扶持,你必有大好前途,何苦和我在这里受罪,你被那个韩欺负还不够吗?程岐就是你登天梯啊。”
秦之初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站好,遥望着漫天星辰。
同伴见势,皱眉劝道:“我说你就别死心眼儿了,今天要不是我,你妹妹现在怕是都快入土了,哪里能免费去济心药坊看病,你这不是活受罪吗。”
秦之初固执,冷淡道:“我知道,我很感谢你今日所为。”
“所以你就别死扛着了。”同伴锲而不舍的劝阻道,“你可是程家的恩人,而且我看程岐可是个知恩图报的,想必你开口要什么她都会给,要不然…你叫她把你薅出这是非坑,另谋个自在轻松的肥差,到时候还能拉扯兄弟一把。”
“岐姑娘本身艰难,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秦之初是个明事理善体谅的,遂道:“我当初救她,也并不是为了如今的狭恩以报,这样得寸进尺的事情,我秦之初做不出来。”
同伴听到这般正值的言辞,脸色稍微讪了一讪,似乎为自己方才的话而感到些许羞愧,而再看向秦之初的目光,也多了许多敬佩在其中。
在这个前途利益为上的时代,秦之初这般的人,真是难得。
“也罢。”
同伴道了一声,也转过身去站好,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素来浑浊的空气,再逐渐的新鲜起来,他愿意也想相信,世道终究会好人有好报的。
…
见到程岐转身往回走,韩赶紧又往枯树后缩了缩,直到程岐走过,她才绕到人家身后,戴着一副捉奸的表情,冷笑道:“程岐。”
那人脚步一顿,似乎没预料到她的出现,几秒后才艰难的转身。
“韩。”程岐瞳孔微缩,“深夜不睡,你怎么在这儿?”
韩抱臂,眼底极其蔑然:“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往前几步,“我不过是出来如厕,却看到你深夜未眠,跑去门口和秦之初私会,呵…程岐,你…”
“私你麻痹。”
程岐的话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韩一愣。
她一个古代人,自然不会懂得‘麻痹’是个什么意思,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就对了,遂继续开启嘲讽技能:“程岐,当初秦之初闯进来救你,我就怀疑你们两个关系不轨,如今又被我抓到深夜私会,你就等死吧。”
“呵呵。”
程岐不屑道:“从你的嘴里,还真吐不出什么好象牙。”
说罢,转身往寝楼走。
两秒后,在原地的韩反应过来,险些被气炸了肺子,三两步上前,一把扯下程岐披着的外衫,恶狠狠的说道:“程岐!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衣衫被扯走,一阵冷风随即钻进衣服里,程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回头,眉眼间尽是冰冷的怒意,那火虽然是冷的,却足以焚烧万物。
韩最怕程岐露出如此表情,羽睫微颤,下意识的后腿两步。
“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她道。
程岐缓缓上前,低冷道:“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敢如何那般的同你说话,我可是未来的庄宝林,日后别说是你,就是你舅舅见到我,也要俯首称臣。”冷笑两声,“你还真是个笑话。”
言毕,转身欲离。
“程岐!”
韩是不甘心被她平白讽刺的,再次追过去,这回拽住了程岐的右臂,狠狠的往上一抬,刚要开口,谁知眼睛一瞥,却一下子愣住了两个人。
程岐的右手内臂光滑如雪,丝毫没有守宫砂的痕迹。
这不对。
这不对!
韩几乎是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齐齐沸腾起来,她甚至因为太过震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在这个年代,女子的贞洁大过一切!
可程岐没有守宫砂!
程岐不是完璧之身!
韩指着那一抹雪白的肌肤,竟然连手指头都在抖,几番张嘴说不出话,只把她的手臂越攥越紧,那锋利的指甲似乎快要扎破程岐的肌肤。
“你…”
韩是高兴的过了头,就像在沙漠里渴了许久,终于喝到了水般。
“程岐,你…你完了!”
韩浑身激颤。
一局…定胜负!
有了这个守宫砂的事情,程岐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程岐咬牙,脸上的慌乱明显可见,这便更加笃定了韩的想法,但她毕竟奈何不了程岐的力气,叫那人挣脱开。
“程岐…呵呵庄宝林,你就等死吧!”韩目眦欲裂道。
程岐咬了咬唇,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寝楼,又脚步飞速的上了二楼。
那脚步声吵醒了不少人,包括隔壁帐床的马祯,那人揉着惺忪的眼睛撑身坐起来,瞧着程岐背对着她,在紧锣密鼓的鼓捣着什么。
“阿岫?”刚刚睡醒,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你做什么呢?”
