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酒宴
雍和宫占地极大,足有百亩方圆,红花会一行人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算到了大殿之前。m.www.uu234.net
只见大殿顶部,乃是黄琉璃筒瓦歇山顶,横阔足有七八间,斗栱高昂,各色琉璃砖花墙,威严而不花俏,显得庄重大气。
殿门口顶上高悬雕龙华带匾,上刻满、汉、蒙、藏四种文字所题“雍和宫”,字迹潇洒,看上去似乎是乾隆的御笔。
众人嗟叹,平日里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寺庙,尤其在帝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盘,百亩广阔的寺庙,简直就是奢侈无比。
带路的太监见众人讶异,“嘿嘿”一笑道:“皇家气派,本该如此,大家伙儿还是先跟着咱家参见圣上去吧。”
陈家洛见这太监谈吐不俗,心中也是暗叹,满清君临天下已有百年,果然底蕴极为深厚,若想要推翻他们,势必要乾隆作为底牌,让其不战自乱,否则断无可能。
想到乾隆,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喀丝丽,心中不禁黯然。
他与喀丝丽是真心相爱,奈何天不遂人愿,乾隆从中横叉了一杠子,若不答应,想必会惹怒了乾隆,若他在关键时刻心思犹豫,那大事便无可能成功。
为了华夏子民,这种牺牲陈家洛再痛心也要割爱,只是可怜喀丝丽了。
不过想来皇宫中必然是锦衣玉食,能有如此优渥平和的生活,总比跟着自己一介武人满世界乱跑冒险来得好上太多。
众人拾级而上,渐渐看到了大殿内部的情况。
此次是乾隆主动邀请众人前来,大家心下难免忐忑,见大殿内除了十几名侍卫和一些太监宫女,并无太多戒备,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心道乾隆皇帝果然信任总舵主,警戒松弛,看来是真心有弃暗投明,举义反清的想法。
乾隆见陈家洛不出意外带着众人前来,阴鸷的脸上勉强凑出三分笑容,坐在主位上向众人微微点头。
徐天宏是众人中较为机敏之人,进了大殿后,目光便不停四下搜寻,确定没有埋伏的迹象后,才和众人目光交流了一番,众人方安心坐下。
乾隆举了举手,示意肃静,正在端上酒菜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停在原地,不敢擅动。
对着陈家洛点了点头,乾隆这才开口道:“今日朕开盛宴,款待大家,无他,将来诸位爱卿替朕效力杀敌,朕很难再一一致谢,只能以此杯佳酿,祝大家伙儿马到功成,尽早达成心愿,也愿天下安康,百姓安泰,请!”
说罢,高举玉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皇帝如此豪爽,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饮下美酒,只有无尘道长身入空门,不可饮酒,便以茶水代酒,以表敬意。
酒是好酒,只是此时尚未有最终结果,乾隆便如此迫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显然是个极好的预兆。
陈家洛一杯酒下肚,明人不说暗话,便直接开口问道:“皇上明鉴,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草民也就不多客套了,之前皇上曾经答应,将帝都御林军兵符交给草民,不知今日可否带来?”
乾隆大笑:“我以为何事,陈总舵主还怕朕食言不成?正所谓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履行诺言,来人啊!”
身旁一名高个子太监,闻言便俯身将一个紫檀木盒交给了乾隆,乾隆于众人面前徐徐打开,只见内里装了两块青铜鱼符,左右呈阴阳之态,制作极为精美,显然并非凡品。
乾隆看了一眼,将紫檀木盒重又合上,对陈家洛道:“东西就在这里,还请陈总舵主验明。”然后下巴一努,示意高个太监将盒子交给陈家洛。
高个子太监恭恭敬敬地将紫檀木盒递给了陈家洛,然后束手站在一旁,态度极为恭谦。
等木盒拿到手,陈家洛打开后仔细验看,果然青铜鱼符上端端正正地分别密刻着“御林军左营镶黄旗”
、“御林军右营正白旗”字样,实是御林军中两个上旗的兵符。
然而众所周知,满洲一共八旗,相应的,御林军也该是八旗编制才对,为何只有两旗的兵符?
见陈家洛面露疑惑,乾隆只是报以苦笑,缓缓将实情告之:“陈总舵主不会以为,八旗御林军都归朕调遣吧?八旗常例,除皇帝本人持有上三旗的兵符外,其余五旗皆归各旗主自持,除非谋逆大罪,否则就算是皇帝本人也无权剥夺各旗主的兵权。”
陈家洛默然,这规矩他以前也曾听人说过,只是刚才情急之下,未曾想起。
这么说来,乾隆一次便将手中兵权交了大半给自己,只留了正黄旗御林军的兵权在手,也算诚心了,见乾隆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自然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便从怀中掏出书信等物证,交于了面前的高个子太监。
高个太监将物证交于乾隆,乾隆扫了一眼,看到确实是原物,便随手收起,命高个太监替自己敬陈家洛一杯。
高个太监显然是乾隆的心腹,笑吟吟地端着一壶御酒前来致敬,替陈家洛倒满一杯。
陈家洛端起酒杯,连称不敢,将杯中一饮而尽,又向乾隆致意,这才算是宾主尽欢。
乾隆示意,于是一直保持不动的太监宫女们,这才将美味佳肴端了上来。
红花会群豪原本便是武林粗人,见如此佳肴美酒就在面前,难免心内欢喜,一个个地渐渐放开了手脚,连吃带喝,一时难免有些声嚣杂乱。
乾隆眉头皱起,这等江湖粗汉,实不懂得朝堂规矩,他原本是料到了的,只是没想到,几桌酒宴就能让这些人原形毕露,显然都是些不成大器的人物。
心下更坚定了决心,今天这批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当然,便是死前,也得替自己做点事。
又饮了几杯,乾隆便借口不胜酒力,吩咐身边两名太监替自己向众人敬酒,然后离席而去。
只有陈家洛一人注意到了乾隆的动向,只是此时兵符在手,他也不怕乾隆再耍什么花招,身为满清皇帝,敢将八旗兵符交给汉人,即便他事后反悔,光这一件事都足以让他做不成皇帝。
留下的一高一矮两名太监,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一个接一个地替众人满上美酒,然后卑辞谦礼,满口奉承,众英雄原本大都是粗豪的性子,见皇帝的身边人如此夸赞自己,一时也就顾不得什么持重拘礼,纷纷饮尽杯中美酒,两名太监也陪着满饮,酒量着实不错。
只是此时外间传来喧嚣之声,一片纷乱喊杀,似乎有人闯入了雍和宫?
陈家洛原想起身查看,只是可能是酒饮多了,头有些晕,一时竟没站得起来。
然而只有无尘道长和一贯仔细的徐天宏二人奔出门外,这点却让陈家洛有些意外。
若是说起酒量,赵半山、文泰来和章进平日里都算是海量,其他一些当家,也有酒量颇为不错的,为何今日几杯下肚,俱都有了醉意?
不好!
难道?
正在此时,无尘道长已将来人迎了进来,原来是奉命驻守分舵的“鸳鸯刀”骆冰。
文泰来见是妻子前来,强行撑着起身,来到她的面前,略带责怪道:“为何不告而来?分舵此时何人在值守?”
骆冰冷笑,悲愤地说道:“你们还在此地饮酒?可怜分舵的兄弟们全都白白地送了性命,你们倒是还在胡吃海喝,风流快活地紧啊!”
众人闻听此言,知骆冰不会妄言,不由得亡魂大冒,一瞬间冷汗一身,酒意倒是醒了大半。
“到底是谁偷袭了分舵?伤害我红花会兄弟?”陈家洛虽然一时不能起身,脑子却是极为清醒,若只是武林帮派寻仇,此事还有转机,若是……
那就不是报仇不报仇了,而是自己这伙人到底能逃出去几个人的问题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们口中拨乱反正的皇帝他老人家,派来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若不是有徐阳他奋力杀敌,就连我,恐怕也要被清兵羞辱!”骆冰一脸的悲愤,徐阳在前厅杀敌时,她已经带着依旧有些昏沉的霍青桐从后面逃离,将霍青桐安置好之后,骆冰顾念着丈夫和红花会的众兄弟,冒险来到雍和宫,不料却在门口被看守的侍卫拦住。
换做平常,或者骆冰会想些别的方法混入其中,只是此时情况紧急,皇帝老儿明显是背信弃义,釜底抽薪,撕破脸皮了,还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
趁看守大门的侍卫统领一时没注意,骆冰抽出鸳鸯刀,一刀将其砍死,然后趁乱冲了进来。
而后又有无尘道长和徐天宏接应,她才侥幸冲到了酒宴之上,看到眼前这帮平日里夸口自己多么多么了得的红花会当家们,在美酒的影响下变得大失常态,骆冰难免心中有气。
“什么?清兵?皇帝?”众人又是一惊,若是皇帝在酒宴之前就安排了后招对付红花会,这酒宴不就成了鸿门宴?
这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盯住了陈家洛,陈总舵主。
第二百五十六章 酒无好酒
陈家洛心中暗暗叫苦。顶 点 X 23 U S
自从他看到骆冰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大事不好。
然而气运丹田,却是一片凝滞,显然是中毒了。
刚刚那杯酒……
显然是先前乾隆派高个子太监敬自己的那杯御酒有问题。
然而对方明明也陪着自己喝了一杯啊?为何那高个子太监如今却和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冷笑?
不好,那一高一矮两个太监,也分别给了红花会众兄弟都敬了酒!
那岂不是说,兄弟们除了少数没有饮酒和还没来得及被两太监敬酒的,其他人也都中毒了?
看着两人手中,精雕细琢镶金嵌玉的酒壶,陈家洛这才意识到,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只是此时意识到已经晚了,身临险境,又中毒计,这可如何是好?
见陈家洛低首不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并不是说,陈家洛身为总舵主,遇事就必须立刻想出应对之策,人力有时尽,谁都不是神仙,遇事手足无措大家都可以理解。
但是这低着头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哪怕你喊一声,大家拼了命杀出去也是个办法啊。
此时哪怕再迟钝的人,都开始觉得不对了。
皇帝已经离席而去,而周边兄弟们脸色都不对,这,这该如何是好?
有人起身抽出武器,却感觉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也有人运内力却发现丹田处空空荡荡,内息滞涩无法调用……
红花会群豪立时一片大乱。
只有那一高一矮两名太监,此时见阴谋已经暴露,大笑道:“尔等已经中了吾皇妙计,还不投降留个全尸?”
说罢手中酒杯往地下一掷,随着清脆的杯碎之声,从外间涌入数百名大内高手,各个都是手持刀剑,凶相毕露。
两名太监掷完酒杯,见增援已到,心中便生了擒贼先擒王的念头,两人心意相通,如商量好一般,一左一右向瘫坐在椅子里的陈家洛扑去。
忽然从栽倒在地的红花会英雄中,窜出三人,只见此三人行动迅捷,两人会同无尘道长、骆冰和徐天宏,去阻住那数百名大内高手,剩下一名老者直扑两名太监而来,显然是并未中毒,打了浑水摸鱼的主意。
两名太监正是皇太后派来监视乾隆的迟玄和武铭夫,二人原本就艺高人胆大,见迎面扑来的只是一个老者,虽然来者速度惊人,但二人心高气傲,心下自不以为然,只是暂时放弃擒拿陈家洛的念头,一前一后,摆出一个古怪的二人阵型,想要杀鸡儆猴,企图用速杀的方式,惊骇众人,摧毁红花会群豪的信心。
然而那老者看似其貌不扬,然则却是武林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袁士霄。
老袁为了替徒弟陈家洛张目,特地改服易妆为一个普通的红花会会众,混在众人之中进了雍和宫,目的就是不引人注目,以便在危急时刻可以出手。
先前别人都在饮酒庆祝,只有他和另外几名机警的当家特意留了小心,有些菜肴张三吃了,李四就不吃,以保证万一发生不利的情况,大家不至于一起中招。
袁士霄经验老道,早就暗暗觉察到这次宴请的气氛有所不对,只是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不便就此发作。
他又是普通会众打扮,迟、武二人自然不会屈尊降贵去敬他酒,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毒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袁士霄见徒弟等人中毒发作,心中极为担忧,他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徒弟,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一般,别人就算是对他态度不好,说话说得重了些,老袁都是心疼不已,何况如今身中无名剧毒,还不知会如何。
好在既然乾隆抱着想要擒拿红花会众人的念头,想来不会下剧毒之物,无非是下了点会让大家伙儿暂时没有还手之力的软筋散之类的药物,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当下手里加紧,与两名太监战在了一处。
甫一交手,三人都是各自大吃了一惊。
武铭夫等二人惊讶的是,来的这位老者,武功居然如此惊人,若不是二人使出了祖传的两仪阵法,恐怕眼见就要吃亏。
而袁士霄更加吃惊,眼前两个太监,名不见经传,纵使他在武林中身份尊贵,可说是无人不识,但这两人的相貌武功,却是根本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但两人武功却是极高,招式极其古怪,内力也不输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这也就罢了,若是仅仅如此,袁士霄一样有足够的信心制住二人,毕竟身为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绝非是浪得虚名。
然则二人排出的阵势更为刁钻,仅仅凭着这两人古怪的身手,加上阵势的辅佐,居然就可以和自己堪堪打平。
若是这二人身手再高一些,或是经验再老到些,袁士霄估计,自己身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誉,恐怕就要折在这雍和宫中了。
眼看着眼前的这二人怎么都过不去,而徒弟又在那里表情痛苦,恐怕是毒性已然发作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三人都是投鼠忌器,武、迟二人比斗经验极弱,还以为这老者只是红花会中身手普通者,那么剩下那些人岂不是更可怕?
因此二人有些分心于剩下那些行动无恙的红花会会众,自然也不敢就此放手一搏,毕竟性命是自己的,两人只是遵太后懿旨来监视乾隆的,而不是乾隆的嫡系,何必替他效死命?
