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我狠么
潭水位于他寝宫的后方，从今往后，他便能与他们日夜相伴了。
“我们走吧。”许久，墨青夜轻声道。
杜远程连同其他人沒再言语，默默的渐次离去。空寂中回荡着脚步声，穿过回廊，绕过寝宫，然这条路似乎有千里万里，如何也走不到尽头。那，是内心的留恋与割舍。酒席早已备好，众人却无心用膳。唯独酒，可解千愁。
墨青夜喝了好多酒。一杯接一杯。沒有人与他对酌，因为他一直坐在角落处，自斟自饮。看到他独求一醉的样子，旁人也不好上前打扰。
杜远程开始与韩立二人喝，后來也变成了自己喝。他一边喝还一边瞄着青夜，可并未上前阻止他，或者说些让他少喝两杯的话。
醉了。就能好受些了吧。
酒宴很漫长，一直从晌午延续到黄昏，落日，傍晚，月上柳梢。
到了最后，偌大的殿堂内就只剩下杜远程与墨青夜两个人了。
小蘑菇自从有了非天后，一老一小一拍即合，再就沒缠着小杜。韩立与傅锋三分醉意后便去安歇了。下人们也纷纷退下。
殿内燃点着碗口粗的盐蜡，置在桌角，摇曳着杯中的酒液，倒映着醺醉的魅颜。
终于杜远程摇摇晃晃的站起來，走到墨青夜跟前，握住他手中的酒樽道“别，别喝了，再。”他的头也晕晕沉沉，语无伦次，“再，再喝下去，就不成了。”
墨青夜轻缓的抬眸，倏忽对他笑了下，一笑百媚，“什么，不成了。”
“你看，看看这，都是你喝的。”杜远程指了指七八个空酒坛，“今天就到这，改天再喝。”
“呵。”墨青夜拨开他的手，转着空樽，望着满桌珍馐，“你说，活着所为何。”
“唉，就别讨论这些臭氧层子了，不活着，还死去啊。”小杜一屁股又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手重重的往他腿上一拍，“活着！高于一切。”
墨青夜倏忽的就怔怵，出神的盯着指间的酒樽，然后手微微一松，叮铃一声脆响，杯子落地而碎。“人，宿命，就如此物。”
杜远程耸了耸肩，摇了摇头“沒那么脆。”
“只怕过之无不及。”墨青夜幽幽的，淡淡的，声音带着一抹虚无，“说去了，就什么都沒了，什么都剩不下了。”
“青夜，都这样了，往好的方面想吧。”杜远程叹了口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至少你我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顿了顿，一字字“为了忘却的纪念，即使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忘却的纪念。”墨青夜梦呓似的重复着这句话，流转眸光望向杜远程，一瞬间眼神变幻千般，似乎有很强烈的情绪在心底起伏，而最终只化作了静默。
小杜明显带有喝高的嫌疑，将胳膊横搭过墨青夜的脖颈，搂着他左摇右晃，就像上半生在酒吧喝飘了与哥们勾肩搭背的互诉衷肠一样，“对，是纪念，但，永不忘却。总有，总有一些人，他们就如我们生命中的光，在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候照亮心底，我们，呵呵，以为可以拥有他们，永远的拥有他们，可后來，后來才发觉，生命，不过是一个漫长的，不断失去的路途。当我们再也无法拥抱他们，再也无法……蓦然回首，那些光却还留在那里，久久的，永久的，不曾散去。青夜，你懂我的意思么。”
墨青夜微微的眨动着睫毛，苍白的容颜浮现出一抹梦幻般的表情，“那，你是我生命中的光亮么。”顿了下，“是不是，会有那么一日，我也不再能拥抱你。”
“不会啊，我会一直，一直在，在！”杜远程说着嘿嘿一笑，“在到你都烦我，我也不走。”
说完这句，他就静等墨青夜下一句“其实本君早已经很烦你了。”可他却沒有说，而是像陷入深思般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静中，墨青夜忽然轻轻的道“我心里很难过。”
“我也是。”杜远程松开他，拍了拍胸膛，“憋屈，想哭。”
“那你为何不哭出來。”
“不能够啊。”小杜抿了抿嘴，“怎么能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呢。”
墨青夜侧目望向他，眨了眨眸子，随后落寞的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沒说，站起身來，摇晃着朝外走去。
高挑消瘦的影子在杜远程的视线中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影影绰绰。
“呵呵，你这脾气啊，啥时候才能改一改。”小杜笑着低语，步履蹒跚的追将过去，“喂，，等等我。”
冷月高悬。青王府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在醉意中沉沉睡去。
风。清冷而凛冽。
草木被白雪笼罩，银装素裹，在月光下闪耀如钻。
白威与千屠的葬礼墨青夜并未通知梵落山的其余妖魔，他不想。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的悲伤与落寂。甚或说不堪。
就这样静静的不留痕迹的将他二人埋葬。埋葬在心里。总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尘封的记忆被撼动。一切重新來过。
在经过花园的石亭时，墨青夜缓缓的顿住脚步，望着月色下那一角飞檐，莫名的笑了笑。他本就孤独，失去挚友后便觉更加的孤独。这里的一切都曾经记载着那段岁月的痕迹。就如同他心底的殇一般，无论如何也抹不去。
杜远程随踵而至，踉踉跄跄挂着梦幻的笑容斜斜的倒在他身上，连同墨青夜也一同被跌靠在亭子的石柱上，光影破碎而寥落。
借着醉意，小杜顺势就贴靠了过去，将小墨抵在石柱上，呵呵笑道“怎么不走了？想在这睡啊。”
“看看。”墨青夜沒有推开他，浅浅的道，“看看，那些光景。不再的光景。”
“你啊，唉，有时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杜远程环住他的腰，“说狠心吧那是比谁都狠，说心软吧，也不是，可又比谁都心思重。”
“狠心？我狠么。”墨青夜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这样觉得。”
第七十五章：宿命的指引
“反正比我是要狠。”杜远程若有所思，“很多时候我都感觉，不如你，不如你利落，决绝。”
“是么。”墨青夜不置可否，旋即苦涩的一笑“我也希望我真能如你所言。”
“冷不？”杜远程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哈了口气，“冷血动物。”
墨青夜似乎毫无知觉般，自顾自的道“我还沒醉，还应该再多喝些。还是，不够糊涂，清醒，有时候是多么令人生厌的事。”
“沒喝好？那回寝宫咱俩继续。”杜远程抬起手用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划來划去，“你很不开心，我也一样啊。”
“三万年。”墨青夜沉沉的道，“你明白三万年是怎样一个概念么。”
“呵。”杜远程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因为我沒有经历过，也无法感同身受，那该是怎样漫长的一段时光啊。”
“任如何也沒想到，会是今日的结局。”墨青夜仰起脸來望着苍穹之月，“那个贪财的野狼，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束。我都不敢相信，远程，我真的不敢相信。”
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杜远程一愣，一直以來不是愚物就是孽障，要么就是假装温柔的程儿，“唉，世事难料。别想了。”
“我沒法不想！”墨青夜的声音愈发的痛苦，“曾经，我落难之时他们是如何做的，全力以赴，虽然平日里我们总是互相揶揄嘲讽，但我明白，他们对我的情义。可反过來，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们做，哪怕只是尽半分力。你知道我有多愧疚，多愧疚的么……”顿了下，生涩的笑，缓缓的垂下眼帘，“那只贪心守财的白眼狼，怕是在地狱也还惦记着他的山头。”
“不会，他们不会下地狱的，你想多了，唉，别再琢磨了。”杜远程都不知该如何劝慰他。
“不是地狱难道还是九重天宫？如我们这样的妖魔，死去后还能去哪里。”墨青夜的唇角始终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起來却是那么的落寞，“我也希望，他能转世投胎有个好去处。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去换。”
“别说傻话了。”杜远程撩了撩他的发丝，“你不都说了么，还会重逢。”
“是，是会重逢。”墨青夜轻轻的点头，缓缓，“可再见他们之日，我无颜以对。就连白威，我也沒能为他做半点事，哪怕只是一个未曾偿的心愿。”
“唉，那不是形势所逼么，青夜呀，咱求你了行不，过去的事再怎么纠结懊恼都无法改变了，我们所能把握的只有此刻，所能希冀的只有明天。”
“可，我难受……”墨青夜垂着眼帘，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的眨动，然后深深的提了口气，手在衣袖里暗暗的攥紧，克制着心底的波澜。
“知道你不好过。”杜远程抿了下唇，“说到底，你与他们的情义要远远厚重于我，三万年，我无从体会。”
墨青夜沒有言语，只是低着头，他们可以说是为了自己而死。若是沒有发生那所有的一切，时光是不是依旧静好。
他们是不是还在梵落山对月酌酒，谈笑风生。
自责。悔恨。无从诉说的忏悔，痛失故友的悲伤。种种复杂而酸楚的情愫在灵魂翻搅纠缠，却，欲哭无泪。
或许，最深彻的悲伤不是失声痛哭。而是明明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杜远程只是抱着他，沒有再说话。
良久，他低声道“要不，明日我们就起程吧，离开这里，或许能好过些。”
“去东瀛？”墨青夜反问。
“沒有更好的办法了。”杜远程转了下眼睛，“沒准鬼界此时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了。”
“全死光了才好！”墨青夜的眸光倏忽冷彻，狠狠“纵是无冥挫骨扬灰，也难销我心头之恨。”
“嗳不知道啥状况啊。”杜远程眨了眨眼，“从这出去就知道了，傅锋韩立他们原本不也是天上的神仙么，跟着他们一同去倒也省事了。”
墨青夜静默，道“他们本是芙蓉的下属。”
“嗳？说起芙蓉，我们去了天上就能再见他了。”
墨青夜幽幽的叹息，终于是抬起眼眸，侧目望向一边，静静“我与他，交情不是很深。但芙蓉那个人不错，温和清雅，不似那些狼心狗肺道貌岸然之徒。”
“人家对你挺好的。”杜远程笑了笑，“我说，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滚！”墨青夜冷冷的盯着他，“这等轻浮之语你倒是脱口就來。”
“开个玩笑嘛。”杜远程嘿嘿一笑“他要是对你真有非分之想，我也不干啊。”
墨青夜抿着唇角不留痕迹的轻笑，说不出的滋味，“说起这个，你那个河神如何了？”
“……”杜远程一怔，“啥河神……”
“少装糊涂！”墨青夜冷幽幽的，“本君就不信，才几多时日，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上哪知道他咋样了。”
“怕是还在苦等吧。”墨青夜不冷不热，“他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呢，连最珍贵的宝珠也舍得。”
“……”杜远程连连黑线，却是想起來当初与河神约定之事。虽说与他巫山云雨不可能，但抚琴酌酒倒是无妨，毕竟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但这些也就在心里想想，是断不会说出口的。沉吟，话锋一转“去付凌霄的虚境时，我打算请非天同往。”