程岐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右手内臂,用手揉了揉,那片肌肤果然开始发热刺痛,只是那原来的红印记,却迟迟未有重新出现的架势。
那避红膏的效力竟然这么持久吗?
不会来不及吧!
程岐起身,在二楼的轩窗处瞧见云姑姑所居的屋子门口聚满了人,韩正在那里言辞激烈的说着什么,不用多想,毕竟是自己守宫砂没有的事情!
云姑姑闻言,冲程岐的位置看了一眼,那人立刻后退。
韩眯眼阴狠的笑。
程岐,终于得见你心虚的磨样了。
而程岐又捏了捏自己涂了避红膏的位置,停了几秒,又取出那个小瓶来,将里面的膏体倒入掌心些小心握住,用力的深吸一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了。
第162章 到底是谁不检点
韩去找了云姑姑后,整个朱雀楼很快就骚动起来,寝楼三层的众秀女都从睡梦中被吵醒,先前凑热闹下楼去看的冯瑟火烧屁股一般的冲上来,拽过背着她站在轩窗前的程岐,刚要说话,一对大眼睛却莫名其妙的看向她的手臂。m.www.uu234.netwww.uu234.net
程岐明亮的眸子满是了然,韩果然去告状了。
“你看什么?”
程岐说着的时候,是用左手捂着右手腕的,这让冯瑟立刻不安起来,方才她听到楼下的骚乱,还以为是浑话,这怎么…
“程岐…”冯瑟万分艰难的说道,“你…你该真不会像韩所说,已经不是…不是完璧之身了吧。”
她最后一段说的极其小声,怕也是打心眼儿里不相信这件事情的。
程岐面无表情,想也没想就否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冯瑟听到这话,并没有多放心,回头看了看楼梯口,心急如焚:“不是我胡说八道的冤枉你,是韩,她和云姑姑造了你的谣,说你…说你深夜不睡去私会了那个叫秦之初的侍卫,还说你早已非完璧之身,要上来查你!”
冯瑟忍不住,声音稍微大了些,立刻引起周围一行秀女的注目,类似‘私会,完璧之身’的字眼,瞬间燃烧了她们的八卦之心,左一堆有一堆的议论起来。
马祯听完这些,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的从帐床上下来,不由分说就要拉过程岐的手臂查看,她可不相信程岐会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情!
“阿岫!阿岫你快给我看一眼!”
她急的红了眼睛。
程岐皱眉,轻而易举的挣开她,却是死不肯松手。
因为她这个举动,冯瑟和马祯都悬起了心。
怎么回事…
马祯看了一眼冯瑟,那人也微咽口水,以她对韩的了解,那人就算再看不惯程岐,也不会如此空穴来风的诬陷,除非…除非程岐真的和秦之初不干净。
这人现在胆子那么大…又处处不守规矩。
“程岐…”
冯瑟不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程岐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头趟过一道暖流,深夜如此寒冷,难得冯瑟在如此艰涩的情况下,还不顾一切的想要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这边。
“我知道。”
程岐道:“我程岐,从来都不是任人玩捏的软柿子。”深吸一口气,“如果让韩这种杂种踩在头上,我便白活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所谓的‘杂种’便急匆匆的上楼来,她因着太着急让程岐坠入万丈深渊,所以比云姑姑等人都快。
“冯瑟!马祯!”
瞧着程岐身边的哼哈二将,韩露出大仇得报般的表情,上前几步,挨个指了几番,嗜血般的笑道:“你们两个还敢和她站在一起,你们知不知道,程岐可是极其不检点,她已经非完璧之身!她就是贱种!”
马祯自是不敢说话的,倒是冯瑟皱起眉头,抱臂道:“韩,你闹够了没有。”
韩冷笑,瞧着云姑姑带着一行女婢上来,立刻又得意三分。
“程岐,等死吧你。”
她拉过云姑姑的袖子,指着程岐道:“云姑姑,我发誓,我今夜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我的话是真是假,您过去一验便知!”
