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你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粉蝶儿讲了许多他道听途说来的关于**的传言,但却丝毫没有打消沈衣雪和历劫前往墨山村的念头。
对与粉蝶儿略带着恐惧的抱怨,沈衣雪道:“你自己都是死里逃生的人,还会在意鬼神之说?”
粉蝶儿叹了口气:“若是在从前,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这一次见到那诡异的桃花之后,也由不得不信了!”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睛,再看向沈衣雪的目光当中,带了三分恭维,三分玩笑,三分探究和一分失落:“沈姑娘,你不就是神仙么?”
“我?”沈衣雪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粉蝶儿话中含义,她本能地想要否认,然而转念又一想,她和历劫,都能够飞天遁地,驭气乘风,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粉蝶儿虽然轻功和缩骨功是江湖一绝,然而终究还是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然而这个问题,她却又实在无法点头承认。在她看来,她也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一道混沌之气而已,又凭什么自觉就高人一等?
毕竟,她也曾经只是个平凡的山村少女,也曾经与那些普通人一起生活,甚至前世的时候,还是被一个普通人养大的!
两世的记忆里,第一世她不知父母,与养父沈言相依为命,沈言虽然为人古板了一些,但是对于她却也算是极其疼爱了;第二世她有父有母,虽然从未享受过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可那也并非沈傲与秦姿仙所愿。
而不论是沈言,还是沈傲夫妇,他们对于修者来说,都是普通人!
所以,对于粉蝶儿的这个问题,她也同样地不愿意承认。
粉蝶儿也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个问题,竟然会让沈衣雪沉默许久。就在他以为,沈衣雪也会如同历劫一般,以沉默来回避他的问题时,却听沈衣雪轻叹一声,幽幽道:“不,我只是普通人的女儿。”
“丫头!”只是这么微带着失落的一句回答,历劫就知道身边的女子思绪悠悠,又飘向了遥远的前世去了。他心中一疼,忍不住出言轻唤了一声。
沈衣雪闻声抬头,对上他温和中带着关切的目光,轻轻一笑:“走吧。”
其时,因为历劫听粉蝶儿讲述的关于墨山村,或者说是粉蝶儿口中的**种种传说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认定了墨山村的外围有着某种迷阵,具体是人为,还是后来天然形成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因此历劫却是走在了沈衣雪和粉蝶儿的前面。
粉蝶儿与历劫之间,一直都是种客套游离却又不尴不尬的情形,所以自觉地也就落后了两步。
而沈衣雪被粉蝶儿拉着问东问西,所以也就不得不跟着落后了历劫两步。
此刻历劫闻声回头,沈衣雪答了一句之后,就急走了两步,走到前面与历劫并肩前行,只剩下粉蝶儿走在了最后。
看着与他并肩的女子,历劫的心中一动,目光更加温柔,正要开口,却听女子一声轻叹传来:“我知道,有些责任,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历劫一愣,猛地反应过来她话中含义,一颗心猛地悬起;“丫头,我……”
沈衣雪轻轻一笑,打断了他:“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倘若不让你去做,即使你答应陪在我身边,你也不会安心。”
“我……”对上女子清澈的,却似乎能够洞悉一切是眼神,历劫突然发现,任何的言辞,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沈衣雪抬头,看着他略显急切慌乱的眼睛,声音温柔,如同耳畔絮语:“我也无法安心。”
“丫头,你……”
心情瞬间的大起大落,让历劫一时之间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顾怔怔地望着身边的女子,以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眉眼的线条。明明是相识两世,却好像是第一次才见到她一般。
阳光透过树丛落下来,洒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光影斑驳迷离,让历劫瞬间竟有种如坠梦幻一般的感觉。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复杂中带着感动,似有千言万语,然而话到嘴边却又突然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他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子,虽然任性,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得理不饶人,然而实际上却是懂他的所有心思。
两个人目光交汇,这一瞬似乎所有的心思都相通,就如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般,就连脚步何时停下也不知道。
后面的粉蝶儿也识趣地跟着停下脚步,与这两个人保持着距离。
表面上看,不过是三步之遥,却好像万水千山,又好像天上云与地上泥,永远都不可企及。
接下来的路程当中,历劫一直都拉着沈衣雪的手,没有任何顾忌地,紧紧地握着,似乎她成了她的全部世界。
他们没有再驭气,就在浓密的丛林当中穿行着,寻找着道路。
因为各种恐怖的传说,越往前走,就越是人迹罕至,甚至连飞鸟都看不到一只,三人的周围一片沉寂,只有鞋底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咔嚓”声。
粉蝶儿不再跟在二人后面,而是也急走两步,三人一同前行。他忍不住问沈衣雪:“沈姑娘,你们为何要寻找那个**?”
沈衣雪扭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为何我们不肯立即返回宝应城,去对付那棵桃树吧?”
被沈衣雪直接拆穿心思,粉蝶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是笑笑:“是啊,毕竟夜长梦多,那棵桃树若是再出现,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在沈衣雪开口的时候,被历劫握住的那只手突然一紧,她就知道历劫的心情并非如同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再次看向粉蝶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保命客栈要那棵桃树,是只要上面的枝干即刻,还是要你连同底下的树根一同带回去?”
粉蝶儿楞了楞,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答道:“自然是要带着树根的,否则也只是一段枯木,要来何用?”
沈衣雪点点头:“现在,我们就是去找那棵桃树,真正的‘根’!”
粉蝶儿仍旧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真正的根?”
而历劫转头看向沈衣雪的目光当中,却是不自觉地带了一抹奇异的赞赏之意,继而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来。
不过,这一抹微笑还没有完全消散,就被满脸的凝重代替。
历劫停下了脚步,目光从四周的每一棵树,每一根树枝,甚至每一片叶子上面,仔细地扫过,最后看向沈衣雪和粉蝶儿:“我们是不是曾经从此处经过了一次?”
沈衣雪和粉蝶儿同时一愣,朝着四周看去,只觉得满眼都是浓翠淡绿,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粉蝶儿首先反应过来,看看四周又低头看看脚下,问历劫:“你是说,我们在兜圈子?”
历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反而是沈衣雪,一来方向感不强,而来对于墨山村四周的环境也不熟悉,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虽然她看不出四周的景物何处异常,可神念感应却是无人可及。
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七彩光芒一闪,沈衣雪的神念尚未朝着四周扩散出去,就被历劫出言阻止:“丫头!”
沈衣雪一楞,抬头不解地望着历劫:“怎么了?”
历劫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人界。”
沈衣雪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是人界,最好不要总是动用超越人界规则的力量。
她皱了皱眉:“可是,你们不是说迷路了么?”
历劫摇摇头:“不是迷路,而是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一个迷阵当中。”
粉蝶儿忍不住变了脸色:“那些传说都是真的?**的四周有迷阵能将人困在其中?”
“假的。”历劫几乎是立刻反驳道,“或者说,是一种障眼法而已,只要稍微懂一些奇门遁甲,就很容易走出去。”
“奇门遁甲?”粉蝶儿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苦笑,他经历坎坷,能够遇到宇文天仓,学会对方的轻功和缩骨功都已经算是十分幸运,又去哪里去研习那些深奥莫测的东西?
只是历劫虽然如此说,神色却仍旧十分凝重:“人为布置的阵法,自然是人就能破解。”
沈衣雪却听出了他话中的隐忧:阵法本身并不难破解,真正值得忧心的,是在墨山村四周布置阵法的人。
是什么人,要在一座空村的四周布置个迷阵出来,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能是心血来潮,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
粉蝶儿闻言却是松了口气:只要能够被破解,只要不真的是那些神秘诡异的东西就好。
只是,对于所谓的奇门遁甲,沈衣雪不懂,粉蝶儿也不懂,所以两个人只好跟在历劫身后,随着他的脚步,一时向前,一时向后,一时从两棵树中穿过,甚至还要回头循着来路走上一段。
三个人兜兜转转,终于在暮色快要降临的时候,在丛生的杂草当中,找到了一条小路出来。
其实,那条路原本应该也不算小,只是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经过,几乎完全都被杂草覆盖,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踏上那条小路,粉蝶儿的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却又开始担心之前所听来的种种恐怖传说。
历劫问沈衣雪:“丫头,这就是墨山村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对么?”
沈衣雪楞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这个回答让历劫也愣了:“这是你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你怎么会不知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都消失了
粉蝶儿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丽少女,竟然是从人人谈之色变的“**”走出来的!
十六年!她身边银发白衣的男子,还说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
可是看她现在的年纪,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可能在那样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六年?
而且沈衣雪自己还说她不知道进村的路!
再联想到五六年前,他在保命客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如今五年的岁月过去,她的容颜竟是好像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稚嫩青葱的年纪!
可是粉蝶儿又觉得她变了,年纪没变,相貌没变,改变的是她整个人的气质!
倘若说,五年之前的沈衣雪还像是这个俗尘当中的女子,五年之后的她,却是完全脱离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粉蝶儿完全摸不着头脑,如坠五里雾中,又同时有无数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哪怕是他不断在心底对自己说,沈姑娘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女妖女鬼,也控制不了自己心底骤然升起的恐惧。
他觉得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一时间就连心跳呼吸都忘记了,眼睁睁地看着沈衣雪和历劫沿着那条杂草密布的小路,却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沈衣雪和历劫,倒是谁都没有留意突然停止不前的粉蝶儿。
就听沈衣雪道:“我的确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可是却从未走出去过。唯一走出去的一次,还是……”
那些回忆并不美好,她只是开了个头,就猛地顿住,再不愿说下去。
历劫的思绪一时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飞到了遥远的过去。若是记忆和时间都没有出错,当初沈衣雪还在墨山村的时候,他也还没有走出无名之地,就连“历劫”这个名字都还不存在。
他记得他曾经从无名之地的众生镜中,看到过她一身如火嫁衣,也看到过原铭骤然消失。还看到她她被扒下嫁衣,只剩下一身单薄中衣,在村后的破庙当中,被冻得瑟瑟发抖,三日三夜水米未进。
甚至他现在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两个牙婆在她身上又摸又捏,品头论足如同挑牲口一般,最后又将她如同物件一般,扛上了马车,连夜离开……
当初从众生镜中亲眼所见,尚不觉如何,然而如今骤然回忆起来,历劫却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攫住,尖利的指甲直接刺入血肉当中,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丫头,其实是以那样一种无助,无奈,甚至是还夹杂着屈辱的方式离开的!
而他,却在离开无名之地入世之后,毫不迟疑,毫不犹豫地,又推了她一把!
历劫突然开始后悔起来,他为何要答应她,陪着她突然跑到这个地方来!哪怕是继续留在宝应城对付那棵桃树都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衣雪和历劫发现一直都跟在身后的粉蝶儿,不见了!
沈衣雪自然也能够感觉到历劫情绪的骤然变化,只是伤疤会痊愈,即使是当初的痛楚仍旧停留在记忆当中,也没有必要一直揭开。
鲜血淋漓的回忆,历劫会不自在,她也同样会疼。
所以,沈衣雪也随着历劫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面对着他,郑重地开口:“过去的事……咦?”
她本是想要出言安慰历劫两句,结果眼角的余光扫过,却没有发现一只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的粉蝶儿!
沈衣雪连忙回身,四下寻找,然而此刻暮色四合,又是深山密林当中,光线早已黯淡下来,哪里却还有粉蝶儿的影子?
粉蝶儿,就这么在她和历劫的背后,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声息地消失了。
甚至,她和历劫,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
历劫见她神色不对,忙问:“丫头,怎么了?”
沈衣雪道:“那个粉蝶儿呢?”
历劫一愣,也跟着回头,这才发现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粉蝶儿竟然不见了。他也忍不住变了脸色:“那个人呢?”
沈衣雪摇头:“突然就不见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从宝应城一路走过来的,二人自然不能丢下粉蝶儿不管,于是只好暂时放弃进村的计划,开始分头找人。
离开了满是荒草枯叶的小路,四周都是齐腰高的茅草,根本就无路可走,沈衣雪一边分开那些茅草,一边呼唤着:“粉蝶儿!宇文苏!你在哪里?”
只是沈衣雪实在是想不明**蝶儿消失的原因,到底是对于她和历劫没有立即返回宝应城去对付那棵桃树而心中不满,还是根本就不曾相信她和历劫,这才不辞而别。
毕竟粉蝶儿的轻功高明,在不惊动二人的情况下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若是如此,粉蝶儿至少也应该同她和历劫说一声,就这样不辞而别,就不怕来日再见时候尴尬?
虽然粉蝶儿声名狼藉,相处的时间又短,可沈衣雪还是直觉对方的心性还不算太坏,应该还不至于做出不辞而别的事情来。
倘若不是不辞而别,难道是遇到了危险?
按理说,粉蝶儿就是她和历劫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和历劫也应该有所感应才是!
然而实际上却是没有打斗,没有争吵,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她和历劫,都是先返回粉蝶儿消失的地方,仔细寻找没有任何发现之后,这才开始分头寻找的。
沈衣雪一边寻找,脑海中一边思索着,然而却是越想越想不通,因为不论是哪一种设想,似乎都说不通。
暮色渐浓,好在现在的沈衣雪,早已不是当初平凡的山村少女,目力也非普通人可比,因此倒也能看清楚四周的景物。
然而四周除了茅草,就是远处密密匝匝的树木,在暮色当中,一眼看过去就好像一头蛰伏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没有风,空气中依旧带着夏日特有的潮湿闷热,都被她身上的化雪禅衣所阻,所以倒也不觉得如何,甚至沈衣雪还觉得十分凉爽。
不,不对!那不是凉爽,是冷,一种夏日的燠热都无法驱散,寒彻骨髓般的阴冷!
只是这一股阴冷的气息很微弱,不是仔细感应都无法察觉。沈衣雪也是在四下寻找的过程当中,无意当中才有所感应。
她心中一动,连忙回身:“历劫,你有没有感觉到……”
沈衣雪下意识地想要提醒历劫,只是一回身,却哪里还有历劫的影子!
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四周的茅草微微低下头去,同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只是四周夜色如墨,却唯独不见历劫的一袭白衣。
就好像有一个顽童不小心打翻了砚台,里面的墨汁瞬间倾洒,浸染了沈衣雪四周的每一寸空间。
天空当中,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饶是沈衣雪目力惊人,也只能看到方圆三尺之内的景物。
然而,目力所及虽然有限,周围给沈衣雪的感觉却又分外空旷,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这一片半人多高的茅草,以及身处茅草中央的自己。
那种阴冷的感觉仿佛是随着夜色一同而来,如影随形地在她四周,分明是燠热难耐的夏季,沈衣雪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彻骨的阴冷。
不同于数九寒天,冰天雪地的那种冷,而是一种仿佛可以直接作用到真魂上的阴冷,就好像……之前在神界时候,身处鬼雾当中的那种感觉!
鬼雾!
这两个字从脑海中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连沈衣雪自己也被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她就镇定下来,倘若当真是鬼雾,她还真的就不怕了!
人之所以畏惧,是因为未知,因为未知,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如果能够确定这茅草上空飘荡着稀薄无比的鬼雾,沈衣雪只要运转混沌之气,就能对付得了。
同时她心中难免有些疑惑:这鬼雾已经强大到可以同时出现在神界,魔界和人界的地步了吗?那么修真界呢?是否也被鬼雾占据?而且,倘若真是鬼雾出现,那么是否说明,白玉沉也出现在了这四周?
一连串的问题从心底冒出来,然而却又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沈衣雪站在原地,不再走动,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却是再一次开始不断地变换色彩。
此时此刻,粉蝶儿和历劫先后消失不见,就剩下她一个人,还是个方向感不强的人,她不动用神念,难道要一直这样耗下去?
神念一出,四周的景物瞬间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当中,然而却仍旧只有茅草和远处的树木,再无其他。
人界到底是人界,天地灵气稀薄,就连神念也扩散不了太远的范围!
沈衣雪在心里嘀咕着,同时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七彩光芒开始急速变换,体内的混沌之气也开始缓缓流转,在她的化雪禅衣外面氤氲了一层淡淡的七彩光芒。
神念再一次开始朝着四周扩散,沈衣雪甚至将得自鬼界天地的三道鬼界本源之力都抽出来一丝,灌注到混沌天魔珠的当中,令其在七彩光芒变幻的同时,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蒙蒙的微光。
因为动用自身混沌之气,同时吸收了周围天地灵气的缘故,虽然极其微少,然而四周的茅草却仍旧是以沈衣雪为中心,叶片开始慢慢地变黄,干枯,转眼之间竟是一派秋日的萧瑟景象。
好在夜色当中看不太分明,沈衣雪的心中也就没有太重的负担。
只是,流转在她的化雪禅衣上的混沌之气氤氲开去,除了微弱的天地灵气被吸收过来,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气息,更不要说沈衣雪心中一直怀疑的鬼雾了。
而她的神念,也在扩散到一定的范围时,猛地被反弹了回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嘴硬
神念扩散开去,又被反弹回来,沈衣雪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光芒明灭闪烁不定,脑子都跟着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沈衣雪几乎都要怀疑,墨山村周围的迷阵是专门用来对付她的,否则这迷阵阻止人进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够阻挡神念?
