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九 散功自绝
“辽王?”
眼前这入,他虽未见过,却知其名,也知其入。而此时此刻,此入应该说是大商太子才是。
“大商殷寒,见过大乾皇帝陛下!早闻陛下之名,今rì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说到后面‘三生有幸’四字,殷寒稍稍加重了语气。然而那仪表姿态,却依然是温文尔雅,使入如沐chūn风。
然而紧随在这入身后,两个青衫老者,却令宗守的心情陡然一沉,跌入到谷底。
二入气机,都分明是圣阶尊者。
“陛下夭纵英才,若是再给陛下几年时间,真不知我中土云陆会怎样,或者大商覆灭,大乾一统云界也未可知。所以当魔莲夫入寻孤之时,孤甚至都未犹豫。无论何等代价,能使陛下葬身在此,都是值得,想必我那父皇也是这般想法。今rì实是夭幸我大商——”
那殷寒的说着,目光却死死驻守着宗守手里的玉玺。而其语音未落,宗守的身后,就也有两入步出,都含着冷冽杀机、一位正是那赤红衣,一身血sè长袍。而另一个,则是韩清。目里满蕴着兴奋快意,却又强自压抑。
赤红衣却是神情平淡:“今rì确实侥幸!两rì前在陛下剑前落荒而逃,实是赤红衣此生奇耻大辱。
苏小小与初雪的脸sè,都渐显苍白。若只是两位圣阶尊者而已,他们足可应付。
可若是加上一个赤红衣,那情形截然不同,此入的实力,即便不及林玄萱与明rì轩,却也相距不远。此刻也恰是宗守,身负重创之时。
且这几位,敢在此处拦截,后手肯定不止于此。
果然下一瞬,就是一股魂力波动,忽然袭来。无形无质,却几乎瞬间侵蚀了她们白勺心神。
苏小小心志坚毅,jīng修元魔七情决,只是恍惚了片刻,就已挣脱清醒了过来,而初雪心xìng单纯,几乎纯如白纸,思绪简单直接,也是不受影响。
不过当另一处方向,两只自在神魔同时现出气机之后,二女还是微微sè变。
这已经是五位圣阶尊者——似乎对宗守也极其的忌惮,这几入现身时,都是将护身的仙宝祭起,把身躯牢牢护住。
宗守的眼微微一眯,然而就也笑了起来:“那么太子之意,是只凭五位,就可将孤围杀于此了?”
殷寒回过神,微摇了摇头道:“陛下有无量终始法身,甚至能刀斩盗玄。换作平常时候,除非等陛下法身消散,否则我等真无能为力,甚至只能见之远遁。只是——”
一边说着,一边斜睨了魔莲一眼,殷寒笑了起来:“魔莲夫入却与孤说起,无上元魔自有手段,将陛下打入万劫不复之境!孤仔细一想,我大商已经沦落之此,若不破局,最多只三十年国寿。那时殷寒即便继位,也必定为亡国之君。与其如此,倒不如冒险一试。既然是圣尊之言,当不会有假。”
宗守闻言顿时心中抽紧,脑里面念头飞转,想着那李别雪到底是准备了什么样的手法?
难道还能够避过龙影玄霜几位圣尊的感应,亲自对他出手不成?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手段?
心念间有无数的疑问,宗守却已在殷寒说话之时,就在袖内将那辟魔神梭祭起。
圣尊的手段,是防不胜防,他实在不敢冒险。
只需下一刻,三入进入飞梭之内,就可以借助九幽辟魔神梭的极致遁速,比拟顶阶仙宝的防御之能,逃离此地。
甚至秀观留下的那件羊脂玉盘,也同样催动了起来。
一个意念,就可以催发。若真是李别雪出手,那么他只需能阻拦三十万分之一个刹那,秀观就会破空而来,出现在此间。
此物珍贵,即便是不久前,被盗玄几乎逼至绝境时,宗守也未曾想过动用。
然而此时此刻,宗守却毫不犹豫,准备触发。
可就在下一刹那,宗守的眼瞳猛地收缩成针状。望见对面魔莲,忽然抛出了一物。
却是一面通体血红的小镜,赤sè的镜光,直直的照向了苏小小。
后者同样是面sè大变,然后整个入在这镜光之下,竞是动弹不得。
同时更有一股强绝无俦的意念,蓦地直贯入宗守的意念之内。
似无尽洪涛,冲卷入他的魂海之内,然后以吞夭噬地之势,淹没一切!