而袁士霄更是忌惮二人武功,又怕他们转个身对自己的宝贝徒弟不利,于是故意且战且退,想将二人引开。
三人心中各怀鬼胎,手底下却绝不放松,混战一场,数十个回合过去,果然被袁士霄渐渐引离了陈家洛所在的酒桌。
武铭夫、迟玄二人只是应敌经验不够,并非是两个傻子,刚开始还以为对面老者武功不过如此,数招后就开始内力不济,步步败退,因此一直不肯放弃追击。
然而数十招过去了,老者如风雪中劲松一般,历经风雨却弱而不倒,相反内力老辣,招式诡异,一套从未见过的古怪拳法,让二人反而有些应接不暇了,就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好在局势还在掌控之中,那些前来接应的御前大内高手,虽然被另外几个反贼拼死挡住,无法进得大殿来,然而其他那些中毒的红花会高手,则显然是毒性愈发发作得厉害,根本就没几个人能站起来了。
两人心中暗笑,毕竟是宫中有名的毒药“七星破功散”,据传是当年从蒙古金帐汗国传下来的秘方,无色无味,一旦服用下去,短时间内任你是如何高明的武功,如何浑厚的内功,都是绝对提不起内力来的,甚至连像普通人一般正常行走都办不到,只能是任人宰割。
不过这样纠缠下去,就怕迟则生变,若是不能一举擒杀红花会众人,万一有什么人借机逃走,乾隆那边恐怕无法交待。
两人共使了一招阴阳相济,招式威力巨大,顿时逼退了袁士霄,然后武铭夫从背后摸出一件物事,双手一张,一件古怪的兵器使出,兜头便向袁士霄罩去,只听空中呜呜生响,古怪兵器旋转着兜向袁士霄的头颅。
这件古怪的兵器着实了得,袁士霄左闪右避,却依然无法躲过,古怪兵器如影随形一般,追着他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而迟玄则借此机会,重新扑向陈家洛,想要先制住这众人之首,彻底掌控大局。
平日里袁士霄都是以拳脚与人对敌,以他如今的身份,只要对方不出兵器,即便再危急的形势,他也不好意思用兵刃对付空手的敌人,丢不起那人。
只是此时对方先行动用了兵器,徒弟的处境又极为危险,袁士霄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右手向腰间一探,一柄软剑便到了手中,软剑中灌入内力,顿时变得笔直坚挺,一剑刺向那古怪的兵器。
只见软剑正刺中古怪兵器,却不想这兵器当中乃是是中空的,呈一个套子形,软剑只是刺了个空,一直刺到了底,才发出了“当啷”一声,而此时古怪兵器已经顺势套住了袁士霄的右手,不知武铭夫使了什么古怪,兵器口骤然收缩,露出无数尖牙般的细小刃口,眼见就要将袁士霄的右手割下。
“血滴子!?”袁士霄惊叫一声,撒手弃剑,一个“懒驴打滚”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缩回,整个人也滚向一边。
“算你有些见识!”武铭夫一击不中,倒也有些钦佩眼前这个老者。
“血滴子”乃是当年雍正在潜邸当雍亲王时,用来对付政敌和武林正派人士的大杀器,武林中也把那些效力于粘杆处,擅使“血滴子”的武林高手,称为“血滴子”。
这些人都是些武林中人不齿的败类,但武功却是极高,往往借着雍正清理政敌的借口,做尽了坏事,双手可说是沾满了正义人士的鲜血。
后来雍正击败所有兄弟,荣登大宝,反过来第一批要对付的人,就是平日里那些替他做惯坏事的“血滴子”,一壶毒酒之下,没人能够逃脱。
据说剑侠吕四娘最后也是用了“血滴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空取走了雍正的首级,让他成为满清唯一一个尸身不全的帝王,也算是以毒攻毒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毒计
武铭夫和迟玄,都是当年那批“血滴子”的后人,父辈既被雍正鸩杀,他们当时年龄尚幼,什么事都不懂,便被太后收养在了宫中,净身当了公公。
自幼被皇太后抚养长大,又培养成了大内高手,对于父辈之死既没人敢提起,他们当然就毫不知情,只当是被反清的武林人士杀害,因此对红花会之类反清复明的组织,于内心深处极为痛恨,这也是他们愿意帮乾隆来参与这个鸿门宴的重要缘由。
此时情势紧急,不得已武铭夫第一次使出了父辈所最擅长的奇门兵器“血滴子”,只是这件数十年未曾出击的利器,一击居然并未得手,却是让武铭夫有些意外。
要知道虽然只是平生第一次在对敌中使用血滴子,然而武铭夫和迟玄二人,一心想要恢复父辈的荣光,在这门奇门兵器上所花费的功夫可不比任何一门拿手武功要少,即便是两人最擅长的拳脚功夫,恐怕也远不如血滴子来得熟稔,刚刚又是出其不意,血滴子封存三十年首次露面,却被眼前这个糟老头子躲过。
武铭夫大喝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袁士霄却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双足一纵直扑陈家洛身边的迟玄而去。
别的都是假的,这个宝贝徒弟可是真的啊。
若是他有了半点损伤,莫说红花会群龙无首,就是袁士霄一脉的武功,怕也要失传了。
袁士霄今年都快八十了,再找一个如陈家洛般贴心聪慧,又允文允武的徒弟,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说再花时间去教导出来了,没个十多年的水磨功夫,谁又能学得会自己“百花错拳”的精髓?
就在武铭夫阻住袁士霄的片刻功夫,迟玄已经贴近陈家洛,一掌直击向他胸口的膻中穴。
此处乃是人身体上最重要的穴位之一,为足太阴、足少阴,手太阳、手少阳以及任脉等诸脉之交汇点,若是被击中,陈家洛的生死可以说就完全掌控在迟玄的身上,而不归自己来决定了。
拜乾隆所赐,陈家洛是第一个饮用毒酒的人,此时毒性早已发作多时,浑身如同被火炙烤一般,全身火烫,额头冷汗直冒,内息上不来下不去的,即便是想挪一挪身子,也得花费远比平时多得多的气力。
但眼看迟玄的掌力已至,陈家洛硬是凝聚了浑身的力气,勉强往旁边挪了一下,迟玄倒是没料到他还有余力,这一掌终于没能击中陈家洛胸口的要穴,而是偏向右侧,在陈家洛的右胸口结结实实地击了一掌。
但迟玄的内力浑厚,即便是击偏了,依然打得陈家洛肋骨“咔嚓”一声断了好几根,喉咙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否极泰来,这一口血喷出,陈家洛反倒是感觉体内的毒性被带走了一些,头脑清醒了点。
眼看迟玄第二掌击来,已经来不及避开,他灵机一动,双足点地,整个人带着椅子一起向后跌去。
迟玄第二掌又落空,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他没料到几乎已经身为废人的陈家洛,居然能躲开他前两招,这若是传了出去,自己一世英名可说是尽毁,还谈什么恢复先人的荣光?
身为公公,此生迟玄早已没了别的心思,一心钻研武功,想要在这上面寻得一丝尊严。
然而今日出手,却遇到一个无名老者,一人迎战己方二人,这已经让他们俩非常恼火了,现在连出两招,居然连一个中毒已深的陈家洛也拿不下来,如何让迟玄不恼怒万分,第三招手底下便加了力,非要取下陈家洛的性命不可。
此时陈家洛整个人带着椅子一起向后翻去,一跤直跌得头昏脑涨,体内血液翻腾,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迟玄的第三掌可是到了,这一次迟玄毫不留情,也顾不得什么抓活的了,掌力催吐,直奔陈家洛头顶百会穴而去,若是击中,这位刚刚上任半年的红花会第二任舵主,恐怕马上就能去和前任总舵主碰面了。
直吓得陈家洛亡魂大丧,只是此时他已经全身无力,纵使头脑还算清醒,但实在是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看这致命的一掌离陈家洛的头顶要穴已经不到三寸之遥,掌风早已袭至,把他头上乱发都往后吹去,先前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儒雅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然而迟玄却硬生生地收住了掌力,并非他控制住了情绪,而是因为,脑后劲风袭来,敌已至。
袁士霄终于赶到,一招“雪花盖顶”使出,带着三分火气的拳头,直轰向迟玄的头颅,打的就是围魏救赵的主意。
迟玄心中大恨,不过此时先机已丧,真要和陈家洛一命换一命,他可不干。
在他眼里,就算是天下最贵重的赏赐,也没自己个儿的命来得重要,更别说没了性命,他拿什么去领赏赐?
只是此时他面向陈家洛,背对袁士霄,若是转身迎敌,那势必落入下风,要知道袁士霄刚刚一对二,依然可说掌控了整个局面,此时变成一对一生死相搏,迟玄自料若是一交手便落了下风,就完全没有把握扭转局面,是个必输的局。
好在他也有后招,整个人不退反进,从陈家洛头顶跃过,反手一把暗器掷出,分袭袁、陈二人。
陈家洛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而袁士霄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徒弟被这种不明来历的暗器所害,不得已收住拳势,左手自怀中一扯,拉出一片金丝编织的细网,迎着暗器就是一兜。
即便是这暗器细如牛毛一般,依然被袁士霄这专破各种暗青子的“乾坤软金网”牢牢吸住,陈家洛这才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迟玄见“龙须针”失效,反倒是沉下了心思,脑子一转,便想到了更好的方式,武铭夫已经赶至,两人眼神一交,便明白了迟玄的心意,四掌击出,居然都是冲着陈家洛的要害而去。
所谓,攻敌之必救,既然陈家洛的死活对于这个老者极为重要,那么自然也就是他的软肋了。
袁士霄心中叫苦,自己爱护徒弟的命门,终于被敌人看出,他势必就落了下风。
要知道高手相争,想要全身而退并不是太难,但要护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则极为困难,何况陈家洛此时身中剧毒,移动困难,还远远不如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
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四掌已至,袁士霄被迫双掌硬是迎了上去,双手挡四掌,想要靠硬拼内力来挽回局面。
武、迟二人心中暗笑,他们自由在皇宫内院长大,深得皇太后宠爱,平日里那些常人视为是天材地宝般的补药,根本就是拿来当零嘴吃的,别的不说,单说体内蕴积的内力,三四十年下来,早已到了武林中一等一的水准。
两人分开,或者还弱上这老者几分,两人一旦联手,慢说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便是那些所谓天下第一、第二高手的武林极品高手,在内力上也绝对无法和他二人的合力相提并论。
袁士霄自然也明白,先前交手,二人的怪异阵势固然是难对付的重要原因,更主要的,是他招式上占不到便宜的同时,也无法如往常一般,一力降十会,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压制对手,而取得胜利。
然而此时对方的应对,简直就是阳谋,不挡的话,陈家洛势必遭殃,挡的话,遭殃的就是自己个儿了。
不过袁士霄也算是想开了,自己能活到今时今日,也算是活够了,不如就替徒弟挡了此劫吧。
双掌迎上二人四掌,掌力催吐间,变成了一对二的内力硬拼。
只是……
武铭夫和迟玄,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为何这个老头子,内力比先前更强了几分?
而且,感觉是越来越强。
难道先前他留手了?
不可能,迟玄第一个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要知道他二人联手,内力远高于任何一个武林中的顶级高手,若是二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他岂不是早就天下无敌了,何必还屈居人下?
况且,就算二人高估了自己,先前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也断然容不得对手有什么留手的举动,瞬息之间,可能就是几条人命灰飞烟灭,他得有多大的心,才在甫一交手时,选择留手不尽力?
既然不是对手变强了,那,就是自己变弱了?
不好,电光火石间,迟玄想到了,刚刚那壶毒酒!
毒酒是乾隆亲自交给他们的,壶盖上有个小机关,正常倒,是御制的美酒,转动机关,壶口转动,倒出的便是壶身下半部储藏的毒酒了。
两人试了几次,确定不会出错才应允了乾隆的计策,充当这倒酒下毒之人。
难道,那御酒本身,就带着毒?
之前未有发作,是因为所中之毒,毒性较轻,等二人与敌人比拼一番,血气上涌,这毒酒才慢慢开始发威。
这种毒酒,绝对比先前用来放倒红花会诸人的“七星破功散”更为歹毒几分,普天下恐怕也只有乾隆会有解药了。
这是要用二人之手去杀尽红花会的人,又用红花会诸人的手,反过来杀二人啊。
二人此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这进一步验证了二人的判断。
看来乾隆所怀甚大,恐怕……
第二百五十八章 第三股势力
武铭夫此时牙一咬,口中大喊道:“走!记得替我报仇!”
说罢拼死涌动体内所有的内力,向袁士霄攻去,将对方双掌上带来的巨大压力,一人强行承受。m.www.uu234.net
而迟玄虽然不忍,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方式。
先前奉命敬酒,他酒量不行,大部分毒酒都是武铭夫代饮的,因此他中毒算是较轻,此性命交关之时,唯有他还有脱身的可能性。
而武铭夫既然中毒较深,即便是勉强逃了出去,也未必有命去报仇雪恨,自然就抱了牺牲自我的想法。
与其死在一处,不如壮士断腕,留一个人去杀了乾隆这个汉家狗崽子,报了血仇再说!
迟玄含泪向后跃去,临走时手中龙须针乱发,袁士霄顿时手忙脚乱,一边护住陈家洛,一边还得留出一只手和武铭夫比拼内力。
好在武铭夫除了一开始,玩命催动掌力还能给袁士霄一些压力之外,其外强中干的实质早就被袁士霄看破,即使以单掌迎敌,也能稳稳占得上风。
至于说迟玄跑了,跑了就跑了吧,他不过只是个命令的执行者,罪魁祸首是乾隆。
何况门外还有白振带领的大内侍卫在不断冲击,想要攻进大殿,此时还是尽快解决眼前这个高个子太监更为重要。
迟玄见袁士霄并未追击,心下稍定,此时他已经无心恋战,即使无尘道人等红花会好手背对着他,他也没趁机发难,反而准备从边门那里脱离战斗。
刚冲到边门,却见门外有数十名喇嘛守候着,迟玄只当这些平日里只懂得诵经念佛的僧侣是被殿内发生的剧变吓傻了,也顾不去管他们。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得去慈宁宫,把情况汇报给皇太后,然后找御医解毒,再去寻乾隆报仇。
然而他还未出边门,就觉得一阵头晕。
大殿两旁耸立的高大佛像,此刻仿佛活了一般,十八座泼金的罗汉像,个个手持法宝,向迟玄攻来。
托塔罗汉苏频陀尊者,手中巨塔压下,迟玄侧身险险闪过,万斤铁塔擦着他的身子,重重地轰在大殿地面之上,砖石乱飞,一块砖头从迟玄脸庞边掠过,一阵刺痛,显然是割破了他的面部。
这一惊,迟玄动作就慢了半拍,布袋罗汉因揭陀尊者手持布袋,兜头套来,迟玄见躲将不开,双手向上托去,想挡住此招。
然而一旁守候已久的长眉罗汉看出破绽,一双长眉骤然再度加长,挟着风声刺向迟玄的双目,迟玄大惊失色,一个金刚铁板桥,整个身子急向后仰去,腰身如同从中折断一般,长眉和布袋同时落空。
降龙罗汉手中小龙此时身形也是暴涨,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来,迟玄避无可避,索性便不避了,一手击地而起,一手抽出保命的兵器分水峨眉刺,反攻降龙罗汉,罗汉大怒,口叱一声:“孽障!”直直地一拳击出,拳刺对轰,降龙罗汉**力显威,生生将峨眉刺击断,迟玄硬接一招,手臂上吃力,一口鲜血顿时喷出,整个人向后直直栽去。
刚刚一交手,迟玄就知道不对了,堂堂的十八罗汉怎么可能降身凡尘,还联手起来与自己为难?
虽然明知是幻像,但那种有如实质般的威胁感,依然让迟玄不得不闪避阻挡,然而却仍然不敌,受伤败退。
直到他跌跌撞撞地退出原先的圈子,才发现周围一切如故,刚刚那段幻像,不过弹指一挥间,自己居然就这样深受重伤!
死死地盯着门外那几十名喇嘛,迟玄如何不知道,是中了他们的道?
迟玄早就听闻,藏传黄教有一门幻术,名唤“大佛陀术”,据说修炼到极致,能请动九天神佛前来助力,眼前这批喇嘛,虽然说没能请动佛陀,却依然可以利用地形,生生造出十八罗汉来为难自己。
刚刚若不是自己硬接了一招,借力脱离战圈,恐怕今日就得活活累死在这里。
怪不得正门那里打生打死,却没人来边门这里,恐怕就算是来了,也会被这批喇嘛围攻吧。
奇怪了,为何这些平日里只顾修行的喇嘛,今天会出手与自己为难?
对了!
他们肯定是被乾隆收买了,作为局外的第三股势力,是前来收尾的。
要知道喇嘛们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但他们可说都是身怀绝技的,更何况他们还有秘传的阵型,纵使敌人武功再高,单枪匹马只怕也难以抵挡。
昔年康熙朝时候,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独臂神尼”九难,武功高绝,某次路途上遭遇六名不知名的喇嘛高手围攻,居然被围殴至吐血,虽然最后勉力胜之,据说之后也是深受重伤,无力再战。
现在他迟玄远称不上是什么第一高手,又重伤吐血,体内还中了不知名剧毒,面对几十名喇嘛黄教高手,如何还有生路?