“那是你的事。”墨青夜的态度倏忽就变得冷淡了，“你请他，与我何干。”
“是是是，跟你沒关系。”杜远程顺着他道“那你就在凤羽那乖乖的等着知道么。”
“等着？等什么，本君也要前去！”
“你这样咋去啊！青夜，能不能不任性。”
“哼！”墨青夜的小心思又纠结起來，“要说任性，你与我不相上下。”
……这个话題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杜远程蓦然就乐了，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情绪，“估计付凌霄那孙子已经杀到鬼界去了。”摸了摸下巴，“正好！那我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墨青夜并未应声，而是抬眼望着天际闪烁的繁星，那一颗颗星辰，代表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宿命。而今，这片天地又将被怎样的宿命牵引。
第七十六章：真正的对手
而后，他收回视线，望着杜远程眉心的印痕，冰蓝赤红的色彩交织耀目，仿若燃烧的命运光轮。难道真的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从此刻起，三界将打破长久以來的沉寂，迎接一场风起云涌的变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里么。心里千般，嘴上却仍是几分冷屑的道“休要在此痴人说梦了。”
“真的啊，你不觉得么，说不定那俩货已经打得难舍难分了，哈哈。”
墨青夜继续静静的带着几缕迷惘的望着他，半晌，忽然道“抱住我。”
“嗯？”小杜诧异，“你冷了。”说着，连忙往前又贴了贴，将墨青夜整个搂入怀里。“这回呢，暖和些沒？”
“抱紧我。”墨青夜一字一顿，像是某种誓言。
“嗯。”杜远程手臂稍微用了下力，紧紧的搂住他，嘿嘿笑道“关键时刻，还是我好吧。你要是冷了，我们就回去。”
墨青夜静然无声。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似乎稍纵即逝的温暖。那温暖时而被风吹散，时而又聚拢，飘飘渺渺，若即若离。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宿命吧。
许久，青夜轻轻的喃喃“不道因果，不问流年。聚散离合，时光荏苒。我们漫步其间，看遍了世间风景，才发现，最好的故事，都难以言喻，悄然的滋生于心底，想起來就微笑。”
“嗯。”杜远程微微一笑，“你，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
青夜的眸光一怔，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情意绵绵的话來，用这等深情的口吻。“呵呵。”亦是一笑，“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往寝宫的石路上缓步行去。光阴在静谧的夜晚显得那般浅淡。而就在万里苍穹之下的另一方黑暗之地，一场如火如荼的战争正在铺天盖地的席卷。
付凌霄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与烦躁，连同对无冥长久以來暗中忍耐的不满，于几日前，就已经倾巢而出。时间倒退回三天前，在杜远程一伙正奋力攀登断魄崖时，远在九重天上的龙族殿下已然召集了人马杀向鬼界。
其实，付凌霄的初衷并不是想引发战火，那样于人于己都沒好处。他也猜到了无冥的态度会很顽抗，到了手的宝贝谁能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所以，他才带足了兵马，准备威胁一下无冥。然，出乎他意料的是，无论他言词上怎样胁迫，行动上如何敲山震虎，无冥却都软硬不吃，铁了心的就是不打算交出箜峒碎片，其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跟他撕破脸皮。
在鬼界皇宫大殿内，分坐于两侧的二人在那一瞬间眼底都燃起了杀气。维系了数十万年如履薄冰的关系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浓重的肃杀在冰冷的大殿之中蔓延，而皇宫外，天界与鬼界的兵马早已剑拔弩张。
这是一场阴谋与阴谋的较量。
正所谓黑吃黑。
在无冥摔碎黑色琉璃盏的一刻，天界与鬼界的战争终于临界爆发。
付凌霄手下并沒有左右护法之类，因为一向自负的他认为，根本无需那些点缀。而无冥的护法大将们也在与杜远程一战中尽数皆亡，时至今日，就成了他们两人的终极对决。
无关厮杀的兵将，无关天地，只是他二人。你死我活。
而付凌霄始终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令无冥的态度突然间变得如此强横。就算他心底不愿，可多少也应该掩饰下，或者搪塞下，再或者找个折中的办法。
可，无冥沒有。
就像是神经受到了什么突如其來的刺激，变得十分狂癫凶猛。
远在万里之外的龙族殿下也得知了九龙棺中古尸不见的消息，可后來发生的事，他就不怎么清楚了。毕竟离得太远，而且他也是事务缠身，而当亲自登门时，无冥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不过这些都是付凌霄的心理活动，他才不会无聊到去问一二。在他的眼里，无冥虽然法力深厚，可归根结底都是不值一提的鬼。这种根深蒂固的阶级歧视是过了多少年都无法改变的。而且跟那只卑贱的蟒妖一样，无冥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傻瓜，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将自己落得这般田地，在他的心中他从來就不曾对他产生过半分同情，有的只是无尽的蔑视。
在这场博弈中，付凌霄是胜券在握的。因为他是神仙，是上界最荣耀的战士，是龙族最尊贵的殿下。真理总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如是想。
而此时无冥的心境也可想而知。硬生生的就放走了杜远程那小子，更令他沮丧懊恼的是，非天竟然说出那些薄情寡义的话來。
数十万载的光阴，让他空等一场。
到头來，只是在短暂的不能再短暂的时间中见到了他的本尊。
而听到的话语，却是那般绝情与冰冷。似乎是在不留痕迹的嘲笑着自己长久以來的所作所为，连同他们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恨，只恨自己法力不及，不能束缚住那个人！
无冥已经连续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中起伏了好几个沒有晨昏的夜晚，而在他最心烦意乱时，付凌霄却找上门來，怎能不火大。于是，几乎是多半个字都沒说，他就直接摔了手中的琉璃，宣告了这场战役的开始。
是的，他是导火索。可早晚的事。箜峒碎片从最开始他就从來沒有想过要给他。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的美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战，他们各怀心思。对于无冥來说，自己早已臭名昭著，反了也无妨！而对于付凌霄來说，则是十分荣光堂皇的一件事，讨伐鬼界。
大殿外风声鹤唳，兵刃相击的声音划破夜空。
而殿内却肃杀死寂，两个人分站在东西两侧，怒目相视。谁，也沒先动手。
都在最大限度的揣测着对方出击的方式与力道。
心底的歧视并不能诋毁对手的强大。
付凌霄所面对的可不是区区鬼界的小罗罗，而是在这片黯沉的大地屹立了千万年不倒的鬼帝。
此间，讨伐之事何止几番。但每一次，都以天界失利或者双方战平告终。
对于天界的诸神，付凌霄同样不放在眼底。对于他來说，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称不上对手。
第七十七章：杠上了
强烈而浓重的杀气笼罩着昏暗的殿堂。冥冥之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开四周，一如强大的结界一般，将这方地域统统笼罩。
兵戈声近在咫尺的传來，却与这片世界生生割断。从皇宫大殿蔓延至外围数百米远的平方骤然铸建起一个由强劲的真气与杀意组成的方圆。
战火熊熊，映红夜空。鬼界与天界的兵卒交战一处，拼的你死我活，也有担忧主子的想冲进來助力，可却皆被阻挡在外。
这个世界，是这两个人的世界。
这场对决，是他们之间的拼杀。
血与火以皇宫为原点浪涛一般向外席卷，丰都乱成一团，惊呼声，逃命的脚步声，哭喊声响彻夜空。原本沉寂的暗夜，在一瞬间打破，仿若天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浓重的乌云与风雪汹涌而出。
无冥冷笑，“付凌霄，你还在等什么！”
“无冥，你又在等什么！”付凌霄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这把剑他已经有很久沒有动过了，因为一般的对手根本无须他的宝剑出鞘。
无冥敏锐的察觉出了他手上的动作，不屑的道“我劝你，还是先把那破烂扔了。”
付凌霄的眼底积聚着阴云，刚要出手，就见无冥轻飘飘的，十分不经意的丢开了手中的长剑，玎玲一声，落在黑玉石地面上，阴翳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累赘么，本帝的时间很宝贵。”顿了下，再沒下文，身形未动，空旷的殿堂内徒然卷起一阵阴风，阴冷而狂暴，吹得二人衣袂飘飞，发丝漫卷。
若是换做旁人，可能只此一刹就被这强势的气蕴震得七窍出血，倒地而亡。可付凌霄毕竟是龙族首屈一指的战士，面对这般强劲的杀气竟岿然不动，只是蔑视的勾了勾嘴角，“阴鬼就是阴鬼，跟妖怪一样，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话是充满不懈的嘲讽，可动作上也沒有丝毫怠慢。几乎是同一时间，付凌霄也运转体内真气，一股寒彻霸道的气蕴漫散开來，与对方的在无形中相撞一处。
霎时，整座皇宫都随之一震，天崩地裂一般。
战局已开。然双方却都非常谨慎，谁也沒有冒进。
渐渐的，空中形成两方肉眼可见的气场，一方是冰白色，一方是墨黑色。将虚空一分为二，各占一方。数分钟过去，仍是僵持不下。
长久來，付凌霄还从未当面领教过无冥的厉害。反之亦然。无冥这数十万年一直对这位龙族殿下抚顺计从，心里知晓付凌霄不是白给的，但也从未对峙过。于此，二人的心底皆是一振，对方的强大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
当是时，付凌霄冷沉道“无冥，有了箜峒碎片，也沒见你有长进，真是无药可救。”
无冥沒搭话，此时若是说出自己根本沒利用箜峒之力，未免让敌人笑话。可事实上，他的的确确沒有借助上箜峒的法力，不是他不想，而是用之无方。箜峒镜乃上古神器，拥有一道特殊的密咒，只有掌握此咒语者方能开启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很显然，他沒有被上天垂青。反过來，付凌霄也沒有。可即使沒有，也要先弄到手再说，总会有办法，这就是龙族殿下的想法。而且，他曾经听闻过一件事，虽然此事令他十万分恼火，可却不失其真实性。每每想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而此时，付凌霄如此说，也是想试探一下，无冥到底有沒有开启神力，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題，若是这个阴鬼掌握了吸取箜峒之力的方法，那这一战则输赢已定。见无冥沒作声，付凌霄在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沒有箜峒镜的助力，他胜券在握可以置他于死地。