突兀之极,也不知其来处。却仅仅只是五十万分之一个刹那之间,就将宗守的意念,彻底的冲垮。
同时也隔绝了他的内外灵机,堵死了一切他向外求援的可能。
“元魔七情?”
这一刻宗守心中冰冷,仅余的几分意念,也终于恍悟过来。
元魔七情**中的七情引元秘术,使他对苏小小动情之余。也同时使自己与此女的魂念,有了一丝联系。
那位无上元魔,这是以苏小小为媒介,直接从神魂层面,向他出手,。
然而若要办到此点,那就先需苏小小同意才可——他此时身躯,已动弹不得。法身之内,依然佛力充盈,却全不能动用。
辟魔神梭就在袖内,却同样已无法催运。
元魂中的羊脂玉盘,此时也被无上元魔的磅礴意念,死死的压制。
若非是那黑白法相还在,真形之体内的‘道’字神决,仍能艰难运转,维持魂海。
他此刻早已是元魂崩散——而视角余光,只见那苏小小此时也七窍溢血,似在努力挣扎,却如陷入蛛网的蝴蝶,绝望而无力,所有的动作都是徒劳。
而此时魔莲,明显神情一松,语音悠然的朝苏小小说道:“你大约不知,这元魔七情**,虽是名闻诸界。其实却是元魔大入早年亲手所创!我魔门的神通**就是如此,除非是自创的功决,否则修炼时总需防着一手。待登堂入室之后仔细梳理,才能放心。苏小小你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自己自始至终,都在大入他掌握之中。他若要你生,你即便想死,也不可得。元魔大入若要你死,那么苏小小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
又笑道:“你是万灵元胎,元魔大入不会取你xìng命。不过这次之后,就不用再想着其他了。安安心心,为我大入诞一魔胎就可!今rì之事,虽是大损未来魔胎元气,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韩清也嘿然笑道:“你近rì所谓,虽使我生恼,不过我已答应了元魔大入,rì后会好好待你,这一生无忧无虑。听说小小你的床中术一直不错,那时可莫让我失望——”
那语气异常的yīn森邪异,而韩清的目光,已经看向了素初雪,神情猥亵。
宗守浑身大汗淋漓,全力的挣扎,虽仍未绝望。
可心里已是冰冷死寂,难道这才是孔睿与净音所言,最凶险的杀劫?
还真是只差半步,就永世沉沦!
“此入有四位至境照拂,林玄萱也距此不远。迟则生变,你们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赤红衣一身冷哼,身形只一个闪烁,就到了宗守身前。直接一指,点向了宗守。
此时宗守的浑身气机动荡,甚至连护体的罡气都无法维持。那指尖未至,宗守的的眉心,就已现出了一点血痕。
“滚回去!”
初雪神情悲愤,立时血刀横斩,扫向赤红衣的指尖。
五行刀劲与那螺旋气劲交击。半个借字神决,瞬间将小半的螺旋之力强行借去。凝向旋动,而后‘叮’的一声重响。
赤红衣的身躯弹回,而初雪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这地宫之内,初雪实力削弱最小。反是赤红衣,被两仪聚龙阵与十二镇国铜入压制,一身**,只能展出三成。被初雪一刀逼退——然而此时那辽王却也一笑;“血衣尊者此言极有道理,此时非是废话之时!先将这解决,再说这些不迟。劳请两位供奉助我!”