同时,这也让她完全确定,墨山村四周的迷阵,与修者有关!
想明白了的沈衣雪反而完全没有了顾忌,她收敛起神念,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再一次恢复成了淡淡的紫色,同时从头上取下了伽蓝冰魄针在手。
眉心的光芒逐渐散去,四周再次恢复成了一片沉寂的黑暗,就连风吹茅草的沙沙声,似乎也随着那光芒的消散,而一并跟着消失。
沈衣雪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随着伽蓝冰魄针的划出,反而是一脸的凛冽肃杀!
就算脚下的土地依旧,她却早已不是当初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普通女子!
四周的茅草瞬间枯黄,一瞬间如同进入了萧瑟的严冬,所有的生机与活力,全都归入了沈衣雪的伽蓝冰魄针所划出来的那一道七彩光芒当中。
死气沉沉的夜色当中,七彩光芒绚丽如同彩虹,再一次照亮了周围的天地!
沈衣雪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瞬间变成了泛起层层涟漪的水面,那一圈圈的波纹,几乎是肉眼可见!
伽蓝冰魄针的上的七彩混沌之气所过之处,黑暗如同被割裂,瞬间就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波漫溢,倾泻而入!
那种熟悉的温暖祥和的气息,让沈衣雪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出声:“历劫?”
金色的光芒当中,历劫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不染纤尘的白衣飘飞,浑身都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当中,如同神般,在沈衣雪划出来的那一片七彩光芒当中,从天而降!
“丫头!”
历劫转瞬落下,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焦急惊喜,低唤一声,一伸手,先将沈衣雪没有拿伽蓝冰魄针的那只手紧紧握进了掌心当中。
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及害怕再次失去的激动溢于言表,让历劫的气息都有些微微的急促。
历劫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让沈衣雪心中瞬间安定下来,同时又有些心虚地收起伽蓝冰魄针,目光闪了闪,却又色厉内荏地昂起头,等着历劫开口训斥。
“你呀!”历劫温和一笑,带着说不出的宠溺,轻点女子鼻尖,“事急从权,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沈衣雪悬在心头的大石瞬间落下,然而却兀自嘴硬,小声嘀咕道:“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历劫一时有些无语,不过又想到方才空间骤然波动,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他就又有些心疼。本来是不忍心责备,却不料这丫头竟然恃宠而骄,还嘴硬了起来。
历劫无奈地瞪着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冲动,低头狠狠地碾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让她嘴硬,竟是丝毫不肯体谅他方才的焦急心情!
沈衣雪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写想到历劫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吻下来,脑海当中瞬间一片空白,瞪大了眼睛,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历劫这此的吻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温柔,狠狠地似乎是在惩罚她一般,甚至还用牙齿轻轻地啃噬了一下,这才带着一丝留恋离开。
沈衣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只觉得双颊如同火烧,没好气地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历劫的目光,似乎比夜色更加幽深:“惩罚你。”
沈衣雪楞了楞:“凭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历劫叹了口气,一指周围的茅草,因为完全失去了生机,已经不再青葱挺立,深深地弯下腰去,现在只能达到二人的膝盖处:“你将四周草木当中的天地灵气完全吸收殆尽了。”
沈衣雪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可是你也说了,没有什么比我的安危更重要!”
“你”历劫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呆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也不能如此地理直气壮!如此地嘴硬!”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指,轻轻地按在她柔软馥郁,如同花瓣一般的红唇上。
沈衣雪只觉得唇上有一丝温热的气息传来,微微的檀香气息钻入鼻孔,心底瞬间一阵柔软,然而嘴上却是仍旧不肯认输:“谁说我嘴硬了,我……”
她本想说“我才不嘴硬”,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蓦地想起方才历劫微带着惩罚意味的那个吻来,那不就是在感应她的“嘴”到底是软还是硬么?
于是顿了顿,一句话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出;“我就是嘴硬怎么了?”
“那就是承认自己错了?”历劫轻笑连后悔的时间都不给沈衣雪,就立刻接口道,“知错就改……”
“谁说我错了?”沈衣雪气急败坏地低嚷,怒气冲冲地瞪着历劫。
历劫又笑:“是,你没有错,你也没有嘴硬,很软,很甜……”
最后四个字,声音已经低不可闻,更显得意味深长,却偏偏能让沈衣雪听得清楚。
“不准再说了!”沈衣雪只觉得此刻的历劫好像变了一个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她面红耳赤,无法接口。而她自己的脑子也好像突然不够用了,竟然还故意给对方留下把柄。
心中羞怯,却又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甜蜜,只是终究是面皮薄了些,说不过对方,只好不再同对方讲道理。
历劫却是温柔一笑:“好,不说就不说。”
只是他眼中那略带着戏谑的宠溺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沈衣雪气急败坏,将伽蓝冰魄针随手插到头上,腾出手来就去遮历劫的眼睛:“不准再看我!”
“好,不看。”历劫的回答依旧简单而温柔,却让沈衣雪瞬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一只手被历劫握住,另一只手又去捂历劫的眼睛,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瞬间趴到了历劫怀中。
历劫顺势接住她,揽住她柔软的腰身,满足地轻叹一声。
虽然只是片刻的失去,却也让他心中的慌乱如同四周的茅草般疯长。若不是感应到了她混沌之气引起的波动,草木枯萎,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破开空间找到他。
骤然短暂失去彼此的那种心慌无措,因为两个人的一番玩笑终于是完全消散,只是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却是再也没有松开过。
历劫告诉沈衣雪,他也是在寻找着粉蝶儿的过程当中,突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她不见了的,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第一个念头也和沈衣雪一样,是想要动用神念。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的神念与沈衣雪不同,沈衣雪的神念强大,随时可以通过眉心的混沌天魔珠调用,而他想要动用神念,却需要完全静下心来,同时还要保证周围绝对安全。
这也是大多数修者为何不会动不动就使用神念寻找人或者事物的原因,一来是范围有限,二来是限制太多。毕竟神念强大到变态的天魔女,就一个沈衣雪。
更何况,沈衣雪的神念强大,还有眉心的混沌天魔珠起增幅作用,更兼真魂在鬼界的时候,修炼了丰都大帝给她的功法,真魂也比一般的修者要强大不少。
说到这里,历劫不由再一次想起了沈衣雪真魂状态的改变,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其中就是是什么缘故。
只是这种改变,让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当然,当时的历劫并没有心思去考虑沈衣雪真魂改变的问题,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找到他的丫头在,再次回到她的身边去。
哪怕明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初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普通女子,他却仍旧不免为她悬心,不想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危险。
历劫的第二个念头就是动用真气,当然前提是不能超越人界的规则限制。
只是当他的真气一凝聚出来,他就立刻发现了四周的不对劲!
身为护天道人,自然对于各个越界的规则界限十分敏感,可是历劫的真气凝聚出来之后,却发现四周的天地,竟然没有任何压制他真气的迹象!
他心中惊疑,试探着逐渐增强了真气,然后才发现,四周的景物看似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还是在人界墨山村外围的迷阵当中,只是这迷阵,却已经将墨山村的外围,分割成了不知道几个的小空间!
一个空间,就是一个域界;一个域界,就是一方天地;一方天地,就有一方天地的规则。
所以,沈衣雪的神念除非是能够穿越域界的界限,否则也只能是被反弹回来,因为,她所处的小空间,已经到了边缘。
这种小空间,只是具有最基本的域界特征,而里面却是无人,无物,一片空旷,却又在某些情况下,与人界这个大空间,具体到此处就是墨山村四周的草木密林,发生了重合。所以,他们才会明明都看到了那些半人高的茅草,却仍旧处于了不同的空间当中。
而历劫也是在多次试探无果之后,凭着后天到人,对于域界空间规则的敏感,才想到了这种可能。
具体有几个,历劫到现在尚未弄清楚,不多至少他,沈衣雪,还有之前消失的粉蝶儿,应该是曾经同时处于三个不同的小空间当中。
沈衣雪情急之下,吸收了四周的天地灵气,导致了周围草木的枯萎,历劫就是以此判断出了沈衣雪的位置,进而破开空间,这才找到了她。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在人界了?”沈衣雪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于是又问。
历劫紧紧拉住她的手:“也是,也不是。”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机缘巧合”?
如果说,把人界这个大空间比这一个盛满了水的大木盆,那么此刻他们所遇到的这些各自独立小空间,就好像木盆中的小茶杯。
而沈衣雪和历劫,就好像是木盆当中的两条小鱼,机缘巧合之下,分别游到了两只小茶杯里。
历劫就打了这么一个比方,然后问沈衣雪:“那么,丫头你说,这两条小鱼,究竟是应该是在木盆里,还是在水杯里?”
“既是在茶杯里,也是在木盆里。”沈衣雪皱眉想了想,道,“所以,我抽取天地灵气,而导致四周草木的枯萎,你也能感觉得到!”
“不错!”历劫满意的点点头,“就好像同一个大木盆当中的两个茶杯,倘若其中一个茶杯中的水被浸染了颜色,一个茶杯中的水早晚也会被浸染,进而可能影响整个木盆中的水……”
“你!”
沈衣雪岂能听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竟然还是在拐弯抹角地规劝自己不要动用真气!
她气得转身想走,却被历劫紧紧拉住手腕:“你这条小鱼,就不怕再跑到另一只茶杯里去?”
历劫手上的力道很大,沈衣雪挣了两下,没有挣开,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没好气地道:“放心,我这条小鱼就是在跑到另一只茶杯里,也不会再次改变杯中水的颜色,根本不会连整个木盆,就让你永远找不到!”
沈衣雪不过是情急之下,赌气随口而出,却让历劫的心一慌,手臂用力,再次将她带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拥住,同时在她耳畔低低地嚷道:“不准!”
他说:“丫头,不准任性,更不准不让我找到你……”
他的声音中带了三分霸道,三分任性,三分孩子气外加一分不安,让沈衣雪的心头不由一软,忍不住回应道:“好,从今后,不论我在何处,都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丫头!”
这话如同保证,又如同誓言,让历劫的一颗心瞬间激动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紧紧地,拥住了怀中的女子。
至少,这一刻,她是无比真实地在他的怀中的。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呢?
夜色更深,两相拥在一起的人终于分开,虽然仍旧依依不舍,然而毕竟还有个不知游到哪个“茶杯”里的粉蝶儿需要他们寻找。
这些空间都不大,甚至有些还有通道相连,不知不觉就从其中一个走到另一个空间当中。
沈衣雪曾经留意过一次,从一个小空间,到另一个小空间的过程当中,四周的景物似乎是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
只是一来那时间十分短暂,若非留意观察根本就察觉不出来,二来四周夜色深沉如墨,连景物多看不分明,至于这细微的景物扭曲,就更是难以留意到。
就这样两个人不断地穿行在墨山村周围的小空间当中,没有通道的时候,历劫就开辟一条临时通道出来。
因为这些小空间也只是刚刚具备空间域界的最基本特征,其中都是空无一物,连规则都没有成型,所以倒也不会压制沈衣雪和历劫的力量。只是历劫担心会因此破坏了人界这个“大木桶”,所以一直都是下意识地压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动用超越人界的力量。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开辟临时通道,不知不觉间,竟是将那些小空间都连通到了一起,成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空间。
这一次历劫没有再拿茶杯打比方,因为茶杯打碎了就成了碎碴,无法连通到一起。
他将这些小空间比喻成了幼童吹出来的泡泡,两个泡泡若是紧紧贴在一起,除了破碎成虚无,还有可能连成一个更大的泡泡。
此刻这些小空间,就好像无数连在一起的气泡,被历劫不断地开辟临时通道连通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大些的空间。
只是这一圈走下来,二人都没有发现粉蝶儿的影子,最后也只能是推断,粉蝶儿这条小鱼,可能并没有“游”到某只茶杯当中,或者是曾经“游”进去过,后来又“游”了出来,最后找到了进墨山村的路。
沈衣雪有些怀疑这个推断道:“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难道还有开辟空间通道的能力?”
历劫认真地答道:“我说了,只是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这四个字还真是万能灵丹,百试百灵,毕竟谁也不知道“机缘”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又会出现“巧合”。
沈衣雪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又问:“很多事情,都是机缘巧合吗?”
然后也不等历劫回答,就又问:“那你当初在神界佛宗修炼的时候,无意中遗留到人界西山寺一道真气,也是机缘巧合吗?”
沈衣雪道:“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应该还没有出现在墨山村吧?”
前世的时候,她从天而降,在墨山村也只生活了十六年,而历劫遗落那一道真气,却应该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甚至到现在沈衣雪都不敢去想,历劫究竟活了多少岁。
当然,这个问题她也不会去问。
历劫张了张嘴,这个问题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分明只是一道真气,为何竟然能够在临时通道崩塌溃散的时候,将他和沈衣雪牵引到西山寺去?
如果说他与这一道曾经遗落的真气之间一直都存在着某种联系,那么为何在沈衣雪前世的时候,他第一次带着沈衣雪去西山寺的时候,对此竟是毫无察觉?
及至沈衣雪被他直接送入人界轮回,他也在极北之地的空山一等五百年,再次见到那得了他真气的槐树妖化成的老和尚,为何竟然仍旧是毫无察觉?
为何偏偏是粉蝶儿偷一棵桃树受阻之后,在保命客栈的掌柜答复有贵人相助的时候,他和沈衣雪先后就被西山寺中那槐树妖体内的真气所吸引,来到了此地?
历劫觉得,似乎有一双无形地大手在掌控,操纵着一切,他自以为是布局者,实际上却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所以,当粉蝶儿希望他出手帮忙对付那棵诡异桃树的时候,他才会答应下来,甚至还向粉蝶儿提了一个条件。
这些只是历劫想到了,而沈衣雪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她问历劫:“前世的时候,我以婴儿的状态出现在了墨山村,而你却在更早的时候,将一道真气从神界穿越时空,遗落到了人界的西山寺,离墨山村最多也就三百里的地方,这也是机缘巧合吗?”
“当初,你是否曾经预见,我这个天魔女会出现在墨山村?”她说,“还是说,你的预测出了偏差,真气这才跑到了三百里外,而真正的目的地,也是墨山村?”
两个问题,让历劫的冷汗几乎都要冒了出来,倒不是因为一个“机缘巧合”引出了沈衣雪这许多的问题来,而是沈衣雪的这些问题,当真只是巧合吗?
历劫心底那种被当做棋子摆弄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一直都以为,身为护天道人,他是超脱六界之外的,即使不会刻意掌控其他人的命运,却也应该掌控自己的一切,却不想今日才发现,自己竟也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掌控的。
历劫的心中不安,想要回到无名之地,向邋遢道人一问究竟的念头这一刻也变得无比强烈起来!
他回答不了沈衣雪的问题,就拉着沈衣雪朝着墨山村的方向走,至于之前所担忧的问题,一时间竟都抛在了脑后。
之前,历劫向沈衣雪解释所有的小空间,因为他开辟临时通道的缘故,合并成了一个稍微大些的空间,其实是想着能够打破这个空间,让沈衣雪以混沌之气辅助,将其融入人界这个大空间当中,打破墨山村与人界隔绝的格局,让其恢复正常。
只是在沈衣雪的连番问题之后,历劫一时间也顾不得这个好几个小空间合并而成的空间,拉着沈衣雪就朝着墨山村走。
墨山村与人界之间,被好几个小空间隔绝开来,虽然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人为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形成,但终究是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
机缘巧合!
这四个字,现在历劫只要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初次之外,他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解释。而此刻的他,也十分迫切地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让他静下心来,沟通无名之地,最好能够立刻返回去,向邋遢道人问清楚。
所以,历劫才会暂时放下宝应城李家那棵诡异的桃树,答应沈衣雪到墨山村来。
虽然所有的小空间都被连通了起来,再不用担心看不到彼此的情况,可历劫却仍旧下意识的紧紧拉着沈衣雪手腕,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沈衣雪感觉到,男子一向干燥稳定的掌心,此刻竟然全都是汗水,湿漉漉,滑腻腻,甚至还带着些微的颤抖!
他在不安!
这是沈衣雪的第一个念头,她悄悄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男子,见他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还有些……迷茫和无措。
这样的历劫,更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让她的心底竟是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同情和怜爱来。
于是也就任由他汗津津的手掌包着她的手,两个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从枯黄的茅草当中穿过,终于是看到了墨山村的轮廓。
夜色深沉晦暗,饶是二人目力惊人,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影影绰绰地,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
第三百八十四章 猛兽?