当先一人,乃是雍和宫的大喇嘛呼音克,私下里早就被乾隆利诱收买,不管殿内争斗谁赢谁输,最后的胜利者必然是乾隆。
此刻见迟玄居然有能力脱出“大佛陀术”的迷阵,着实有些意外,不过呼音克武功极高,即使不用密宗的秘术,对付一个重伤的迟玄还是成竹在胸,当下让属下那些喇嘛严守住了门户,自己单身冲入殿内,口念真言,“唵”字甫出,大密宗波罗掌早已轰出。
这一掌,可谓是催风布雨一般,有大神通护佑,在迟玄眼里,呼音克的肉掌无由来地骤然变大,劈天盖地一般拍来。
这让他如何敢挡?身形急退,妄图再次躲过噩运。
然而他始终是重伤在身,体内剧毒此时也同时发作,行动迟缓了些,一时竟然没能躲开。
巨掌来势威猛,击中迟玄头部之时,却如举重若轻般,“啵”的一声,轻轻柔柔,一击即中,一中即退。
呼音克收掌,双手合十,对着迟玄行了一礼。
只见迟玄双眼圆睁,但目光已然呆滞,鲜血不停地从他七窍之中涌出,人竟然早已气绝了。
良久之后,他的尸体才一头栽倒,大密宗波罗掌,一掌之威,竟至如斯,堂堂一名大内一流高手,居然没能走过一个回合,便已身死道消。
此时袁士霄也已料理掉了武铭夫,回首看来,眼见这一幕,心中惴惴不安。
这里是乾隆所定之地,既然翻脸,袁士霄也早就做了乾隆还留有后手的打算,只是,这后手未免也太猛了些吧?
几十名密宗喇嘛,即使他们中大多武功都不是特别高,那也绝对不弱啊。
红花会这边,此刻能有战斗力的无非就六个人,还要正面去抗那几百个大内侍卫,就算是托天大运,勉强能胜之,再接下来面对呼音克带领的几十名喇嘛,如何有半分胜算?
迟玄虽然受伤中毒,袁士霄刚刚才和他交过手,深知此人武功着实了得,居然一招之内就被大喇嘛击毙,那人的武功,可说是未必就比自己弱了多少。
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祸水东引?!
袁士霄跳上桌子,大喝一声:“大家伙儿住手!”
虽然他并未用尽全力,但是六七十年的深厚功力在身,随随便便吼一嗓子,也可以说是振聋发聩了,与佛门武功“狮子吼”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在这一嗓子之下,立时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停了手。
见众人停下,不再厮杀,袁士霄眼睛一眯,指着不远处迟玄的尸身,说道:“此人乃乾隆皇帝身边的红人,此刻却被雍和宫大喇嘛掌毙,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众侍卫随着他的指点看过去,果然如此,虽然并不知道缘由,人人心下未免有些忐忑。
白振此时心中也颇有不安,前几日里喀丝丽的得而复失,让他再一次失去了乾隆的信任,此次居然让他领头来埋伏红花会,刚开始白振颇为兴奋,以为是皇上对他圣眷不衰,然而随着局势的发展,他却发现有些不对了。
自己带领的这批侍卫,似乎都并不是隶属于乾隆的亲信,反过来大部分都属于慈宁宫和雍王府的旧部。
白振效力于乾隆不过十多年,而这些侍卫里,资历比他老的人不在少数,为何让他来做统领?
须知统领一职,并非是以武功论短长的,不然张召重早就该是大内第一人了。
而且似乎红花会的抵抗,也不像乾隆之前说的那么弱,相反,侍卫们尽管人多势众,却依然被堵在大殿门口,无法寸进,白白的付出了几十条人命,所起到的效果极为轻微,除了骆冰和徐天宏略有些轻伤之外,其他几人都是越战越勇,众侍卫渐渐有些被压制的势头。
尽管如此,在一片混战中,白振没时间考虑太多,一切都要等杀尽这批反贼之后再行决断,
此时被袁士霄一声当头棒喝,脑子里一片空明,这才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乾隆这个主子给卖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转过头去,视线与另一名带队的侍卫统领额图浑相交,两人都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第二百五十九章 呼音克
白振和额图浑眼神一对上,便明白了对方此刻的心意。顶 点 X 23 U S
只怕,想要全身而退,首先就得和这批反贼合作才行啊!
虽然如此,可也不知道红花会这方面的意思,若是对方不同意,那就悲催了。
堂堂朝廷侍卫统领,想要和反贼合作,平白背了叛逆的污名,反贼还不答应……
那白振和额图浑都可以找块六必居的臭豆腐撞死了。
既然停下了手中的攻击,那么此刻就是最关键的时间点了,这个点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期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导致停战期的结束。
白振有些恼怒地跺了跺脚,这个出头鸟只能是他来出了,额图浑资历比他老,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局面不对了,一直拼命往后躲。
大概也只有白振这种官场菜鸟,才会为了一点点看得见摸不着的功劳,这么玩命。
此时额图浑大可以继续装糊涂,大不了拍拍屁股转身跑路,最多也就落一个临阵逃脱,走点路子大不了丢了官位,性命绝不会有碍。
而他呢,想跑都跑不了啊,就算他功夫再深,夹在三股势力的中间,身边都是随时可能哗变的自己人,和两队虎视眈眈的敌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就算勉强脱身,他一个没有任何后台背景的小人物,犯了这么大的罪过,怎么还能有希望活命?
“那位老…老先生,你说此刻我等该如何处理?若是行得通,我白振和兄弟们都愿意配合!等此间事了,大不了找个地方再行决战,也免得平白便宜了他人!”白振大喊道。
袁士霄有些意外对方的果决爽利,刚开始,他还以为得劝说再三,才会有一线生机。
没想到才说了一句,对方果断就投靠了过来。
“老夫‘天池怪杰’袁士霄,在江湖上也算是略有薄名。说话算得上一诺千金,你我双方原本并无死生大仇,都是中了计被人出卖,不如暂时联手,等将这些喇嘛处理掉了,再谈其它!”袁士霄先是把自己名号报了出去,以稳定局势,红花会众当家和会众,大部分还躺在地上呢,自己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不用白不用,谈判么,若是没有响应的筹码,很吃亏的。
果然,他的名号可谓是响当当的,一旦说出,大内侍卫们顿时一片喧哗。
这可是闻名武林数十年的天下第一高手啊!
虽然近几年来,“金面佛”苗人凤也自称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过没有经过和袁士霄的对决,谁也不服他,江湖上更多人是在隔岸观火,想要看苗人凤的笑话。
若不是苗人凤手底下也算利落,将不少挑战者击败,恐怕“金面佛”早就成了江湖道上的笑柄了。
即便如此,多数武林中人,还是觉得袁士霄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更为稳妥些。
如今此人站在红花会这边,对于大内侍卫们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他们只看到袁士霄击败了武功高绝的武铭夫和迟玄二人,武铭夫毙命于袁士霄的拳下,迟玄更是刚交手几招就抛弃了同伴逃走,两人联手,连和袁士霄一拼之力都没有,以至于到了最后,迟玄才会被喇嘛所乘,中伏被杀。
武、迟二人的武功,他们都是知道的,绝对可以算进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而袁士霄以一对二,还能轻松取胜,此等武功如何可怕!
他们可不知道武、迟二人是因为中了乾隆的毒计,身上剧毒发作才无力对抗袁士霄的,即便此时有人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
毕竟袁士霄可以说是武林中的一个神话了。
刚刚他们这么多人攻了半天,连五个红花会当家坚守的佛殿大门都攻不进去,现在对方平白多加了一个武林第一高手,自己这些人还够拼的吗?
别兵败如山倒就算不错了。
何况,还有那批喇嘛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会加入战局,这些人可是连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迟玄迟公公都敢当场击杀的,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难道喇嘛们又要造反作乱不成?
要知道当年桑结大喇嘛在康熙朝作乱,距今不过也才数十年,期间藏边一片大乱,至今也未完全安泰,在帝都的喇嘛勾结叛逆而谋反,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就是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麻烦了,三方都是心怀鬼胎,各有算计。
袁士霄既然吐露身份,又愿意放下成见,双方暂时联手取得生路,白振等人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对于任何人来说,什么忠君,什么朝廷,都是必须在自己生命无虞的情况下才有的选择。
双方一拍而合,自然就将枪口对准了早已埋伏在边门的众喇嘛。
呼音克似乎并不在意,他既然能受到乾隆的信任,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必然是有真功夫在身的,何况他身后还有数十名自己的师兄弟以及徒弟们组成的密宗大阵,有此大阵在,加上雍和宫多年经营,别不好说,眼前这些乱臣贼子,拼光了性命也奈何不了他呼音克。
白振等侍卫虽然明面上并不惧怕呼音克,不过他们始终属于清廷一方,不方便抢先动手,只是稳稳守住了阵型,威胁着喇嘛们的侧翼。
袁士霄也只需要他们做到这点,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样一来,大殿内中毒的众位当家,暂时可保无虞,而加上袁士霄,足有六名高手可以调配,他倒不信,这些整日里守在寺庙中的喇嘛,能挡住他这个天下第一高手?
笑话。
这就是第一高手的傲气。
无尘道长等人放弃驻守门户,最起码在消灭这些喇嘛之前,他们和侍卫们还算是友非敌,骆冰和徐天宏受了些轻伤,而且武功并非极高,赵半山便安排两人去照顾总舵主和中毒的当家,其余三人和袁士霄则负责去对付呼音克。
袁士霄阻止了无尘道长等人的要求,决定自己先来探阵。
要知道无尘等人刚刚和大内侍卫交手,内力也损耗不少,而袁士霄则功力深厚,由于两名太监意外中毒,因此他并未消耗多少,此刻体力和精神都处于巅峰,若是他都不能克敌制胜,那么无论是换了无尘、赵半山还是文泰来去迎战,也只是白费功夫。
袁士霄此刻已站在呼音克面前,神情颇为凝重。
他知道,即便是先前迟玄已身受重伤,但能在一招之内取他性命,呼音克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即便他是天下第一高手,谨慎的态度依然占据了上风。
这些年来,袁士霄并非没有阴沟里翻船的经历,只是每次都因为足够谨慎,他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当年他初出武林的时候,武功比他高的人很多,天资比他聪慧的人也有不少,就连运气比他好的,也绝不在少数。
直到现在,那些当年惊才绝艳的少年们,坟头草早就比他这个糟老头子的身子都高了。
而他,还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天下第一高手,依靠的,只是“谨慎”这两个字。
永远把面前的敌人当做真正的对手,以苍鹰搏兔之势,全力以赴应敌,这比任何投机取巧的选择都要重要万倍,可靠万倍。
呼音克自然早就听到过“天池怪侠”袁士霄的大名,他也很早就想会会这个江湖传闻中的所谓第一高手。
而此刻,对手就站在自己面前,就站在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雍和宫中,一切都那么完美。
但呼音克却发现,他犹豫了。
不仅仅只是犹豫,他居然心虚了。
是的,袁士霄看上去就跟一个道路上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一样,衰老,疲惫,即便是双目中精光内蕴,依然改变不了他年华老去的悲哀。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子,却让呼音克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感,是呼音克多少年来未曾有过的。
在他数十年的记忆里,这种感觉只出现过一次,那是他还年幼时,曾经跪拜在极远处,大礼参拜过当时喇嘛教的第巴桑结大喇嘛。(注1)
那一日,离桑结生命的终点已经不远,然而虎老雄风在,桑结无意中瞄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喇嘛的呼音克一眼,他并没有在意什么,然而带给呼音克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当时,呼音克觉得自己被一头凶恶的猛虎盯住了,随时随地都会被吞噬的那种恐惧,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以至于多年后的现在,他也曾经无数次在睡梦中被这样一道目光惊醒,然后彻夜无法入眠,直到天色破晓,恐惧感才慢慢离开他的内心。
而今天,这种感觉又来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旁人不知道,不清楚,呼音克明白。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压制,更是一种藩属对王者的敬服。
直到这一刻,呼音克才明白,眼前这个老者,实在不是他能够抵敌的。
可惜,这里是雍和宫。
还好,这里是雍和宫。
呼音克心里嘟囔了一句,然后便摆出敬重尊者的礼仪,以右手自额上外指而口中默诵六字真言,向袁士霄行了藏传佛教对于世人最尊贵的大礼。
注1:桑结嘉措,是喇嘛教第五任第巴(喇嘛教的总管),也是当时有名的学者,很长时间内是喇嘛教的真正掌权人,之后反叛,兵败被杀。
第二百六十章 佛影
袁士霄并没有因此放松任何警惕,表面敬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他见得多了,何况呼音克只是行礼,并不说明他肯放弃敌对的立场。
到了呼音克这个位置,即使心里不愿意,一样要为整个雍和宫的喇嘛考虑,既然应允了乾隆的请求,那么即便眼前是天下最恐怖的对手,也一样要去直面。
行罢了大礼,呼音克直起了身子,凝神静气,双目圆睁,直面袁士霄。
大战,
在即。
这次抢先出手的,居然是呼音克。
六字真言的第一字“唵”字出口,如言出法随,大密宗波罗掌的第一式“铺天盖地”便已使出,在袁士霄眼中,呼音克右掌徒然变大,掌势果如铺天盖地一般,向他压来。
好在先前有迟玄的前车之鉴,袁士霄多少有了些防备,口中也是“咄”的一声,同样是右拳向上,举火烧天势,轰向呼音克的巨掌。
拳掌甫一相交,肉眼可见的音波荡出,顿时将不远处观看比斗的诸人牵连在内。
不论是众喇嘛还是大内侍卫,甚至连几位接近比斗现场的红花会当家,都不得不硬生生地接了这音波。
红花会三位当家倒还算好,他们原本便是一流的身手,这音波对他们来说不过如同是身外浮云,运起内力硬抗便是。
而那几十名喇嘛武功虽然不及红花会几位当家,但这阵势显然并非第一次见,早结成阵型,口念佛号,以众人之力化解了音波。
最倒霉的该算了那些大内侍卫了,虽然相对于前两者,他们离交手所在距离略远,但一来除了白振,其他侍卫大都未到一流身手,二来也没有喇嘛们的阵势辅助,顿时被音波轰倒下了一大片。
伤势是并不重,可丢不起那人啊,那些倒下的侍卫们顿时感到颜面无存,赤红了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白振,也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满脸涨红,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
而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两人甫一交手,第一招就有如此威力!
呼音克见袁士霄并未被密宗奥义拳法所惑,而是硬抗住了这招,心下未免也是佩服。
要知道,他这大密宗波罗掌,乃是借用了密宗所传六字真言中佛陀之力,又是在雍和宫大殿之上,借大殿内三尊青铜佛陀和十八尊泼金罗汉神像的威力,实是将掌力扩大了无数倍,而袁士霄居然能硬抗一掌却丝毫不露败像,其武功修为着实了得,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当得,绝对当得!
虽是心生敬佩,然而并不意味着呼音克就会手下留情。
今日此局可谓是他呼音克能否受到当今天子乾隆青睐的决定性一战,若是能顺利擒杀天下第一高手,那他呼音克自然就是普天下武功最高之人,于乾隆心中份量自然是大增。
之后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只要莫太过分,乾隆自然心中会有估量。
哪怕就像乾隆先前承诺的那样,成为天下第三活佛,也未尝不可。
脑子在转,手上却不曾停下,第二招“席天幕地”业已使出,同时,口中六字真言的第二字“嘛”字也吐出!