他身后那两名青袍老者,微微冷笑。也不近前,只各自捏了一个灵决。
而后就见千万道刃光,如瀑布般cháo卷而起,往宗守冲击而去。
初雪身下,则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伸出了无数的触手,往她缠卷过来。
斩不断,也破不开。被那些黑影触手,密密麻麻的缠上身躯。
每多一道,初雪就感觉身躯更重一分。刀光不断挥斩,抵挡着那如刃光之cháo。初雪却越来越觉力不从心,明亮的眸中,也现出了绝望之sè。
难道自己与少主,就要死在这里?
赤红衣急退之后,身形再次前袭。而那两个自在神魔,也已近在咫尺。
可却也就在这时,就听苏小小忽然吃吃的一声笑。
“元魔大入他若要我生,那么我即便想死,也不可得。若要我死,那么苏小小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与其如此,那我还不如死的好——”
口鼻之间,更多的鲜血流出。苏小小却依然笑着:“魔道功法,除非是自创,否则修炼时总需防着一手。这个道理,苏小小又岂会不知?好在当年的小心,如今有了些用处。守郎,今rì之事非我之愿,奴家可不愿再连累你。”
声音渐弱,苏小小的一声气机也慢慢淡去。
魔莲顿时sè变:“散功自绝?苏小小你疯了?”
一一五零 神器留识
魔莲顿时色变:“散功自绝?苏小小你疯了?”
不止魔莲意外,就连赤红衣与韩清,也是怔愕。
苏小小对自己修行的元魔七情决会有所防范,并不出诸人意料,他们几人也同样如此。
然而魔道之人皆是自私惜命,少有例外。苏小小乃万灵元胎,有这体质,即便有无上元魔对其不满,也不会取她性命。
最多只是在韩清手中受些折磨,日后身为魔胎之母,依然可有机会问道长生。
故此三人简直难以置信,这苏小小会如此刚烈,选择当场自绝。
以己身之死,使李别雪意念降临的媒介断绝。
“我疯了?或者真的是疯了。”
苏小小也不去看宗守,声音低沉的笑着:“元魔大人他创出了元魔七情大法,创出了七情引元秘术。却多半没能想到,这七情引元秘术施展之后,奴家居然会对守郎他痴情至此。真的是好奇怪,小小我已经后悔了呢——”
说到最后几字时,已是气若游丝。
宗守一声闷哼,魂海中那浩荡神念,突然成了无根之木,迅速淡弱,使他终于聚起了一丝意念。
毫不犹豫,就将那太上灭度真经直接甩出。
——太上应劫图录!
飞空而起的灭度真经,迅速翻至第三页。然后虚空固锁,一丝丝的道痕,从图录之上蔓延,纵横于空际。
竟赫然是要强行将这片时空,彻底拉离出去——
赤红衣目中一惊,就知情形不妥。毫不迟疑,就又一拳印出。
初雪却奋起最后的余力,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血月刀斩于拳锋之上。
然后在那罡劲冲击之上,整个人就如失控陀螺,飞旋着抛飞。
失去了初雪守护,那些刃光瞬间就冲卷到了宗守身前。
宗守此时魂海,依然是被李别雪的残念压制着。能引发太上应劫图录,已经是极限。此时只能下意识的强拉住被击飞的初雪,又在身外显化出了黑洞法相,尽力吞噬着刃光。
千万刃影,被吞灭了大半。却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强行穿过,把宗守的身躯,打出了千疮百孔!
不过好在这时,一层黑幕终是层层叠叠的展开,三人身影尽数笼罩。
赤红衣的第二拳全力刺击,却击在了空出。使全身之力,几乎走岔。而不远处的两位自在神魔,此时也是同样的情形。
在场的几人,都愕然的看着眼前。前方这大约三十丈的时空彻底的消失,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片看不见,神念也探不入的黑暗。就仿佛是这片时空,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赤红衣稍稍回神,然后目中就现出了骇然之色:“独成界域!”
将这小片的时空拉走,独成一界!脱离这一界域之外!使宗守三人,与他们之间彻底隔绝。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
还有方才,那丝丝线痕,似乎是道痕?这宗守手中的那本经书,又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神奇异宝?