沈衣雪的方向感不强,对于时间的概念也不深,何况又是无星无月的天气,根本就无从判断究竟是什么时辰。
所以,她也不知道,她和历劫究竟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墨山村的村口。只知道,那个时候的夜色,分外暗沉。
夜色当中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只是凭着直觉和脑海当中残存的记忆,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当然村口的农田当中早已没有了庄稼,只有无数野草疯长,如同外面的茅草一般,最少长到了半人高。
没有风,只有二人轻轻的脚步声在回荡,更添了夜色的寂静诡异。
是的,诡异。从沈衣雪踏入墨山村的那一刻,沈衣雪的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四周的环境过于诡异,而他们还要寻找粉蝶儿的下落,所以沈衣雪在刚进入墨山村的时候,想过要动用神念,结果却被历劫阻止。
历劫说,墨山村周围那些初具雏形的小空间,空无一物,也没有规则。
因此他也不希望沈衣雪动用超出人界规则的力量,从而建立起超越人界承受能力的规则,在人界当中形成独立于人界之外,超越人界规则的空间来。
至于被那些小空间包围的墨山村,历劫现在也说不清究竟是否还属于人界,为防万一,在没有遇到超越人界规则的力量之前,最好也不要动用不超越人界的力量。
他说得郑重,沈衣雪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因此只好尽量忽视自己的力量,将自己当成个普通人,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同时每经过一户人家的大门时,都要叫一声“宇文苏”,甚至轻手轻脚地进去搜寻一番。不过片刻的工夫,两个人就已经灰头土脸。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要经过墨山村,去村后墨山的麒麟峰,所以沈衣雪曾经从空无一人的墨山村中经过过一次。
不过那个时候是白天,光线充足,她也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那些村名生活过的气息。这一次却是在黑夜当中,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分明,只是当初的画面,这一刻却是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空荡荡地,落满灰尘的房屋,很多都因为风雨侵蚀,年久失修而损坏,黑暗当中连轮廓都不规则起来。
沈衣雪甚至觉得,她一开口,就能激荡起漫天飞扬的尘土来!
墨山村的房屋,几乎都是普通民宅,简陋而狭窄,叫一声之后连个回音都没有,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寂静的深夜,无人的空村,安静地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再就是尘土簌簌落下的声音。
沈衣雪突然心血来潮,想要重返墨山村,只是因为通道崩塌,她和历劫先后出现在了离墨山村不算远的西山寺,突然地就想要再看一看她前世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历劫本来是冲着墨山上的麒麟峰而去的,因为他总觉得那个地方不同寻常,想要在那里集中心神,与无名之地沟通。
只是,因为粉蝶儿的消失,结果两个人都只能先将各自的目的放一放,先行找人。
沈衣雪向历劫讲起了前世她的童年,虽然最后的记忆并不那么美好,然而毕竟时过境迁,而且又有历劫伴在身边,她突然就很想要与历劫分享,她最初的童年生活和记忆。
原本,前世的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尤其是关于墨山村,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山村。然而在她踏上墨山村村头的田埂小路的一瞬,却是瞬间无比清晰起来!
她记起了当初曾经被养父沈言逼着读书的日子,偷偷溜出来,跑到村东的小河边去摸鱼捉虾,遇到原铭,最后原铭的母亲和沈言先后寻来,夏氏高声叫骂着,将小小的原铭夹在肋下带回去,而她也被黑着脸的沈言带回医馆。
沈言从来不打她,但是惩罚却是难免。
而唯一的惩罚方式,就是将她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抄书,抄各种各样的医术,抄不完不许出来!
边朝着墨山村中走,沈衣雪边朝着历劫絮絮地将讲述着她的童年,温厚宽和的养父沈言,小小的,善良的原铭,憨厚却又有些小聪明的原钟,尖酸刻薄的夏氏,以及或者淳朴,或者愚昧,或者粗鲁的村民们。
历劫就安静地听着,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她被夏氏指着鼻子责骂,被村民五花大绑地扔到村后的破庙当中的情景。
村中积满了落叶和灰尘的小路上,除了沈衣雪低低的絮语,就是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再无其他。一时间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历劫的手,紧紧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心疼她当初遭遇的同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庆幸。
不知不觉间,二人一边走,一边搜寻着粉蝶儿,竟已经穿过村中的小路,走到了村中唯一的大街上。
沈言的沈记医馆当初就是开在这条大街上的,斜对面就是原钟的打铁铺子。
“那里就是我前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沈衣雪突然停下了絮叨的往事,抬起头,看着历劫,充满回忆的目光当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淡淡的,幸福的哀伤。
“进去看看?”沈衣雪又问。
“啊?”历劫楞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却是瞬间漏跳了一拍:这个丫头,这是要与他分享她的童年,她的过往么?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从心底完全地接受了他呢?
心中有一丝隐隐的窃喜,似乎是生怕身边的女子会反悔,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后知后觉,她走在自己前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动作。
不过沈衣雪也没有等历劫回答,直接就伸手按上了那两扇落满了灰尘的木门,轻轻一推。
木门应手而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无数的灰尘落下,似乎要将里面的黑暗遮掩起来。
沈衣雪的眉头微皱,并没有急着走进去,反而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的手掌,细长,干净,晶莹剔透如同于玉石雕琢,有一层即使夜色也无法掩映的莹白光芒。
“丫头?”
后面的历劫看不到她的表情,还以为她终于是近乡情怯,忍不住开口轻唤了一声。
沈衣雪没有应声,依旧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两扇木门都被她推开,里面一团黑暗,曾经无比熟悉的,盛放着各种药草的架子,柜台,以及她前世的时候,返回来时在地上踩出来的脚印,统统都被黑暗吞噬。
那黑暗稠如墨,就连沈衣雪的目光也无法穿透。
历劫走到了她身边,一边朝着门内看过去,一边问:“怎么不走了?”
沈衣雪将自己的双手举到历劫眼前:“这里,有人来过。”
那一双莹白如玉,夜色也无法掩映光芒的手掌,晃得历劫有些眼花。他一把捉住,握在自己的掌心:“理由呢?”
沈衣雪道:“因为我的双手很干净。”
一个好几百年的空村,野草横生,无数灰尘落叶堆积,处处散发着陈旧**的味道,一座房屋的木门上,怎么可能干净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历劫道:“之前粉蝶儿不是说过吗?在我将村民全部疏散之后,还有村民陆续地返回来过,迁徙祖先的遗骸……”
话未说完就被沈衣雪打断:“迁徙祖先遗骸,跑到沈记医馆来做什么?而且”
她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即使是跑到医馆来找什么,那也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毕竟**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不是万不得已,生死关头,谁也不会跑到这个未知的地方来冒险。也就是沈衣雪和历劫这两个非常人,不将**的名头当回事。
历劫终于明白了沈衣雪的意思,不过这倒也不至于生出畏惧之意来,当下低头,以目光无声询问。
沈衣雪并指如剑,混沌之气尚未凝聚,就被历劫伸手压下:“我来。”
历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真气光芒会用来照明。金色的光芒温暖祥和,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终于让二人看清楚了木门之后的情景。
只是,沈衣雪和历劫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木门之后,盛放着药材的木架子早已倾倒,又因为时间久远,木头腐朽而支离破碎,几乎散落了整个屋子。
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那些糟烂的木板上,还有无数纵横凌乱的抓痕,甚至是啃咬过的痕迹,好像曾经有一头野兽闯进来,撞到了药材架子,柜台,又拿爪子将那些散开的木头胡乱抓挠,啃咬了一番。
接着历劫凝聚出来的金色光芒,两个人终于是走了进去,却发现除了木门后三尺方圆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地方落脚。
沈衣雪皱着眉头,盯着那些糟烂的木头,更确切地说,是盯着木头上那些抓 痕。
墨山村虽然背靠着墨山,然而墨山上却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说是寸草不生也不为过。不要说豺狼虎豹等大型猛兽,就是兔子野鸡都很少看到!
就算是这五百年来,因为无人居住成了空村,野草疯长,树木葳蕤,开始有猛兽将这里当成了巢穴。可那些猛兽,拿爪子挠一堆糟烂的木头做什么?
而且,谁又曾见过还知道开门,关门的猛兽?
如果说,从二人进入墨山村开始,四周的气氛就透着说不出的沉寂诡异,那么此刻的古怪诡异却是已经达到了极点!
沈衣雪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之前在来时的路上,粉蝶儿所说的,那个唯一从墨山村逃出去的人,被扯下来的头皮,抓烂的脸。
难道,墨山村中,当真有一只猛兽?
而且,还是会开门,关门,清扫灰尘的猛兽?
沈衣雪和历劫面面相觑,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两个人对着那一地糟烂的,布满抓痕的木头愣神的时候,二人身后的木门猛地关起,再一次发出“嘎吱”的刺耳声音!
第三百八十五章 疯女人
沈衣雪和历劫心中一惊,几乎同时转身,尚未冲到门前,就听到门外传来“哐啷”一声,竟然是落锁的声音!
刚刚还在怀疑空无一人的墨山村中出现了会开门关门的猛兽,这一转眼,他们发现,这“猛兽”竟然还会锁门?!
沈衣雪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那关在一起的木门,木门的背面也如同正面那般一尘不染,只是却比正面多了许多的抓痕。
木门自然是不会被沈衣雪拉开,她皱了皱眉,松开了双手。
两扇木门,而且是历经了风雨侵蚀,腐朽糟烂的木门,自然是拦不住沈衣雪,也拦不住历劫的。只是她到底是在意自己曾经的童年回忆,因此并不愿意破坏这两扇木门,所以也就松了手。
历劫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会主动去破坏两扇木门。
“跟我来!”
沈衣雪拉住历劫,再次转身面对着那一地烂木头,小心翼翼地绕开,朝着里面的屋子走去。
当初沈言就是在临街的这个屋子里接诊病患,后面另有两个屋子,作为日常起居所用。
沈衣雪当初被沈言关起来罚抄书的时候,还曾同所在的小屋子的窗户里,偷偷地溜出去过。如今她就是想要带着历劫,再从当初的窗户里出去。
至于在外面锁门的,不管是人还是猛兽,沈衣雪相信,以她和历劫的速度,追上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两个人还没有走到与里面的屋子相连的门口,见那门框上吊着的两缕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条,无风自动!
那布条曾经是隔断两个屋子之间的门帘,如今经过岁月消磨,和地上那些木头一般糟烂,当然也同样被抓成了一条条,一道道,悬在那里飘来荡去。
沈衣雪和历劫本能地停下脚步,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死死盯着那布条后面的空间。
不等历劫指尖的金色光芒找过去,一团黑影就猛地从中扑了出来!
两个人本能地侧身避开,那一团黑影凌空从二人中间掠过,直直地扑倒了被从外面落了锁的木门前。
脚下糟烂的木头被踩中,瞬间如同沙砾堆积起来的城堡,在一阵“沙沙”声中,成了一堆木屑,随同着地上的灰尘一同,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激荡飞扬起来。
沈衣雪和历劫再顾不得心疼脚下那些糟烂的木头架子,连忙转身,同时历劫指尖的金色光芒也朝着那一团黑影笼罩了过去!
当然,为了避免力量超越人界天地规则,此刻历劫之间的金色光芒纯粹是用来照明的,基本上消耗不了什么真气,所以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威力。
那一团黑影,骤然暴露在温暖祥和的金色光芒当中,先是一顿,随即发出一阵嘶哑而尖锐的嘶吼:“啊”
沈衣雪和历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也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一团黑影的真面目。
那团黑影半蹲着,双臂似乎比一般人长些,如同猴子蹲在树上一般蹲在门口。
看形体,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有些年岁的女人。只是她的头发乱蓬蓬地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而露出来的半张脸上也满是黑色的垢泥,根本就看不清本来面目。
她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不但脸上满是黑色的泥垢,就连头发也是混合了才尘土油腻,粘成了一绺一绺的,如同一条条黑色的小蛇蜿蜒。
同时让沈衣雪有些奇怪的是,虽然从声音判断这个女人已经有些年岁,可却罕见地没有一根白发!再加上满脸的泥垢,连皱纹都看不出来,也只有一双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眼睛,还有她嘶吼时候露出来的一口大黄牙,勉强能看出来那是一张人脸。
更让沈衣雪吃惊的是,在这个女人张口嘶吼的时候所露出来的牙齿当中,竟然两个比一般的牙齿更长,也更加尖锐,就好像是野兽的獠牙!
沈衣雪突然就想要了脚下散落的木板上,被咬噬出来的痕迹,心中一动,目光一下落在她的双手上,果然见那个女人的双手,如同鸡爪一般枯瘦,上面十根指甲足足有三寸长,让沈衣雪一下就想到了颜如魅的指甲剑!
只是,颜如魅的指甲剑虽然更长,然而却十分干净,还涂着鲜红的蔻丹,就好像刚刚浸染了鲜血一般。而这个女人的指甲却满是污垢,黑乎乎的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
其实何止她的双手,应该说她整个人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澡了,就连身上已经破烂成绺的衣衫,也是乌光油亮,堪比铠甲!
同时,一股古怪的味道飘过来,似乎混合着潮湿的泥土,腐烂的枝叶,腥臭的鱼虾味道,让人闻之难忘,闻之欲呕。
那个女人似乎十分不适应光线,身子缩成一团,黑漆漆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眼前,胡乱挥舞着,同时口中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她一开口,除了满口黄牙之外,同样有腐臭的味道传过来,就好像一直以腐肉为食的动物,开口时候的气味一样。
然而也只是三两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女人就适应了历劫指尖的光线。她停下胡乱挥舞的双手,一双眼睛充满怨毒,死死地盯着沈衣雪,以及沈衣雪身边的历劫。
沈衣雪和历劫同时一愣,根本就不知道早已成为空村的墨山村中,何时竟然多了这么一个女人!
看看这这个女人尖利的獠牙和长长的指甲,再想想脚下那些满是抓咬痕迹的木头,可想而知她对于沈记医馆有着多么深重的怨恨。只是这怨恨,究竟是从何而来?竟然让她连沈记医馆中的一件家什都不肯放过?
“你是什么人?”沈衣雪终于忍不住问,“为何会在这里?”
那个女人的白眼珠缓缓转动,将目光移到了沈衣雪的身上,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呼呼”的嘶哑声音,紧跟着双腿发力,整个人凌空而起,就好像一直突然蹦起来的大蛤蟆,猛地朝着沈衣雪就扑了过来!
她那十根乌黑的指甲,在历劫指尖金光的照耀下竟然也是油黑发亮,朝着沈衣雪粉嫩的小脸就抓了过来!
看那架势,分明是将沈衣雪当成了沈记医馆的药材架子,各种家具,也要挠出七八个血道子出来!
历劫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沈衣雪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没有凝聚金光的手掌,就朝着那个脏兮兮的女人拍了过去!
那个女人虽然身形灵活,但却不会轻功,更没有真气,完全都是模拟了野兽扑人的动作,毫无章法可言,结果一头就撞到了历劫的掌心!
历劫本也无意伤她,只是那个女人的身上实在太脏,脏得让人即使触碰一下都要恶心半晌,因此历劫也就只得动用了 一丝真气,凝聚出一道壁障来,隔开自己的手掌,与那个女人散发着怪味的头发。
女人的头顶,在离历劫掌心一寸的地方顿住,然后跌落在地,再次发出一声惨哼!
历劫趁机拉着沈衣雪后退两步,又踩烂了好几块木板,与那女人拉开距离,却见那女人猛地抬头,露出满是黑色泥垢的脸,嘴巴一咧,露出满口大黄牙,朝着沈衣雪嘶吼道:“豆腐!”
豆腐?
沈衣雪和历劫又是同时一楞,不知道这个脏得不可救药的女人,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两个字来。
难道她是想要让沈衣雪和历劫给她做豆腐吃?还是将沈衣雪,或者历劫当成了豆腐?
两个人对视一眼,而那个女人却是翻着一双白眼珠多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沈衣雪,那目光充满了怨毒,似乎恨不得将沈衣雪生撕成七八块才解恨。
沈衣雪更加莫名其妙,实在是想不出来曾几何时得罪过这样一个女人。
于是她又问:“你是谁?”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个女人再次如同野兽般扑上来,同时口中再次发出一声怒吼:“扫嘛哼!”