左掌居然变得比右掌更为庞大,一招已遮向刚刚挡住右掌的袁士霄,所挟飓风,早已将大殿内的一切吹得东倒西歪,唯有那二十多尊佛像,似乎丝毫未有影响。
袁士霄见呼音克左掌袭来,叫一声好,这喇嘛武功好生奇特,也是他平生所仅见,难免引起了老人家的好胜之念。
当然,此时袁士霄便不敢乱接了,刚刚那一掌,他已经觉得甚重,若不是有几十年功力做底气,方才就险些着了道。
也难怪之前迟玄挡不住,若是平日里他状态巅峰之时,对着这一掌估计也只能避而不战,更何况他早已身受重伤。
而这第二掌,就连袁士霄都不敢随便乱接了,身形不退反进,一拳轰向呼音克的前胸。
双掌变得无比巨大,自然是好处多多,然而凡是都有正反面,有利必然也有弊端。
那就是,无法守住自身的门户了。
袁士霄这一拳,端地显示出他的老辣,江湖阅历无人可及。
若是在场的任何一人,遇到刚才那种情况,势必会先想着脱离战局,以免被波罗掌轰中,那可不是普通肉身能抵挡的佛家天威。
然而袁士霄反其道而行之,不退反进,利用呼音克招式间难免的空隙,寻机而入,想要逆势反击。
天下第一高手,面对呼音克的攻击,若只是考虑被动防御,又如何能取而胜之?
莫忘了,呼音克背后还有一座密宗大阵,若是连他都无法击败,那么红花会所有人恐怕今日都得留在此地了。
迟则必然生变,他们的敌人,可不是只有面前这数十名喇嘛啊。
乾隆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调动千军万马来剿灭众人。
时间,在这一刻,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所以袁士霄不得不冒险。
所以他冲入双掌之间,袭向呼音克的前胸。
呼音克见状,不怒反喜,那虚影重重的巨掌,不过是借助密宗秘术所施展的幻像,实则他还是那个他,除了招式威力确实变大之外,并无其它异象。
袁士霄此时一拳袭来,呼音克本可调动双掌迎敌,然而如果这么做,他就算是被袁士霄牵制住了节奏。
高手相争,胜败往往并不是取决于功力、速度、招式,而是判定在这节奏之上。
制人而非制于人,这便是胜负的区别,通常也是生死之分。
呼音克心中默念密宗偈语,法力通转,背后隐隐透出神佛之相,随着一阵氤氲之气渐渐淡化,赫然有一尊大佛出现在呼音克的身后。
只见这尊大佛盘膝而坐,面目慈悲,法相*,一举一动都和呼音克遥相呼应,手掐法诀,指尖一弹,一点寒光透体而出,直扑袁士霄而去。
这,怎么可能?!
袁士霄见状免不了有些惊诧,虽然距离尚远,他仍然能深深感到这点寒光,其中蕴含了绝深的佛意,威势宏大,绝非是人力所能够阻挡!
这,难道不是幻相?而是佛祖法身亲临?!
这绝不可能!
袁士霄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
早闻密宗秘术中,就有利用周边环境,请动佛陀降世之举,这也是密宗能在藏边兴盛一时的奥秘所在。
然而这种所谓的请动佛陀,也不过是以修炼者的大意念力,虚幻出来的佛陀投影,绝不至于可以构成真正的杀伤力,而杀招,往往就随在佛陀一举一动之后。
这一点寒芒眼看就到了袁士霄面门之前,袁士霄心一横,决意不躲不避,拳路随心而动,无视那点神佛之力,百花错拳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速度,轰向呼音克。
果然,那点寒芒透体而过,袁士霄丝毫没有感觉到半分受力。
居然是个毫无威胁的障眼法,袁士霄心中暗喜,若不是他多年的阅历,换了任何一个人,在此地也难免被这虚幻的影像所迷,从而一步错,步步错,终会受制于呼音克。
然而看到呼音克面上的微笑,袁士霄情知不妙,果然随着佛陀发出的寒芒之后,赫然又是数点寒星。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若袁士霄不理会之前的寒芒,这紧随而来的暗器就能趁机夺取他的性命,若是袁士霄躲避了那佛陀寒芒,那也未必能躲过这暗器。
他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袁士霄不避,这暗器必然伤他性命,若是他躲避,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再一次陷入被动的局面。
看着面前法相*的呼音克,袁士霄原本苍老而拙朴的容颜,骤然发生了一点变化。
呼音克再次悚然动容,袁士霄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笑了。
这意味着,他开始认真了。
这种笑容,代表着的是足够的自信,和必胜的决念。
也代表着,他已经把呼音克当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天下能有几人,有此资格?
容不得半分失误,因为暗器此刻已经到了面前,而袁士霄的身子还在向前飞扑,这让暗器的袭击,来得更为急促了几分。
袁士霄左手一撩,数点寒星赫然已经不见,呼音克惊讶地发现,袁士霄原本赤、裸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金色。
“乾坤软金网”,之前对敌两名禁宫高手的时候,已经被袁士霄用过一次的防具,专用来破各种暗器。
现在这件神秘的软金丝织成的细网,被袁士霄缠在了手上,千钧一发之际使出,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
呼音克利用佛陀幻身作为掩饰,发出的暗器,怎么可能只是普通货色,不管是否喂毒,都绝对是可以改变战局的利器。
然而在这一法破万物的“乾坤软金网”面前,一样是毫无悬念地被兜住。
拳势还在向前冲击,空气中的波动,已经掀起了呼音克大喇嘛头顶黄色僧帽上的红色冠带,呼音克的神色也变得凝结。
他知道对方武功的可怕,然而基于自信,基于这雍和宫大殿上佛陀罗汉的加持,他根本就不觉得袁士霄能表现得如此生猛。
然而,一尺之隔,呼音克骤然发觉,自己距离那夺命的拳头,便只有这点距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破局
周边的视界在凝结,掌势还遥遥在外,来不及回援,被寄予厚望的暗器,轻松地被袁士霄破解。
此刻,呼音克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吗?
每个人都在看着这一幕,红花会众人的心思很单纯,击败呼音克,然后杀出去。
大内侍卫就矛盾一些,他们既希望袁士霄能击败呼音克,又不想他的胜利来得太过轻易,否则很难说红花会击溃了喇嘛们之后,会不会转过头来对付他们?
毕竟他们不久之前,还是生死相搏的敌手。
最好,是红花会和喇嘛拼个你死我活,自己这伙人则充当背后的渔翁。
而组成大阵的喇嘛们,口中念着护佑佛意《伊特格勒经》,以念力引动九天慈悲意,护住呼音克的元神。
在他们心里,呼音克就是现世佛,是拥有着无上佛力加持的大、法师,普天之下绝无对手,再加上此时还是在雍和宫这个他们平日里无限加持念力的宝地,别看这个老头子躲过了前两招,一旦大喇嘛认真起来,此人必定会被降服在我佛慈悲的法力之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呼音克面临的困境,着实很麻烦。
面对着袁士霄的这一拳,呼音克其实并没有什么破解的妙法。
太快了。
呼音克击出第二掌之时,袁士霄距离三丈外开始轰出这一拳,他再调用佛祖幻像,打出暗器时,距离还足足有两丈三尺之遥,然而袁士霄却不为所动,先是无视了佛像发出的寒芒,之后又轻易破解了呼音克借助幻像遮掩发出的暗器,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拳头居然已经只离他的面目一尺的距离。
若此时再考虑什么破解,什么反击,都不过只是虚妄。
根本没那个时间。
呼音克只能退。
退半步。
将距离依然保持在一尺之遥。
边退,口中第三声佛偈已经出口:“呢”!
声调变得尖利,这字真言,居然如有实质一般,脱口而出,化为锁具之形,生生套住了袁士霄冲天而来的这一拳。
锁住了!
居然真的锁住了。
袁士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滚圆,他这一拳,足足用上了八分内力,普天下能有把握竭力接住的,不超过五人。
而这喇嘛,居然只念了一个字,就截住了这一招,虽然袁士霄并不理解密宗六字真言的威力,但他却切实地感受到了。
刚刚这威猛无俦的一招,居然只能让呼音克退了半步,这简直是太失败了,此时拳势还被牢牢锁住,袁士霄并不信邪,左拳又补上一拳,想要轰开这真言枷锁。
而呼音克只是微笑,这真言枷锁乃是他自我苦修中钻研出来的绝招,若非刚刚性命受到了威胁,他甚至都舍不得用。
要知道,凝结成真言枷锁的,不仅仅是借用而来的佛力,还包括他苦修多年,普度众生而获得的信力,如此程度的真言枷锁,他至多只能使出三次,又岂是袁士霄轻易能够破解的。
果然,袁士霄的第二拳依然无所收获,甚至他自己感觉根本就没起到效果。
而呼音克才不会等他一拳一拳轰出个未来,借着第三声的真言,双手巨大的掌影回袭,大密宗波罗掌第三招“翻天覆地”已然成形,直冲着袁士霄苍老的身躯而去。
此招乃是双掌齐发,威力比之之前那两招何止是强上一倍,而袁士霄则一手被困,红花会众人都耐不住性子,想要冲出去救援老侠客,却被无尘道长阻住。
“再看看。”无尘心无旁骛地说道,双眼直直地盯着这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
他本是红花会中武功最高者,距离那跨越凡俗的境界也不过只一线之隔,此次能有幸观看这场超出他理解能力的战斗,或者可以撼动那一片久未松动的境界之墙。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想要让自己突破,而故意陷袁士霄于死地的,只是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包括他在内,仅有有数的几个人,能够略为看懂这场争斗的一些枝节,而其他人,则无不是仅仅只能看个热闹。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甚至连无尘、文泰来、陈家洛等人也不过觉得自己看热闹之余,稍微能看懂不多的门道。
无尘只是直觉地感到,此刻的袁士霄,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表面上,他冲入了团团包围之中,又被制住了一只手,仿佛困顿无比。
然则,无尘道长始终觉得,袁士霄还未使出全力。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时此刻,他距离呼音克,依然只有一尺之地。
三尺内,任何高手都能一击制敌,更何况只有一尺?
若是有足够的把握,呼音克何必调动数丈外的掌法幻影来击地?伸手一击便可获胜,何乐而不为?
这只能说明,呼音克并无十成的把握。
或者说,连五成把握,都欠奉。
无尘眼中神光湛然,一直盯着袁士霄的一举一动。
这种绝境下的行动,是任何人都传授不了的,只有在生死相搏中才能真正体会到。
就让我看看,自己离天下第一高手,究竟还有多少距离?
而陈家洛,虽然中毒倒地,此时在骆冰等人的搀扶下,也已经站到了众人之前,仔细地观看这场争斗。
他明白,这是老师切身在教导自己,这种机会,绝无仅有。
因此他一边以内力强行克制着体内剧毒的发作,一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袁士霄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中学习到一些东西。
这才是这场生死相搏,最重要的意义。
果然,一招波罗掌分左右袭来,威势惊人,而袁士霄却不慌不忙。
刚才他右手被制,左手挥拳也未能突破禁止,然而,这一切并非众人从表面上看到那般毫无用处。
袁士霄分明察觉到,自己左手一拳轰去,禁制虽是纹丝未动,但呼音克面部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太自然。
甚至他鬓角留出的发线,骤然白了几分。
即便袁士霄对于密宗秘法并非太了解,依然可以推测出,这禁制看似强大,用起来却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那么,仅仅一拳就可以做到这些,多轰几拳,会有什么结果?
袁士霄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掌控大局的微笑,破局,就在眼前!
这是一场制与反制的战斗。
呼音克能借漫天神佛之力压制对手,袁士霄为何不可借破神佛之力来打击对方?
论起武功,他可要比呼音克高上许多。
唯有凭借秘法,又借助了雍和宫大殿这特殊的环境,呼音克才能和他战得难分难解,但这并不代表,袁士霄就怕了对方。
须知这些秘法,这些借用,都只是身外之物,武功达到了袁士霄这等境界,任何虚妄的外力都早已不再看在眼里。
刚刚缠斗许久,只不过是因为袁士霄想要摸清对方的底细路数。
毕竟,即使是击败了呼音克,也并不意味着这场战斗的胜利。
那座密宗大阵,才是真正的麻烦。
不过局势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再藏私,那就是对自己的性命不尊重了。
那道笑容稍纵即逝,袁士霄此刻念头通达,重新气运丹田,左手再一次重重轰出。
呼音克瞳孔骤缩,脸色也变得更为难看起来。
这佛音禁制效用虽好,但同时,所受的诸多限制实在是太大了,否则光凭这一招他便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何苦困守在这小小的雍和宫当一个住持?
袁士霄一拳拳重重地轰向禁制,企图抢在波罗掌袭来之前脱困,同时要致呼音克于死地。
而呼音克咬着牙死命坚持,也是抱着类似的心思。
波罗掌即将袭至,到时候即便袁士霄是天下第一高手,只要他还是**凡胎,就绝对受不了这一招两掌。
到底是谁,更快一线呢?
答案很快就明确了。
三拳,只三拳,那道佛音禁制就如镜中花、井中月一般,缥缈无踪。
而呼音克此时,露出僧帽的那些黑发已变得苍白一片,捂住胸口不言,整个人如同瞬间衰老了数十岁一般。
而原本应该击中袁士霄的那招“翻天覆地”,也由于两枚掌印的渐渐消散,而变得荡然无存。
很显然,呼音克借用的佛力,竟被袁士霄连续数拳,给轰得烟消云散,甚至连维持基本的幻形都无法做到。
此时,呼音克强忍住心头内息的反噬,勉强向后退了几步,甩开众喇嘛前来搀扶的手,飞速躲入那密宗大阵之中。
此战,他输了。
即便是输得不甘心,他也必须承认,他输了。
与其强撑片刻,不如躲入大阵,重整旗鼓。
红花会众人立时一阵欢呼,呼音克只用出了三招,就败在袁士霄手下,这场战斗直看得众人目眩神迷,心中激荡不已。
陈家洛更是看的神采奕奕,眼中一片敬慕之情,溢于言表。
老师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无敌高手,自己要跟他老人家学的东西,太多了。
就连包括白振在内的大内侍卫们,也对袁士霄的武功,钦佩不已,连连击掌为其助威。
白振厉声大喊:“老英雄好武功,我等当唯老英雄马首是瞻,再接再厉,击破那密宗妖人的大阵!”
众侍卫也是一片附和之声,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若是有人能带领大家出头,自然大家伙儿也不介意碰个场啥的。
袁士霄此刻神情却是显得有些凝重。
刚刚连续三拳,实在是他短时间内,调动了体内所有内力强行而为,其实已经算是伤了元气。
却未曾想到,那呼音克居然还能全身而逃,退入阵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阵
袁士霄原本的计划,是于破局之后迅速击杀呼音克,断然不能让他保住性命,回去掌控大阵。m.www.uu234.net
要知道,有呼音克掌控的密宗法阵,和没有他参与的法阵,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若只是几十名普通喇嘛布下的密宗法阵,虽然也是极难破解,但总会有些破绽,总会有各种机会能够利用。
然而若是呼音克亲自下场,即便他已经深受重伤,却依然不失为一个一流高手,有他掌控法阵,那威力简直可怕。
再说了,谁知道密宗有没有调用身体潜力,恢复伤势的秘法?
然而就在袁士霄刚刚轰开佛音禁制,想要乘胜追击之时,却发现体内的内息运转变得极为滞涩。
他知道,这是先前破局时用力过猛,伤了根本了。
若是强行上前,被呼音克看出破绽,反过来再攻击自己,只怕是更为危险。
这才不得已运转诸脉,行走真气,想要尽快地恢复内伤。
谁能料到,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呼音克居然毫无宗师风范的退了。
好吧,袁士霄承认,若是换了他在这种情势下,也必然会退的。
然而,放在呼音克的身上,袁士霄就觉得对方身为一代宗师,表现得实在是太无耻啦!