云姑姑深夜前来,衣衫整齐,只眼底有些没睡好的红血丝,瞧着满寝楼的秀女都起来了,知道此事不能遮掩过去了,遂无奈道:“岐姑娘,老奴有事找你,劳烦姑娘同老奴过来一下。”
韩一瞪眼,心说这云姑姑到底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这怎么行,如果程岐的事情只是被秘密处理掉了,自己今夜的一切,可不救竹篮打水了!
“不行!”
韩登即阻拦,但又不知道如何将此事原地爆炸,回头看了一眼云姑姑,却被那人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张了张嘴,底气快没了。
云姑姑此刻的眼神,不是对程岐的愤怒,也不是深夜折腾的疲惫,更多是对韩的厌弃和凝冷,她在这朱雀楼待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孩儿,性格阴狠暴戾,行为骇人听悚,生怕这朱雀楼多安稳一刻。
她只希望,能带好这一届一届的秀女,不希望惹是生非。
“姑娘,你说的事情,我自会调查。”云姑姑再次催促道。
“云姑姑。”
程岐终于开口,却是如了韩的意。
“您找我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问心无愧。”她道。
程岐说完,云姑姑眼底闪过些许狐疑,她本意是不想让程岐倒台的,但韩说的那么言之凿凿,她心里又没底。
可…程岐也是那么的有自信,她一时间不知道相信谁了。
“岐姑娘…”云姑姑迟疑道。
程岐往前走了几步,脸色平静道:“到底什么事?”
她现在是中选秀女,待入宫的庄宝林,这个架子端的倒也没错,云姑姑瞧着旁边愈发激动的韩,索性全盘托出道:“岐姑娘,姑娘方才告诉我,说你手臂内腕的守宫砂不见了,称你和楼前守夜的侍卫秦之初有染,说你…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听到周遭哗然,云姑姑皱眉道:“岐姑娘,此事不容小觑,若姑娘所说的皆是实情,那姑娘可就是欺君,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马祯一听,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阿…阿岫。”
冯瑟也慌了:“程岐…韩卑鄙,你绝对不能被她踩死啊。”
“冯瑟。”
韩神气道:“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瞧见程岐捂着自己的右臂,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猛地冲过去,想要将她捂着的左手拽开。
“程岐!你若是心里无愧!就把手给我松开!”
韩视线如锥,狠狠的刺进程岐的瞳孔,她在那人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些许无奈和痛苦,这更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程岐!你把手松开!”
而那人自打秋后,身体机能开始逐渐向现代的自己靠拢,虽然如今的力气还是不如巅峰状态,但对付一个手无寸铁,只有最硬的韩,还是绰绰有余的。
任凭韩怎样抓挠抠掰,程岐的手都捂得死死的。
她越这样,越是心虚。
韩冰冷的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程岐头颅落地的那一瞬间。
“韩。”
程岐用更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不知为何,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韩闻言一愣,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遂凌然道:“程岐,死到临头还装出这样一副嘴脸来,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
“好。”
程岐点了下头:“作死是吧。”
说罢,在韩的震愕中,一把握住那人的右手臂,用力一扭,那人的脸色在疼痛的影响下秒趋惨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程岐”
在旁的冯瑟也吓坏了,她竟不知道程岐有这么大的力气,那韩的小臂在她的手里脆弱的像是一根树枝,似乎再稍微用力些,就要断了。
韩瞧着自己的肌肤刹那间青紫,气的快要吐血,厉斥道:“程岐!还不快把我的手臂松开!你…你这是狗急跳墙!”
韩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脸,但程岐轻而易举的躲开。
“韩,这些年,你处处凌于我上,事事针对。”程岐微眯眼眸,无数寒芒在其中化成利刃,“我一再退让忍耐,你却得寸进尺不知深浅…”
“放肆!”
韩再次腥红了眼睛,只是她感觉到,被程岐攥着的手臂肌肤处,仿佛接触到了些许诡异的凉,但那凉意也只是出现了几秒钟,随即而来的,是针扎猫挠一样的灼痛感,这些,她只当是被程岐弄伤了!
“岐姑娘。”
云姑姑还是头一次见程岐动手,难得担忧起来,想要叫身后的婢子去将那胶着的两个人拽开:“有话好好说,岐姑娘您可千万别伤了姑娘!”