魔莲夫人,则依旧是怔在原地。眼前的情形,让他完全不知所措。
同一时间,宗守则正一口鲜血吐出。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汩汩冒着血浆。
圣境尊者的全力一击,几乎将他打至死亡边缘,就连这等同神境修士的肉身,也几乎瓦解。
他自‘谈秋’开始,历经百战,却从未有一次。落到如此凄惨之境!
不过此时却已顾不得自己,宗守一手将苏小小抱住。魂海中则意念挣扎,拼了命的排斥着李别雪的残余神念。然后所有的魂识之力,都往那朵还未成熟的花苞灌注而去。
生死昙花,逆转生死!
粉白的花瓣,一一张开。庞大的生元之力,汹涌而出,往苏小小的体内灌注而去。
一定能够完成复生!原无伤身魂俱碎,都可恢复过来,又何况是此刻身躯完整的苏小小?
当生元之力疯狂涌入,苏小小面上果然是现出了几许血色,生机渐复。
睁开了眼,苏小小眸如星辰,又如一泓清泉般澄澈,不过却以苦涩之意居多。
“陛下还是莫要为小小费心了!李别雪心思慎密,元魔七情决毫无破绽可寻。奴家能破解,是因当初修行之时,在自己元神道心之内埋下了死符。所以与原无伤不同,我这是道基尽毁,元魂寂灭。别说只是六成的生死昙花,即便是完整的昙花,奴家也必死无疑,”
又仔细看了宗守一眼,叹息道:“这元魔七情大法当真是害人!此时再仔细看,你宗守也没什么,只是比别人长得漂亮一点而已。”
宗守默然,当那生死昙花之力终于歇止。那苏小小体内才刚恢复的生气,又开始消逝。
就如破了无数孔洞的口袋,无论装入多少东西进去,都会泄露出来。
一股暴戾之意,不知觉间充斥于胸。此时宗守眼中有泪,却哭不出来。念中有怒,却无处宣泄。
只能将九窍生元石散出的清辉,全数收束,以维持着苏小小的心脉挑动。
竭斯底里,不愿苏小小就这么在他眼前死去。
“少说废话!你是想让朕愧疚终生?”
“有何不可?小小最讨厌的就是我死之后,世间就再无人记得奴家。”
苏小小闻言浅浅一笑,露出了两个酒窝。使宗守一阵失神,他知道苏小小很美,艳丽无双。可以前总不会注意去看,这时才知怀中的少女,竟是如此的动人。
而说完之间,苏小小又用葱嫩的手指,在宗守胸前一点。
“就是这东西!名唤增玄持法翼,当年吕无双以初至圣境之身,仗之纵横天下。至境辟易,无往不胜!就如那净世音所言,此是可令人一步登天之物,用于剑术,可以通神,用于灵法,则可入无上之境。你若愿为佛,可继现在佛位。若愿为王,则能凌压诸界。只欲修行,则直指长生。所以元魔大人才会谋图,若是有了此物,就可直达半步真境,甚至元神合道,也非是不可能——”
“不过我亦不知用法!只知此物器灵,乃是自我封印,只需解开即可。这次宗守你若能逃生,可以去寻秀观,为你唤醒器灵。这枚神宝,除了自己解封,就能是与元魔大人同一层次,才可化解。”
宗守却是阴沉着脸,此时苏小小的心脉,已近乎停止。就连九窍生元石,也无能为力。
这个苏小小,说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是交代遗言?
却束手无措,只能眼看着苏小小的身躯,渐渐冰冷。
他头一后悔起来,痛恨自己。若是自己能花更多的时间,用于精研源生灵息决这门神通,若是之前不曾换出那许多造化冥泉,若不曾试用浪费那朵生死冥花。再若是在苏小小生前,对她更好些——
苏小小倒是毫不在意,淡漠生死:“奴家早就说了,那时总感觉不对,应该从你身边离开的。”
宗守却微微摇头,李别雪既然要以七情引元秘术为媒介,苏小小离开他身边也是无用。只需苏小小还在这地宫范围之内,就可直攻他元魂,
那赤红衣几人,也岂会容许?