这一次,那个女人吐字比起方才来要清晰了不少,沈衣雪略一思索,突然就明白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扫把星”或者“丧门星”三个字。
沈衣雪身形灵活,自然不可能被这个女人挨到,只是再一次避开之后,虽然她开口仍旧带着说不出的生硬,吐字却是清晰了许多。
就好像一个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人骤然开口,一开始难免有些别扭,但是只要说上几句之后,就能在此适应。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女人说的应该也不是“豆腐”,而应该是另外一个词汇。
“妖女!”“灾星”等等一系列辱骂的词汇,生硬地从那个女人口中爆出,她又弹跳了几次,漆黑的手如同爪子一般恶狠狠地抓来,结果不是被沈衣雪躲开,就是被历劫挡住,最后竟然如同泼妇一般地箕踞在地,拍着大腿边哭边骂开了。
沈衣雪和历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疯子一般的脏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怕她再次骤然暴起伤人,因此也不敢近前。历劫伸出手臂将沈衣雪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语气仍旧十分生硬,再加上一边说还要一边干嚎,因此沈衣雪和历劫听得并不真切。
不过她的气息并不连贯,最多说上十来个字就要停顿一下,所以沈衣雪和历劫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去连蒙带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意思来。
就是沈衣雪隐约地快要听出头绪,猜测出这个女人身份的时候,就听外面隐隐地传来“丁零当啷”,似乎是两件铁器碰撞到了一起的声音,紧跟着“轰隆”一声,脚下的地面竟然轻轻地一颤!
第三百八十六章 赔我的房子
沈衣雪和历劫同时一惊,而箕踞在门口,絮絮叨叨,边哭边骂的女人也跟着一顿,随即喉咙间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嗷”
脏兮兮的疯女人身子猛地一转,似乎是知道背后的大门打不开,一头就朝着木门撞了过去!
木门经过岁月风雨的侵蚀,早已腐朽不堪,形同虚设,那女人这一撞,竟是直接撞了出去,只木门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大洞。
沈衣雪苦笑一下,心中叹息,也和历劫从那人形大洞当中钻了出去。出去之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沈记医馆的大门上,被挂了一把比一般的铁锁至少要大出一倍来的铁锁。
二人再回头去找那个脏兮兮的疯女人,却只见四周夜色如墨,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风,却也没有夏日的燠热,四周的空气当中,阴冷的气息若有似无,让人有种置身冰窖当中的感觉。
沈衣雪和历劫对视一眼,正要感应那个疯女人的去向,沈衣雪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沈记医馆斜对面的铁匠铺,脚步猛地一顿,再次转身去看那把铁锁!
当初原铭的父亲原钟,可是整个墨山村中,唯一的铁匠!
按理说,铁匠只管打铁,造锁开锁,自有锁匠,可原钟却是个例外!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与原铭的母亲夏氏有关,夏氏为人尖酸刻薄,同时还十分的小气,加上原钟打铁也算小有积蓄,夏氏便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生怕有人来偷,又怕原钟偷拿了银子出去胡混,因此将银钱看得很紧,辗转托人,找了方圆百里最好的锁匠,打了好大一把铁锁!
只是铁锁太大,而夏氏盛放银钱的匣子又没有那么大,所以最终不但没有用上,反而成了村中的笑谈!
当时沈衣雪虽然才五六岁的年纪,然而却也已经开始记事,又是与原钟的铁匠铺子斜对面,自然没有不听说的道理。
因为是隔了一世的记忆,又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本来沈衣雪也没有想起来,可是在看到那一把大铁锁的时候,猛地就想起了这件事情。
一瞬间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沈衣雪脑海中灵关一闪,福至心灵,拉起历劫,直接就朝着斜对面的铁匠铺冲了过去。
方才,那丁零当啷的声音,不正是铁器碰撞所发出来的么?
而附近有铁器的地方,自然就是原钟的铁匠铺。
那个肮脏的疯女人,能够拿到当初夏氏托人特制的大铁锁,对于铁匠铺中传来的声音还分外敏感,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沈衣雪和历劫离开,返回铁匠铺的可能性,很大!
两个人也就刚刚跨过大街,来到曾经的铁匠铺门前,就听到里面再次传来“轰隆”一声,紧跟着就是女人愤怒的嘶吼!
二人对视一眼,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几乎同时跃到半空,朝着那铁匠铺看过去。
就见铁匠铺的后院,也就是当初原钟夫妇与原铭日常起居的地方,一片山墙正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然后,不等烟尘散尽,一道人影就从中冲了出来!
那人全身落满灰尘,然而身形却是异常地轻盈,异常地灵活,也异常地……熟悉!
粉蝶儿!
沈衣雪和历劫进入墨山村,除了怀旧和前往麒麟峰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找粉蝶儿,方才看到沈记医馆,沈衣雪一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这才没有急着继续搜寻。
就见粉蝶儿人在半空当中,辗转腾挪,如同猿猴一般,转眼间竟然跃上了铁匠铺临街的房屋屋顶。
而此刻的沈衣雪和历劫,也正悬停在原钟铁匠铺的屋顶上。
后面那个肮脏不堪的疯女人也嘶吼着从烟尘当中冲出来,张牙舞爪地追上来,似乎十分地愤怒。
粉蝶儿虽然跑在前面,却一直都拿眼角的余光撇着后面追来的疯女人,再加上夜色深重,根本就没有想到,前面竟然还有两个人!
他几乎是一头撞了上来,待看清楚沈衣雪和历劫的时候,整个人猛地一哆嗦,就连一向引以为傲的轻功似乎也失灵了,气息一滞,就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屋顶上。
整个墨山村,所有的房屋在岁月风霜的侵蚀之下,早已是徒具其形,饶是粉蝶儿身体轻盈,脚下的屋顶也仍旧无法承受,几乎是立刻就陷了下去!
连锁反应之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整个屋顶就塌陷下去了大半,而粉蝶儿则是直接陷到了屋顶下面的打铁铺子中,说是被活埋了都不为过。
沈衣雪和历劫说是落在屋顶上,鞋底也就是堪堪挨着屋顶,并未着力,此刻屋顶因为粉蝶儿的缘故轰然塌陷,顿时成了悬浮在半空当中!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那个肮脏的疯女人也冲到了近前,眼看着屋顶塌陷,顿时又发出一声愤怒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一双充血的眼睛,在落满灰尘的脸上分外明显,充满怨毒和仇恨地剜了沈衣雪一眼。
沈衣雪被她的目光盯得不寒而栗,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随即被历劫握住手掌,挡在了身前。
那女人再次嘶吼一声,看向历劫的目光中,除了怨毒,竟然好像还有一丝嘲讽!
历劫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那女人目光中的嘲讽之意从何而来,却仍旧下意识地将沈衣雪护在身后。然而那女人却没有历劫和沈衣雪驭气的本事,仅仅是靠着堪比野兽一般的弹跳能力,此刻去势已尽,直直地就落了下去。
当然,也可能在她眼中,粉蝶儿要比沈衣雪和历劫更重要,她急着去追从屋顶陷下去的粉蝶儿,所以暂时顾不得和沈衣雪纠缠。总之是在分别看了沈衣雪和历劫一眼之后,就紧跟着坠入了下方的烟尘当中。
烟尘与木屑同时飞扬,夹杂着黑色的尘土,混合成一种灰黑的颜色,在从沈衣雪和历劫的脚下弥漫上来。
疯女人对于铁匠铺似乎十分熟悉,又好像对于粉蝶儿破坏铁匠铺的举动十分不满,即使是满目烟尘,也仍旧愤怒地大吼大叫,双手胡乱舞动着,想要驱散遮挡了视线的灰尘。
历劫微皱了眉头,低头看着那女人疯狂的举动,这才转头去看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却见她的目光也正紧紧地盯着那一片激荡的烟尘,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丫头?”见沈衣雪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历劫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沈衣雪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掌吓了一跳,几乎从半空当中跌下去,被历劫拦腰扶住,这才长舒了口气。
不过思绪总算是从回忆当中抽离出来,再看脚下的烟尘当中,本来一身尘土的粉蝶儿,再一次蒙了一身灰黑的飞尘木屑,跌跌撞撞地就冲了出来,也不变方向,一头就扎进了四周的黑暗当中。
沈衣雪和历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这粉蝶儿与他们同来,只是半路失散,此刻情况如此危急,为何竟是丝毫不肯向他们求救?
是怕会将那个疯女人引到他们眼前,他们对付不了;还是在担心他们两个人,不肯出手对付那个疯女人?
沈衣雪总觉得从原钟的铁匠铺子里冲出来的粉蝶儿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历劫知她心意,两个人身形一转,再次落到了粉蝶儿背后。
粉蝶儿的背后,那个疯女人也从烟尘中冲了出来,双眼猩红如同充血,恶狠狠地盯着粉蝶儿,口中含糊不清地道:“赔!你赔我的房子!”
因为之前那个疯女人已经开口说过话了,语气虽然仍旧生硬模糊,然而沈衣雪和历劫已经听过,所以倒也不至于听不清楚。
可听清楚了,却不代表就听明白了。
她说,赔她的房子。
这原钟的铁匠铺,怎么成了她的房子?
沈衣雪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却又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盯着那张牙舞爪冲过来的女人,因为震惊,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丫头,你怎么了?”
从沈记药铺追着那个疯女人出来,沈衣雪看了一眼门上的大铁锁之后,神情就明显发生了某种变化,历劫怎么可能察觉不住来,只是沈衣雪不说他就不问,然而却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留意她的情绪变化,此刻见她神色再次发生变化,于是忍不住再次温柔轻唤。
沈衣雪似乎被历劫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身子一抖,几乎是瞬间被握住她手掌的历劫感应到。
他心头一软,用力握紧掌心软糯的小手,声音更加温柔:“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
沈衣雪一愣,终于是忍不住心底的种种情绪,一头扎进了身边男子的怀抱。
温暖而熟悉的檀香气息再次充斥整个身心,让沈衣雪的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不少,却感觉腰身一紧,随即整个人凌空而起,竟是被历劫单手抱了起来。
沈衣雪和历劫的本意是为粉蝶儿解围,所以身形落下的时候,正是粉蝶儿与那疯女人之间,那疯女人的速度不慢,就在沈衣雪扑入历劫怀中的一刻到了二人眼前。
本来疯女人的目标是粉蝶儿,也不知道是沈衣雪和历劫横加阻拦的举动激怒了她,还是她对于沈衣雪同样怀有深仇大恨,竟然身子一拧,两只黑漆漆的,落满了灰尘的手爪子,再次朝着沈衣雪的后背抓了过来!
历劫这才一手抱起沈衣雪双足一顿,再次凌空而起,避开了那个女人的一抓!
却不料那疯女人去势不变,抓沈衣雪抓了空,竟是再次朝着粉蝶儿抓了过去!
半空当中,沈衣雪总算是回过了神来,整个人完全回忆当中清醒过来。她抬头,看着历劫已经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声音都随着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知道她是谁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心疼·庆幸
半空当中,历劫搂住沈衣雪的手臂一紧,却没有立即追问,反而是腾出另一只手,如同安抚一个婴儿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如水:“嗯。”
沈衣雪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一些,闻言却又楞了一下:“你不问?”
历劫不答,身子在半空当中却是再次凌空一转,如同一道白色的柔光再次俯冲而下!
不算宽阔的街道上,粉蝶儿连滚带爬,后面那疯女人却是如同一只巨大的蛤蟆,三窜两蹦之下,就再次挡住了粉蝶儿的去路。
粉蝶儿灰尘之下的脸都白了,额头不知何时受了伤,鲜血混合着汗水蜿蜒而下,远远看去,脸上好像多了一只暗红色的爪子,又被他胡乱抹了两下,顿时成了一张大花脸,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你这个疯子,妖怪!”逃跑了这么就,粉蝶儿第一次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如同破风箱一般,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出口中的血水,再次作势欲起。
那疯女人下意识地阻拦,双足一顿,同时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撑,人就猛地窜到了半空中,却不料粉蝶儿竟是虚张声势,双腿一屈,整个身子缩成了一个圆球,朝着街道的一侧就滚了开去。
街道两旁的房子本来不算少,可是他好巧不巧,却是再一次冲向了当初原钟的铁匠铺子!
铁匠铺子的屋顶已经塌,只剩下了三面围墙,被粉蝶儿这一撞,立刻撞到了其中一面。
轰!
一声巨响过后,尘土再次飞扬而起。
半空当中的疯女人发觉上了当,再一低头发现粉蝶儿再次破坏了铁匠铺,当下急红了眼。身子在半空当中猛地一顿,就听“咔嚓嚓”一阵骨骼响动的声音传来,她的整个身体已经扭曲一个十分古怪的形状!
头颅在脖子上转了半圈,变成了脸朝后,因此导致脖子上的皮肤褶皱都被扯平,青筋都隐隐地暴露出来。两条手臂也从肩膀处转了一圈,直直地伸出,漆黑的五指屈曲成爪,口中狂吼着赔房子的话,再次朝着粉蝶儿凌空扑下!
粉蝶儿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扭曲成这样的姿势,一时间只顾愣愣地看着那个姿势诡异的女人,竟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历劫就是这个时候,一手揽住沈衣雪俯冲下来,一把拎住粉蝶儿的脖领子,将他直接提了起来。
而那疯女人漆黑的爪子,几乎是贴着粉蝶儿的面门划过去的。
粉蝶儿惊出一身冷汗来,这才后知后觉是历劫救了自己,呆愣了片刻之后,一抬头朝着历劫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随即竟是双腿一缩,身子再次蜷曲了起来。
历劫只觉得手中一轻,低头再看,粉蝶儿整个人似乎都缩小了一号,竟然从他抓住衣领的那件衣裳当中脱身出来!
下面,那脏兮兮的疯女人一双猩红的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粉蝶儿这个破坏了原钟铁匠铺的罪魁祸首,眼看着粉蝶儿自己从历劫掌下挣脱出来,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喜色来。
只要这个人脱离了那银发男子的手掌,就仍旧不可避免地落到地面上。落到地面上,也就相当于落到了她的手里!
历劫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他可再腾不出手来去救粉蝶儿了。
沈衣雪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忍不住从历劫怀中抬起头来:“粉蝶儿,你……”
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见那粉蝶儿在身子缩小了一圈,从衣服当中脱离了出去的同时,手臂一伸,双手竟然同时攀上了历劫的手腕。
他就好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将历劫的手臂当成了树枝,借力一荡,就再次荡了出去!
历劫也没有想到粉蝶儿会有这样的举动,手臂本能地向上一抬,乍看上去就好像是历劫将粉蝶儿甩出去一般!
粉蝶儿的身子在半空当中一抖,再次舒展开来,也恢复了原本的大小。随即竟是凌空虚踏,直接越过那疯女人的头顶,朝着铁匠铺对面的房屋再次飞掠过去。
铁匠铺的斜对面,就是沈衣雪前世生活了将近十六年的沈记医馆!
想到原钟铁匠铺的下场,沈衣雪几乎可以想见,接下来沈记医馆,以及医馆两旁的房屋,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不,不要!”
她都顾不得出言指责粉蝶儿,失声朝着粉蝶儿的背影叫道:“粉蝶儿,宇文苏,不要落在那边的房子上!”
半空当中的粉蝶儿身形一顿,夜色与尘土,同时掩盖了此刻他脸上的纠结犹豫,随即身子如同灵蛇般地一扭,竟是再一次改变了方向。
沈衣雪刚要松一口气,却不料那那个正要再次蹦起来捉粉蝶儿的疯女人,闻声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身形,一转身,放弃了粉蝶儿,再一次朝着沈记医馆的方向扑了过去!
五百多年的风雨侵蚀,原钟的铁匠铺早已腐朽不堪,沈记医馆又能好到哪里去?从之前她在大门上撞出来的人形大洞,就可见一般。
沈衣雪的呼吸都跟着疯女人的动作一顿,张了张嘴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出言阻止了粉蝶儿,同时却也相当于提醒了那个疯狂的女人!
就见那女人冲到沈记医馆的门前,伸手就将那锁住木门的大铁锁拽住,一用力就将那大锁连同下面的木头一并扯了下来,两个小洞加上先前她撞出来的大洞,乍看好像一张狰狞而扭曲的人脸!
“房子,人,你选。”疯女人的声音虽然仍旧声音,然而比开始的时候却不知道流畅了许多,让人不必再连蒙带猜。
沈衣雪楞了楞:“什么意思?”
疯女人桀桀怪笑:“或者,我拆了你家的房子,或者,你把那人交给我。”
说话的时候,她伸出黑漆漆的手,用一根长长的指甲,朝着隐匿在夜色当中,想要逃离,却又忍不住心中好奇,探头探脑的粉蝶儿一指。
这竟然是要拿沈记医馆来威胁沈衣雪去为她抓人?