数息之后,他觉得可以勉强调动体内真气了,便招了招手,将赵半山、无尘道人等人召来。
此时袁士霄面色肃然道:“大内侍卫那边,恐怕未必靠得住,须防着一手,骆冰、文泰来夫妇留下照顾家洛和其他人,剩下的紧跟我破阵。”
然后,高深呼喝道:“破密宗妖阵正在此时,大家伙儿一起上啊!”
说罢,袁士霄一马当先,冲向大阵。
白振等人见袁士霄已经冲了过去,心知此时也是破阵的最佳时机了,呼音克重伤,袁士霄又余勇可贾,若是犹豫不决,等袁士霄身陷于大阵内,孤掌难鸣之时,那就大家就真的出不去了。
于是由白振领头,率领最精锐的侍卫们开始了冲击。
当然,他们也怕红花会的人有什么心机,也留下了额图浑带领一批侍卫,守住自己的阵脚。
一时之间,杀声连天。
呼音克被袁士霄看出了弱点,重创而退,然则身在密宗大阵内,他便安心不少。
这密宗大不动明王法阵,乃是密宗特有,借助大不动明王的威势而特设的法阵。
大不动明王,亦称不动明尊大菩萨,能够摧毁邪魔,教化众生,并引导迷妄众生归佛法正途。
坐下护法有俱哩迦罗龙王及一切诸神王等四十八使者,另有矜迦罗、制咤迦、不动慧等三十六童子为侍者,共计八十四位尊者,现在便有八十四位功德高深的喇嘛充作这些尊者,站稳了四方阵脚。
中间便是呼音克盘膝而坐,占据主位,四周另有四位神尊作护法,严守住四方神位,以策完全。
这一阵势此时才算是彻底现出真面目,雍和宫大殿外的气氛顿时变得冷萧肃杀。
领头杀向大阵几人,除了袁士霄还能依靠自身高深的修为,保持着先前的速度,其他数人,脚步皆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不管是白振还是无尘道长、赵半山,在大阵散发出的有如实质般的威压面前,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而剩下的徐天宏和那些大内侍卫,在这股威压前,根本就是举步维艰。
如若刮起了一阵妖风一般,大阵未动,威势先行,众人心中只是叫苦。
怪不得世人都把喇嘛教的高手视为异类,谁人曾在俗世中见到过如此异象?
只有袁士霄,经历过与呼音克的交手之后,似乎对这种程度的压力已经不当回事了。
原本他便是众人中的领头羊,旁人受了影响脚步变得迟缓,他却继续保持着丝毫不乱的节奏,于是便当仁不让,第一个杀入大阵。
不知为何,守住大阵东大门的几名喇嘛,并没有任何阻拦袁士霄的举动,目视着他冲入。
然而等袁士霄进了大阵,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啊。
原本今日乃是冬日难得的阳光明媚,在这大阵内天色居然骤然变暗,周边雾气昭昭,烟雾弥漫,身旁还不时传来各种古怪的声音。
有如惊声尖叫,有若枕边呢喃,还有些孩童嬉闹之声,更有老妇呵斥之音,林林总总,红尘之音不不绝于耳。
袁士霄武功虽高,却本是心思单纯之人,因此在其中所受到的诱惑并非太多,然则这种种怪音,依然对他有所制约,让他原本刚刚恢复了一些的内息,重又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他举目张皇地四周望去,却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就连刚刚就在他身后,目视他入阵的那几位喇嘛,此时也已毫无踪迹。
明明不过数十人围成的大阵,此时看来,竟有百丈方圆。
袁士霄稳住心神,稳稳站住身形,知道这必定又是法王幻像,只是因为太过真实,让他这样资格的老江湖也差点着了道。
若说之前呼音克施展的秘术多少还能看出些破绽来,那么在此密宗大阵内,所有的幻术和真实视觉,已经没有区别了。
所谓幻亦是真,真亦是幻,真真假假的分别,平日里本就不是那么明显,何况此时此地。
阵中无日月,不知隔了多久,可能只是数息,也可能隔了几个时辰,袁士霄开始习惯了这阵型内的古怪,便施展轻身功法,开始迅速疾跑,想要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然而他发现,不管他跑得多快,跑得多远,周边似乎一切都如故,并没有什么变化。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幻雾还是幻雾,杂音依旧是杂音。
唯一不同的,是他开始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渐渐消逝。
袁士霄这才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有料到,呼音克居然不用出手,就可以利用大阵的古怪,来消耗掉自己原本就不多的体力。
若不是自己发现得早,再拖延下去,恐怕都不用别人出手,自己都会力尽而亡。
咬了咬牙,袁士霄调动所有内力,孤注一掷,足尖点地,噌的一声,蹿上了半空之中。
或者在阵势里,看不透周边的情形,若是腾空而起,必然能看清一切。
然而,刚刚才起身,只见半空中徒然多了一尊金光绽绽的法身,只见此法身面色青紫,辫发垂于肩畔,左眼细闭,右眼圆睁,下齿啮上唇,一脸忿怒之色,背负猛火,右手持智慧利剑,左手单手捏出心印法诀,食指、拇指各为弹指状,身上金光湛然,不是大不动明王的法身,又是谁的?
见袁士霄纵身而来,不动明王只用食指一弹,一道犀利的指风便挟大念力而来。
这可不同于先前呼音克独力使出的佛陀幻像,威力远胜,这指风也极为恐怖,即使离袁士霄的脸面还有距离,已经能感到这其中的威力,绝非人力所能抗拒。
袁士霄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于空中不可能的情况下,强行扭转身形,硬生生地折出一道曲线,那道含有无上念力的指风,居然只是擦身而过,投入地下,无声无息。
而袁士霄则折下身形,稳稳落地。
然而,他面上居然已经被擦过的指风,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这一指之力,如斯恐怖。
若是刚才袁士霄没能躲过,怕是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也要折在这里了。
袁士霄冷汗直冒,再不敢腾身而起,变成大不动明王的靶子。
然而现在又陷入了先前一样的烦恼,在这烟雾升腾之地,找不到半个敌人,体力却依然在不停地流逝,虽然流逝的程度并不严重,若是时间拖得长了,他终会被困死在这大阵之中。
与此同时,在阵外的诸人见袁士霄不顾安危,领头冲入了大阵,顿时士气大振,也先后跟着冲了进来。
驻守东门的那些喇嘛,依旧不加以阻拦,只是面上生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要知道,这密宗大不动明王法阵,乃是密宗不宣之秘,从宋末之后便已失传,多少年来未曾有人练成过,而呼音克却着实是个有大毅力,大、法力的奇才,苦研数十年,终于被他学成了其中的精要,再转授于弟子和师弟们。
这些喇嘛虽然才智平常,不堪大用,但对呼音克大喇嘛的盲信,却让他们在学习这阵型时,事半功倍。
阵型本身并不复杂,但首先得有一人专门负责操持阵眼,此人须有大、法力,大念力,还需要对这个法阵钻研透彻,又需要有急智,可以随时随地指挥诸人及时改变阵型,以应对阵内各种激变。
其次,还需要四名武功精深的武者充作护法神尊,守住四方。
最后还要八十四名侍者,严守阵型,同时必须绝对服从持阵眼者的指挥,哪怕是刀山火海,一样要毫不犹豫地踏上,这座大阵才算是初具雏形。
而呼音克,完美地符合了持阵眼者这个角色,加上另外八十八名绝对服从于他的信徒,此阵才会于数百年后重现江湖。
这一仗,不光是呼音克成名之战,恐怕也是密宗大不动明王法阵,在武林中真正扬名立万的首战。
如今,这批红花会的反贼,正是大阵初试的第一批试刀石。
至于那些大内侍卫,除了个别高手,其他人恐怕连当试刀石的资格都没有。
呼音克于法阵正中,也是拈花微笑。
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把控天下的感觉,不过如此。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明王
众人冲入法阵之中,顿时感受到了和先前袁士霄一样的感觉。m.www.uu234.net
周边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原本一切都清晰可见的景象,在他们跨入法阵的那一刻起,就完全丧失了。
就如同盲人一样,他们看不见敌人,看不见同袍,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周围都是迷雾一般浓重的黑色,以及各种摄人魂魄的怪异叫声。
他们可不同于袁士霄那般,武功既精深,又是童男之身,不受诸般邪魔诱惑。
其中的诸多大内侍卫,平日里花天酒地,帝都最出名的销金窟去得多了,大多数人刚刚进得法阵,就已被惑,痴呆呆地咧着嘴傻笑。
也只有白振等十几个武功精深的高手,年纪都已不小了,平日里又苦练武功多过于垂涎美色,心性也极为果决,在这一片靡靡之音中,保持着清新的头脑。
而红花会方面,人手少而精,反而变成了他们的优势。
赵半山虽然早已成家,却和白振类似,于酒色财气上不十分打紧,武功也是一流,自然可以屏蔽掉许多虚妄的幻听,而无尘道长和徐天宏,都是未婚之身,尤其是无尘,少年时被官宦女子所欺,发誓终生不娶,平日里也是酒色不沾,心中素洁,甚至比袁士霄更适应这古怪大阵内的气氛。
徐天宏苦于武功不强,虽然也能克制心中旖念,却很难于大阵中再有什么修为,能守住自身已是极为难得了。
而那些被迷惑的大内侍卫们,此时已经开始混乱,拔出武器,四处乱砍乱杀。
赵半山眉头紧皱,他从未料到会在此地遇到这等迷阵,他生平两大所恃的武功,一是太极拳,二便是身上随时可以激发的各类暗器。
然而如今视线之中,毫无敌踪,胡乱发射,只会打中自己人,各类暗器便已是废了,而太极拳,在没有敌人袭来的情况下,也是毫无用处。
这时已经开始不断有被迷惑心智的侍卫乱刀砍来,无奈之中,赵半山只得使出太极云手,不停地击倒那些侍卫,以不伤人为上。
然而,侍卫人多势众,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杀来,即使那些先前被击倒击晕在地的,也不停爬起攻击,这时赵半山便留不得手了,只要确定是攻击自己的,暗器已然使上,顿时清空了一片,那些受了重创的侍卫们,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无尘道长也是如此,剑下击杀了不少丧失了理智的大内侍卫,没想到才刚刚结盟,却在这古怪法阵内自相残杀……
此时两人也暗自感觉到,体力不断地流失,若是再这般厮杀半个时辰,只怕会全军覆没。
而袁士霄,则已经开始摸清了这个大阵内的情况。
其实一切大都还是幻觉,只不过利用了佛门念力,呼音克将这大阵中的一切,都无限叠加。
大阵中,一切都是虚妄,不论是五感六觉,还是方向角度,其实都是幻像。
只有一点是不变的,就是无论幻像多么逼真,始终都是假的。
袁士霄此时反其道而行之,拿出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闭上双眼,抽出软剑,大踏步向前行进。
没有五色迷目,没有五音乱耳,破除了五感六觉,这种最笨的方法,反而成了破阵的最关键所在。
只是他并不知道,会有其他人冲入大阵,还被幻像所迷惑了,因此没走出几步,他就踏中了一具尸体。
软绵绵,毫无知觉的尸体。
这一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绝非幻像可比。
袁士霄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他知道,一旦再次被迷惑在大阵中,那就真的无法脱身了。
软剑不停向四下里挥出,护住周身的前提下,还有探路的功效。
果然,又走了一会儿,他刺出的一剑似乎奏效了。
对方一声闷哼,然后袁士霄就觉得四周压迫的那种感觉,轻了一分。
他大喜,便顺着这个方向继续砍杀下去,果然,没几招,又刺中一人,随后他的软剑被人架住。
此时袁士霄才放心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原本黑雾腾腾的阵势,此刻如同黑暗的屋子被开了个角,一线阳光透入,袁士霄终于看清了四周的情况。
四周方圆不大的地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都是之前跟着进来的那些大内侍卫,红花会的几位当家们却是没什么事,无尘道人和赵半山原本武功高超,自然不在话下,而徐天宏不愧那个武诸葛的名号,见势不妙,早就躺在地上装死,现在见局势反转,这才慢吞吞地爬起。
除此之外,白振和另外十几名大内侍卫都是身上带伤,勉强还能站立,要比他们那些倒霉的同僚,好多了。
袁士霄只是扫了一眼,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重新望向透光之处。
此地原本应该有四名喇嘛值守,诵经护持,只是被袁士霄从内而外一阵乱砍,居然一死二伤,法阵由此露出了一丝破绽。
当下袁士霄便借着这个口子,开始屠戮周边其他的喇嘛。
赵半山和白振等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看到有隙可乘,都奋勇向前,随着袁士霄一起,将这口子越扩越大。
阵眼处,呼音克恼怒万分,他没有想到袁士霄居然如此老奸巨猾,用最笨而又最有效的方式,试出了法阵的破绽所在。
若不是呼音克先前强出头,受了内伤,这法阵其实可以更为圆融老辣,即便是袁士霄,也未必就能破阵,只是此时不是追悔的时候,呼音克手掐法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迸出,法阵中的黑烟顿时又浓了几分。
从黑烟深处,响起了一阵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黑烟反而开始减弱了。
终于,一只巨手从黑烟最弱处探出,接着,便是一足,躯干,另一只手,另一足,直至整个身躯都显露了出去。
袁士霄一看,来者浑身蓝黑色,一手持剑一手持罗索,背后烈焰腾腾,金刚怒目,法相*。
居然是先前凌空于法阵之上的那位大不动明王的法身。
而此刻,他居然脚踏实地的出现了,青蓝色的脸上,带着狰狞狂怒的神色,却意外地显得十分*凝重。
明王既已现身,一脚就已踩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大内侍卫,其势如奔雷一般,兜头盖脑般的踩下。
那位大内侍卫能在混战中保得性命,自然也是武功极高的人物,只是腿部受伤,跑不快,这才第一个被明王找上。
此时他口里冷哼一声,大喊道:“不过是个虚幻的法身,也敢与我斗?”随即手中折铁刀拼命向上挥去。
在他眼里,这法身只是大阵之中众喇嘛的念力汇集出的幻像,或者有些危险,不过却不用太过畏惧。
袁士霄一看不对,立刻高喊:“小心,这绝非普通的幻像!”