在他们暗自在心里盘算时，手上已经发出了各自的招式。
这种近乎巅峰的对决，是无需近战的。
玄黑与银白的光气在空中聚集，愈发的浓烈深厚。此刻的丰都已经乱成一片，到处是灼烧的火焰与奔逃的人群，摩肩擦踵相互踩踏，一时间血流成河。
而在这方宫殿，却如同另一个世界，声音只是透过强大的气蕴界场模糊的传來，付凌霄与无冥死死的盯着对方，终于，无冥率先打破了僵局。
随着他轻轻一弹指尖，黑纱般的半空中倏忽纷纷燃点起无数团蓝色的火焰，每一束都十分精巧，就如同在黑夜中蓦然睁开的眼睛，渐渐的，由蓝色变为幽绿，于虚空浮现闪烁，数量也越來越多，就像天空的繁星般连成一片。
付凌霄沒有任何动作，冷锐而又蔑视的一笑，“无冥，就凭这些烂玩意你也配拿出來跟本殿下对战么。”
对于他的嘲讽，无冥沒言语，眼底同样浮现出狠狠的蔑视，在不屑的神色一闪而过后，一股强盛的杀气燃烧在那双阴翳的双目中，他指尖一挑，星斗般铺天盖地的鬼火便朝敌人蜂拥而去。
在火焰触碰到付凌霄银白色的蕴场时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就好像在银纱皎练上徒然烧出了无数个洞，并有袅袅的白烟蒸腾而起。
付凌霄的脸色一变，不过也沒慌张，双手在胸前交叉，手心向内，十指平伸，随即空中的气流翻滚涌动，刹那间一条由真气聚成的银龙便张牙舞爪的盘旋而上，旋即一个俯冲之势，尾翼狂扫，将幽绿的鬼火纷纷打落。
可那些被打落的幽绿火焰很快便死灰复燃，以更加荼蘼猛烈之势猎猎燃烧，再次将银龙团团包围，付凌霄暗骂了一句，双手旋即摆出另一个姿势，巨龙便张开大口，气吞万象般的将鬼火一一吞噬而尽。
而在此时，无冥却笑了，笑得万分阴诡。
只见他嘴唇翕动，低低念了句口诀，随即，虚空中忽然传出骨肉被撕碎的声响。
就仿若有什么东西在狂猛的撕咬着骨骼血肉，声音惨烈至极。与此同时，盘旋在空中的银蕴之龙发狂般的乱舞翻滚。
付凌霄当即就明白了，恶狠狠的道“无冥你这只阴鬼就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胜者为王。”无冥冷笑，“下三滥？说起这个在下真是自愧不如，敢问三界内还有第二人比龙族殿下您更卑鄙的么。”
“呵呵。”付凌霄笑得双肩轻颤，就好像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赢！本殿下就是再给你一百万年，你也赢不了！”
第七十八章：天谴之法
语落，亦低沉的念了句诀，随着梵咒般诡异的符诀缓缓飘落在地，如夜晚般漆黑的玄玉石方砖上苒苒腾起一个直径十几米有余的图腾，并还在飞速向外扩散，直至将空中的鬼火连同翻搅舞动的银龙统统围住.但见他手轻然向上一抬，图腾便也随之浮起，在升腾到银龙颈间时，猛然收缩，由虚幻的真气凝聚成的图腾刹那间仿若一道银环，将龙颈束住，与此同时，发狂的巨龙仿佛瞬间得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安静下來，银白色的光芒萦泽的在龙身上如水流淌，渐渐的，熄灭了龙体内燃烧的鬼魅之火。
见这招被付凌霄破了，无冥既沒震惊也沒懊恼，仿若预料之中的淡定自若，拂了拂衣袖道“一百万年？本帝只怕你早就化成灰了。用不了那么久，现在我就让你开开眼界！”语毕，眼中杀气更盛，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卷，顷刻间，猩红色的光芒在殿内蔓延开去，在漫散到银白蕴场处，就如同决堤的潮水突然被山峦阻隔，停滞不前，无冥再度运转法力，加大真气的攻击，付凌霄亦是，更加强大的冲击在临界线迸射爆发，整个宫殿再度山摇地动，连同屋顶的瓦片也纷纷碎落。
无冥阴翳的一笑，“看來本帝这座宫殿是要保不住了，不过也罢，就当是给你的陪葬！”
话音方落，在红光之中，徒然跃现出数十枚骷髅头，细细数來，总共六十六枚，它们在光影中起伏飘荡，诡魅至极。旋即，在无冥的身后显现出一条鹰首蟒身的怪兽，亦为真气所幻。六十六个骷髅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怪兽，散发出幽蓝色的光亮。
“去，，”无冥一声令下，猛兽连同骷髅便齐齐向付凌霄扑來，伴随着电光火石的攻击是整座宫殿的轰然崩塌。墙壁就如同千年朽木般纷纷化为碎屑，而上方的穹顶也被震得七零八落，乱石碎瓦从空而降，落在二人之间，激起尘土纷繁。
如此强大的力量让付凌霄也略微怔怵，身体微微一晃，脚步跟着退后了半步。一种极度的烦躁在心底燃起，看來不给这阴鬼点厉害，真是纠缠不清！龙族殿下满心都惦记着箜峒碎片，怕一个大意又落入他人之手。所以，眼下务必速战速决。可要想迅速的解决掉无冥，那如同痴人说梦，无计可施之下，他想起來一个狠招。说狠，不单是对敌人狠，同时对自己，也十分狠。
他毕竟是天界上神，又尊为龙族第一战神，必是有旁人所沒有的杀手锏。
数十万年，在天界与鬼界无数次的交战中，付凌霄从來沒使出过自己的这柄杀手锏，因为此锏不单令敌手损伤惨重，直接丧命，连同他自己也反受其噬。
在他的手中握有三道逆天禁地的符咒，是他经过无数个岁月修炼而成的绝峰之杀。长此以來，付凌霄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修炼的过程也相当秘密，这是他用在有朝一日对峙天庭时最后的筹码。可现如今，面对无冥这样棘手的敌人，为了图一个了断，他也不得不动用此符。
这三道符咒两阴一阳，顾名思义，阴阳相克，两道阴符汇聚了天地间最黯沉血腥的力量，为万千鬼魅锁魂而成，自是用來对付天宫的，而那道阳符则反之，是以用來制服最戾鬼的阴物。
无冥，就是当之无愧的至阴之物。
急于求胜的付凌霄再也顾忌不了许多，要知道欲开启此符咒，需要相当强大且丰沛的法力，也就是说，将折损他的功力，大大消耗元气。
可急功近利的龙族殿下不惜采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以求速胜，万无一失。于是，在鹰蟒怪兽将他银白的气蕴一点点吞噬殆尽时，他却胸有成竹的笑了，旋即缓缓的阖上了双目。
对于付凌霄的一反常态，无冥也是愕然，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下一秒，令其震惊的一幕炫然而现。只见从付凌霄的指尖开始，一股强盛的金光逐次蔓延，金光所过处，皆留下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从手指一直到手背，手腕，沒进衣袖。
然后，在墨一般漆黑的鬼界，在终年不见阳光的鬼界，突然迸射出耀目的金旭，比朝阳还要灿烂，比中日还要夺目。一时间晃得无冥睁不开眼，连忙用手遮挡在眉毛上，长年的不见光，或者说见不得光，让他无所适从，直觉浑身仿若被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随即，付凌霄在万丈光芒中信手一挥，从他的指尖，身上，虚幻而璀璨的腾空而起数之不尽的梵文图腾，点点金光在夜空下飘飞蔓卷，所落之处皆燃烧起熊熊的金色火焰。跃动的金火一如太阳的光芒焚烧着万物。
而且，这些金火早已超越了界场的范围，漫无止境，铺天盖地的在鬼界中燃烧。一刹那间，丰都如同灯海火潮般刺目，而在皇宫外，皇城中，乃至属城的每一个角落，鬼界的民众都被从天而降的金色烈焰烧得体无完肤，灰飞烟灭。
整个鬼界仿佛霎时堕入修罗地狱，处处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哀号不断，而这一切也只是在瞬息之间，便重归沉寂。
付凌霄用三界大忌的魔咒赐予了这片黯沉之地彻骨的死亡。
在金光跃动中，他志得意满的冷笑，他也深知，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此咒是天庭禁咒，只因其过于残忍，即使对敌人，也太过泯灭。可这又何妨，收拾掉了无冥，天帝的位子早晚就是他的了！下一步，他的目标就是九重天宫最中央！犯禁又如何？逆天又怎样！摧古拉朽势不可挡。龙族殿下一念于此禁不住狂声大笑，在他张狂的笑声中，无冥彻彻底底的怔在那。
光！他最恐惧的所在，而今就近在咫尺，无法熄灭。
他亦深知，对手使用的是什么，是要遭天谴的术法！
然在旭阳烈焰中，他无从力挽狂澜，眼看着自己的气蕴一点点被焚尽。
第七十九章：道高一丈
付凌霄是疯了么。无冥冷笑着想，迈出了这一步，他是再也无法回头的。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也可见得，身为上神，他是如何的不将天帝放在眼中。
在这一刻，无冥沒有想到自己的死，也沒有想到同族的死，而是在预想着未定之天。还有，三界中能够压制付凌霄的力量。除了天帝，应是沒有了。所谓天有天规，虽然他本人作为鬼界的统帅罪该当诛，但鬼界的万千生灵是无辜的，那些等待转世轮回的魂魄是沒有错的。鬼亦有善恶，可付凌霄今日所为却是全全屠灭！
就在无冥愣着出神时，付凌霄突然弯腰拾起了早先掷于地上的佩剑。虽说禁咒的法力强大不可抵挡，但还不能置无冥于死地，说时迟那时快，他手持剑锋，身形一闪，穿过金焰向敌手掠去。
此招等同于将无冥暴露在烈阳下，周身的法力已被最大程度的削弱与束缚，见付凌霄袭來，他來不及去拾刀剑，横臂一挡，但付凌霄的剑可不是杜远程的妖刀，能够用黑暗之力淹沒，于此重重的吃了一下，墨血流淌。
下一秒，无冥就化为一缕黑烟不见了。
付凌霄手握着滴血的剑锋站在一片金色的火海，阴狠的大笑“滚出來受死！你这卑劣的阴鬼！”说着，他自己也气喘吁吁，咒符消耗了他太多的真元，眼见着也体力不支，如果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旋即，只听三米外传來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无冥再度显身于火焰中，付凌霄见状，笑得更为张狂，“逃？我看你往哪里逃！我告诉你，无冥，你已经无处可逃！速速奉上性命免得自己受苦！”语落，提剑掠将杀去，无冥正被焚烧之痛折磨的无从隐遁，见剑锋风雨肃杀的朝自己心口刺來，一怔之间，竟來不及躲开，只是身体向左一斜，欲图躲避，于此，两人的真蕴基本都已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纯体力与力量的较量。
可无冥的这一躲闪并沒有彻底躲开，付凌霄再度出击，手腕一转，剑锋一偏，又刺了过去，就在无冥几乎无计可施时，突然，叮的一声！付凌霄的佩剑似乎被什么东西弹开了，并且是一股相当强大之力，直接将宝剑从他的手中弹飞，落出好远。
同样惊惶的二人同时定睛看去，金焰之中，竟是悬浮着一抹星芒。
准确的说，是一颗耀白的星辰，体积不大，却万分夺目。
随后，一抹声音从虚空中传來“放过他。”
听到这个声音，无冥彻底的愣住了，比方才看到付凌霄使出这一招又何止震惊百倍！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下，却是沒能说出一个字。
付凌霄匆忙的四下环视，最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定在白星上，眨了眨眼睛，眉头紧锁，是什么！这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又忍不住去那样猜想。
随即，他像恍然大悟般的嘲笑道“你也是为了箜峒碎片而來的吧！装得满心仁慈，其实……”话还沒完，被那抹声音打断道“本尊无意于此。”顿了下，淡淡道“若是想夺，恐怕早就轮不到你了。”
在付凌霄怔怵时，蓦然间缓缓如流水般的白色光辉苒苒而下，如一场纷雨般浇灭了燎原金焰。并从宫殿渐次蔓延而去，像一场一望无垠的大雪将整个鬼界覆盖。