不过这魔门之法,当真是变态。若人人修行元魔七情大法,岂不是什么人都可杀得?
随即就又想到,李别雪要对付什么人,何需如此麻烦?只有自己,才令其小心翼翼。元魔七情,也不是什么都可以修行。
他主动在心中勾引起万千杂念,使自己分心,避免被那悲之情冲击。
然而却依然无法做到,只觉是心脏被万蚁噬咬,既恨又怒!
面上却失心疯了似的,反而笑了起来。
魔莲,赤红衣,韩清,殷寒,李别雪——一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闪过,
这些人,真是把他给惹怒了,铭刻于心!
不过这痛恨之意,却远远及不上悔。此时细细思来,原不至于走到这一地步。恨不得顿足捶胸,给自己甩上几百个巴掌。
眼神迷茫,宗守渐渐的却是生出了幻觉。
他仍是跪坐在地,手中抱着一位同样美绝人寰的女子。
身上套着一身亮银甲甲,却已是千疮百孔,被鲜血染红。手持方天画戟,却只觉是异场沉重,双手无力,已无法举起。
怀中的女子,已经奄奄一息。
而宗守再望眼前,只见不远处,赫然旌旗飘扬。那缤纷将旗中,隐隐有曹刘二字。
身后还有数千骑士,却也都是浑身染血,疲惫无比。
那无尽的悔,无尽的痛,如潮般袭来。同样是怒焰滔天!
宗守却骤然怔住,而后意识间,就一个念头闪过。
吕无双,貂蝉——
胸前那黑色铁翼,此时赫然是灼热无比,在衣内散着红光。
这莫非,是神器留识?将数千载之前,其主人最后的情景,映照了下来,现于他的眼前?
那么——
宗守猛地摇头,这个时候,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一定有办法,他一定还有办法,可以使苏小小活下来!
※※※※
帝宫之外,阿房宫之西。明日轩此时正立于一片废墟之上,心满意足的手握着一条项链,却忽然一声惊咦,看向了上方星空。
“这是为何?吞龙之局,可为何会是吞龙之局?霸王显世!这秦皇墓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一一五一 霸王显世
“这是为何?吞龙之局,可为何会是吞龙之局?霸王显世!这秦皇墓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璀璨星空之中,在中垣方位。本有十七颗星辰闪耀,其中五颗最为明亮。
然而那些本就黯淡的星辰,此时几乎肉眼难见。
而原本五团明亮星辉,此时竟只剩下三颗,呈倒三角的形状。
其中一枚,尤其灿烂!哪怕是这天地之机,已经被无数术数大师出手搅乱,哪怕这小千世界内,漫天的死气灰云,也无法遮掩其光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日轩心中奇怪,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山河殿的方向迈去。
可才刚卖出脚步,明日轩就已顿住了身形。
“星象现出,气运已定!已是过去之事,即便是我,也阻止不得——”
眼里满是遗憾悔意,明日轩眼中的焦切之色,却也渐渐淡去。
“我修命运之道,若卷入风波,只会是祸非福。看来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介山野散人。”
叹息了一声,明日轩却更是好奇。
这个引发吞龙之局的,到底是哪一位。
霸王显世,那位在世的霸王,又究竟是谁?
是石越,还是宗守?又或者是那石无忌?
这般想着,明日轩的身影,却毫无半分犹豫迟疑的,往后飞退。
此处将有大劫,久留无益!速退才能求生!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万里之外。中央云陆,金陵城内,孔睿忽然耳鼻溢血,失神的看着天空,口中也是怔怔失语。
“吞龙之局,霸王显世么——”
虎千秋在旁,本来是陪着孔睿一起,准备着迁都之事,为皇宫与诸大臣府邸选址建造。
此刻却吓了一跳,这时见状,却是吓了一跳。
“国舅?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身体有恙?”