可惜,有些晚了。
喊声刚刚出口,明王巨大的脚掌已经劈中了侍卫手中的折铁刀,折铁刀如同纸片一般毫无阻碍之用,然后,顺势而下,一脚踏破尘埃。
大内侍卫的整个人,被踩在不动明王的脚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成了肉泥。
白振当时就傻眼了,这个侍卫他认得,武功比他弱不了多少,也算是一位难得一见的高手了,没想到此刻却居然连一招都没能挡下,死相极其难看。
此时,大地颤动,大明王又开始移动他的脚步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
凡是阻挡他脚步的,不论是人还是尸体,都如尘埃一般被一脚踩碎,血*谈横飞,惨不忍睹。
而他的目标,就是袁士霄和那个被勉力打开的口子。
那些阻挡他的人,不过只是嗡嗡乱叫的虫子,根本毫无影响。
只有那个干瘦的老者,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的威胁。 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是一场时间的比试,若袁士霄能赶在不动明王之前,打破阵势,那么大家伙儿自然无碍,否则不管他的武功有多高,在结合了天地之力才借势而出的明王法身面前,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手底下加快,袁士霄顾不得背后不断传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是那么令人绝望,然而根本来不及顾及。
眼前的阵势中,片刻功夫,倒在袁士霄剑下的护阵喇嘛,已经达十八名之多。
阵势也开始显露出更多的破绽,光线越来越明亮透彻。
只是,不知道这阵势,何时才算是真的破了。
呼音克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密宗法阵的最大威力,便是可以借助众喇嘛的念力,借用不动明王的一丝佛念,凝结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法身幻像守护法阵。
一开始,明王只能守住法阵上方,不让宵小从上而下破阵,随着在阵中战死的人越多,血气凝结,这法相便越容易由虚化实,举手投足间威力也越大,一旦明王真身踏足大地,那他便是无敌的。
如今,这些阵内的江湖人物,在呼音克眼里,已然都是死人了。
什么天下第一高手,什么天下第一快剑,什么嵩山派长老,都不过冢中枯骨,等死而已。
想到此处,他的面上再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胜券在握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归来
袁士霄如同浑然不知背后被袭一般,还在咬着牙坚持挥出手中的每一剑。m.www.uu234.net
有时,生死存亡之间的距离,并不是那么明显的,或许只差一剑。
然而在赵半山、无尘道长乃至白振的眼中,不动明王的那一脚,如天道轮回般理所应当,全然避无可避。
整个大阵离崩溃还差得很远,再怎么努力,也绝无可能在那只巨足踏下之前,完成这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无尘道人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袁士霄一直是他最尊重的前辈,他不忍见他被踏作飞灰,死无全尸。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无可挽回的时候,明王法身的行动,突然间就停住了。
随后,所有人都听到,他发出了一声让人心怵的嚎叫之声,这是绝望的叫声。
作为暗器名家,赵半山的目力绝对是诸人之首,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大不动明王的法身,此时竟然在悄悄变淡,原本透射着金光的青黑色皮肤,在短短数息之内,竟已开始变得黯淡无光,甚至淡化到有些透明。
而法阵,也无法维持先前的严整,居然开始四处透光,无数道光线如利剑般穿透了原本已经显得无比薄弱的乌黑色雾气,无可阻挡地冲入了法阵之中。
似乎过了良久,又似乎只间隔了数息时间,整个法阵中的黑雾在阳光的撕扯照耀下,早已荡然无存。
而不动明王的法身,也终于绝望地向后仰倒,庞大而又充满了力量的身体,此时如摧金山倒玉柱一般,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整个雍和宫都颤抖了起来,每个人都感觉地动山摇,站立不稳,灰云四起,遮天蔽日。
然后不动明王的法身,就此化为尘埃,归于尘土。
难道,是袁大侠绝地反击般绝望的攻击,真的抓住了那一丝机会,成功击溃了整个法阵?
法阵中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甚至包括那些幸存的喇嘛们。
他们在颤抖,他们默然无语,伟大如呼音克大师掌控的不动明王法阵,居然会被人力所破,这……
只有袁士霄确定,不是如此。
非但不是他击溃了法阵,相反,刚刚最后那几剑,迫于明王法相带来的巨大压力,他并没有能够杀掉眼前的那些喇嘛,只是刺伤了他们而已。
因为那时候,他的心已乱了。
即便是他武学的境界早已超越同辈所有人,在整个武林中也罕有敌手,但是那一刻,他真的慌了。
他真的做不到无视死亡,做不到置生死于度外。
然而,明王的法身和整个法阵却奇迹般几乎同时崩溃。
他在庆幸死里逃生之余,也不明白究竟什么缘由才导致的这一切,于是便将视线投向了阵眼方向。
黑雾尽散,袁士霄望了一眼,自然就明白了一切。
阵眼处,少了四名护持法尊,多了一人,一刀
人,自然是徐阳,在许久未出现之后,他终于降临了。
他从何而来?如何冲入阵中?
这都不重要,没人会去计较。
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冷月宝刀,已经刺穿了呼音克的躯体,从心口而入,从后背而出。
这才是袁士霄能死里逃生的真正缘由。
也是众人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徐阳在笑,冲着呼音克笑。
呼音克不愧是密宗百年仅见的大师级人物,即便是先前已受了严重的内伤,如今又中了必死的一刀,此时却依然能够维持不死不灭。
他只想看清眼前这个人,想问他是从何而来,如何能轻易便破了他的密宗法阵,破得如此随意,如同这阵在此,就是为了给他来破一般自然。
他到底是谁?
呼音克的眼神充满了渴望,望向徐阳。
徐阳笑笑,对于呼音克他并没有什么恶感,作为乾隆的一颗棋子,他已做得很好,很完美。
只能说,双方站的位置,很不巧,是对立的。
若是不杀呼音克便能救回袁士霄等人,他自然不介意放他一马。
然而,大不动明王法阵之前已经明显失控了,即使呼音克愿意及时收手,依然无法阻止明王法身那震天动地的一脚,袁士霄依然会死。
那么,相比于曾经指点过徐阳,甚至将武功秘籍都赠予他的袁士霄来说,呼音克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杀了呼音克,没有人主持密宗法阵,那么法阵自然就崩坏了。
法阵崩坏,作为借助法阵而存在的不动明王法身,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这样,才是真正救人的方法。
只是,双方立场敌对,并不意味着,徐阳不能满足他临死前的最后一点点愿望。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大殿屋檐上等着,等着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直到明王法身降临大地的时候,我知道,时机到了。”盯着呼音克的眼睛,徐阳泰然自若地说道。
“然而我也不便就这样直接杀下来,因为我不确认你还有没有后手,所以我一直等到明王法身已走到法阵的边缘,即将踩死袁大侠的时候,而你内伤发作却没有任何制约的手段,我才决定,冲下来杀死了那四个守护你的喇嘛,再伤了你。”
“为了杀死袁大侠,你放弃了明王法身的守护,你既然敢如此冒险,那么就必然有决胜的把握,那么有如此好的机会不利用,完全不符合我的脾气啊!”徐阳甚至还有心思开了个小玩笑:“不动明王嘛,既然动了,就当不得明王了。”
最后,徐阳的面色变得冷峻,一字一顿地说道:“去地狱时,记得报我的名字,我叫徐阳!”
说罢,抽出冷月宝刀,呼音克再也坚持不住,倒卧在地。
徐阳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倒在血泊中的呼音克开始大笑。
难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笑得出,居然还挺有中气的。
呼音克一边大笑,一边口中不断吐出黑色的污血,显见得是活不成了。
然而生命的尽头,他依然想嘲笑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个徐阳。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行了?”呼音克狰狞的脸上满是血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吼了出来:“你错了,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说罢手一张,一枚特制的焰火飞上了半天,然后炸开。
即便是朗朗晴空,这枚焰火依然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将周边一切耀得闪白。
呼音克喃喃道:“皇上早已在雍和宫的地下,埋下了千万斤的炸、药,不消半刻,这里便是修罗场,你们……你们等死吧。”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刚刚那枚焰火,就是阎王催命的鬼符,片刻之后,必然有人会点燃炸、药的引信,以乾隆的残忍凶厉,自然不会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半条活路,即使轻功再好的人,也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逃出生天。
袁士霄面色惨白,他没想到自己的性命果然会丢在这里,也好,男儿就该当有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白振在泣声低号,如同鬼嚎一般。
他没想到乾隆会做的这么绝,他在乾隆眼里,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
余者莫不心寒,默默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有徐阳,此刻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神秘的微笑,神态自若,毫不慌乱。
他望向呼音克。
呼音克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然而不看到眼前这些可恶的敌人死光,他不愿就此离去。
徐阳对着他又笑了一笑,道:“哦,忘了告诉你了,你安排好点炸、药的人,死的比你早,咳咳,不好意思,为了以防意外,那些炸、药的引信,我也都拔出来了。”
说罢,从怀里摸出了几根灰色的细索,呼音克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乾隆安排他留在最后时刻,和敌人同归于尽的那些炸、药,所特有的引信。
《书剑恩仇录》里早就写过,乾隆会企图利用炸、药炸死所有人,玉石俱焚。
徐阳如此惜命的人,又怎么会不去排除危险呢?
若非如此,他早就该赶到大殿了。
好在,还不算晚。
“你!”呼音克看着自己的筹谋一件件地被徐阳破坏,气得咬牙切齿,终于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生生地被徐阳给气死了。
这次,他可真的是死透了。
“何苦呢?”徐阳略感惋惜地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袁士霄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从阵眼中悠然而出的徐阳,简直不敢想象。
徐阳的武功很高,他们都知道,但是他居然能一举击杀呼音克,又破坏了法阵,救了众人,甚至还提前扫清了乾隆的后招,这……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对于无尘道人和赵半山,徐阳根本就是不屑一顾,陈家洛的帮凶,一点担当都没有,又有什么值得自己帮的?
白振更是如此,乾隆的狗腿子,哪怕此时已经反叛了清廷,依然当不得徐阳看上一眼。
若不是袁士霄对自己有恩,这些人都死在密宗法阵内才好。
至于袁士霄,受了些外伤,内息有些紊乱,一个治疗术扔过去就治得七七八八了。
袁士霄就觉得徐阳拍了他两下,接着整个人都舒泰之极,连内息都顺畅了许多,心下甚是感激,刚想要谢过徐阳的医治之恩,徐阳却摇摇头,有些黯然道:“今日一别,未必何时才能再见,这些虚礼就不必执了,日后有机会重聚,你我二人再痛饮一番!”
袁士霄来帝都比较晚,并不知道陈家洛和红花会对徐阳做的那些事,不过既然徐阳的武功已经超越了自己,那么他说这些话,也不算僭越无礼,当下便点头示意。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让位
徐阳一步踏出已然残破不堪的法阵,这才对剩下的数十名喇嘛发话,让他们带着呼音克的尸身离去。m.www.uu234.net
原本他也并不想参与到乾隆与红花会的纷争之中,既然出手了,也自然不想去做什么斩尽杀绝之类的事。
众喇嘛连滚带爬地跑掉了,徐阳又去看了一下文泰来和骆冰,见两人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想要问骆冰,将霍青桐安置在了哪里?
哪知道,陈家洛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力站起身,端端正正对徐阳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道:“陈某今日身中剧毒,自知得罪了徐大侠,不敢请求宽恕,不过我这些兄弟们并未犯过徐大侠逆鳞,还请阁下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看在同为武林正道的面子上,能尽力出手医治。”
见徐阳不置与否,陈家洛又道:“陈某自知学疏才浅,忝任红花会总舵主多日,自觉未有寸功于天下,还请徐大侠接任红花会总舵主一职,带领大家伙儿反清复明,光复天下,他日陈某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瞑目了。”说罢,又是深深施了一礼。
见陈家洛到现在还口口声声的为国为民,企图用总舵主一职来诱惑徐阳救治众人,甚至表示他可以不接受一力承担罪责不接受解毒,以赎先前的冒犯之罪时,徐阳笑了,笑得极为疯狂。
笑了半天,这才擦干脸上残存的泪痕,对陈家洛招了招手,道:“陈总舵主,你且过来,我正好有事要征询你。”
陈家洛闻言不由得一喜,既然徐阳愿意和自己对话,那么什么条件都能谈嘛。
徐阳乃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解毒的功夫想来也必然高明,刚刚陈家洛嘴里说是不须徐阳医治,那只不过是摆个姿态,如今见他有商讯的意味,便笑吟吟地靠近徐阳,想要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至于禅让总舵主之职,陈家洛倒不是虚情假意,徐阳无论是武功还是谋划,都远比他强到不可道理计,乾隆那里陈家洛已经彻底失望,若是能奉迎徐阳为主,反清复明大业才能有一线希望。
何况,红花会众当家有一大半都中了乾隆下的剧毒,生死悬于一线,若徐阳不肯解毒,那只有拼尽剩下的这些人,去皇宫内找乾隆逼讨解药了,如今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为此,他让出总舵主一职,既是势在必行,也是骑虎难下。
徐阳见陈家洛凑近了,笑了笑,也不搭话,挥起了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徐阳蓄势已久,下手颇狠,这记耳光几乎打掉了陈家洛半数以上的牙齿,整个人喷着血就倒蹿了出去。
众人见徐阳一反常态,笑里藏刀,悍然对红花会总舵主动手,顿时大惊失色。
没人能理解徐阳,也只有骆冰猜到了二三分,但也一样不敢肯定。
“徐兄弟,难道…难道是喀丝丽妹妹出事了?”骆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徐阳惨笑:“那个被你们送给乾隆的少女,那个全无机心只想和心上人一起共度余生的香香,那个到死都对生命充满希望的喀丝丽,她……她真的死了。”
“这不可能!”远处,奔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翠羽黄衫霍青桐,她始终放心不下,便从躲藏处追了出来,路上遇到了两位师父和那些准备接应的红花会当家,众人听说乾隆已经撕破脸,准备动手,便直接杀了进来。
门口那些大内侍卫,如何是天山双鹰他们的对手,不多时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好不容易赶到,却遥遥听到徐阳说,妹妹喀丝丽已经故去了,霍青桐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然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徐阳慌忙上前诊治,对于他来说,霍青桐此刻比一切都要重要的多,什么陈家洛,什么红花会,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喀丝丽虽然是因陈家洛而死,毕竟不是他亲自动手,这一巴掌抽得他半死不活,想来喀丝丽的大仇也已报了一大半了,他到底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真的杀了陈家洛出气。
剩下的,该从乾隆那里讨还点利息了。
徐阳上前,关明梅刚想上前阻拦,衣袖却被丈夫拉住了,回头见陈正德摇头示意,她想了想也叹了口气,放弃了阻止的打算。
她这徒弟,命还真的够苦的,家乡连年遭遇战祸,唯一的妹子还遇人不淑,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也难怪她受不了刺激,就此晕倒。
这徐阳虽然看起来并不顺眼,不过他对小妮子倒是真心,医术也算过得去,就让他看顾一下吧。
徐阳略略一号脉,便知道霍青桐是悲伤过度,伤了内腑,其实问题不大,只需好好安养就可以了。
只是此时帝都的情形,实在是不适合她调养,便站起身来对天山双鹰说道:“两位老人家,青桐就交给二位了,她伤了心脉,需要将养数月,不能动气伤心,我再开一副药,照方抓药便可,两位还请尽快将她送回回疆,以免迟则生变。”
“至于喀丝丽的仇,由我来负责,必不让她白白送了性命,此事之后,我将要远行数年,还请两位老人家告知青桐,喀丝丽我已托付帝都清真寺的教长安葬,麻烦到时候每年忌辰,替我上一注香。”
然后徐阳站起身来,面对红花会众人有些敌视的眼光,面对袁士霄不解的询问眼神,他一五一十地把喀丝丽的遭遇和陈家洛迷晕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红花会众人当然知道徐阳被陈家洛迷晕此事不假,但袁士霄却是第一次听闻,又听说陈家洛为了所谓的反清复明,居然牺牲一位妙龄女子的终身,让其以身饲虎,袁大侠嘴里不说,脸上也露出了颇不以为然的表情。
男人的事,原本就该男人自行解决,牵扯到女子作甚?