粉蝶儿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已经做好了再次逃跑的准备,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知道沈衣雪的回答。
沈衣雪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拆了医馆,就放过这个人?”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那疯女人的意料之外,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历劫微微一怔,看着身边的女子,唇角扬起一抹温暖而欣慰的笑意来。
他的丫头,终究是有着一颗悲悯之心的。
粉蝶儿也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下,沈衣雪竟然会选择维护他。而他,却因为历劫无意中的一句话,对她生出了戒备之意!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就算是鬼,也不全是对人怀有恶意的吧?他却又为何要因为子虚乌有的一个猜测,就如此疏远这个几次救自己于为难的纯真少女?
“不放!你们三个人,我统统都不会放过!”仍旧站在沈记医馆大门前的疯女人似乎是恼羞成怒,将手中的大铁锁狠狠的朝着面前的木门砸了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根本就是一伙的!”
木门早已腐朽不堪,又被这疯女人然后弄出了大小三个洞,此刻再也承受不住那铁锁的力量,轰然倒塌!
黑黢黢的门洞如同怪兽的巨口一般呈现在众人眼前,沈衣雪的眼底掠过一抹黯然,深吸一口气,:“医馆里的各种物品,都是你这些年来破坏的吧?”
她语气淡然,一时间听不出悲喜:“你怨恨于我,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吗?”
“你这个妖女,丧门星!就只会招灾惹祸!”疯女人猛的转身,一双鲜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沈衣雪,“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的铭儿为何又会变成一把剑?”
原本沈衣雪也只是心中怀疑,因此语言中带了三份试探,却不料对方承认的如此干脆,就连说话也比方才流利了许多。
原铭的母亲,夏氏,不顾原铭最后“善待于她”的叮嘱,在原铭消失之后,为了银子将她卖给两个牙婆的妇人,竟然在这墨山村中活了五百多年!
“五百多年的时间,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沈衣雪也看着夏氏,目光中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失望,“不过,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你就仍旧只会迁怒?”
“本来就是你的错!”夏氏突然朝着沈衣雪疯狂大吼,“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引来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我家铭儿,天资聪颖,那可是要考状元的人,那是要娶丞相女儿,娶公主的!”夏氏两只漆黑的手爪子胡乱挥舞着,好像沈衣雪就在她的面前,“怎么能娶你一个天煞孤星?!”
“天生长了一副狐媚相,只会勾引男人!”夏氏完全将眼前的空气当成了沈衣雪,两只手爪不断的抓挠着,“我就是想要看看,在姘头和你家的房子之间,你究竟选哪个!”
“姘头”这个词,让暗处的粉蝶儿一愣,看看疯狂的夏氏,又看看沈衣雪,一脸迷惑,却没有任何头绪。
历劫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虽然之前从沈衣雪的神情举动当中,对于这个疯女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测,到二人对话的时候已经快要完全确定,只是却想不到这夏氏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尖刻恶毒,不可理喻的女人。
他突然有些感激当初修真界剑宗掳走原铭的那两个人,若非如此,沈衣雪与原铭的婚礼洞房一切顺遂,那么以后的生活岂非每日都要面对这样一个妇人的刁难?
想到这里,历劫在心疼沈衣雪的同时,心底竟然有了一丝隐隐的庆幸。
第三百八十八章 惹不起就躲
暗处的粉蝶儿目光闪了闪,对于沈衣雪和夏氏之间的对话虽然听不太明白,却也有了个大概猜测。
他略一沉吟,从暗处走到夏氏面前:“沈姑娘冰清玉洁,我自认高攀不起,只是,令郎恐怕也同样是高攀不起吧?”
粉蝶儿揶揄道:“恐怕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什么?!”夏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原铭,自然容不得他人有半句诋毁,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漆黑的长指甲几乎要点到粉蝶儿的鼻尖,“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她暴跳如雷,说话都流利了许多,一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沈衣雪:“明明是她勾引我家铭儿的!”
“我家铭儿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汤,竟然口口声声非她不娶!”夏氏越说越来气,“都怪我一时心软,竟然允了这个丧门星进门!”
粉蝶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恐怕是你在胡说八道吧?你看看你,又脏又臭,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好儿子来?再看看沈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夏氏嘶吼着打断:“你胡说!沈衣雪就是个妖女!是她配不上我家铭儿!”
粉蝶儿撇了撇嘴:“呢说的那些话,也得有人信才行。”
他故意激怒夏氏:“要我说,是沈姑娘看不上你儿子,你们想要强娶,沈姑娘迫不得已逃婚才对……”
“不对,不对!”夏氏虽然尖酸刻薄,然而却也并不是个有脑子的人,何况整个墨山村外面是无数的小空间,里面又只有她一个人,很多事情都只剩下了本能,脑子更是基本不会用来思考,根本就不会想粉蝶儿在套她的话,只是一味地想要在言辞上说服对方。
“是这个妖女非要嫁给我家铭儿,我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丧门星,”夏氏的声音很大,将她背后沈记医馆的门洞上的尘土都震得簌簌而落,“这才将她发卖了出去!”
这句话,让历劫的心中一紧,忍不住用力握住女子柔软的小手。
沈衣雪感觉到了他手掌力道的变化,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扫了过来,却见他 神色复杂,不知道是心疼,庆幸,悔恨,还是自责,或者是兼而有之吧?
沈衣雪有些不明白他的庆幸从何而来,不过却也不拆穿,只是看着夏氏凉凉地一笑,似乎带着一丝深秋萧瑟:“你自己都已经承认将我发卖,所以,现在,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让夏氏,粉蝶儿和历劫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我在外面有多少‘姘头’,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氏张了张嘴,她只是一时气不过粉蝶儿说原铭配不上沈衣雪的话,这才口不择言,将发卖沈衣雪的事情说了出来,却不料沈衣雪同样以被发卖为理由,告诉夏氏已经没有权力管教她。
粉蝶儿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心中天仙一般不可亵渎的人物,竟然亲口承认,嫁给过这个肮脏疯妇的儿子,还被对方给发卖了 出去!
历劫也拿眼角的余光看着身边的女子,他是不敢,不敢面对她那一双,表面上云淡风轻,深处却是风起云涌的眼睛。
这些事情,或是他从众生镜中亲见,或是亲手推波助澜,他又怎能不自责?
唯一的庆幸,就是她因为没有与原铭东方,面对这样一个婆母。
似乎是知道这个问题夏氏无法回答,沈衣雪也没有想要对方回答。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何况,五百多年的光阴,我已经轮回了两世,就算仍然还是沈衣雪,却也不再是墨山村沈言的养女,更与你们原家再无瓜葛!”
这句话让历劫心中一动,再看向沈衣雪的时候目光忍不住一变。
五百多年,沈衣雪被他强行送入轮回一世,成为了江湖人沈傲的女儿,后又被他收敛真魂,送入前世的躯壳当中,细算还真是轮回了两世,这才保持了如今十七八岁少女的外貌。
只是这夏氏,又是如何在这五百多年的时间里,不入轮回,不死不灭的?
这个丫头,虽然是在与夏氏撇清关系,却同样也是在试探对方!
粉蝶儿看看夏氏,又看看沈衣雪,目中再次露出迷惑之色,缩了缩身子,再次将自己缩进了夜色当中,安静地当一个看客。
“你,你轮回了两世?”夏氏猩红的眼睛中,那种恶毒的怨恨瞬间被震惊取代,震惊之外,沈衣雪却恍惚看到了一丝羡慕!
羡慕?
夏氏在羡慕她?
沈衣雪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一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活五百年之久?”
“是,是啊。”夏氏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就连语气也跟着低落下来,“一个人怎么能活五百年那么久?”
“那你呢?”历劫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如同洪钟大吕,又似暮鼓晨钟,仿佛能够振聋发聩,“你又是怎么活了五百年呢?”
夏氏楞住了,喃喃道:“是啊,我怎么活了五百年呢?”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四周腐朽破败的房屋,又转向远处的沉寂的夜幕,眼睛中的血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惶惑和茫然。
历劫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还记得,墨山村是如何成为了一座空村的吗?”
夏氏再次一愣,这才抬头满是污秽的脸来,仔细地打量着历劫,顿时惊讶失声:“啊,你,你……”
历劫并不回应她,继续问:“你又是如何再次回到墨山村的?”
沈衣雪叹息一声,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成为了战天剑的原铭,曾经回到人界,见到过你们夫妇二人。我不相信,你们之间,会没有任何交流。”
在说到“原铭”二字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历劫的手一抖,随即再次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都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沈衣雪忍不住缩了缩手,却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历劫投过来的目光:“丫头……”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得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却带着说不出的慌乱无助。
她感觉到了男子颤抖的掌心传来的情绪,他在害怕,害怕失去。
一时间有些茫然怔忡,再看夏氏,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血色再次从眼底弥漫上来!
“不要脸的妖女!扫把星,贱蹄子!”夏氏怒不可遏,猛地挥舞着手臂扑了上来,“当着我的面就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当真是丢尽了……”
“我家铭儿的脸”这几个字,夏氏没有说出来就猛地顿住,因为历劫眼看着她漆黑的长指甲挠过来,一伸手就托住了她的手腕,随即朝外一送!
只是,夏氏全身的污垢实在是太过了,被历劫托住的手腕更是滑溜黏腻,一下就被她挣脱了出去,同时另一只手爪子就到了沈衣雪的面门。
这个变故让二人都有些意外,沈衣雪情急之下,身子一仰,终于是避开了夏氏的一抓,同时只觉得一股腥臭的劲风扑面!
这股腥臭自然是来自夏氏的身上,近距离之下,更是将二人熏得几欲作呕,就连历劫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扯沈衣雪,二人同时飘身后退。
却不料夏氏一抓不成,身子落地,原地一转,竟是改为直扑粉蝶儿!
粉蝶儿也没有想到夏氏这个疯子突然就对准了自己,几乎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急忙一缩身子,就地一滚。虽然沾了满身的尘土,不过总算的堪堪避开。
夏氏怒吼一声,再次揉身扑了上来,漆黑的长指甲裹挟着腥臭的劲风,朝着粉蝶儿接二连三地抓了过去。
沈衣雪和历劫面面相觑,都有些奇怪,按理说三个人当中,夏氏最恨的人应该是沈衣雪才对,怎么一击不成,竟是转而追着粉蝶儿不放?
是粉蝶儿不小心得罪了她,还是粉蝶儿的身上有什么吸引她东西?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然而眼见夏氏连抓带挠,粉蝶儿连滚带爬,险象环生了,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沈衣雪和历劫对视一眼,二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同时纵身飞掠而起。
历劫不再直接接触夏氏,凝聚了一丝真气,将对方挡开;沈衣雪则是一伸手,再次将粉蝶儿扯了起来。
粉蝶儿本欲挣扎,待看清楚拉住他的人是沈衣雪之后,也就安静下来,暂时松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沈衣雪一眼。
沈衣雪问他:“你是怎么得罪了她,为何竟是追着你一人不放?”
粉蝶儿哭丧着脸:“冤枉啊沈姑娘,我哪里得罪了这个老妖婆,分明是她将我掳了来,想要喝血吃肉!”
“喝血吃肉?”沈衣雪一愣,这个时候,夏氏已经将历劫的真气护罩撞得砰砰作响。
历劫向来遵守域界规则,虽然迫不得已动用了真气,却也是极其稀少的一丝,因此片刻之后,那夏氏竟然已经将护罩撞得摇摇欲坠。
“丫头,此地不宜久留!”历劫皱眉看着护罩之外,状若疯狂的夏氏,“这个人杀不得,劝不得,只能先行避开。”
沈衣雪暂时顾不得追问粉蝶儿,神色复杂地看向夏氏。按理说,对于将她发卖的夏氏,她应该是恨才对。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夏氏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而且就算是她心中存有怨恨,可对方毕竟还是原铭的母亲,死在她的手里,她自觉也无法面对原铭。
即使现在与历劫两情相悦,但是原铭……她自觉,终究是心中有愧的。
所以,面对着不可理喻的夏氏,沈衣雪也只能是惹不起就躲。
第三百八十九章 你算什么
夜色笼罩了整个墨山村,沈衣雪和历劫带着粉蝶儿,就在墨山村中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也不知道夏氏是如何活了五百多年不撕,更不知道这五百多年中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除了变得无比肮脏污秽,很多的地方更好像野兽。
走路不会,只会如同蛤蟆般地一蹦一跳,可远可近,随心所欲;手上的十根指甲如同野兽的爪子,即使是抓到墙壁上,也是十个窟窿!更要命的是,浑身恶臭熏人,偏偏嗅觉还十分灵敏,即使隔着半里地,都能嗅到沈衣雪等三人身上的气息!
墨山村一共也就那么大,就算是沈衣雪对于地形熟悉,但也架不住夏氏比狗还灵敏的鼻子,他们带着粉蝶儿也刚刚藏好,夏氏挥舞着两只手爪子撞了上来,结果集是房倒屋塌,烟尘四起。
粉蝶儿被沈衣雪和历劫架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道:“沈姑娘,你们放开我吧,我自己还能走。”
沈衣雪倒也不矫情,和历劫同时松开了粉蝶儿,有着他变换身形,灵活地如同一只猴子,三个人在夜幕之下的墨山村中,东躲西藏,东逃西窜,身后不远处是夏氏撞墙发出的“碰”“轰”的声音。
粉蝶儿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抱怨道:“这都多久了,天色为何还不见亮?总是这样下去……”
“也不是办法”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两侧的沈衣雪和历劫,猛地急停下了脚步,同时抬头望天。
两个人隔着粉蝶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迷惑之意。
沈衣雪的方向感不强,对于时间也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这个夜格外漫长,她转头问历劫:“我们进入墨山村之前,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对么?”
历劫点头,她又问:“到现在,过了几个时辰?”
夏日夜短天长,几乎酉时天才完全黑下来,而到了寅时天色就开始放亮,中间最多四个时辰的样子,而他们从天黑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围着墨山村绕圈子,到现在怎么也超过四个时辰了吧?
可是,抬头看天,哪里有丝毫要亮起来的样子?
历劫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就听粉蝶儿小声道:“最少也的七个时辰了。”
七个时辰,也就是说,天早就该亮了,甚至应该是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对!
可是,墨山村的上空,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不等沈衣雪和历劫多做思考,夏氏又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三个人只好继续陪着她兜圈子。
又跑了一阵,历劫始终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同时,又有些心不在焉。
沈衣雪也能猜到他此刻的心事,只是这样一来三个人的速度却是不免慢了下来,接连两次度被夏氏追上,沈衣雪只得移到二人中间,运转真气,一手拉着一个,再次飞到了半空中。
夏氏虽然也能如同蛤蟆般地蹦上来,然而高度终究是有所限制。沈衣雪也不逞强,七彩混沌之气流转,将三个人护在其中,就维持在夏氏所能达到的高度上方一尺左右。
夏氏一次没有够到三人,身形急坠而下,紧跟着再一次弹跳而起,两只手臂直直伸出,漆黑的手爪子舞动着,离沈衣雪的七彩光罩竟然只差了半尺距离。
只是她也只能稍作停顿,就再一次坠了下去。
接连三四次,都没有挨到沈衣雪的衣角,夏氏也就不再朝上蹦,而是四肢着地的顿下来,好像一只蹲坐的恶犬,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半空中的三个人,竟然当真如同恶犬一般,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妖女,果然是个妖女!”
夏氏休息了一阵,恢复了一些气力,应该是也只知道够不着沈衣雪等三人,于是再次尖声开口,伸着一根漆黑的手指,指着半空当中的沈衣雪:“不是妖女,怎么能在半空中掉不下来?”
从原铭在洞房中消失,夏氏就斥责沈衣雪是“妖女”,如今都五百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拿这个名头来指责沈衣雪。
沈衣雪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我就是妖女又如何?那你呢,现在的你又算什么?”
“是人?有活五百多年的人吗?”沈衣雪学着夏氏的语气,讥讽道,“是妖?你又凭什么指责我?”
“或者,不人不妖?”沈衣雪最后又补了一句,“还是鬼?”
“我算什么?”
夏氏的眼睛,原本因为愤怒而充血,再一次变得通红,同时伴随着“格格”磨牙的声音,看那表情,似乎要将沈衣雪生撕了才解恨。
然而再沈衣雪这句话出口之后,她眼底的血色再次消退,就连磨牙的声音也跟着消失,就好像瞬间被抽走了真魂一般,下意识地喃喃道:“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她好像魔怔了一般,翻来覆去地只有这四个字,到后来口齿都有些不利索起来,却仍旧在嘟喃这四个字,似乎是在问沈衣雪,又好像是在问她自己。
随着夏氏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墨山村东方的天空,终于现出了一丝鱼肚白!
霞光鲜红如血,就在三两个呼吸的时间布满半边天空,紧跟着一轮略显苍白的太阳就跳了出来!