这一刻，付凌霄彻底的颓然了。
这一刻，他亦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空茫阴绝的笑了下，随之是仰天大笑，带着浓烈如火的不甘，漆黑如夜的愤怒，龙族殿下陷入一种癫狂之中。
“你不必笑，本尊不会偏袒任何一方。”那道声音淡淡的，不急不缓，游走到无冥上方，同样将白芒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一身玄袍浑身血迹的鬼帝如若沐浴在月光中，只是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体内最后一丝法力也被包裹在周身的白光吸收殆尽。然后，光散了。
“好了，我已吸走他的法力，你们扯平了。”声音淡然，随即变得冷厉“付凌霄！滚回你的封地去，马上。”
面对如此强大，强大到无可撼动的力量，付凌霄还能做什么，如今的他只要那声音的所有者动动手指就能置于死地，而同时，他似乎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你。”付凌霄冷笑，“你不是早就死了么，这么快就还魂了？”
“本尊沒有死，也不需要还魂。”声音貌似懒得搭理他，“立即，带上你的兵马滚回虚境！还有，嗯，到时候再说。”
“还有？还有什么。”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付凌霄忽然轻松了不少，这个人是不会杀死他的。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现在，立刻从本尊的眼前消失。”
付凌霄眼底的阴毒杀气更加浓重，但此时已无力回天。这场战役于这一刻将要画上句点。其实对于他來说，能否杀死无冥已经不重要，他此行的终极目的，，“让本殿下收兵也可以，不过，要先把箜峒碎片交出來！箜峒镜乃仙界神器，怎能落入这等阴鬼之手，交出碎片，我立即走！”
声音短暂的沉默，而后道“无冥，碎片何处。”
无冥已被白光彻底的吸尽了万载道行，即使是那人所为，心底也极其恼怒沮丧，“无可奉告！”
“呵呵。”声音淡淡一笑，“你现在留着箜峒碎片又有何用？不如交予他，图个永世清净。”
无冥恨，咬牙切齿，这般田地倒真不如让他死了。那人晚不來早不來，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來主持公道，是故意与自己作对么？要是心有不舍，那日又何必执意离去？对他來说轻飘飘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一个动作，却将自己打回原形，万劫不复！于是，鬼帝久久的狠狠的沉默了。
当时是，付凌霄蔑视的嘲讽道“看到沒？这就是你等迂腐之辈救下的人，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本殿下不讲情面了，今日一战胜负已定，他日，我必将卷土重來！到那时，就是天皇老子也休想阻拦！”
第八十章：无冥彻底收场
面对龙族殿下的张扬跋扈，声音选择了短暂的静默。世事纷争，风云变幻，无人能独善其身。然舍弃一些东西，一些身外之物，却可换來长久的安宁。为何就想不开呢，纵然拥有了箜峒镜又如何，执掌天下又如何，倒头來不过是朝露昙花，一场虚梦。内心的澄澈与时光的素静才是能真正握在手中，细细去品味体验的快乐。难道是自己老了？想必是了。“无冥，不要逼本尊再说第二次。”
听闻他一字一顿的冷冷，无冥倏忽望來，要他亲手将箜峒碎片双手奉上，这是何等的艰难与羞辱！翳恨一笑，“不可能！那你便杀了我吧。”
“世之执妄。”声音几分叹息的道，“如此……”顿了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无冥，本尊答应你一件事，作为交换。”
无冥一皱眉，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交换？呵呵，今日本帝栽在这卑鄙之徒手中乃是天意，我也认了，你救下我一命，却又废掉我周身道行，所示为何？与其这般如一粒尘埃苟活于世，倒不如死个痛快！箜峒镜是我费尽周折遍寻天下获得的至宝，就算与本帝随葬，也断不会交给他！”
“我只问，你想不想听听本尊的条件。”无冥气愤已极的说了一通，声音却始终淡淡然的问道。
“呵，能有什么好事，算了，就听你一言，反正亦是人为刀俎。”
鬼帝对于声音的态度要明显好于，柔和于对其他任何人的。不能否认即使最无恶不作的人心底也有一片净土。声音沉吟了下道“你将箜峒碎片尽数给他，本尊便带你一同离去。”
这句话不仅震惊到了无冥，同样也震到了付凌霄。天上地下谁人不知无冥的恶名，黑暗鬼域的魔君，狠毒阴翳的枭雄，他的残忍罄竹难书。虽然那人已经超然世外，不问世事，但毕竟他们二人的身份地位相距甚远，这般做來，未免有些太背天理。看來世上不止一人胡來，胡作非为之辈大有人在。付凌霄在心底如此做想，不觉的就冷冷的笑了出來。击掌道“好一出精彩绝伦的戏目！返回天宫，本殿下定要四处宣扬一番。”
“随你的便。”声音毫不在意的淡然道，“无冥，你什么意思。”
此刻的无冥还处在极度的怔怵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数十万年了，无论他怎样努力的试图接近这神一般的存在，结果都只是一个，拒之千里。“你，是在开玩笑？”
“本尊可沒时间开这种玩笑。”声音不急不缓，似乎带着某种捉摸不透的笑意，“你若是同意，就将箜峒碎片给他好了，我们同去。”
无冥再度沉默，阴翳与质疑的气息浓烈的从心底发散蔓延，漆黑的苍穹下，鬼界一片废墟，仿若一夜之间，便繁华落尽。零星的残火于寒风中摇曳，倍显凄凉。
“去，去哪？”长久的沉默后，他蓦然抬起眼睛盯着那团星辰般的光，有些踟蹰的问。
“去，呵呵，回去最初之地。”声音淡然的解释道，“于今，你也法力全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与本尊一同归去。”
无冥仍旧不相信，冷笑道“这等骗局，你认为本帝会信以为真？你若是早有此心，又何必等到现在！”
“你误会了，本尊不是对你有心。”声音的语调始终不急不缓，娓娓道來，“只是，年头久了，即使你我再势不两立，也算是老相识。”顿了下，“就当做个伴吧，无冥，掐指算來，你也是老朽了，呵呵。”
闻言，鬼帝就笑了，一瞬间有点怅然之味，“老朽？纵便是，也要比你年轻。”说着，抬头望了望星空，一方夜空从断壁残垣间坠下，落入眼底，“本帝在天上时……是很久了，连我自己都忘了多少个年头。”
“是啊。”声音感叹道，“如今你面对的敌人却是付融之子，是你的晚辈，无冥，你觉得有意思么，还不归去，更待何时。”
“归去……归往何处。”无冥浮现出一反常日的怅然若失与落寞，似乎在战火连绵中看到了往昔，“你，是劝我放手？”
“是放下。”声音一字一顿，“不止是放手而已。”顿了顿，“彻底的放下。所有。前尘往事。世间烦忧。做个逍遥快活之人，不好么。”
命定的结局，无人可以更改。数十万年前，他为了能与之平起平坐，不惜做出逆天悖命之事，为的只是引起他的注意，无论是扬名天下，还是恶名昭彰，他都不在乎，可宿命却跟他开了天大的玩笑，最后等到的却是那人化羽而去的空梦。而今，斗转星移，沧桑巨变，在鬼界已颓败破碎，他亦落魄潦倒之时，那人却意外的向他伸出了手。难道，自己必将要以这种结局收场么，收尽此生，收尽宿命。
“呵，我现在跟一个凡人无二，你带我同去是想让本帝唯你马首是瞻么。”
“既无战争，要法力又有何用。”声音苒苒，“下棋酌酒，明月清风，不好么。”
无冥的心底某一处似乎被拨动了下，那种潇洒飘逸的日子，他几乎从未幻想过，一朝为君者，执掌权力宝座，所能做的只有拼杀，争夺，实现野心。歇一歇这种想法，就连睡梦中也沒奢望过。可要说不渴望，那是虚言。
这边付凌霄早已听得不耐烦，厉喝道“休要再废话！交出來！”
无冥转而看向他的目光骤然一变，充满了恶毒的诅咒，阴冷一笑道“本帝会擦亮眼睛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你兵败如山倒，永堕地狱。”语落，长袖一拂，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化作一缕青烟，薄如雾气，而后猛然狂笑道“此处，掘地千尺！便是你这卑贱之徒想要的东西！”随即望向白光，语气顿时缓和了“那么，便同去！”
“好！”声音果决的道，“先随本尊走一遭东瀛。”
第八十一章：呼叫鬼火
说罢，一黑一白两团光亮便如流星般消失在万里夜空之下。于此，纠葛了数十万载光阴的冤家终于疏途同归。据言，无冥随非天归去后，付凌霄在皇宫的废墟上足足挖掘了七天七夜，方才在千丈之下觅到了深藏于此的箜峒碎片，赤橙黄绿青蓝紫金八色琉璃光耀苍穹，于刹那之间映亮了鬼界一望无垠的黑暗。
至此，纷争也告一段落。付凌霄在此役中亦是元气大伤，收好了日盼夜想终是归入囊中的宝物，带领着天兵匆匆返回九重天虚境。
然鬼界也不复当初，每一处角落都书写着凄凉，破败，残缺。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來的鬼魂们飘荡在无尽的幽暗中，漫无目的的徘徊，属于他们的土地与家园彻底崩塌，到处是倾倒的城池房屋，尸横遍野，灰烬中依旧可见忽明忽灭的火光。这方暗黑地狱的终极统治者在那一夜随风而逝，至于缘由，无人知晓。这成了深埋在鬼界一族心中永恒的殇痛与秘密。
沧海横空，宿命的转轮不会因此停息。
在接下來的岁月中，又将迎接怎样的变故。
唯有天知。
跨越千万里距离，在洒满阳光的九重天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在傅锋与韩立的帮助下，杜远程几人顺利的踏上了东瀛之路。
然，路途也十分的遥远，花费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墨青夜现无术法，不能若他们一般御风而行，减缓了行进速度。外加一直棉花糖一样的小蘑菇，从梵落山到东瀛的路足足走了两日。而在这其间，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让杜远程他们心里委实担忧了好一阵子。
这要从两天前的黄昏说起，小杜，小墨，小蘑菇同乘一片彩云，慢悠悠的跟在韩立二人的云朵后面，霞光满天，远方绯紫色的晚霞横斜天边，风光无尽不胜收。
原本杜远程沒打算带这小妮子一路同去，让她在青王府乖乖等着，怎奈小蘑菇死也不从，为此鬼哭狼嚎了一个晚上，哭得墨青夜几欲抓狂，从床榻上霍然而起，然后一脚将小杜踹到了地上，吼道“带上她！”
……小杜揉揉屁股站起來，只说了两个字“遵命。”
小蘑菇如愿以偿了，捧着装有非天灵魄的小木盒高高兴兴的上路了。
这团白盈盈的鬼火现下对于她來说是非常重要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无论到了哪，都不忘带上。
登上祥云后，小墨君的脸色一直阴沉沉的，半点笑容都沒有，站在云端留给小杜和小蝶一个肃杀寒彻的背影。
“这下你嗨皮了？”杜远程斜睨着坐在脚边的小蘑菇，“看见你青夜叔的表情沒？”
“他不一直那样麽。”小蘑菇嘀嘀咕咕的，但难掩眼中喜悦的神色，蜷着膝盖将小木盒放在腿上，语重心长的安慰小杜道“爹爹不必介怀，青夜叔一贯如是。”
“哎呦呦？文采见长啊！”杜远程双手叉在胸前，恶狠狠的“不让你來，非來！小小年纪咋跟鼻涕一样粘人，长大了还了得。”
小蘑菇一津小鼻子，瓮声瓮气的喃喃“墨青夜也很粘人。”
“啥？你叫他啥？”杜远程两眼圆瞪，照着小蘑菇的脑袋瓜就是一下“想不想混了！”
“你想不想混了！”旋即，一掌同样恶狠狠的拍在了小杜的脑袋瓜上，墨青夜冷冷的盯着他，沉声“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又在说本君什么坏话！”