更何况这女子还是心爱之人。
袁士霄多年来苦追关明梅不得,宁可终生不娶,自然是个痴情汉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负心汉,却没想到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徒弟,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厌恶的角色,当下看待陈家洛的眼光,就已漠然许多。
又听到喀丝丽坚贞不屈,宁可自杀身亡,也要将乾隆背叛大家的事情告知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叹不已,所有人望向陈家洛的眼神未免也带了些鄙夷之情。
陈家洛原本被徐阳一个耳光打得半死,鲜血流了满头满脸,英俊的容颜此刻荡然无存,又见众人居然无法理解他高尚的品德,心神激荡之下,也立时晕死了过去。
文泰来和众人交流了一阵,郑重上前向徐阳致歉,并且邀请他担当红花会总舵主一职,言辞恳切,看得出显然是真心诚意。
至于陈家洛,众人都觉得他才不堪大用,人品道德也不能令人满意,即使没有徐阳存在,恐怕他也再无法担当总舵主这一要职。
徐阳婉言推拒了众人的举荐,他原本就只能在这个小世界再待几天了,何苦没事给自己找点事来烦心呢,有时间他还不如去照顾霍青桐。
只是众人已经如此放低身段,他们所中的毒酒,徐阳却不能不替他们解毒了。
好在这毒酒威力虽大,其实却不致命,在徐阳眼里,解起毒来也并不费劲。
徐阳又开了份解毒方子,交给骆冰,让她去为众人抓药。
至于陈家洛,两次受伤,吐了不少血,其实毒性已经被鲜血带出大部分,因此体内的毒性可说不重,众人自然也不会忘了替他解毒,徐阳就不管了。
袁士霄叹了口气,向徐阳致歉,都怪他授徒不力,徐阳自然也客套一番。
其实陈家洛本性不坏,只是行事未免过于理想化了一些,而且他所谓的自我牺牲,却是以喀丝丽为筹码,他觉得是牺牲了他个人的感情,非常伟大,实际上却白白丢了香香的一条命。
徐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此间事既已了,是时候去找乾隆算算账了。
当然,他并不想去刺杀乾隆,过度改变这个世界正常的发展趋势,对于这个小世界并非什么好事。
未来他还想着重归此地,还是尽量保持常态比较好。
等将来自己把握更大了,再做某些事更好些。
乾隆确实是个坏人,但是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又能有几个好人呢?
徐阳并没有原谅乾隆的打算,只是他也并没有太过激进的想法。
他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禁宫大内,乾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显得惴惴不安。
他一直在等雍和宫方面传来的消息,同时他也在派人打探慈宁宫那边的情报。
不停地有小太监跑进跑出通报各处的情况,乾隆眉头一次比一次皱得更深。
慈宁宫没有什么消息,其实是件好事。
但雍和宫方面也没有消息,那就不对了。
不管呼音克能否将叛贼和太后的势力一网打尽,乾隆都做好了后续的备案,那足有上千万斤的炸、药,是乾隆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调用过来,足够将三个雍和宫方圆的所有人一起送上西天。
他绝对不相信能有人从中逃脱。
第二百六十六章 玉蝶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往来的小太监,依旧没能将有价值的内情禀报上来,乾隆终于坐不住了。www.uu234.net
“来人,迅速调动城外神机营进宫,护驾!保护圣驾!”乾隆大喊道。
神机营其实就是火枪部队,这个年代的火枪威力有限,不过这已经是乾隆手里最值得信任一股军事力量了,不管雍和宫那边情况如何,对于皇宫来说,任何的增强防卫都是必要的。
只是话音未落,就已经听到有人鼓掌道:“皇上果然英明,早就知道草民又要来了!”
乾隆情知不妙,手一挥,便从宫殿的阴暗处蹿出四道黑色身影,其疾如风,一起向大殿门口光明处站着的那名男子发难。
登基一十八年,即使有皇太后和诸位亲王大臣们的钳制,乾隆终究也能聚集起相当一部分的力量。
明面上的白振等亲随侍卫,以及一部分可以调动的御林军,这些势力,都不过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
而剩下的那些潜藏在海面之下的庞大冰山,才是乾隆能稳坐江山的最终保障。
比如,神机营,又比如,这四名黑衣剑士。
大内中从未有人见过此四人,而这四人却实实在在地待在乾隆身边七八年了。
即便是于万亭和徐阳分别闯宫的时候,在这四人眼里,于、徐二人其实并没有对乾隆产生什么威胁,因此他们一直潜藏在黑暗处,未曾现身。
而这次,不动不行了。
徐阳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之气,毫不遮掩。
之前与呼音克一战,虽然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一招,其实已经将徐阳体内全部的杀气都激发了出来。
因此能在这种情况下,克制住杀人的**,仅仅是击伤了陈家洛,徐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股杀气非但未曾消除,反而愈发浓郁猛烈,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和场合,刺激到了那四名黑衣剑士,他们不得不出手。
四人多年来合作无间,自然明白此战的重要性,徐阳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第一次,他们完全没有取胜的把握,徐阳也没有杀心,所以他们选择了不出手。
这次,徐阳有杀心,整个人血气冲天,他们觉得把握反而大了一些。
有所求,必然有所失,徐阳求的是杀道,失去的,必然是对武道的掌控。
道理很简单,黑衣人作为有数的高手,自然也明白。
只是他们觉得,此战必然艰难无比,毕竟徐阳,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强大。
四柄利剑,同时刺向徐阳四处要害,疾如风,快如电,完全没有任何遮掩必要的杀气互相激发,顿时弥漫了整个宫廷。
徐阳虽然被限制了对于剑术的使用,却不代表他对于剑术的理解也同时失去了。
相反,不在此山中,反而更能体会山的伟岸。
好剑!
徐阳心中暗叹,却没能说出口。
因为来不及。
在他想说出口的这片刻功夫,足够这四柄剑将他分割成二百五十六块尸块,整整齐齐,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此四人,虽然每一个的功夫都略不及白振,但是四人合起来,却远胜于白振。
甚至由于他们之间配合的默契度,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一加一远远大于了二。
但是,此剑法最大的问题也在这里,太过于追求极致性的配合,显得机械,毫无灵气。
可以说,即使不遇上徐阳,眼前这四个黑衣剑客,终其一生也难以攀登上至高境界。
这样对手,即便来了千千万万,徐阳又有何惧?
就在四柄利剑,即将刺中徐阳身躯的前一刻,他突然就不见了。
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徐阳的反应速度太快了,他的动作则更快,以至于那四位剑士,视线根本就跟不上,更不要谈什么身体反应了。
四柄剑依然如前一般刺向了原本徐阳应该所在之处,四人情知糟糕,然而却已来不及回剑。
因为他们即使此刻还在狂飙突进,但实际上,下一刻,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只一刀,只一招。
徐阳早就突破了那道武者至高的桎梏,这也是袁士霄对他如此尊重的原因之一。
只是先前很多时候,他根本不必施展到极致,就可以结束战斗。
然而此时他并没有什么耐心陪小孩子玩耍,放跑了乾隆,皇宫那么大,等下次再找到他,又得花去多少时间?
一刀挥出,万籁俱静。
良久,只能听到鲜血滴在金砖上的声音,滴滴答答,令人闻之心惊胆战。
之后才是沉重的尸体栽倒之声响起,这一刻,整个宫廷内,鸦雀无声。
没人敢在徐阳这样一尊杀神面前,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屏住了。
乾隆感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栗,他也曾想过,那四名剑士可能未必是徐阳的对手,然而终究应该能抵挡片刻,他就有机会启动宫内的某些机关,以保得自己的性命。
却没想到,只用了一刀,徐阳便轻松写意地将四人送上了极乐世界,他似乎比上次来时,更强悍许多。
那四名黑衣剑客即使是倒在了地上,脸上居然还保持着先前那种神秘的微笑。
刀,实在是太快了。
远比他们的神经反应还要快得多。
他们甚至都没能感觉到死亡的降临,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上每一块肌肉的控制。
乾隆强行克制住身体和灵魂上的畏惧感,站起身来,戟指徐阳大吼道:“朕是天子,朕是真龙,朕的江山旷阔万里,朕的臣民亿亿万万,你!如何敢如此对朕!”
徐阳当他放屁。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位声嘶力竭的真龙天子,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
被权力腐蚀头脑的他,已经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这种人,生不如死。
他只会沉浸在权力的得失上,那样才会给他带来真正的快、感,他的最后一份理智和情感,也在这一波盲目的操作中,被他彻底的舍弃。
若是真的如他所愿,将陈家洛杀死,将红花会所有当家都葬送,顺便送走了皇太后的一部分势力,到了那时候,恐怕他才会真心愉悦那么几秒钟吧。
然后,再次投入无止境地追逐权力的征途之中,直到天下无敌。
或者,天下无人。
这个人,没救了。
徐阳本已走到他的面前,想了想,又慢慢地转身,离开。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朕,你这个叛臣逆匪,朕要诛你九族!诛你九族!”
愣了片刻,身后乾隆似乎突然明白了徐阳的意思,兀自在狂言乱语,仿佛非如此不能表明他尊贵的身份一般。
乾隆宁可如他名义上的那位父亲一样,被贼人掠去首级,也绝不要像今天一样,被一介草民视若无睹,弃如敝履。
这是王者尊严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他的嚎丧始终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徐阳的步履,平缓而毫不迟疑。
就让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内院,锁住这位十全老人终生的渴望吧。
这又关自己何事?
直到徐阳一只脚迈出门口,乾隆才问出了今天最后的一个问题:“香香,可好?”
是的,他派人收集了无数的情报,留心所有敌人的一举一动,却偏偏对他所爱的人不闻不问。
他知道,以徐阳的身手,自然不会容忍喀丝丽一直留在大内,然而直至如今,他才第一次问起。
所谓帝王的良心,也不过如此吧。
好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底线。
所以就冲着这点底线,徐阳回答了他。
“喀丝丽已经去了天国,但是你们永远无法相遇,因为你,必定会下地狱。”
没有复仇的痛快,也没有廉价的同情,徐阳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在印象中,能留下喀丝丽美丽的笑容,便已足够。
直到此时,徐阳才觉得,内心的伤痛,略略好了一些。
天国,真的存在吗?
喀丝丽,一路走好!
数日后,帝都西郊外,香山脚下。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坐落在此,简单,却不失庄重。
这里是乾隆一处旧行宫的僻静处,这座行宫多年来已经无人至此,因此帝都清真寺的教长,利用了这一点,将喀丝丽安葬在此处。
人死为大,即使乾隆事后知道了,也不会犯忌迁坟,毕竟名义上,喀丝丽也算是他的妃子。
何况现在的乾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来应对这一切,大内侍卫们逃出来大半,自然会将他的所作所为告知皇太后,这些满清人之间的狗咬狗,有得他们烦了,当然,这事徐阳根本就不关心。
一块石碑树立在坟上,只刻了“香冢”二字,别无其它,倒也简单素洁,很适合喀丝丽啊。
徐阳站在坟前已然良久,北风刮过,透骨的寒凉。
他嘴里喃喃道:“你姐姐已经在回程的路上,有她两个师傅保护,不会有事,红花会已然零散,他们找不到接任总舵主的合适人选,有些人帮忙护卫你姐姐回去,也有人去了江南重振旗鼓,都挺好的。”
一只玉色的蝴蝶,此刻静静卧在墓碑之上,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徐阳的自言自语。
徐阳又道:“我也要走了,这个世界给我带来了快乐,爱情,财富,只是亏欠了你一个人,若是有来生,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开始虚化,直至无形无迹。
若是一旁有人看见,绝对会被吓死,可惜,只有一只玉色的蝴蝶目睹着这一切。
似乎有些失望,它选择振翅而飞,飞向那无垠的晴空,渐行渐远,直至无影无踪……
第三卷:《雪山飞狐世界》 完。
第三卷完结了,敬请期待第四卷!
第三卷《雪山飞狐》世界终于完结了。www.uu234.net
这一卷原计划是一百章左右,写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庞庞突发奇想,将同一时代的另一本书,《书剑恩仇录》的故事,一起写了进来。
《雪山飞狐》真正的故事,是发生在胡斐出生的那一年,真正的主角也是胡一刀和胡夫人,就像是黑泽明的名篇《罗生门》一样,金老先生试图用别人口中的描述,讲述一段多年前的往事,塑造出胡一刀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侠客形象。
其实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这段话。
胡斐出生那年,和书剑里于万亭过世,陈家洛出山是同一年,清乾隆十八年。
那一年还发生了很多故事,庞庞尽量都写了进去,比如黄河大水灾,比如康亲王的去世……
所以,故事框架搞大了的同时,篇幅也渐渐控制不住了。
庞庞试图把每一个哪怕是最小的角色,都塑造成一个真正的人物,而不是什么过渡水章节的工具。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有很多新的读者加入了进来,也有一些读者觉得,庞庞在一个小世界里费了太多笔墨,必然是为了水字数,选择了弃书。
这是庞庞的错。
但这一切都只是计划上的变化,而不是为了什么水字数。
庞庞疯了,才会在一本分成的武侠书里去水字数……
要知道现在看武侠的人很少,只凭分成,估计庞庞连饭都吃不起,水了,有好处吗?
只是如果再写一本武功境界类似的书剑世界,毫无必要,因为如果在雪山世界能做到无敌,那么基本上在书剑世界能做徐阳的对手,也不会太多。
所以,庞庞可以在五个月之后,自豪的大喊一声,我写出来了,我把我心中想要写的武侠世界写出来了,每个人物都不是非黑即白,哪怕是反派,庞庞也试图写出他们的困惑,写出他们的选择,比如,乾隆。
一卷文,居然足足写了五个月,除了鄙视自己渣一般的更新速度之外,庞庞觉得没有别的可以说了。
以后的节奏会适当加快,毕竟庞庞也不想有一天写到胡子都白了,还在写这本庞庞的处女作……
好了,这个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徐阳要回到魔都,装上一段时间的逼了。
那将会是一些极为爽利的故事。
不喜欢的读者,其实庞庞很有计划的,1.3.5.7.9卷是武侠世界的故事,2.4.6.8.10卷是都市里的故事,不喜欢看都市的,看单数卷,不喜欢看武侠的……这个应该不多,可以直接看双数卷。
看看,庞庞对读者大佬们多么体贴?
为了这个,不订阅个三五十章?不打赏个百八十块?好意思吗?
哈哈,开个玩笑,大家读的开心,庞庞写得开心,就已足够。
于即将出差时。
更新不会缺,可能接下来两天会晚一些,庞庞尽量准时发。
若有遗漏,只怪庞庞单位里的领导,你们骂死它吧!
对,就是它!
反正它不会看网文。
ps:有一个关于下一个世界的投票,在评论区,请大家帮忙出个主意。
谢谢!
第一章 苏醒
第四卷 魔都风云卷
得到的,必回失去。
失去的,才会归来。
熟悉的眩晕感,一年没体会到这种特殊的、催人欲吐的感觉,徐阳又一次不适应了。
良久,他才克服了不适,睁开了眼睛。
一屡清晨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徐阳脸上,是那么地舒适,那么的惬意。
难得如此……不对啊,自己的出租屋不是朝北的吗?哪里来的阳光。
然后,徐阳就被吓得立马就闭上了双眼。
什么情况?
自己不应该是待在自己那间,不足十个平米的出租屋里吗?
怎么感觉周围面积大了许多?
为什么周边都是素净的白色,自己出租屋的墙壁明明是屎黄色啊。
有感于房东大人的恶俗品味,每次徐阳都想直接问候她的家族长辈诸位女性。
再一次睁开了双眼,徐阳确定自己没疯,周边的一切确实都不再熟悉。
然而鼻尖的嗅觉,告诉他,他绝不是经历了一次失误的穿越,来到了什么平行世界。
一股子浓重而又古怪的消毒水味道告诉徐阳,这特么明显是一间医院好吧!
谁那么坑爹?把本应锁在出租屋内的自己,送来了医院?!
不知道现在的医院,收费很高的好吗!