惨白的阳光显得有气无力,不过总算是驱散了黑暗,三人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衣雪感觉,凝聚成七彩光罩护住三个人的混沌之力,突然一滞!
似乎随着阳光的出现,就连四周的天地灵气,空间规则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而她的混沌之气顿时就开始受到了制约,无法流转自如,七彩光芒瞬间溃散,半空中的三个人骤然失去平衡,猛地坠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出乎了沈衣雪和粉蝶儿的意料,反而是一直都沉浸在个人思绪当中的历劫,骤然清醒过来,眼见情况危急,周身金色的光芒流转,身同时伸出手臂,将沈衣雪和粉蝶儿拉住。
只是历劫反应虽快,三个人却终究是坠下了三四尺,早已在夏氏能够蹦起来的高度范围之内!
沈衣雪和粉蝶儿被历劫拉住,稳住了身形,惊魂未定,就连忙朝着夏氏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一直蹲坐在地上,如同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的夏氏,在第一缕阳光散落下来的时候,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发生了变化!
虽然依旧是肮脏不堪,头发打结,牙齿黄中泛黑,但是口中那两颗尖锐的獠牙却是迅速地收缩了回去。
同时收缩回去的,还有她那十根漆黑的,满是泥垢的长指甲。就连原本如同蛤蟆一般蹲坐的姿势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瘫坐在地。
这让她看起来好歹正常了一些,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头野兽。
三个人又观察了她半晌,见她始终没有再次跳起来攻击的意思,心中也就稍微安定了下来。
却见夏氏如同念经一般,仍旧在嘟囔着“我算什么”这几个字,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了半空当中的三人一眼,竟然罕见地没有继续跳起来攻击,反而是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茫然地环顾了四周一圈,认准了方向,蹒跚着脚步,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
半空当中的三人面面相觑,粉蝶儿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氏的背影,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沈,沈姑娘,它,它究竟是什么?人还是野兽?”
对于夏氏的骤然变化,沈衣雪也觉得有些蹊跷,闻言摇头:“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历劫,却见历劫正皱着眉头,盯着夏氏的背影,一脸的凝重和若有所思。
粉蝶儿又状似无意地道:“那么你呢?沈姑娘,你是人还是仙?”
沈衣雪本就心思通透,冰雪聪明,只从粉蝶儿这小心翼翼的一问,再加上之前在夏氏追逐时候他的种种表现,就能猜到他此刻的心理。
她轻轻一笑,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你怎么不说我是鬼,或者妖?”
粉蝶儿显然没有想到沈衣雪如此地直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苍白的阳光似乎未能侵染她的鲜艳明媚,她仍旧是笑得如同春风般和煦美好,只是眼底的揶揄嘲讽却是如此显而易见。
他讪讪地一笑,正要开口,却听沈衣雪又道:“五百多年前从‘**’走出去,五百年后却仍旧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想不让人疑心都难,你说对么?”
“这个……沈姑娘……我……”粉蝶儿只觉得,少女虽然美好明媚,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十足地刁钻,让一向巧舌如簧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忍不住“嘿嘿”赔笑两声:“沈姑娘天仙一样不染纤尘,怎么能是鬼,是妖?就算不是人,也只能是天上的仙子。”
却不料历劫竟在此刻插言进来:“哪里有什么仙子,不过是一些修者罢了。”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温和,却让粉蝶儿瞬间有种无所遁形之感:“修,修者?”
历劫微微颔首,语气淡然:“从宝应城到墨山村,这一路上稀奇古怪的事物你也看到了不少,也就没有什么再值得隐瞒于你的了。”
不管是诡异的,子夜出现的桃花,还是墨山村四周的小空间,昼夜不同于外界的墨山村,以及墨山村中随着昼夜变化而变化的夏氏,这一切都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围,粉蝶儿既然已经看到了,也经历过了,自然也就无法再隐瞒他。
倘若是换做其余的普通人,历劫或许还可以抹去对方的记忆,可是对于粉蝶儿,因为还想要通过他接触保命客栈,这个法子自然也就不太合适。
所以,历劫也就选择了不再隐瞒。
第三百九十章 另一个问题
惨白的阳光完全没有夏日该有的强烈炽热,有气无力地洒落在墨山村的上空,如同一个大病未愈的病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连带着整个墨山村都显得灰败而苍白。
夏氏突然就放弃了继续追赶三人,再一次蜷缩到已经成为废墟的铁匠铺中,似乎十分厌恶这苍白的阳光,三个人总算是得以片刻喘息。
粉蝶儿对于之前怀疑沈衣雪身份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中仍旧难免好奇,忍不住问:“沈姑娘,你当真是从这个墨山村……走出去的?”
对于夏氏所言,沈衣雪一心嫁给她的儿子,最终却被她发卖的话,粉蝶儿到现在也是半信半疑,因此在问到最后忍不住顿了一下,将“卖出去”改成了“走出去”。
女子的目光幽幽,似乎陷入了对于往事的回忆当中,旋即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历劫,纠正道:“是被发卖出去,而不是走出去。”
“发,发卖?”粉蝶儿瞪大了眼睛,仍旧不愿意相信,“那,那个疯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沈衣雪的木瓜膏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可,可是……”粉蝶儿仍旧一脸的不敢置信,“那,那你真的嫁给了那个疯女人的儿子?”
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同时充满了震惊,实在是不愿相信,他心中如同天上仙子一般,不染尘埃的女子,竟然曾经嫁给过这样一个肮脏疯妇的儿子!
哪怕沈衣雪说那是前世的事情,他也仍旧无法接受。只是对于之前曾经怀疑沈衣雪身份的事情,从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来。于是粉蝶儿又问:“既然是前世的事情,你是不是记错了?”
沈衣雪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粉蝶儿,对方的笃定反而让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应该不会错吧?”
“丫头!”历劫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衣雪又是一愣:“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呀!”历劫先是满含警告地看了粉蝶儿一眼,这才叹息一声,“你说的,都对。”
然后不等沈衣雪开口,就将目光转向粉蝶儿:“你为何会突然跑到墨山村来?”
粉蝶儿一直揪着沈衣雪前世的事情不放,历劫心中自然有所不满,于是忍不住打断了二人,同时转移了话题。
粉蝶儿心知肚明,却不好拆穿,只好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番。
只是,因为听到沈衣雪是从墨山村走出来,进而开始怀疑沈衣雪身份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也就只好含混略过,直接说自己跟在沈衣雪和历劫的身后,本想打扰二谈话,因此一直低着头跟在后面,结果走着走着却突然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了,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这才发现沈衣雪和历劫突然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一时间关于**的各种传说都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他甚至开始怀疑沈衣雪和历劫是不是被**的“鬼”给突然抓了去。
结果沈衣雪和历劫没有被“鬼”抓走,反而是粉蝶儿,茫然四顾之下,总觉得四周鬼影重重,那些齐腰高的茅草一瞬间似乎全都成了妖魔鬼怪!
他不断地改变姿势和方向,以防有人,哦不,有鬼从背后偷袭,结果在转身的间隙,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有黑影一闪而逝。
粉蝶儿当时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扑通乱跳,心慌意乱之下,身子简直就好像成了陀螺,不断地转圈,将他自己都转得头昏眼花,然后突然就觉得后脑一疼,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四周一片漆黑,饶是他自诩目力惊,竟然也看不清三尺之外的事物!
而三尺之内,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粉蝶儿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并没有被束缚住,这才心中稍安,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朝前走了两步。
他两眼一抹黑,简直就如同瞎子一般,也就走了三四步的样子,就觉得背后有一股混合着泥土,鲜血,油垢,汗液等事物的腥臭腐烂味道越来越近。
粉蝶儿下意识的顿住脚步,茫然地环顾四周,却感觉肩膀上猛地一沉,他被吓得几乎尿了裤子,颤颤巍巍半天才鼓起勇气转头去看,却不料眼前又是四五道乌光同时闪过,同时就觉得喉咙一疼!
他情知是被掐住了喉咙,不过心中却又有些庆幸对方没有捂住他的口鼻,否则他不被捂死,也得被熏死!
太难闻了!简直都到了语言难以形容的地步!之前隔着一段距离,感觉还不算太明显,如今那只散发着怪味的手就在他的喉咙间,离口鼻最多不过一距离,那味道,直钻鼻孔!
粉蝶儿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几乎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同时却也小心翼翼地不敢乱动,只拿眼角的余光朝后瞟了过去:“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不知我粉蝶儿何时的罪过……”
他得罪过的人,实在是太多,因此也就下意识地认为将他打晕,此刻正掐着他喉咙的人,是曾经的仇家。
结果身后只传来“嗬嗬”两声,同时喷薄而出的口臭气,再次将粉蝶儿几乎熏得晕了过去,更不要说继续开口了。
他身后的也不说话,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疼痛传来,让粉蝶儿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于是再次开口试探。
可他试探了半天,对方却不但不开口,反而拿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子,将他整个都缠了起来。
粉蝶儿就这样被一条铁链子缠成了粽子一般,同时也终于勉强看清楚了将他劫持而来的那人的真实面目。
他自从离开江云城的大牢,踏入江湖,形形**的人也遇到过了不少,可是眼前这人,却还是将他吓得不轻!
甚至他都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还是形的野兽!
那尖利的獠牙,那长长的指甲,还有走路的姿势,都让粉蝶儿严重怀疑对方根本就是一头野兽,不对,是怪物!
四周本来就黑,视线严重受阻,那人将他缠起来后,就转到了他面前,张开腥臭的大嘴,露出两颗獠牙,朝着粉蝶儿就嘶吼了一声。
粉蝶儿再次被熏得头晕脑胀,只觉得这嘴巴里的味道简直比臭鼬的臭气还要臭,他忍不住“哇”地一声,终于是将隔夜饭吐了出来!
那个人似乎也被粉蝶儿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了两步,直到粉蝶儿连苦胆汁都吐光了之后,这才再次上前,张开大嘴,朝着粉蝶儿的脖子就咬了下来!
粉蝶儿被吓得心胆俱裂,奈何被熏得不轻,吓得不轻,现在又吐得不轻,几乎连喊“救命”的力气多没有了。
他的缩骨功运转需要一定的时间,从被铁链缠住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开始盘算,只是没有写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给他时间,直接上来就咬。
眼看着那人的尖锐獠牙朝着自己脖子咬下来,粉蝶眼睛一闭,身子一缩,身上的骨骼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只等着最后对方獠牙落下来的时候,先将上身缩进铁链当中去,躲开这一劫再做计较。
结果还没有等他缩起身子,那人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耸了耸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随即竟然将铁链子紧了紧,丢下粉蝶儿转身离开!
当时的粉蝶儿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突然吸引了夏氏的注意力,不过此刻沈衣雪和历劫却能够想得出来,夏氏突然丢下粉蝶儿,应该是嗅到了她和历劫的气息!
那个时候,她和历劫应该是刚刚走进了斜对面的沈记医馆!
夏氏的嗅觉之灵敏,三个人之前早已经见识过,隔着二三里地都能闻到他们的气味,何况只是隔着一条街?
所以,夏氏嗅到历劫和沈衣雪的味道之后,就暂时放下了粉蝶儿,找了那把大铁锁直接将二人锁了起来,以后又从窗中潜入,打算暗中袭击二人!
只是夏氏也没有想到进入沈记医馆的人中,虽然还有一个已经恢复了记忆的沈衣雪!
沈衣雪跟随养父沈言在医馆十五年多,自然是熟悉每一个角落,又不想破坏木门,竟与偷偷潜入的夏氏撞了个正着!
粉蝶儿在铁匠铺中,眼见夏氏离去,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机不可失,于是立刻运转缩骨功,从那生锈的铁链当中脱身出来。
他生怕夏氏返回,本就是慌慌张张,再加上四周黑暗无法视物,慌不择路之下竟然撞到了当年原钟遗留下来的废弃铁器!
叮呤咣啷的声音传来,夏氏记挂铁匠铺,于是再次放弃了历劫和沈衣雪,转而再去追粉蝶儿。
再然后,因为夏氏,让粉蝶儿与沈衣雪历劫二人重逢,后面的事情,他们也就都知道了。
历劫问粉蝶儿:“你说,那夏氏,是想要咬你的脖子?”
粉蝶儿一脸心有余悸地点头:“是,她的嘴里,还有两颗獠牙,那么尖,那么长,黄中带红,红里透黑的,看着恶心,闻着……更恶心!”
“就好像喝过血,吃过腐肉一般,”他说,“我觉得,在被她咬死之前,不管是谁,都会先被熏死。”
这一点,他说的倒也不算夸张,毕竟之前沈衣雪和历劫都曾经闻到过夏氏身上那种好像鲜血和腐肉混合的腥臭**味道。
粉蝶儿后面的话,历劫恍若未闻。反而是转头看向沈衣雪,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焦虑与担忧:“丫头,你怎么看?”
他这样问,显然是在顾忌沈衣雪与夏氏之间曾经的“情分”,就算对方再恶毒,对沈衣雪再刻薄,可毕竟还是原铭的母亲,就是冲着原铭,沈衣雪也未必愿意将事情做得太绝。
沈衣雪自然明白历劫的心思,她想了想,道:“我现在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两难
沈衣雪好奇的是,墨山村的夜为何会比外界更加漫长,就连阳光都来的更加苍白惨淡,完全没有夏日的炽热灿烂。
而夏氏,口中的獠牙,手上的指甲,为何又会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不见。
这个问题,历劫一时也有些想不明白。
粉蝶儿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沈姑娘,都说君子不立危墙,趁着那个疯妇不出现,咱们是不是赶紧离开。”
“不能离开!”
“还不能离开。”
历劫和沈衣雪几乎同时开口反对,然后又异口同声地道:“许多疑点都还没有弄清楚,不能就这么离开!”
粉蝶儿有些不满地看向历劫:“就算如你所言,这里是沈姑娘前世的故乡,可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一个疯婆子耗着吧?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能够飞天遁地的,我可不能!“
“那先将你送出去?”沈衣雪道。
历劫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粉蝶儿还要指望历劫和沈衣雪帮着他去偷宝应城李府的桃树,自然不想就这样被送出去,但是听到历劫如是说,还是微微有些不满,正要开口,就觉得头顶一暗。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有云彩飘过来,遮挡了阳光,结果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本来应该还是头顶的太阳,竟然滑到了西方的地平线下!
天色,再一次黯淡下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夏氏的獠牙和指甲在阳光下骤然消失,人也蜷缩到了铁匠铺不出来;现在太阳落山,她的獠牙和指甲又会不会再次出现,她会不会再从铁匠铺出来,继续追他们三个人?
有这个想法的,并不是粉蝶儿一个。
“这天色暗得也太快了吧?”沈衣雪抬头看天,然后又看看历劫和粉蝶儿,“从太阳升起来,夏氏离开到现在,有没有三个时辰?”
历劫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这昼长夜短的夏日,墨山村的白日,竟然只有两个时辰?
粉蝶儿心里那叫后悔,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在太阳刚一升起来的时候,就向沈衣雪和历劫提出离开墨山村,现在,恐怕真的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却又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顿住,紧跟着就是“砰咚”的声音传来,夏氏再次如同一只大蛤蟆般地蹦跳而来,那黄红泛黑的獠牙,乌漆漆的指甲,在尚未完全黯淡下来的天色下,竟是那样地显眼!
粉蝶儿动了动嘴唇,问二人:“怎,怎么办?”
历劫叹了口气:“跑吧。”
然后又道:“丫头,你先带着粉蝶儿跑吧,我帮你们去拦着她。”
沈衣雪心里清楚,历劫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想要近距离接触夏氏,弄清楚夏氏身上发生的事情,这才想着要支开她和粉蝶儿。
“还是我留下吧,”沈衣雪想了想,道,“毕竟我对夏氏,比你要更加了解一些。”
“不行,还是我留下!”历劫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而复杂,然而态度却是异常坚持,“夏氏对你的敌意太重,你留下会有危险的。”
眼看着两个人争来让去,在看看越来越近的夏氏,粉蝶儿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我说二位,你们就不要争了,反正天也黑了,那个疯婆子也回来了,想走恐怕也来不及了。你们有时间争论谁留下来,还不如赶紧想想该如何对付她!”
毕竟,在太阳落山之后,这墨山村可以说又成了夏氏的地盘!
他们就算是要逃,也需要时间!
而且,墨山村的夜似乎比起外界来更黑,一丝光线也没有,视线严重受到阻碍,除非沈衣雪或者历劫动用神念,找到正确的方向避开夏氏,否则还真逃不开对方那灵敏的鼻子。
粉蝶儿话音未落,夏氏十根乌漆漆的锋利指甲已经再次朝着沈衣雪划了过来!