她刚说完,就见程岐松开了韩,后者狠狠的摔向后面,那噗通一声摔得周围人都呲牙咧嘴,但韩却丝毫不在乎,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再次抓住程岐的右手臂,猛地往上一抬,笑的可怖:“程岐!你完了”
她尖叫过后,寝楼的二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韩的呼吸幅度极其剧烈,那胸口似乎要被撑爆般,她的眼神像是最锋利的钩子般,想要将面前的程岐四分五裂,以至于,她没注意到那个细节。
而看到那个细节。
马祯的眼泪一下子卡在眼眶处,猛地松了口气,跌坐在帐床上。
“阿岫,你真是吓死我了。”她低低道。
冯瑟看到,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忍不住轻笑。
妈的,可是要吓死她了。
这人的守宫砂还在,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只是回头看到韩,冯瑟似乎又知道了程岐的目的,怕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只是这个饵,实在是太冒险了。
…
瞧见周遭的秀女神色各异,但多半都是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韩脸上得逞的笑容逐渐消失,和程岐对视一眼,眼睛不安的撇过去。
娇躯浑然一震!
韩瞳孔也瞬间缩小成针鼻儿大小,只见程岐那右内臂处,肌肤瓷白,娇嫩的吹弹儿破,那一点守宫砂的红迹,虽然较浅淡,但也极其明显。
韩的脑子轰然一炸,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方才她可是亲眼所见,程岐是没有守宫砂的!
没有!
韩如遭雷劈,因着打击太大,狠狠的往后趔趄了两步。
…
对面的云姑姑也瞧见了那颗守宫砂,放下心来,道:“姑娘,既然岐姑娘的清白已鉴,您还有什么要要说?”
韩闻言,知道自己又成了众矢之的。
“云…”
韩几步过去,想要抓云姑姑的手臂,却被那人身边的婢子给拦住了,她再次趔趄两步,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尽是心虚的汗水。
“云姑姑!云姑姑不是这样的!”
韩尽力的解释道:“程岐…方才程岐的手臂上真的没有守宫砂!”左右奔波着证明,“她…她真的没有!刚才根本没有!”
冯瑟冷哼着抱臂道:“没有,那没有的话,程岐手臂内的那颗红记是什么,难不成是胎记吗?”接着补刀,“当初你企图淹死程岐未遂,又处处为难曾经救过她的秦之初,现在倒好,居然用这样下作的理由去污蔑他们,狠毒糟污之心天地可鉴,你这样的人,必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会遭天谴的!”
“你…你…”
韩颤抖着手指着冯瑟,眼睛内快要逼出学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和我这样说话了,冯…冯瑟,你好大的胆子。”她道。
冯瑟充耳不闻。
“韩。”
程岐不紧不慢的理着袖子,低冷道:“我方才可清清楚楚的说过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程岐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兑现,我是想让你悬崖勒马,只可惜你自己不要,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韩闻言,气极反笑。
她明白了,她总算是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程岐做好的套,是个布满尖刀的陷阱,放好了秦之初和守宫砂的两个诱饵,只等着自己往下跳,跳的粉身碎骨血流成河。
“程岐…”
她表情狰狞的笑着:“算你狠,算你厉害。”
韩满脑子都是那日和程岐的对话。
再来一局,咱们定胜负!
奉陪。
好个奉陪,还真是奉陪到底啊。
韩深吸一口气。
不过,她还不算输,她还没输,她没输!
韩三两步的过去云姑姑的身边,不顾一切的抓住她的手臂,极其有把握的指着程岐说道:“云姑姑,就算程岐的守宫砂还在,但也不能证明她和那个叫秦之初的侍卫是清白的,我可是亲眼所见,程岐深夜不眠,衣着单薄的去门口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不是有私情又是什么!”
“谁看见了?”
程岐目光冰冷的问道。
“我!”
韩瞪眼:“我亲眼所见!”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不能算证据。”程岐道,“守宫砂的事情都能胡诌,什么深夜私会想必也是张口就来的谎话,韩,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韩自然不怕,冷笑道:“不客气?你能把我怎样?”
她说完,还不等程岐说话,手臂却被人攥住。
韩不解的回头,却见云姑姑举着自己的右臂,而在自己的臂内肌肤上,十二岁那年点上去的守宫砂,却不见踪影了。
“姑娘。”
云姑姑冷岑岑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闻言,看了一眼程岐。
那人的表情如同在看一只将要被碾死的蚂蚁。
韩脸上的血色,潮水般的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