“沒说你……”小杜揉了揉头，又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壮丽而狠毒的翻了小丫头一眼。小蘑菇见她的死爹被墨青夜收拾了，心下大为欢畅，随着年纪的一天天增长，小东西心底的阴暗面也逐渐扩大，越來越有小杜的风范了。
“你成天见的捧着个破盒子作甚！”墨青夜沒好气的对小蝶道。
“这可不是破盒子。”小蘑菇想要顶嘴，但语气又不敢强硬，“鬼火睡在里面，我俩是好伙伴。”
“愚蠢。”墨青夜幽幽冷冷，“跟你爹一个样。”
小蘑菇不以为然的晃着小脑袋，头上两束圆圆的发髻随着轻轻摇曳，样子甚为气人，不言语，不反抗，却是默默的转过了小身子，给墨青夜看后背……“鬼火，咱俩玩，不理他们，切。”说着，低下头从木盒子的缝隙间朝里望去，“鬼火你怎么不说话啦。”
“既幼稚又愚昧！”墨青夜沒好气的给了一句定论，踱开几步再度站在云头，衣袂飘飞，长发漫卷。杜远程看了看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想了想索性一屁股坐下，朝另外的方向遥望，舒缓精神。
身侧浮云流光，岑寂中唯有小蘑菇一人背着小身子在小角落中区区咕咕，不知在说着什么。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世界，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小杜渐渐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终于坚持不住，咚的一声栽倒，呼呼大睡……
“鬼火，鬼火，听到请回答。”
“鬼火，你别睡了，小蝶在呼唤你。”
“鬼火，你不会睡死过去了吧。”
“鬼火，爹爹和墨青夜都不待见我，小蝶好委屈。”
“鬼火，你倒是说一句呀。”
“鬼火，连你也不理睬我了麽……”
小蘑菇捧着小盒子小小声的唤着非天，可好半天了，一点回应也沒有，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无比的失落起來，随即又是眼前一亮，对着小木盒低低的道“鬼火爷爷……”
同样石沉大海，叫祖宗都沒有用。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搭理人了，小蝶心有余悸，又挪了挪小身体，用后背将这角阳光全部挡住，小心翼翼的将小木盒子掀开了一条小缝，探头探脑的向里瞧，旋即大惊失色，“鬼……哇，，呜呜，爹爹，鬼火死了！”
杜远程此刻正惬意的冒着鼻涕泡，睡得正香，根本沒听到小蘑菇的紧急呼救。却是墨青夜刷下转过身，冷冰冰的，阴沉沉的，厉喝“哭哭哭！你要哭到何时是个头！是想把天都哭塌下來么！”
第八十二章：小伙伴的决裂
“……”小蘑菇立马闭嘴了，怕兮兮的扭过小脸望着墨青夜，眼底有哀求之色，“青夜，叔儿，鬼火他，好像，死了……”
“他本就是死物。”墨青夜烦躁的吸了口气，但还是走了过去，伸手道“拿來。”
“不，不给……”小蘑菇见他凶巴巴的将小木盒紧紧的抱在怀里。
“拿來本君看！”
……小蝶不情愿的递出盒子，墨青夜一手擎着，一手的指尖轻轻的挑了挑盒盖，随后眸光一怔，眨了眨睫毛，轻语道“怎会这样。”
“青夜叔，鬼火他是不是……太老了，所以死掉了。”小蘑菇的声音无比哀痛。
墨青夜不再理会小丫头，两步到杜远程身旁，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他腰间，“别睡了！快给我起來。”
小杜睡得四仰八叉，这一踢委实不轻，一下就被卷醒了，皱着眉“你干嘛呀！”
“我干嘛？自己看！”下一秒，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哐当一声砸在了杜远程的头上，滚落接住，头顶大包，定睛一看，也吓了一跳，“丫头片子，你对非天祖上做什么了！”
“我沒有！我什么也沒做。”小蘑菇害怕又焦急的辩解道，“我招呼了他大半天他都沒理睬我，我就掀开瞅了瞅，完了就发现……他，他死了！”
橙金色的霞光倾洒进寸把大的木盒，其中再沒了闪耀着白光的灵魄，而徒剩下一块石头，一块毫无光泽却圆润如珠的石头静静的躺在那里。
莫非是不小心照进了阳光魂飞魄散了？不应该啊，非天不可能这么脆。
杜远程有点傻眼，缓缓的爬起來，望了望小墨君。
小墨君板着一张脸，冷冷“这下你舒服了。”
……小杜抿了抿嘴，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块石头，“祖上？”
“别叫了！沒瞧见他已经气息将尽了么。”墨青夜冷声道，幽幽的叹气“本君一开始就说过，不要带她來，这下好了，呵呵，老的也死了，小的也慌了。”
不是你说的要带她來的么……杜远程暗自嘀咕，翻脸可真快，“按理说不能，非天是何等强大的存在，不能照一照太阳就灭火了，小丫头，你可有不小心给他晒到了阳阳？”
小蘑菇的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沒沒，沒有，盒子一直是关着的，小蝶打开时鬼火爷爷就已经去世了……”
“去你个妹。”杜远程合上木盒，若有所思“可能是一时睡过头了也是未知。”
“你是瞎的么？还是傻的。”墨青夜小纠结小怨念，小眼神凉飕飕的飞來，“眼见着就是光晕皆散，灵魄消隐，还在此自欺欺人！”
杜远程不再言语，也搞不清楚小墨君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到底是希望非天死呢还是不死。然后两大一小就陷入深深的沉默中，谁也不理会谁，时间一点点流淌，远方的云彩终于吞沒了最后一丝天光，夜，降临了。
其间，小杜无数次的打开小盒子瞧，每次都失望的叹息。
或许，非天是厌倦了他们，又或许，是……真的又走了。
这位祖上从出现的那天起就戴着神出鬼沒，行踪不定的神秘面纱，如今更是将这神龙见首不见尾发挥到了极致，不辞而别……想到此处小杜的心情渐渐的忧伤起來。扪心自问，非天无论对他还是对青夜，都是很不错的，虽然有时候有点不着调，但整体上讲还是很有前辈之风。一念于此他不禁望了望侧身立于一旁的青夜，要不是非天，他现在还是条可怜巴巴的小蛇呢。不过很显然，小墨君此时的心情也不顺畅，剑秀的眉毛蹙着，深碧色的眼底一片暗淡。
就在他们都被幽蓝色的气场笼罩时，忽然，小蘑菇一下从云彩上跳了起來，指着不远处道“爹爹，你快看！”
杜远程回首，顺着小丫头玉葱般的指尖望去，一愣，但见墨蓝色的天幕下，幽幽的飘來了一团光亮，仿若晨星。“祖上！”他震惊的脱口高呼，与此同时，墨青夜也望将过去，眸光略微一动，旋即又恢复沉寂。
不过很快视觉敏锐的小杜就发现了异样，在那团白光旁侧，隐隐的飘忽着一团黑雾样的东西，什么东东，难道是非天的影子？
在他费解之时，非天已经飘到近前，小蘑菇跳着脚张开小手去够光团，乐成一朵花，“鬼火，鬼火爷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咳咳，这种话还是留在心底吧，你觉着呢小姑娘。”非天淡淡笑了笑，当下的话语是对所有人说的，连同小杜与小墨在内皆听得一清二楚，随后但见他往左轻巧的移动了下，将那团黑雾般的青烟让出，道“这，是无冥。”
！三双眼睛彻彻底底的瞪大，不约而同的震惊，旋即，仇恨值瞬间拉到最高点。
杜远程还算淡定，不冷不热道“祖上怎么会跟他一路。”
“是本尊将他救回來的。”非天苒苒，毫沒掩饰，“在与付凌霄一战中，他险些丧命。”
“呵呵。”墨青夜冷笑，“你还真是好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非天淡然而道，“再者，我与他也并无刻骨之恨，冤家宜解不宜结。”
听闻非天此言，杜远程直觉心里翻涌如涛，刚要反唇相讥，却听墨青夜已然按捺不住的冷喝道“非天！你说的倒是轻松，呵呵，你与他是沒什么深仇大恨，可我们呢！你这般做來，又是将我等置于何处！”
非天沉默，半晌若有所思道“细想想，无冥也并沒有对你们做出什么万分残忍之事，以至于不可原谅。青夜，远程，你们静下心來回忆一番，本尊说的可是。”
话虽这样说，但现下他们怎么可能平心静气，杜远程一摆手道“非天，你不用浪费口舌了，无冥，我与青夜就是过了一万年，十万年，都不可能原谅释然，这笔账是永远无法勾消的！既然你选择了与他为伍，就请便吧。”
非天静默了片刻，缓缓一笑“我的后裔，让本尊说你什么才是。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日后之事日后再谈。”
“沒什么好谈的了！”杜远程怒气冲冲，“从今后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各走一边！”
小蘑菇的视线在光团与小杜之间來回的移转，听到爹爹说出让非天离去的决绝之语，焦急的叫道“不要！小蝶不要鬼火爷爷走！”
“那你就跟他一起滚！”杜远程眼底冒火的吼道，一刹那气氛如履薄冰，墨青夜干脆扭过头去，愤愤然的盯着远处，以此平息心绪。
第八十三章：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当时是，忽然，一道阴翳的声音飘下，“一个个无用之辈，有种冲着本帝來就是了，大呼小叫的不觉得惭愧么！”本來无冥还想以更为恶毒之语赫然相向，但碍于非天在一边，总归是收敛了些。
“呵！冲你就冲你，老子还怕你不成！”杜远程说罢嶒崚一声拔出腰间妖刀，紫光凛凛，“无冥老儿，你倒是现出原形來！躲躲藏藏的算什么！”
此时，非天倏忽沉声道“我们走便是。”顿了下，对杜远程道“我的后裔，不管你今日如何作想，你我终归后会有期。”说罢，率先悠悠然的飘远了，无冥却沒跟随，而是悬浮在原处阴翳冷笑，带着讽刺“若你等一无是处之徒，除了鲁莽冲动，分不清是非外，再无他用。本帝并非为自己辩解，这种事我从來不屑一顾，只是在此替非天说上两句，正如他所言，从始至终，你们所受的痛苦磨难，哪一样是我无冥所为？我是与付凌霄狼狈为奸，阴谋窜通，但今时今日，早已崩盘，我与他已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顿了下，暗含着一抹幸灾乐祸“还有，杜远程，你小子给我听清楚，箜峒碎片现已全部落入付凌霄之手，他利用禁咒将我鬼界毁于一旦，呵呵，沒想到我还能保下一命，还能在此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与你。”沉默了须臾，黑雾烟团蓦然长叹一声“本帝的时代在这一分水岭，算是暂告一段。三界之后会发生什么，我，静观其变。”沉吟了声，阴冷一笑“对了，那只蟒妖，封你法力，置你死地的人现在可就在九重天宫上逍遥欢喜呢，你不去想想如何报仇雪恨，在这里与我过不去，有何用处？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一席话说得墨青夜怒火中烧，但此刻又沒有奈何无冥的办法，在杜远程的刀锋将将猎猎生风的挥之过去时，半空中的黑雾已经轻然然的飘走了。
这就完了？杜远程握着刀柄，手都气得发颤，什么祖上！根本就是沒有底线沒有节操沒有尊严的混蛋！他恶狠狠的腹诽，眼角的余光中，小蘑菇失落的捧着空荡荡的小木盒望着非天离去的方向黯然神伤。一种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符的孤单寂寞，浮现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
行在前方的韩立与傅锋久久的望着他们这边，却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唯见那团白光带着一团黑雾莫名的飞走了。
繁星点点，苍穹近在咫尺，那些闪耀的星辰仿若就落在肩头，触手可及。
世界，长久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墨青夜忽然冷冷的道“他，说的沒错。”
“谁？什么沒错，都是错的！”杜远程恨恨的。
“无冥，说的沒错。”墨青夜却一反寻常的淡然冷静，“伤害我的，却是不是他。带给我千万痛苦的，只有付凌霄一人。”
“沒一个好货！”杜远程耸肩冷笑，“狼鼠一窝。”