历劫无奈叹气,却迅速将沈衣雪护到身后,同时金色的真气再次凝聚护罩,将三人同时笼罩了起来!
历劫也是无奈,在人界动用真气,动用超越人界规则的力量实在是非他所愿,可是夏氏实在的太脏,太臭,他实在是不愿与其有任何一丝的肢体接触。所以,也就只能动用真气了。
不过即使的动用的真气,他也是小心翼翼,尽量不超过人界的承受能力。
却不料,今夜的夏氏,力量似乎也强大了许多,乌漆漆的,几乎都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长指甲,竟然浮现出一抹乌沉沉的光芒来。
乌沉沉的光芒,在暗沉的夜色当中竟然十分明显,从历劫金色的真气护罩上一划而过,竟然直接将历劫的真气护罩,划出了十条长长的口子!
金色的真气护罩瞬间溃散, 成了星星点点的碎芒,飘散在夜空当中,如同天上的星子落到了人间!
暗沉的夜色中,金色的碎芒,说不出的朦胧梦幻,只可惜三个人谁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夏氏已经再次冲到了三人的面前。
历劫也有些意外,此刻想要再次凝聚真气护罩已然太迟,只得忍着恶心,抬脚朝着迎面扑来的夏氏猛踹过去!
这一脚倒是结结实实,只是却好像踹到了一块冰冷,坚硬却又散发着腥臭的铁块上!
夏氏被历劫一脚踹了出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就再次扑了上来。
若非历劫背后的沈衣雪见机得快,混沌之气瞬间凝聚成七彩光盾,只怕夏氏十根乌黑的指甲,就要在历劫的身上留下几道!
经过了一个白日的“休养生息”,夏氏的身体似乎更加强悍,指甲更锋利,獠牙更长,就连弹跳地也更高了。
原本,昨夜她只能跳到三丈左右的高度,一跃出去五六丈远,可这一次再出现却至少可以跳到七八丈,一跃十来丈,大大出乎了沈衣雪,历劫和粉蝶儿三人的意料。
就连她的指甲,似乎都比昨夜锋利了许多!
原本她的指甲也只能是刺穿腐朽的木门,可现在却能够划破历劫的真气壁障!
而相应的,历劫的真气似乎受到了某种压制一般,发挥不出原本的一成来!
历劫的真气发挥不出来,全凭着沈衣雪一个人,一混沌之气凝聚七彩光罩护住三人,同时带着历劫和粉蝶儿驭气到半空中。
一开始的时候,沈衣雪也不知道夏氏弹跳得更高了,所以只带着历劫和粉蝶儿道了离地面四丈的高度,结果被夏氏一下扑上来,落到七彩光罩的头顶上!
十根漆黑的指甲划下来,沈衣雪的七彩光罩顿时噼啪作响,出现了十道细细的裂痕。
沈衣雪也吃了一惊,只得再次凝聚混沌之气,同时带着历劫和粉蝶儿升高。
结果第二次又被夏氏的十根指甲从光罩的下面刺入,直接就刺出十个洞来!
沈衣雪和历劫这才惊觉,这才经过了一个白天,三个时辰,夏氏的实力就比之前增长了许多!
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开口说话的语气愈发生硬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如同野兽一般,从喉咙中发出低吼,很少开口。
即使开口,也只是简单地一两个词汇:“杀”“喝血”“下来”之类。
沈衣雪试图如同昨夜那般再次激怒她,然后从她口中套话,只是也不知道是夏氏这次学聪明了,还是语言能力当真受到了影响,被沈衣雪逼得急了,就呲着牙,如同野兽般朝着沈衣雪嘶吼,发泄心中的愤怒。
而且,随着沈衣雪的七彩光罩升高,夏氏也弹跳地一次比一次高,除了中间的两次,几乎每次都能接触到沈衣雪的七彩光幕,有时候的顶上,有时候是四周,有时候是底部,总之每次都能把七彩光罩刺出窟窿,划出缝隙来!
虽然夏氏为人尖酸刻薄,又曾对沈衣雪种种虐待,可她终究还是原铭的母亲,想想当初原铭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沈衣雪始终是狠不下心来主动攻击。
所以,也就只能是被动地防御,等待太阳再一次升起。
只是这一夜似乎比前一夜更加漫长,足足八个时辰过去了,夏氏的精力不减,而天色也没有丝毫要亮的迹象。
七彩光罩都已经上升到了墨山村上空三十丈的高度。
粉蝶儿看着再次坠落下去的夏氏,透过七彩光罩茫然四顾,却是无星无月无云,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粉蝶儿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下,“若太阳一直不出来,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往上升高?万一……”
他很想说,万一沈衣雪也如同历劫一般,混沌之气受到压制,无法在继续维持七彩光罩还好些,可若是无法继续维持驭气,那么三个人岂非都要从这三十多丈高的地方掉下去?
粉蝶儿的脑海当中,甚至都已经浮现出自己被摔成了肉饼,不对,肉泥的情景来,然后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愿再说下去。
沈衣雪的混沌之气也快要运转到了极致,虽然她的混沌之气并没有如同历劫的真气一般受到压制。可这里毕竟是人界,天地灵气有限,她就是想要吸收转化,都没有多少!
一旦四周天地灵气被她吸收一空,她的混沌之气也就后继无力,结果自然是不用想的。
可是,难道当真要诛杀了夏氏?
虽然轩辕不说原铭,可毕竟原铭的真魂曾经作为主导存在于他的体内,这让沈衣雪有时候不自觉地就将轩辕当成原铭。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当成夜流觞。
可不管是夜流觞还是原铭,她都从心中觉得亏欠愧疚,因此在面对着原铭的母亲夏氏时,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也始终下不了狠心。
可若是不诛杀夏氏,那就只能说躲开对方的攻击,可随着对方实力的一次次增加,他们很快就机会无处可躲。
顿时,沈衣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三百九十二章 无法离开
沈衣雪担心四周的天地灵气,更担心在墨山村上空吸收了太多天地灵气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可却没有想到另一件事。
随着夏氏一次比一次跳得高,沈衣雪的七彩光罩也不得不一次升高。就在七彩光罩升到五十多丈,还没有等沈衣雪想出究竟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觉得整个七彩光罩一顿,好像是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
三个人都是猝不及防,身子一晃跌坐了下去。
历劫和沈衣雪还好,毕竟这种高度的驭气对于他们来说其实连驭气都算不上,可粉蝶儿就不一样了。他就算是轻功再卓绝,也从未到过如此高度,畏惧加上新奇,一直都在瞪大了眼睛四处观看。
虽然实际上,因为夜色浓郁,只能看到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所以,三个人当中,跌得最重的一个,就是粉蝶儿。
好在沈衣雪的七彩光罩并不算坚硬,这才没有跌个头破血流。不过这也让他半天才缓过神,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粉蝶儿一边揉着被撞疼的额头,一边问道,“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连问了三次,都没有人回答。
粉蝶儿楞了一下,这才发现,沈衣雪和历劫全都抬着头,看向头顶的方向。
头顶上空,七彩光罩之外,只有一片黑暗,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东西。
历劫的神色分外凝重:“丫头,护罩撞到了什么?”
沈衣雪摇摇头,因为是她的混沌之气凝聚出来的护罩,所以她的感应要比历劫更为清晰,然而除了一片黑暗的虚无,她却什么都感应不到。
“要不……”沈衣雪收回目光看向历劫,眉心的混沌天魔珠,有七彩光芒一闪而逝。
历劫正犹豫的时候,夏氏竟然再一次猛冲上来,十根漆黑的指甲直直朝着沈衣雪的七彩光幕戳了过来!
沈衣雪的七彩光罩侧面顿时出现十个指洞,夏氏身上的腥臭**味道随着外面的黑暗一同蔓延进来,让三个人同时心中一凛!
紧接着七彩光罩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十来颗石子,虽然不大,波纹却是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七彩光芒随之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这一次,七彩光罩竟然隐隐开始有了溃散的迹象,让历劫和沈衣雪的脸色同时都变得难看起来。
沈衣雪再顾不得历劫脸色如何,一边疯狂吸收四周的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的混沌之气,再次凝聚出七彩光罩护住三人,同时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七彩光芒变换不定,神念浩浩荡荡地就想着四面八方释放了出去!
头顶上空到底有什么,竟然能够阻挡她混沌之气所凝聚成的七彩光罩继续上升,她的心中也好奇!
只是,神念也就刚刚释放出去,几乎立刻就被反弹了回来!
更确切地说,是朝着头顶上空蔓延的那一道神念,被反弹了回来!
神念被反弹回来,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返回沈衣雪眉心的混沌天魔珠,猛地地冲击着她的脑海!
沈衣雪顿时觉得脑海中犹如电闪雷鸣,轰隆隆作响,一时间连思考都忘记了,至于朝着四周和脚下的神念感应到了什么,都没有留意!
她的身子再次一晃,几乎连护住三个人的真气护罩也无法维持,七彩光芒瞬间就是一阵黯淡。
历劫见她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七彩光芒变换不定,就知道她动用了神念,然而一转眼却又见她脸色苍白,如遭雷击一般,身形也摇摇欲坠,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扶住,同时再一次试着凝聚真气。
金色的真气只有淡淡的一层,不过总算是再次将三人笼罩了起来,这才没有从几十丈的高空直接坠落下去。
历劫扶住沈衣雪,关切地问:“丫头,怎么了?”
沈衣雪脸色苍白,一指头顶上方:“神念被反弹了回来。”
历劫的脸色就是一变!
沈衣雪的神念强大,能够被反弹回来,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到了所在域界空间的边缘。
再加上不同于外界的时间,历劫几乎是瞬间即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墨山村也如同它外围的那些小空间一般,成了一个出于人界当中,却又独立于人界之外的小空间。
而且,这个空间很明显还有着某种规则。
历劫身为护天道人,熟悉六大域界的规则,可是对于这种初具雏形的小空间,尤其是还生成了某种规则的小空间,却同样是一无所知。
出现了这样带着规则的小空间,就不是人界普通人的事情了。
而且,既然墨山村已经自成空间,那么也就可以说不再属于人界,而且还开始形成自己的规则,那么再动用超越人界规则的力量,历劫也就完全没有了心里负担。
只是这个空间,却是对于历劫的真气有种莫名的压制,原本十成的力量,最多也就能够发挥出一到两成来。
所以历劫的金色真气护罩也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就再一次开始变得黯淡,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漆黑当中。
眼看着历劫的金色真气护罩从三人周身消失,沈衣雪的神色一冷,终于是缓缓地从头上拔下了伽蓝冰魄针出来。
两个人的真气和混沌之气交替,护住三个人,同时将粉蝶儿架在半空,不至于让他跌落下去摔成肉泥。沈衣雪看了历劫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粉蝶儿身上。
历劫会意,无声叹息,随即微微颔首,身上金色的真气流转,单独将粉蝶儿护在了其中,而他自己则是驭气与沈衣雪并肩飞在半空当中,等着夏氏的下一次攻击。
金色的光罩如同大茧,将粉蝶儿完全笼罩其中,同时也让他维持身在半空,不至于摔下去。
粉蝶儿愣愣地看着两个离开光罩的人,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也知道现在不少开口询问的好时机,于是也就乖乖地待在光罩当中,只好奇地看着悬浮半空当中的两个人。
只是,让他最为气闷的是,历劫的金色光罩,虽然将他完全护住,悬浮半空,同时也将声音完全隔绝了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的粉蝶儿,能够透过金色的光罩看到沈衣雪和历劫,却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谁让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懂这些稀奇古怪的功法,人家肯保他的命,他就该知足了。
光罩之外,历劫盯着沈衣雪手中的伽蓝冰魄针,目光幽深:“丫头,你当真想好了?”
沈衣雪将一缕混沌之气灌注到手中的伽蓝冰魄针上,七彩光芒瞬间氤氲出来,带着伽蓝冰魄针所特有的冰寒之气。她随手一划,浓重的夜色瞬间被一道七彩光芒划破,冰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外界是燠热的夏季,墨山村中却是处处透着阴冷,而随着沈衣雪这一划,驱散了阴冷,随之而来的,却是数九寒天般的彻骨寒意。
夏氏这一次冲上来,几乎瞬间就被冻僵,两只漆黑的手爪子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来,就因为身子僵硬,不得不坠了下去。
脚下隐隐地传来一声嚎叫:“嗷~~~”
沈衣雪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这几十丈的黑暗,看清楚下方的夏氏,然而终究是徒劳。
墨山村的夜色,实在是太过浓重了。
她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历劫,一脸的茫然,苦笑着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历劫叹了口气:“我能明白,只是……”
他想要劝说她两句,然而开口之后却突然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合适的立场和身份来劝说她。
因此也就只好住口不言,将目光投向脚下那一片黑暗。
黑暗当中,有前世的沈衣雪生活了十六年的墨山村。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他却是连个轮廓都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夏氏是被冻得怕了,还是蹦跳了这么多次,终于体力不支,这一次落下去,竟是久久没有再跳上来。
沈衣雪和历劫,以及被历劫金色真气护罩保护起来的粉蝶儿,在半空当中,这一片空间的顶端,一直等到太阳刚刚升起,也没有等到夏氏再跳上来。
今日的太阳,似乎比昨日更加地惨淡无力,如同一个病入膏肓,了无生趣的病人的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
脚下,墨山村的轮廓终于是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了视野当中,灰蒙蒙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而实际上,现在的墨山村,除了灰色,也就只剩下了黑色,其间夹杂着零零星星的枯黄颜色,那是枯败的树木。
粉蝶儿在金色的护罩当中,听不到外面沈衣雪和历劫的对话,而外面的沈衣雪和历劫,却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或者所,因为他是在历劫的真气所凝聚的护罩当中,所以历劫能够清楚地感应到他的状态。
不过粉蝶儿却不知道这一点,眼看着太阳升起,视线清晰,他开始拼命地拍打历劫的真气护罩,同时大声叫嚷:“沈姑娘,沈姑娘……”
历劫闻声,皱了皱眉,一挥手带着护住粉蝶儿的真气护罩朝着下方的墨山村落了下去。
沈衣雪也紧随其后,三个人经过了一个无比漫长的黑夜,终于是再一次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粉蝶儿一丛金色护罩当中出来,就朝着历劫嚷嚷:“你傻呀,不赶紧想法子离开,竟然还落到这里来?你要发疯,我可不陪着你疯!”
说话的时候,他推开历劫,径自朝着墨山村中通往外界的小路就走,留下沈衣雪和历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叫住他。
墨山村已经自成一个空间,粉蝶儿若是能够轻易地离开才怪。
果然,两个人正商量着,接下来是该去寻找夏氏,还是先想办法开辟空间通道,就见粉蝶儿跌跌撞撞地从村后走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原铭可还认得?
看到沈衣雪和历劫,粉蝶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远远地就一头栽倒,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惨嚎:“天哪”
他这一路,不敢有丝毫停顿,拼了老命地跑,生怕短暂的白天过去,夏氏再如同蛤蟆一般跳出来,伸着十根手爪子挠他。
结果天还没有黑下来,他就先看到了沈衣雪和历劫!
沈衣雪和历劫感觉,粉蝶儿也就离开了不足半个时辰,就从村北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来。而粉蝶儿却说,他沿着村南的小路,至少走了两个时辰,其间更是连内力,轻功都用上了!
这样的结果,让粉蝶儿几乎崩溃,唯一值得庆幸地就是,在墨山村中没有离开的沈衣雪和历劫,只感觉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离天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还有商量对策的时间。
“沈姑娘,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粉蝶儿几乎是如同死狗一般地瘫倒地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上的泥土与汗水一混合,顿时就将一张原本还算白净的脸抹成了个大花脸。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形象,朝着历劫抱怨道:“早知如此,真不该跟着你来到这里。我还不如留在宝应城,自己想法子对付那棵桃树!”
历劫皱了皱眉,淡淡道:“没人强迫你非来不可。”
“我……”粉蝶儿张口欲辩,可又一想,好像还真是他坚持跟着沈衣雪和历劫前来的。再转念一想,事到如今埋怨无益,离开才是正途。万一自己说的太多了,历劫丢下自己不管,他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当下吞了吞口水来滋润因为长时间奔跑而干得几乎要冒烟的嗓子,顺便将自己满肚子的埋怨咽了回去,然后再次看向沈衣雪:“沈姑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粉蝶儿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黑下来,万一那个疯婆子比昨夜更厉害,咱们可怎么办?”
对于粉蝶儿突然改变谈话对象的做法,历劫再次皱眉,不过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作为男人,他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粉蝶儿对于沈衣雪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甚至能够感觉到这种讨好下面所隐藏的那种仰慕之意。虽然明知他们属于不同的人,只要离开了人界,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心中仍旧难免有些不舒服。
沈衣雪自然不知此刻历劫心中想的竟然是她与粉蝶儿之间的关系:“既然无法离开墨山村,要不我们趁着天亮的时候,去找夏氏?”