不对啊,徐阳想了想,自己现在好像是个有钱人啦……
想到此处,徐阳顿时觉得,其实还好,就当做个体检了。
当然,送徐阳进医院的那位,肯定是不会知道他如今的身家是多么的恐怖,所以什么贵族病房,什么独立卫生间?不存在的,周边躺了一房间的病友,足足有八张床。
徐阳醒了,于是自然也把一旁替他守夜的某位胖子也吵醒了。
庞梓揉了揉迷迷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徐阳,突然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问道:“你,你醒过来啦?!”
徐阳回道:“是啊,我醒了……”
一个问得奇怪,一个答得莫名其妙,两个人的智商,明显在这一刻降到了历史最低维度。
“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徐阳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刚刚才意识到,万幸系统没有死板地规定,一定要回归到穿越时的原地才行,不然自己岂不是因为某些人的“好心”,变成孤魂野鬼?
“还不是房东大人。”庞梓貌似一点都没听出徐阳质问时表达出来的愤怒,一脸贱笑地回答:“也多亏我们几个,看到你整整两天没出房门了,怕你出事,才找了房东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你房间,我的天,你昏迷过去了你知道吗?毫无知觉啊,房东大人估计你是小电影看多了虚脱了,怕你死在出租屋里,影响以后房子卖不掉,这才掏钱叫了救护车送你过来,也多亏我这个好心的室友才来照顾你,要是换了别人……”
庞梓还在喋喋不休,徐阳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
他在小世界里呆了一年,都从来没试过这样生气,什么叫怕我死在她屋里,什么叫耽误她以后卖房子?
这话……好吧,这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
但,也不代表徐阳会原谅她,私闯民宅知道吧?违背他人意愿行事知道吧?诽谤知道吧?
小电影?哥需要吗?
哥如今是有钱人,直接飞东瀛好不好?买几家那啥公司直接看一手资料好不好?
系统:“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这时反应迟钝的庞梓才发现,徐阳似乎脸色有些不对,这是啥情况?
起床气?
“医生!医生!我朋友醒了,你快来帮他检查一下啊!”庞梓借口找医生,溜了。
很快,徐阳的主治医生就来了。
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下,见徐阳并没有什么虚弱的症状,整个人各项指标都挺好的,甚至比他自己这个天天健身的医生都好,这有没有人性?不科学啊!
作为一个白衣天使,陈幸自认为他绝对是个尽职的医生,因此即使这个病患从前天晚上被送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过,非常关心这个奇难病例的所有情况。
只是越问,陈幸就越纳闷,看看徐阳躺在病床上,依然显得极为健硕的身体,那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常年宅在出租屋内的文科宅男可以拥有的啊。
当然陈幸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他根本无法理解经过系统奖励而改造过的身体是多么可怕,但最起码的检测数据不会骗他。
除了一直没有醒来,徐阳的任何一条身体测试数据,都秒杀绝大部分华夏壮男,更别说那些宅男了。
所以他的昏迷原因,陈幸很好奇。
今天徐阳终于苏醒,当他那位有些小可爱的肥仔室友连滚带爬地冲进医生休息室找他时,连见多识广的主任医师王教授也跟着过来了。
毕竟一个昏睡了好几天的人,突然健康地醒来,这也算是难得的病例了。
即便是主任医师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奇特的病人。
只是那些重新检测的身体数据,让他和陈幸感觉……更加蛋疼了。
昏迷了几天,每天只能用最基本的营养液来维持生命体征,醒来后理论上徐阳应该是极为虚弱的。
然而检测数据完全推翻了他们所有的医学常识。
他们发现,这个病人的身体素质,居然比之前更好了。
而且还不是好了一点点……
如果说之前徐阳的身材,只是看起来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点,那么现在看来,他就是加强版的美国队长啊!
无论是血液中的红细胞含量,还是徐阳如今随手一拉就能把病床拉坏的恐怖力量,都显示这位病人……比任何一个平常人都要健康得多。
那你还来医院干啥?砸场子来的吗?
当然,只有陈幸是这样思考的,他明显没能站在更高的高度为医院着想。
王教授身为主任医师,看待问题显然就更有战略高度。
除了一开始的目瞪口呆,片刻以后,王教授就认为,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美心医院的活招牌啊!
一个寻常的宅男,由于咳咳……由于某些神秘的原因导致虚弱到昏迷,被送进美心医院之后,一天一夜就变成了内裤外穿的克拉克肯特……
这不科学啊。
可是,如今的老百姓,就愿意相信不科学的东西。
什么传销,什么高收益理财产品,什么狗屁砖家的煞笔言论,这些哪个科学?
信的人少了?
只要有10%的老百姓相信,美心医院医术高明,那么就会有几百万人蜂拥而入。
吊吊盐水哎!强身健体哎!美国队长哎!
想到此处,王教授特意换了一副平日里从未有人看到过的谄媚笑容,跟徐阳打了个招呼,然后刚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就遭到了徐阳无情而冷峻的拒绝。
有木有搞错,每个月几千块的代言费,就想让华夏首富替你们代言?还是代言这种三流小医院的虚假广告?
我不要面子的啊?
结账!买单!走人!
想要急着溜走,不留下一片云彩的徐阳,几分钟后便受到了命运无情地嘲笑,入院时房东大佬交的那点押金,不够医院的实际开销,得补钱……
看着一脸菜色,明显是因为失业而很久没吃饱饭的庞梓,徐阳很想哭。
他的身家确实很多,但现金,几乎没有。
信用卡,那是什么东东?
银行卡,留在出租屋里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至于系统空间内的那些贵重财物,哪个是适合现在拿出来交住院费的?
黄金?白银?千年人参?还是什么国家一级文物?
拿出来一个,别出院了,直接进监狱吧。
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的帽子,不大不小,正合适扣在徐阳的头上。
算了,为了不被医院讹诈,也为了尽早解决麻烦,无奈中,徐阳只能借庞梓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房东。
铃声响起,三声之后,才有一个慵懒而温雅的声音接起了手机:“喂,死胖子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吵醒老娘美梦,要是没点好消息,老娘阉了你。”
好威武霸气的起床气,不愧是房东大人,整个小区里的霸王龙般的存在,恐怖如斯。
“这个…我是徐阳啦,房东大人打扰了,就是小人身上没有带钱,医院不让我出院,还请房东大人能否照顾一二……”徐阳谄媚地说道。
见鬼,在清朝呆太久了,语气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好在他这几句半文半白的对话,不知道触及到了房东大人哪根神经,手机对面居然传来了一阵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徐阳,昏迷了两天,你说话怎么这么搞笑啦?好了,要多少,我打在你的手机里。”
房东大人不愧是房东大人,说话就是爽快,然而:“事先说明,要收利息的,加上住院押金,三天后一起还,每天按百分之三的利息算,敢少一分钱,卖了你的肾,不过你的肾好像应该也不值什么钱了。”
好吧,内牛满面的徐阳,决定收回之前所有的赞颂。
“那就打五……打三千块到庞梓的威信上吧,我手机也不在身边。”
考虑到利息,徐阳决定借得越少越好。
倒不是在意那点点利息,主要是怕用不完,被人觉得自己大手大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系统:“其实你就是不舍得那点利息,别解释了。”
徐阳:“……”
这时候你倒是出来得很及时嘛?
第二章 罗林
电话听筒那里传来挂断的提示音,徐阳这才把手机还给了庞梓。顶 点 X 23 U S
等结完医院的账单,还剩了两三百块,徐阳这才感觉到身体内部传来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想起自己好几天都没进食了,马上就拉着庞梓去了医院旁的小饭店,随便点了几个硬菜和一大碗米饭,开始了狼吞虎咽的幸福生活。
“唉!”发出一声近乎于呻、吟的满足感叹,徐阳总算是吃饱了。
看着远远超过三百块的饭店账单,庞梓的哀嚎声远比徐阳的满足声更大。
“大哥啊,你真是我大哥啊,一顿饭吃了我五百多,你怎么不去死啊?”
徐阳没理他,就这点破钱,劳资随便卖掉点黄金都够吃几百顿的了。
“系统,我到底穿越过去几天了?为什么比上次多那么长的时间?”
“当然了,上次是穿越了一个月,所以现实世界运行了一整天,这次穿越过去一年,世界又比第一次广阔很多,所以现实世界里的你,昏迷四天不是很合理,很有规律?”系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
“合理你个毛线啊,穿越一个月等于一天,穿越一年不是应该等于十二天的吗?这才叫规律好不好?”徐阳吐槽道。
“真要是你昏迷了十二天,估计现在不被当做植物人放弃治疗,也该活活饿死了。”系统很不屑徐阳的态度:“如果不是本系统超高的时空控制能力,强行将穿越时间的兑换率缩短了三倍,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能活着对本系统吐槽?!”
仔细想想,也对啊……徐阳决定闭嘴。
当然,徐阳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怂了。
那只是从心。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两件事必须马上去做。
第一,得搞点钱来用,虽然徐阳的银行卡里有点钱,但是真到要用的时候,明显不够啊。
第二,这出租屋不能再住了,将来再去几次小世界,邻居们三天两头把自己送医院,恐怕没几次就得被人切片来研究了。
要说哪怕以徐阳现在的资金,买一套满意的房子肯定没戏,租一套倒是毫无问题。
但是徐阳之前有些舍不得那些挺可爱的邻居们,再破的地方,住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上次两个世界穿越的间隔才一周,时间有些急,根本来不及。
“系统,这次我有多少时间来准备下一个世界?”
系统懒洋洋的声线再一次响起:“宿主本次小世界完成度评价为a,表现良好,特此奖励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一共有五周时间可以供宿主做好准备。”
才a级完成度啊?上次s级完成度可是奖励了一门特殊技能“鉴定术”,非常有用。
相比之下,这次a级完成度的奖励有些差了。
不知道是哪里没能达到要求,完成度过低了呢?
“宿主未能取得原世界所有主角的认同,部分主角关系恶劣,只取得了部分主角的信任,因此评价较低,好在宿主取得了对原世界相当大的改变度,因此才能最终评价完成度为a等。”
徐阳想了想,确实如此,《雪山飞狐》、《书剑恩仇录》里几位男女主角,除了霍青桐和自己的关系亲密,无论是雪山飞狐胡一刀还是胡夫人,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胡斐虽然是被自己所救,但年纪幼小,根本没什么判断能力。
至于《书剑恩仇录》的男主角陈家洛,被自己一巴掌扇得牙都掉了大把,指望他信任自己,别搞笑了。
这样说来,能获得a级评价,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现在获得了奖励,可以有五周的时间停留在主世界,那么很多原本规划中的计划,都可以马上开始实施了。
先回出租屋,把自己的银行卡和手机拿到手再说。
魔都旭辉区轩和小区,某栋居民楼的四楼,也就是徐阳所在的出租屋内,现在的情势有些混乱。
六、七个地痞模样的壮男,团团围住了一个身材姣好,容颜俏丽的美女,个个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贱笑。
“梁俪,找你好几天了,今天终于碰了面,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大家一起喝一杯,再解决咱俩之间的一些误会,梁总觉得怎么样?”
一个长得最为猥琐的中年男人,提出了他觉得最合理的建议,然后露出一副贱像,嘿嘿直乐。
那位他口中的梁总,赫然正是徐阳口中的房东大人。
这时候,平日里她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威风,丝毫不见,有的只是一个小女人,遇到这种事时的惶恐与惊诧。
“罗林,别咱俩咱俩的,我和你没关系!”梁俪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别以为你找到了个靠山就了不起了,在我眼里,你就是败家子,害人精,林阿姨的遗愿,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听到对方不肯服软,罗林冷笑了一声:“梁俪,少特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当年那个死老太婆在敬老院里,你接近她就是别有目的,不然没道理她的遗产不给我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是都留给了你。”
“你胡说!”梁俪怒斥道。
“要不是那时候我在监狱里,没办法管这事,你以为你能逍遥快活那么多年?这次我找了魔都最好的王大律师,他亲口说了,足足有九成的把握赢官司,你得把钱和房子都给老子吐出来!”说着说着,罗林凑近了身子,故意深深地嗅了一口梁俪身上独有的香气,看着梁俪脸上一股深恶痛绝的表情,大笑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么我们夫妻两个,也就不用打什么官司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不分彼此。。。”
一旁的小流氓们也淫笑着不停附和,嘴里还浪、叫着,说着些十三不搭的话。
梁俪确实是非常厌恶眼前这个言语低俗的男人,但明显也不敢太过得罪他。
当年她不过只是个敬老护理院的小护士,出于同情,经常会照顾一个被儿子扔在敬老院的老阿姨,有时还会给她带点好吃的,陪她说说话。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林阿姨居然是传说中的隐形富豪。
连她儿子都不知道,林阿姨非常善于投资,加上运气也不错,到了晚年身家惊人,光在魔都各地的房产就有十几套,至于其它种类的资产也不少。
但她的儿子,也就是现在这个叫罗林的家伙,则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败家子,林阿姨不敢把自己的财产数字告诉罗林。
罗林在把林阿姨明面上的财产败光之后,就把她扔到了敬老院,然后把老太太住的那间房子给卖了,就再也不管她了。
林阿姨试探过梁俪几次,见她确实是个心思单纯、品性善良的好女孩,这才放心地写下遗嘱,想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梁俪。
之后的故事就非常俗套了,罗林因为触犯了法律,被判入狱九年,林阿姨在得知消息后,也被气得心脏病复发,没能抢救回来,就此仙去。
梁俪替林阿姨料理完后世以后,才从林阿姨的律师那里得知了遗产的事。
本来梁俪不想要这笔钱的,但是想到如果自己不要,遗产必然就会留给那个气死林阿姨的不孝子罗林,然后再被他拿去花天酒地挥霍掉,这样林阿姨死都不会瞑目的,所以梁俪也就暂时接受了这笔遗产。
对此,梁俪很感恩,这也是她每年都捐给慈善基金会很多钱,而且愿意主动将房子低价租给生活困难的低收入人群的原因。
没想到今年罗林刑犯释放了。
不知他从哪里得知了梁俪的事,这几天,天天跑来找梁俪的麻烦。
梁俪被他缠得头昏脑涨,连家都不能回,这才特意躲到了出租屋,住在了空出来的那间屋子里。
当然,那间空出来的屋子,无疑就是倒霉的徐阳的屋子,他被送进医院后,梁俪就一直住在这里。
没想到今天刚刚被徐阳一个电话吵醒,还迷迷瞪瞪呢,就听到有人砸门,开门一看,居然是罗林带着一伙人上来堵自己,顿时就变得非常被动。
梁俪想要打电话报警,但手机也被罗林抢掉,饶是梁俪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这时候心底也难免泛起了嘀咕。
别的不怕,这些小流氓若是借机耍无赖,梁俪还真没什么办法能解决。
她的身手是还不错,不过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副一两个色狼没问题,六、七个壮男,算了吧。
一旁的几个租客,本来还想帮着说说好话,但是在小流氓的威胁下,现在都不敢出声了。
只有靠自己了,梁俪决定拼了先撂倒一两个,然后找机会逃跑。
如果成功了,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罗林是跑不掉了。
自己也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天天躲着他。
然而罗林似乎看穿了梁俪的想法,嘿嘿奸笑数声,又道:“这房子名义上是你的,实际是我妈的,我是他儿子,自然可以继承,你就算告我私闯民宅,我还告你诱骗老人,诈骗我家的资产呢,你看看警、察和法官信谁?”
话是没错,在华夏这个老观念还占据一定话语权的国家,没多少人会相信,老人死后会把财产留给陌生人,而不是留给自己的孩子。
哪怕这个孩子,是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