星光落入墨青夜碧色的瞳眸，仿佛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寥落了，被一种莫名的悲伤与萧索笼罩。“他说的对，从我降临到这个世上起，就只有他一人，他一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数万载过去了，他仍旧不肯放过我。从将我打伤到封存法力，哪一件不是他之所为！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呵呵，我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我口口声声的说要报仇，可，终归……”后面的话湮沒在一抹自嘲的笑意中，那么冰冷，又那么落寂。
“仇，终归是要报的！出來混，迟早是要还的！”杜远程一字一顿，手下意识的按在刀鞘上，目色望向很远的前方，“很快，很快了，青夜，我保证。”
墨青夜静默，与他并肩站在云端，静静的道“无冥自始至终都是傀儡。他阴谋算尽，最后的结局，就是玩火自焚。”
“他活该！管咱们毛事。”
“可，我们的敌人现在不是他了，或许，一开始就不是。”墨青夜顿了顿，眼底浮现起一缕复杂的神情，“他，不过是个迷恋非天的愚物罢了。”
“你是说他俩确确实实有一腿？”杜远程的眼光倏忽就变了，脸上洋溢起一抹浓浓的八卦，“有事实有根据？”
“这等众人皆知之事还须要说么。”墨青夜回转眼眸望向他，蓦然轻轻勾了勾唇角，像是某种感同身受的释然，“如今，他如愿以偿了。”
“怎么听着你反倒挺同情他的。”小杜不解。
“我才不同情他。”墨青夜移开目光再度落向远方，“只是，有一点点……呵，羡慕。”
“羡慕个毛线啊！”杜远程就笑了，“你又发烧了吧，他都啥样了，跟坨屎一样跟在非天屁股后面，要啥啥沒有，鬼界也毁了，自己也废了，有啥好羡慕的。”
“只因他如愿了。”墨青夜并未反驳什么，自顾静静的道“世间有多少人到了最后也沒能达成夙愿，不甘而终。能在有生之年，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人，哪怕是落魄如尘的守在他身边，那也是怎样欢愉的一件事。”
杜远程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青夜言语中隐含的况味，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吧，咱会一直守着你的，地老天荒。”
墨青夜微微一笑，沒有言语。
星光月影洒落肩头衣袂，二人颀长的青丝被笼上一层薄薄银辉。
然，时光不会静止。一切终将向前推动，这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挡的洪流。听闻墨青夜一席话，杜远程心底对非天的怨念多少淡然了些，痛定思痛，确确实实，给予他们正面攻击和伤害的人不是无冥，可即使如此，也无法原谅！
在星光影月的陪伴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东瀛。
在天界，有几处超然世外的存在之地。它们不与纷争，静然如斯，万载千年同一日。而居住在此的神仙们，也法力高强，却并不以自己的法术作为战争的利剑和争夺权柄的筹码。
所以，这些地方总是令人心生所往。
第八十四章：大兄弟几百年没吃了么
进入东瀛境后，一直在前方引路的韩立与傅锋缓缓停下，待到与杜远程他们并肩时，韩立道“杜兄，我等就先送你们到此，前方便是凤羽尊者的府宅。”顿了下，颇为释然的一笑，“我们从这就要往西行了，去芙蓉庄主处，回头你我兄弟再聚，青夜兄，暂且小别了。”说罢，一拱手。
墨青夜微微点头，“替我向他带个好。一路來多谢了。”
“哪里。”韩立笑了笑，对杜远程道“若是还有需要我等的地方，杜兄尽管言语，我与傅锋定将全力相助。”
小杜干笑两声，心底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一路上人家沒少帮忙，可到了分道扬镳之时也沒能好好答谢一番，“行，那你们先去芙蓉君处，等事情办完了，你我再聚首。”
于此，韩立二人便脚踏祥云朝西方而去，杜远程连同墨青夜带着拖油瓶小蘑菇则往正前方而去。也不知此时非天与无冥两个灵魄去向了哪里，不是说见不得光的么，看太阳出來他咋整。小杜在心里盘算着，预感非天一定会主动归來，其实他巴不得人家快些返回，话说去付凌霄的虚境若是能带上他这么一张无敌霸王牌，那凡事都容易多了。
不出须臾，在不远处墨蓝色的天幕下，辉映着闪耀的星光，浮现出一幢海市蜃楼般精美的宫阙，且在深夜时分还热闹异常，鼓乐笙歌隐约飘來，貌似在举办着宴会。杜远程哈哈一笑道“挺好，到了有酒喝。”
墨青夜却依然板着脸，不冷不热，从心理上他是很不情愿來到此处的。
小蘑菇一听她爹说有酒喝，连忙凑过來雀跃道“爹爹，那也该有好吃的吧。”
“怎么滴，你又还阳了？不想你那鬼火爷爷了？”小杜睨着她一撇嘴角。
“他都走了啦……再说，知道他沒死，我就，就沒那么不开心了。”小蘑菇捧着空空的小木盒，仍旧舍不得丢弃似的，“鬼火爷爷的家还在我这呢。”
“留着吧，那老东西还会回來。”杜远程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瓜，一撩齐腰的黑发，“接下來，就是你爹我的戏目了！我的主场！”
……墨青夜和小蘑菇皆鄙视又黑线的看着他。小杜一笑，慢声慢语“瞧什么瞧，人活着要是沒点自负还真沒啥意思。”
青夜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想看这个让他又爱又恨又纠结的家伙。小蘑菇在一边马不停蹄的给她爹当拉拉队，刹那间对小杜的崇拜感再次飙升到极点。
曲乐声渐渐清晰，丝竹悦耳，悠悠扬扬，听起來颇为欢畅。小杜心道，怎么着这厮又过生日了？不是刚刚过完一个么。灿灿星光中，三人立于云端苒苒朝凤羽宫殿行去，还沒到正门口，便迎出來多个貌美如花的侍女，沒问他们的來头，也沒要看什么请帖云云，直接就恭恭敬敬的迎请了进去，弄得他们未免诧异。
不过既然混进來了，也就无须多问了，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先找到凤羽再说。空气中飘荡着醇香的酒气，伴随着衣香鬓影，说不出的飘飘欲仙之感。将他们仨引坐在殿堂内的某处桌前，侍女们便衣袂轻扬的离去了。
满桌珍馐，看的小蘑菇垂涎三尺，大眼睛不停的瞄着杜远程，等待他发号施令，好风卷残云。穷苦家的娃娃，最认的就是吃。墨青夜向來对食物兴趣不大，或者说只爱吃他那口，再美味的山珍摆在他眼前也如同嚼蜡。
小杜环顾四周，从殿堂内悬挂的画卷与装饰看，真不像是生日宴，也断不会是喜宴了，凤羽那小不点身高不足一米二，一张娃娃脸，应是娶不了媳妇，想到这他莫名的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竟然不自觉的淫邪起來，爪子也不知不觉的搭在了小墨的腿上。
“你在发哪门子花痴！”墨青夜冷冷的盯着他，又垂眸看了看那只在腿根与膝盖间來回游走的手，“孽障！”
“咳咳，吃饭。”杜远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抓起筷子在桌面上有模有样的墩了墩，“饭已开席，酒已开喝！筒子们，不要落在后面。”语落，筷子如闪电般的在众多菜肴间火速飞转……
如此迅疾的出手，如此精准的入口，看的小蘑菇眼花缭乱，当即就急了，干脆跪在椅子上，跟她爹疯抢起食物來，有好几次，小家伙的筷子都准确无误的挡住了小杜的去路，从狼嘴里抢下自己想吃的美食。
场面愈发的壮烈，父女俩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展开了一场关于吃货的终极较量。小蘑菇几个回合下來，已经满脸是饭粒，满身是菜汤，狼狈至极，杜远程也嘴角流油，还不时的冲着她飞去若干个炫耀的胜利眼神。
而一边的墨青夜则越來越坐不住凳子了，成何体统！他在心里咆哮着，几百年沒吃饱过饭了么！不过碍于颜面，他沒有立马发飙，阴沉的扫视着这两个不成器的一大一小，希望能用眼神警觉他们。
然，小墨的苦心付之枉然，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无论是杜远程也好，小蘑菇也罢，都已经统统将他忘在了九霄云外。
轻歌乐舞仍在继续，就连美艳的舞者也不禁朝这边望过來，掩唇而笑。同席的宾客们暗自窃窃私语着，争相猜测着这三个人的來历。
而在众多或惊讶，或嘲笑，或不解的目光中，唯有一道目光是始终淡然如初的，那人的嘴角也一直挂着一抹微笑，定定的静静的看向这方。
仿佛绽开在纷乱之中的一朵青莲。不染尘埃。
不过，他的注视并未能引起杜远程的回眸，倒是迎到了墨青夜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交织一处，刹那间，空气都变得冷彻入骨。
然后，墨青夜就缓缓的站起身，无声无息的朝对方走去。
“沒想到会在这见到你。”青夜行至他跟前，冷冷一笑。
“别來无恙。”那人淡漠的回道。
随后，双方就沉入无尽的静默。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冰冷的平静下來暗潮涌动。
良久，墨青夜冷冷“本君一直很想再见你一面。”顿了下，一扬唇角“这边请。”
那人亦是微微一笑，起身随他往杜远程这边走來。而此刻的小杜还在吃呢！头不抬眼不睁，面前摆满了空碟子，小蘑菇已经停下了筷子，按着鼓鼓的小肚皮倒在椅子上，俨然已经撑仰壳了。
第八十五章：职业级挑事儿选手
“够了！”墨青夜忽然狠狠的一拍桌面，吓了小杜一大跳，蓦然抬起头，旋即彻底的愣了。“你，你怎么也在……”
真是冤家路窄啊！越是不想碰见的人越是无处不在。坏了坏了，不单宝珠在他的腹中早就化为泔水了，此前答应的两个条件也是一个沒做到啊！
闻言，那人微笑“今日凤羽尊者设宴，我就顺便过來了，沒成想还能遇到你。”
“咳咳……”气氛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啊！小杜舔了舔嘴唇，又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嘴，干笑“是啊，呵呵。”
正所谓山不转水转，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倒是沒什么，时间地点也沒问題，关键是人不对！余光中瞄到墨青夜那如同审判官的脸色，小杜的心呐，为啥就沒个地缝啥的，为啥不突然地震。为啥这等水深火热时候还不见凤羽那小子的身影！
冷。背后嗖嗖冒凉风。
可场面总得圆下來，为了让河神不至于提起那两个见鬼的条件，杜远程首当其冲起身为他斟了杯酒道“此前误伤了你府上的面首还请多多见谅，來，渭染兄，我敬你一杯。”
河神依旧微笑着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后道“那些事都不值一提。”
……别装的这么大度好么，这让旁边的那只作何感想！而且仓惶之中的小杜也犯了个本质错误，那就是，在那次误伤误杀中，墨青夜也被河神折磨得够呛。果然，下一秒，小墨君的脸色就又阴沉了几分，冷冰冰的，自斟自饮。
渭染的眼眸依旧如初的澄澈，仿若阳光下缓缓流淌的渭水河。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小蘑菇身上，眉宇间一抹诧异，不过他并沒直接去问杜远程，河神是个极其心思细致又懂得分寸的人，对着小蝶柔声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见到这么一位风雅的叔叔跟自己说话，小蘑菇当即又來了精神头，坐直小身体一本正经的道“我叫小蝶，是杜兄的女儿！”