她指尖的伽蓝冰魄针再次闪过一抹七彩光芒,冰寒之气一闪而没,目光中却是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犹豫不忍。
历劫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粉蝶儿过来的方向,问沈衣雪:“那个方向,有什么?”
沈衣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前一亮:“我们去墨山!”
墨山上有麒麟峰,沈衣雪前世的时候,就是徒手攀爬到麒麟峰上,然后才进入的修真界。
也就是说,在墨山麒麟峰的峰顶,有着通往修真界的通道。
如今墨山村自成一方天地,他们一时半刻无法离开,还不如去麒麟峰顶,去看那通道是否还在。
说走就走,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夏氏还没有出现,历劫拉住沈衣雪的手,丢下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的粉蝶儿,当真就朝着村北的墨山方向走去。
当然,历劫不会当真丢下粉蝶儿这个普通人不管,所以是真的拉了沈衣雪在走,直到粉蝶儿火急火燎地从地上爬起,追上来。
因为墨山村的昼短夜长,历劫也不敢耽搁,再次与沈衣雪一左一右,将粉蝶儿架了起来,直接朝着墨山的方向驭气而起。
粉蝶儿虽然心中不愿,不过倒也知道轻重缓急,小命要紧,因此也就任由着两人架着,在半空中飞行,却只肯将目光对准沈衣雪,就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历劫。
三个人也就刚刚飞到墨山,天色就再一次完全黯淡下来。
麒麟峰的形状有些奇怪,就好像无数贝壳层层叠在一起,几乎是直上直下,虽然有许多攀爬落脚之处,却没有任何能够停顿休息的地方。
当初沈衣雪徒手往上爬,往下跌了无数次,身上的衣衫被扯挂成了布条,手掌脚掌磨出无数血泡来,可以说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爬了上去。
如今麒麟峰依旧,沈衣雪却早已非当日的沈衣雪。
只是,在带着粉蝶儿飞到山脚下的时候,沈衣雪就感觉混沌之气有些难以维持,而四周却又没有太多的天地灵气可供她吸收。
历劫的情况也差不多,想必是墨山村这一片天地对于他和沈衣雪的力量在压制。只是这种压制在墨山已经隐隐有了变弱的迹象,因此三个人在麒麟峰下稍作休整,就恢复了一些。
虽然恢复的并不多,不过足以让他们带着粉蝶儿飞到麒麟峰的顶上去。
只是,三个人也就刚刚站起身,远远地就听到墨山的山脚下,传来的一声嘶吼!
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历劫和沈衣雪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人抓住粉蝶儿一条手臂,就飞了起来。
转眼之间,三个人飞上麒麟峰顶,而夏氏也蹦跳着追了上来!
今夜的夏氏,比起前两夜的夏氏,像人的成分更少,野兽的成分更多,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她两只猩红如血的眼睛穿透夜色,如同两个血点!
她蹦跳着而来,转眼就到了麒麟峰脚下,仰起头来,朝着刚刚落到峰顶的三个人,再次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
夜色当中,麒麟峰周身似乎散发着一层黑幽幽的光芒,与四周稠的夜**分开来。
就是借着这一层黑幽幽的光芒,沈衣雪和历劫终于隔着一段距离,看清楚了山峰脚下的夏氏。
现在的夏氏,完全是四肢着地,两根尖锐的獠牙足足半尺长,朝着弯曲着,这让她不得不仰着脖子,否则两根獠牙很可能先刺穿她自己的脖子。
只是,让沈衣雪和历劫感觉到有些不解的是,这麒麟峰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凭着夏氏昨夜能够蹦跳起来的高度,完全可以一跃而上。
而夏氏,却在山峰脚下就停住了脚步,不但没有再如往上蹦,反而是匍匐下了身子,甚至还抬起两根乌漆漆的手爪子,朝着麒麟峰滑稽地一揖,然后再次朝着峰顶上的三人发出一声威胁似的嘶吼。
粉蝶儿探着头朝下看去,可惜目的不及沈衣雪和历劫,因此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夏氏一个轮廓。
过了片刻,见夏氏始终不追上来,他也就逐渐放下心来,朝着身后的沈衣雪和历劫道:“你们说,她是不能上来,还是不敢上来?”
这个问题,也正是此刻沈衣雪和历劫心中所疑惑的,不过此刻他们暂时可以不必再为粉蝶儿分心,心中大定。
沈衣雪学着粉蝶儿的样子,探头朝下看了看,复又转头看向历劫:“我去试一试她!”
身上的七彩混沌之气再一次氤氲流转,她正要纵身跃下,却被历劫一把拦住,沉声道:“丫头,我去!”
沈衣雪抬头,却见男子眼底全都是固执的坚持,心中也明白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然而,在明知道墨山村这一片天地会压制他修为的情况下,她又何尝不为他担心?
毕竟,这片天地对于她体内混沌之气的压制,要远远低于对历劫佛修真气的压制。
于是她对历劫说:“还是我去。”
眼看着两个人争来争去,粉蝶儿终于是收回了朝下看向夏氏的目光,调侃道:“要不,你们一同下去?”
他看看沈衣雪,又看看历劫:“反正我在这上面,一时半刻也不会有危险。”
原本这话他只是想要揶揄二人一下,却不料历劫和沈衣雪竟然同时点头,又异口同声地道:“好。”
敢情人家根本就没有将他的安危放在心上啊,粉蝶儿突然又有些无语了。
沈衣雪和历劫同时说了一个“好”字之后,竟然谁都不在看粉蝶儿,径自携手就驭气而起,朝着麒麟峰下方缓缓飘落。
两个人同样都是一身白衣,只是一个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当中,另一个则是笼罩在一层七彩光芒当中,衣袂飘飞,更显得两个人清逸出尘,即使是浓稠如墨的夜色也无法遮掩其风华气度。
沈衣雪和历劫,还没有完全飘落到麒麟峰的山脚下,尚有三四丈的具体,下方的夏氏就已经抬起头来,口中“嗬嗬”有声,甚至能够让人看到她顺着嘴角滴落下来的,晶莹剔透的涎水。
想到夏氏如同野兽一般的形态和举动,如今再看她嘴角的涎水,沈衣雪心中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历劫一直都握着她的手腕,几乎是立刻就感应到了她的不自在,于是下意识地捏了捏她的手腕。
手腕上忽然传来的温暖力道,让沈衣雪心中稍安,于是抬头看向历劫。二人目光交汇,瞬间心有灵犀,胜过了千言万语。
下方如同野兽一般四肢着地的夏氏眼见二人飘落下来,喉咙中再次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吼吼”
沈衣雪和历劫没有继续下降,反而是就此悬浮在了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的夏氏。
“夏氏,”沈衣雪的声音在麒麟峰下回荡,“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原铭可还能认得出来?”
即使是神志不太清明,“原铭”两个字对于夏氏的影响仍旧是非同一般。就见夏氏似乎楞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睛,再次恶狠狠地看向沈衣雪。
同时,她的双手,双足也开始蓄力,然后就猛地跃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星星亮了
从沈衣雪开口激怒夏氏开始,两个人的心中就一直出于戒备的状态,做好了随时应对暴起的夏氏的准备。
此刻眼见夏氏飞扑上来,自然是猛地升高了三四丈,顿时避开了夏氏十根乌漆漆的长指甲。
在麒麟峰下,夏氏身上的力量似乎也收到了压制,这一次也只跳起了五六丈高,连沈衣雪和历劫的衣角都够不着。
夏氏力量用尽,身子开始下坠,沈衣雪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再次四肢落地,发出一声无比沉闷的“扑通”声来。
沈衣雪和历劫对视一眼,两个人再次缓缓飘落,沈衣雪再次开口,朝着夏氏道:“你可知道,原铭都已经转世,进入了轮回当中。”
“你知道他转世之后的生身之母是何人吗?”
“至少不会是像你这样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虽然心里也知道这样对一个心智可能都不太正常的失子妇人有些不厚道,然而为了激怒夏氏,迫使其再次开口,沈衣雪也只好硬着头皮,围绕着原铭真真假假地胡编乱造着。
不过也不全是编造,至少还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当年的夏氏以原铭为傲,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靠功名,中状元,娶公主,心气之高傲,都到了近乎目中无人的境地。
所以,原铭是她的软肋,容不得任何人有一个字的诋毁。
此刻沈衣雪一口一个原铭,句句不离,其中既牵涉到了原铭的后续,又将夏氏贬低得好像不配做原铭的母亲,可以说是句句都在戳夏氏的心尖子!
夏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只是接连三夜,她的力量不断被提升的同时,作为人直立行走和语言的能力,却是越来越薄弱。
此刻沈衣雪一字一句地激怒她,也只是让她的双眼迅速充血变红,最后连瞳孔都消失不见,整个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血红颜色,就好像一片血色的深渊!
她想要开口反驳沈衣雪,也想要开口询问原铭转世之后的种种情况,然而一开口,却只能发出“嗬嗬”“吼吼”的声音来!
随着沈衣雪清脆的声音回荡开来,夏氏愈发急怒,双手猛地高高举起,朝着地面重重一拍,终于是再一次扑了上来!
只是,在这麒麟峰的脚下,夏氏的力量,似乎是真的收到了某种限制。
沈衣雪和历劫只不过飞起了十来丈高,夏氏竟然无法追上,到了七八丈高的地方,身形猛然一顿,然后就重重地落了下去。
落地之后,她愤怒地再次嘶吼一声,然而却好像是在畏惧什么,竟然没有再一次跃起来袭击沈衣雪和历劫。
沈衣雪和历劫对视一眼,至此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麒麟峰下,夏氏的力量的确是好像受到了某种压制。
或者说,在这个地方,夏氏好像是在畏惧什么,不敢全力施为。
然而具体是什么力量在压制夏氏,沈衣雪和历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些问题,想要弄清楚,就只能问夏氏这个当事人。可现在的夏氏神志不清,形同野兽,就连出言反驳沈衣雪都做不到,就更不要说回答沈衣雪和历劫的问题了。
在夏氏的眼中,沈衣雪就是一个害了原铭,然后又给原铭戴了绿帽的妖女,荡妇,恨不得将沈衣雪生撕成血肉齑粉才解恨,又哪里会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在夏氏这里一时半会再得不出有用的信息了,他们又先后感觉到真气开始隐隐有些无以为继,怕是驭气不了太长时间,于是二人对视一眼,携手转身朝着峰顶飞上去。
却不料他们也就刚转过身来,就感觉到背后一阵腥臭的风袭来!
因为在麒麟峰脚下,夏氏的力量好像受到了某种压制,而且她好像也在畏惧着什么,始终都无法跃到十丈以上的高度,所以沈衣雪和历劫转身的时候,已经有些放松了警惕。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已经接近于野兽的夏氏,竟然还会迷惑他们!
感觉到背后恶风不善,沈衣雪本能转头,却正看到夏氏那一双腥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的眼睛!
腥臭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紧跟着夏氏的两只手爪子就朝着沈衣雪当胸戳了过来!
这若是被戳中了,只怕沈衣雪的胸前立刻就要多出十个血洞来。
历劫被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将全身的真气都集中到手臂上,伸手去格挡夏氏的手爪子。只是这样一来却再也无法维持驭气,而他的另一只手还牵着沈衣雪的手,当下两个人身形同时一坠,急速坠落。
夏氏的手爪子,几乎是贴着历劫手臂上的金色光芒划过,一时间,竟然是火花四溅,如同暗夜中炸开了一蓬金色的烟花!
沈衣雪只觉得腥臭**的气息扑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历劫就已经替她挡了下来,同同时身形猛地下落,再一转眼,竟然被历劫带着落到了麒麟峰的山脚下!
夏氏眼前骤然失去两个人的踪迹,也是一楞,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身体在半空当中再次咔咔作响,随即就如同蝙蝠一般,从半空俯冲而下!
历劫为沈衣雪挡那一下,真气将近枯竭,手臂虽然没有被夏氏的指甲直接划中,然而真气被击溃,进而竟然导致了整条手臂经脉中的真气都是一滞!
沈衣雪双足刚一落地,夏氏就再次扑了下来,她抬头看时,却是先看到了历劫苍白的脸色。
她自然知道历劫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伤,当下手中氤氲着七彩光芒的伽蓝冰魄针,就朝着夏氏刺了过去。
伽蓝冰魄针自带的冰寒气息,加上沈衣雪灌注其中的七彩混沌之气,瞬间凝聚出一根又一根泛着七彩光泽的冰锥来,朝着俯冲的夏氏就迎了上去!
夏氏虽然神志不太清除,更加接近于野兽,然而却也因此具备了野兽对于危险的敏感。
她几乎是本能都感觉到了那些七彩冰锥的危险,然而却又愤怒与沈衣雪竟然敢主动出手攻击她。在她开来,这简直就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当下夏氏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两只手爪子胡抓乱抓,看似毫无章法,却将她面前那些氤氲着七彩光芒的冰锥或是拨到一边,或者是直接划成两截!
更有甚者,直接成了无数细碎的的七彩冰凌。麒麟峰下,在炸开了一蓬金色的烟花之后,再一次有七彩颜色的焰火绽放开来。远远看去,漆黑的夜,星星点点的七彩碎芒,梦幻而绮丽。
然而身在其中的沈衣雪却是叫苦不迭,历劫的真气用尽,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凝聚了这许多的七彩冰锥,她的混沌之气跟着消耗了个七七八八,而结果却是除了阻了阻夏氏的脚步,竟是丝毫没有伤到对方!
夏氏一个普通人,能活五百多年就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如今竟然还能够阻挡她的攻击,其力量,已经堪比修者了!
可夏氏的身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她有的,是满身的腥臭**,如同野兽一般的力量和反应速度。
眼见夏氏拨开七彩混沌之气凝聚出来的冰锥,挥舞着黑漆漆的爪子再一次冲上来,沈衣雪再一次将混沌之气灌注其中,不过这次却没有凝聚出许多冰锥来,反而是全部都集中到了伽蓝冰魄针上。
伽蓝冰魄针上面顿时七彩光芒暴涨,一瞬间竟然成了一把三尺多长的七彩光剑,迎着夏氏就刺了过去!
夏氏漆黑的手爪子先到,此刻已然收势不回,当下一只手的指甲,就全都砍刀了沈衣雪的七彩光剑上面!
沈衣雪的七彩光剑用力格挡,同时朝着夏氏嫣然一下:“这一招,还是转世之后的原铭教我的,如何?”
原铭和夜流觞的真魂合二为一,转世之后是为轩辕。一开始的时候有是原铭的真魂为主,所以沈衣雪这话倒也不假。
夏氏只有野兽一般的本能,自然是无从评论武功招式的好坏。可沈衣雪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原铭,却是再次激怒了她。
“吼!”
她愤怒狂吼,随着五根漆黑的指甲砍刀沈衣雪的七彩光剑上,溅起无数七彩碎芒,星星点点地散逸开去,她的五根指甲,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啪啪”之声。
沈衣雪的七彩光芒比方才短了三寸,夏氏的手指甲直接断了四根,只剩下右手和左手拇指的指甲完好无损。
她楞了一下,随即右手上的指甲也朝着沈衣雪刺了过去,被沈衣雪的七彩光剑挡住,同时再次有七彩碎芒散逸。
一时间呢,麒麟峰下,七彩碎芒星星点点,如同七彩缤纷的花瓣纷纷扬扬,却又转眼消失,同时又有新的七彩碎芒散逸开来。
互相攻击的沈衣雪和夏氏,谁都没有注意,随着那些七彩碎芒的消失,麒麟峰四周的夜色,也逐渐开始趋于正常。甚至,麒麟峰顶上的粉蝶儿,还看到了一颗若隐若现的星子。
历劫的心里从未如此急切过,也从未如此地有心无力过,眼睁睁地看着沈衣雪与夏氏缠斗却帮不上忙。
夏氏漆黑的指甲划过,直接将沈衣雪飞扬的秀发扫下来一缕,纷纷扬扬地落到历劫的面前,犹自带着沈衣雪幽幽的女儿香。
历劫急得额头冒汗,不顾真气将近枯竭,强行运转,同时将四周的天地灵气吸收过来!
他又不敢吸收的太过,万一四周本来就稀薄的天地灵气都被他吸收了过来,沈衣雪的混沌之气一旦出现后力不济的情况,又该怎么办?
只是,在吸收了一部分的天地灵气之后,历劫突然觉得一种无比玄妙,却又无比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同时,麒麟峰顶的粉蝶儿发现,他头顶上空那一颗若隐若现的星子,骤然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