……杜远程差点沒喷了，河神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夸赞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小蘑菇顿时心花怒放，得到了陌生人的肯定是多么荣光的一件事。自信心瞬间爆棚，美滋滋的“嘻嘻，嘿嘿，大家伙都这么说我。”
“咳咳！”杜远程瞄了她一眼，“差不多行了啊。”
小蘑菇抿着小嘴高兴的左摇右晃，喜悦间又偷偷的瞅了瞅墨青夜，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阴郁，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银子一样，她在心底不屑的嘟囔，真不懂为何爹爹偏偏就喜欢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夜君忽然道“说起來，神者的宝珠还在贱内处。”
……挑事！杜远程暗自咬牙，这不明摆着挑事么！当即一摆手，呵呵笑道“青夜，人家渭染兄都沒提起的事，咱就……哈！”
沒成想，墨青夜幽幽一笑，似有深意的道“俗语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作为你的夫君，我也不想欠别人的情。”
“不欠。小程不欠本神的情。”渭染倏忽道，唇角依旧微笑，眼底的神情却冷了几分。
对于他们俩一來二去的，含沙射影的，小杜真心无语。好好的老爷们这是干点啥呢。当下一拍桌案道“渭染，我承诺你的，怕是做不到了！你要怨就冲我一个人來，青夜他不知情……”
他的话还沒说完，但见墨青夜怒火万丈的拍案而起，厉喝道“什么本君不知情，你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霎时，全场哗然。鼓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宾客们都齐刷刷的望过來，不明所以。
坐在这席上的，基本都是上界的神仙，一向吟风弄月惯了，此时的纷争不仅深深的吸引去了他们的目光，也令他们默默之中产生一种围观的热情，议论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在大殿内回荡。要知道河神虽在天界谈不上如何的位高权重，可也是知名人物。而关于他跟杜远程的那点曾经，除去弥远真人外，却是无人知晓。
眼见着小墨气得浑身发抖，杜远程连忙伸手想要将他按坐，当时是，却听渭染轻声一笑，笑意中隐含着一抹深刻的不屑与轻视，冷而淡漠的道“墨青夜，你不要得寸进尺，此前在本神府上，我是看在小程的面上才放你一马，再者，今日之地本就不该是你來的，妖，就要安守妖的本分。”
一席话说得墨青夜险些沒气背过去，若是有法力在身，必与他一决雌雄！可事实总是残酷的，只见他抄起面前的酒樽就朝渭染砸了过去，幸好被小杜接住了……
“青夜！你别闹了，这不是咱家。”杜远程万般无奈的道。
“我管是哪！”墨青夜狠狠的盯着他，碧绿的瞳眸风起云涌，“呵，杜远程，你的面子还真宽，连河神都给你三分。”顿了下，再度怒视渭染“你听好，若非我现下这般，绝不会放过你！”
“嗯？你怎么了。”渭染挑起眼梢，不动声色的望过來，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喝了口酒“看你气色还行，莫非是死期将至了？墨青夜，本神对你原还有一份同情，可只怪你自己摆不正位置，从上界为神，到下界为妖，你所走过的路途你可有回首看过，总道今日这般，然你是否思量过，你为何会落得今时田地，是不是，因为动了本不该动，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渭染！你我出去说话。”杜远程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不明摆着欺负小墨么，“你要是不满意，大可对我讲。”
“你们……哪也不许去！”墨青夜恨恨的咬着牙，“就在这！将一切我所不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讲出來！”顿了下，他忽然抬起头望着上方穹顶琉璃阑珊的灯火，冷刻而落寂的笑道“仙界？本君从來就不稀罕！”垂下眼帘，猛然长袖在桌案上一扫，酒樽碗碟纷纷碎落，与此同时，殿堂内传來一阵唏嘘。盯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光影在锋利的残角上闪烁跃动，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自厌再度涌起，似是自言自语，他一字字“什么是本该属于我的，从我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间起，就沒有属于我的任何东西。”
第八十六章：针尖对麦芒
“青夜，你别……”杜远程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捉住他的手腕道“我是……”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数十上百双眼睛，一咬牙道“我是你的！”
墨青夜倏忽就笑了，笑得单薄的双肩微微发颤，“不，你也不是我的。”
见到这一幕，又几人欢喜几人忧。快乐是可以用來分享的，并在分享中获得升华，而痛苦，却永远只能是一个人承担。它无法被倾诉，亦无法被分担。
“罢了，今日是凤羽尊者的宴席，莫要扫了他人雅兴。”渭染勾着嘴角笑了笑，“墨青夜，说起來本神对你也是有救命之恩，不求你回报什么，但总不至于针锋相对变成敌人。”顿了下，“若不是本神的珠子，怕是你也活不到如今。”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每段路途都有一个无从放下的怨恨。真正豁达包容，海纳百川的又有几人。尤其是在感情上，足可以令一个平淡如水的人瞬间变得计较纠葛。爱与付出，永是自私的。
杜远程见渭染还不肯罢手，刚想开口回上他两句，却被墨青夜蓦然一抬手制止了，但听他冷笑“听你的意思，本君的这条命是你给的了？”
“墨青夜，本神沒那个兴致，舍弃自己的宝珠去救你，救一个妖。”渭染将杯中酒喝尽，“我是看在小程的份上。”说着，目光苒苒的望向杜远程，“我，不想见他痛苦。”
“好！”墨青夜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杜远程，我墨青夜的这条命迟早会还给你，可，在此之前，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之间的约定。”
问題又回到了原点，看來这一关是非过不可了。杜远程吐了口气，故作潇洒的撩了撩头发，“其实也沒啥，就是答应他……喝酒弹琴。”
“是么。”墨青夜冷冷的扫过他，落在渭染脸上，“河神可真是风雅之人。”
“呵呵。”渭染一笑，“附庸风雅。”
“那，另一个呢。”墨青夜又问，语气沉了几分。
杜远程急急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小声“我从前不是跟你坦白过了么，咱就别在这掰尺这点烂事了行不？”
“滚开！”墨青夜狠狠的甩开他，一字一顿，冰寒入骨“我要听他说。”
认死理，死教条。小杜无语的摇了摇头，今日是在劫难逃了。沒成想河神却是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温和道“另一个，是不方便在此处说的。”
还不如不说了，这种话入了墨青夜的耳朵里其中况味可想而知。果然，旋即小墨君就缓缓的一点头，“本君，明白了。”
他的声音也极其幽缓，仿若从遥远之地穿越重重云雾终于抵达这里一般。可随后，他说出的一句话，却令全场人都为之震惊，更是令河神措手不及。
片刻的沉寂后，但闻青夜掷地有声的道“总道是他欠了你许多，我既为其夫君，必然要替他承担。酌酒抚琴也好，床笫之欢也罢！哪怕是刀山火海，本君也一概替他挡了！那么，就由我來兑现他当初与你的约定。”
声音不高，一字字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殿内，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名堂。再明显不过的三角恋了……随即，又听墨青夜冷然一笑，深度自厌的道“反正我也这般模样了，再被何人折辱也是沒所谓的了。”
气氛在一刹那由剑拔弩张变为面面相觑，最后又沉入一种无形的悲伤。
就连一旁的小蘑菇，眼神也跟着黯淡起來。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可怕的青夜叔，可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大好受。当即，小家伙挺身而出“小蝶也愿意替爹爹挡！”
杜远程心底的滋味就沒法言喻了，这幕戏该如何收场。
渭染在短暂的怔怵后，慢慢的垂下眼帘，轻声笑道“小程，我只听你一言。”
那笑声里有对墨青夜的鄙弃嘲笑，也有对杜远程的怨恨失落，更有自己的不甘。
“我……沒什么好说的。”杜远程咬了下唇，“还是那句话，答应你的我如今只能食言了，要不，你就换个条件，只要与情爱无关，不管是什么，我都照做！”
又是一阵岑寂。而后，只听渭染浅淡的道“那便沒什么了。”语落，拂袖而起，施施然穿过众宾客炯炯的目光，窃窃的私语，向殿外走去。
“真是可笑。”墨青夜的双手按在桌面，残玉碎瓷刺入他的肌肤，“好一个那便沒什么了，杜远程，言外之意，你应该很清楚。”
“啊，我清楚。”杜远程见渭染总算走了，心底长长舒了口气，“他爱说啥说啥呗，管他呢，沒什么更好，省得还了。”于此，他也只能扮演一个出尔反尔，薄情寡义之辈了。此刻才注意到小墨君的手，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抬起來道“你傻呀，不知道疼啊。”
墨青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狠狠的盯着某处，诅咒般的“渭染，你给本君等着！好好的，等着。”
“咱不说他了，他走了，坐下坐下。”杜远程硬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抚顺着他的后背道“消消气消消气……”
墨青夜深碧色的眼眸中，渐渐的沉积着一抹黯色，忽然问“凤羽怎么还不见人影。”
“我也不知道啊，唉，这熊孩子跑哪去了。”小杜见风波暂时平定，身心为之一畅，周遭也渐次恢复了鼓乐笙歌，觥筹交错。掀起自己的衣袂放在嘴边咬住一扯，扯下一条碎布，捉过小墨的手一圈圈的缠好。一面缠还一面观察着他的脸色，总觉得十分的肃杀，有一股暗藏的杀气在蠢蠢欲动似的。“青夜，咱好好的哈，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当然。”墨青夜抬眸看向他，带着冰冷又暗含着尖刻，“我当然会好好的。”
“那就好……”小杜包好伤口，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你在这呆上一天半刻，我去虚境把你的法力找回來，然后咱们就回梵落山，哪也不去了，好不的？”
墨青夜莫名的一笑，“再好不过。”
“嗯……”小杜抿了抿嘴，犹豫道“你可别干虎事儿。”
墨青夜抽回手，不再理会他，默默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在座的宾客们忽然齐齐的站起身來，对着殿门口的方向拱手道“凤羽尊者。”
第八十七章：一对儿熊孩子
小杜也望了过去，怎么回事，那熊孩子怎么是从外面进來的。而且打扮的衣袖风风火火，跟结婚一样，就这么热衷红色系么。如果不是他那张稚嫩的能捏出水來的脸蛋，单看其上的神情，所有人都会被那种气定神闲的成熟稳重折服，可这表情闪现在这张脸上，就显得十分好笑，小大人，嗯！杜远程咧开嘴笑嘿嘿的笑，对一边的小蘑菇道“丫头片子，看到沒，你的组织來了。”
“爹爹才是我的组织。”小蘑菇虽然也看过去，但因为身材瘦小，被层层的背影阻隔，根本无从瞧见凤羽尊者。而且瞄着墨青夜手上缠着布，还隐隐的渗着血色，小丫头也委实高兴不起來，就算再怎么严厉，他们也相处了这么久。
然而，寒暄声突然就静止了。那抹锦衣华服的小小身影愣愣的停在了十米外。
愣愣的盯着这边的杜远程。
随即，一缕笑容浮现在凤羽的嘴角。他连连对宾客们点头，说些本尊來迟了之类的话，脚步却生风般蹬蹬蹬朝这方走來。
在他一阵风似的奔到杜远程跟前时，面容上的闲庭信步，沉着淡定等种种神情一扫而光，明亮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泽，甜甜的“小哥哥！”
“咳……”杜远程面对着这样的凤羽尊者，真不知如何是好，“其实，我真不是你哥，你哥另有其人，他已经粗线了。”
和上次一样，凤羽对他否定身份这件事采取了无视态度，往前蹭了一小步，身体贴上杜远程，乖乖的道“小哥哥。”
“咳咳，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别的了么……”
“小哥哥！我好开心！”
“沉稳，稳重。”杜远程瞄了瞄四下，突然眼前一亮，指了指小蘑菇“熊孩子，我给你带來了一个小伙伴，小蝶，速速认识下。”
凤羽这才注意到一边多出的人來，先是瞅了瞅小蘑菇，又看了看墨青夜，在目光落向青夜时顿了顿，“你不是……”
墨青夜照旧冷着脸孔，不耐的“嗯。”
“你怎么？”
“嗯。”
“哦。”凤羽尊者貌似对墨青夜也沒啥兴趣，两个人在如同暗号般的短暂对话中结束了会晤，而且令小杜更为头晕的是，熊孩子竟然华丽丽的忽略了小蘑菇。不应该啊，他俩年纪相仿，应该是很好的伙伴呀！而且童男童女什么的最有爱了。
从见到小杜的一秒钟起，偌大的殿堂内似乎就不存在其他人了，凤羽尊者伸手白皙的小手扯住杜远程的，摇來晃去，带着几分撒娇娇“小哥哥，凤羽可想你了。”
“好，想好……”杜远程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道若是在修道之路上混不下去了，倒是可以换行改开幼儿园了。“凤羽哈，哥今天來呢，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就在他刚要说下文时，一个不知从哪窜出來的侍从忽地恭顺道“尊者，是否此刻就更衣。”
“本尊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打断贵客的话。”转过头对着侍从，凤羽脸上乖巧可爱荡然无存，“退下。”
“是。”侍从默默的躬身走开了……
束着玉冠的小脑袋瓜再一转过來，又是满脸的天真无邪，人畜无害，“小哥哥，你要说什么？”
“啊，是这样。”杜远程咂了咂嘴，“你这几天有空么。”
“有的有的！”凤羽点头点的发冠都掉了下來，“小哥哥是想要凤羽陪你玩么。”
“玩你个大爷！熊孩子就知道玩……”杜远程面对跟他装纯的凤羽尊者委实很无语，可又不忍心伤害一个小娃娃的骄傲。指了指墨青夜，义正言辞“看到他沒？”
“看到了。”凤羽尊者瞄向墨青夜的目光又恢复如初，口气成熟的道“本尊认得他。不过那是十分久远的事了，彼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一句话说的杜远程啼笑皆非，墨青夜也冷飕飕的睨着凤羽，看上去对他也沒啥好感。旋即，又听凤羽苒苒道“他不是付融的次子么，本尊虽不问世事，但也静观了数十万年三界的风云变化。”顿了下，再次望向杜远程，一脸萌气，明亮的眼睛扑闪着道“小哥哥要我做什么？”
“咳咳，替我照顾一下他。”杜远程语气有点生涩，“你哥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当时是，墨青夜忽然冷冷“本君看，不如我与你同去。”
“怎么又來了你，在这乖乖呆着！”杜远程忽略了小墨君的无理提议，摸了摸凤羽的脸蛋，慈祥的道“不单是青夜，还有小蝶，喏，这个小丫头也劳烦你一并照顾下，好的不？”
“嗯嗯！”凤羽连连点头，扶了扶歪斜的发冠，“那之后呢，小哥哥。”
“之后？之后我就回來了。”杜远程转了转眼睛，“回來之后跟你玩上几日，总行了吧。”
闻言，凤羽尊者的眼眸中闪烁起波澜的光泽，情绪似乎非常激动，蓦然一把抓住杜远程的手，道“小哥哥，我想与你回到那个地方。”
“哪，哪个？”
“你最初修炼的地方。”凤羽声音恳切，满目洋溢着对往日的追忆“那时，凤羽还是一棵树。”
杜远程眨了眨眼，想來他说的老地方就该是非天之地。“呃，这个，”关键时刻，那不着调的祖上又不见了踪影，若不然让他现身一下，也总是能了去这熊孩子的一桩心愿。“好吧……”
凤羽尊者无声的微笑，面容上浮现出与年纪不相称的感怀与释然，竖起尾指勾住杜远程的，“一言为定。”
此间无话，酒宴散去后，凤羽便将他们三人安顿住下。神仙洞府，环境清幽，月华如水，人却睡意全无。小杜望着这间宽敞华丽的大房间，心里有点沮丧。不知何种心思，熊孩子非要他们四个住在一起。是，房间是足够宽大阔绰，床榻也绰绰有余，可为毛非得挤在一处，他暗示了凤羽好几次，说四人一间多有不便，凤羽的回答十分简洁明了，天真而笃定的告诉他，今夜宾客众多，其余的房间都住满了。见鬼去吧！小杜扯着嘴角僵笑，眼见着满座高朋都纷纷起身，衣袂飘飘的迈出的大门口，哪还有留下住宿的！不过他沒有戳穿凤羽的小心机，毕竟熊孩子沒有恶意，可能只是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于是，就成了此刻的格局。他与青夜意兴阑珊的分坐在檀案的两侧椅子上，茫茫然的看着凤羽和小蝶在屋子里跑來跑去……
终于是成为了小伙伴。
两个小娃娃玩的好开心。
……
第八十八章：谁敢踩老子头上就干谁
“我说，熊孩子小丫头，咱睡觉吧。”小杜手拄着腮，上下眼皮直往一起黏，“时候不早了，明天我还有事呢。”
然后，蹬蹬蹬一阵脚步声掠过耳畔，嗖嗖嗖两道小身影掠过眼前，他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墨青夜也蔫了，碧透的眸子写满深邃的空茫，安静的望着某处出神，却沒有大发雷霆，这令小杜万分诧异，莫非是终于想通了寄人篱下的哲理？
“别跑了。”
“停吧。”
“我跟你俩说话呢。”
“老子跟你们说话呢！”杜远程终是按捺不住，一拍桌案吼道“都给我睡觉去！我看谁再不老实，打烂他的屁股！”
小蘑菇忽下停住脚步，扭过头盯着小杜，蓦然小嘴一撇“爹爹，他跟我臭显摆！”
“小哥哥，我沒有！”凤羽小手紧握着一颗夜明珠，“我跟她说了，追上我就把珠子送给她。”
……小杜的眼睛瞬间就直了，脑袋瓜一耷拉，残念的道“你们可不可以，不这么幼稚……”
就在这时，墨青夜倏忽问“你明日几时前去。”
“天黑了再说。”杜远程若有所思，心里却在极度想念着一个人，非天。再等等吧，说不定那老家伙就回來了。他可不想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结果才重要。墨青夜黯然，沒有再多问什么，仿佛陷入沉思，很久很久都沒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凤羽和小蝶终于都精疲力竭，软绵绵的一头栽在床榻上就睡着了，衣服都沒脱。小杜无奈的替他们褪去鞋子，盖好被子，又无精打采的踱回落座，手撑着头侧，呆呆的出神。
小墨的状态与他如出一辙，仿若一瞬间，两人之间徒生起一道无形的墙，将很多欲脱口的话都隔断了。
最后，还是杜远程打破了沉默，轻问“你想什么呢。”
墨青夜久久的静默，半晌轻轻的回道“沒什么。”
小杜若有似无的笑了笑，起身吐了口气“我们也睡吧。”
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一直周到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洒落进來，和衣而睡的四人纷纷睁开眼睛，一时间有点恍惚。从洗漱到早膳，小墨君始终出奇的安静，就像是灵魂堕入了另一个世界，手上的一切动作也都显得几分迟缓，看样子心思重重。其实心绪烦杂的又何止他一人，只是杜远程将情绪都深深的掩盖了。
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战胜付凌霄。虽闻他在与无冥的一战中元气大伤，但二人实力上的悬殊还是令这件事难于登天。
本以为能借助非天之力，沒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正所谓世事难料。
而此时的杜远程也真的不能再去麻烦任何人，比如傅锋韩立，比如芙蓉庄主和凤羽尊者。他相信，凤羽有那样的实力，绝对可以对抗或者说制服付凌霄，可他也说了，他不问世事。
每个人有各自的生活，不同的路途。此刻的他站在一条望不清前方的路口，两侧皆是悬崖，除了埋头向前，别无他选。
山泉潺潺的花园内，阳光浅浅，那般和煦。两大两小四个身影坐在石亭的长凳上，面朝一侧望着天空。凤羽忍不住问“小哥哥，你要去办什么事。”
杜远程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灿烂的一笑，竖起食指在唇边，“此乃天机。”
凤羽晃了晃头，又晃了晃腿，老成沉稳的内心令他并沒有多问，只是道“祝愿小哥哥马到成功。”
墨青夜斜倚在石柱上，眸底的神色始终变幻莫测，一如天空流动的浮云。而后，他轻轻的道“我等你回來。”
小杜呵呵一笑，感慨“放心，我一定会凯旋而归！”
墨青夜怔怔的望着某处，倏忽眉头一蹙，修长的眼眸也跟着微微眯起，面容上隐隐的浮现起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与决绝。随即，又恢复了平淡如水的空茫。
“青夜，你怎么了。”杜远程瞅了瞅两个熊孩子，“你俩，一边玩去！”
凤羽对杜远程充满了崇敬，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其实他很明白，他是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于世数十万载，又怎会不懂得为人处事的分寸，当下拉上小蘑菇一起走开了。见两个小身影走远了，杜远程才道“你别瞎琢磨，我不是去逞强好胜去了，就算用偷的也沒所谓，解封了你的法力才是关键，所以，我会尽量避免与付凌霄的正面交锋。”
墨青夜久久不语，而后忽然问“在你心里，渭染是怎样一个位置。”
“怎么又扯到他那去了……”小杜抓抓头发，沉吟半晌“其实，平心而论，还是感激的，但也只是感激啊。”
“可，他想把你从本君身边夺走！”墨青夜一字字，狠狠。
“关键是他夺不走好么。”杜远程就笑了，伸出指尖戳了下小墨的头，“你呀，就是爱钻牛角尖，想那些沒边的事。”
墨青夜垂下眼帘，脸上沒有一丝笑容，喃喃自语“羞辱，无止境的羞辱……皆是因我失去了力量。”倏忽冷笑，“说什么悲悯，弱者永远都会被强者踩在脚下践踏！”语落，突然看向小杜，“你，一定要成为这三界最强的人。”
“唉，我也想啊，青夜。”杜远程抿了下嘴，叹气“我也想不可一世，横行霸道，谁敢踩在老子头上我就干谁，可，不是沒那个水平么……不过，我会努力的！”说着，他握紧拳头发誓般的道。
墨青夜静静的凝望着他，深深的望进他的瞳眸，随后侧开目光，轻轻“你会的。”
“我可不要你的法力啊，事先讲好。”杜远程见他情绪反常，连忙封其口抢道。
墨青夜静声，安静的遥望着碧蓝的天空，蓦然笑了下，“这样的天，真美。”
小杜卡了卡眼睛，懵懵“是很美……青夜，你从昨晚到现在到底在寻思啥呢。”
“都说了，沒什么。”小墨一语带过的应道，唇角依旧浮着浅淡的笑意，可看起來却是说不出的凄凉，让人有种心疼的感觉。
“说好的，夺回法力就回梵落山。”杜远程怕他又胡思乱想，坚决的重申。
“好。”墨青夜淡声漫语，“回去。”
小杜眯起眼睛凑近他，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番，“不对，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