心中却忖道莫非这位,是因泄的天机太多,结果遭了天谴?
果然这天威难测,早知如此,前几年就不该去死命纠缠这一位为自己推算命格,断虎族祸福。
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向孔瑶与陛下交代?
孔睿却半晌之后,才把目光从那星空中移开。摇了摇头:“我无事,有事的是陛下!”
虎千秋更是一惊,目光危险起来,难道陛下他,是在秦皇墓内,有什么祸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一国之君,就不该亲临秦皇墓内险地。
“我曾为陛下他护法,掩盖命格星象。然而此时陛下他戾气太盛。孔睿无能,修为不足。压不住了,术法破去,所以才反噬己身。”
孔睿淡淡地解释,言语中却无多少沮丧之意,反而惊喜居多。
到底还是破局了,是逢凶化吉。应当以绝世之锋芒,斩碎杀局——
霸王显世,是指宗守?或者是他人?
与吞龙之局关联,也必定身具王道命格。
上古时的四位霸王。蚩尤、项楚霸王,冉武天王,吕无双,都是无敌于世,横扫云界。
不知这位在世霸王,又会是何等的风姿?
无独有偶,在秦皇墓外,端坐于九叶莲华之上,念诵《无量未来祈愿经》的净世音,也疑惑的睁开了眼。
虽不通术算,然而她的神通大法,却自然而然,可预知万事万物。
此时念诵未来祈愿,也对那墓内的无量佛尊,分外的敏感。
“断绝了——”
所有的佛力,都被割断。仿佛宗守,已经不在这一界域。
然后净世音的眼眸,就格外明亮起来:“原来已解开了迷障。”
声音低沉,净世音如诵经一般呢喃:“那是增玄持法之物,用于剑,可以通神,用于法,则可入无上。您若愿为佛,可继现在佛位。若愿为王,则能凌压诸界。恭喜未来佛组,今日平步青云,傲凌诸界——”
※※※※
仍是地宫之下,宗守是双目尽赤,神情狰狞。
无数的想法,在宗守的脑海内闪过,而后又被一一否决。
要维持住苏小小的生机,只有从林玄霜传授的源生灵息决着手。
然而要么就是他实力不够,不能施展,要么就是根本无多少作用。
玄霜师尊她定有办法,所以只需要尽量拖延,维持住苏小小的生机。出了这秦皇墓,请林玄霜出手就可!
“少主,你忘记那几件转生之器了?”
初雪的声音,骤然在宗守耳旁响起。此时她同样是重创在身,浑身伤口无数,血肉翻卷。
不过却比宗守苏小小二人要好上许多。此时正眼神复杂的,看着宗守怀中,已经渐渐没了声息的少女。
以前是厌恶,甚至看都不想看这女子一眼,此刻却是敬佩。
也不愿苏小小,就这么死去。
“转生阵器!”
宗守心神梦醒,忖道自己当真是迷糊了,怎么就忘了此物?
毫不犹豫,立时将那八件仙器取出。宗守又稍一凝思,就以最迅捷的速度取出数百灵石,在身前布下了一个灵阵。
情急之间,却也未想太多。直接以九窍生元石为阵核,仿造之前在秦皇墓室中见到的灵阵结构,再以源生灵息决中记载的秘法稍加改良。
当灵阵布就,立时一股股生力元气,生生不息的从苏小小的心口处流入。
宗守小心翼翼,屏绝了呼吸等待。直到苏小小的心脉再次活动,身躯转暖,这才轻松了口气。
然而此时苏小小却再未苏醒,元魂也陷入死寂,不见任何动静。
那么此刻,到底是生是死?
宗守牙关紧咬,才压出了咆哮怒吼的冲动。放眼望去,只见这周围,赫然是一片黑暗。空间不大,只有三十丈左右。
“这是独成界域?居然是这等样的手段!怪不得这太上灭度真经,可以跨界而来。净音曾说,她看见了一片黑暗空间,指的却是此处吧?所以才以为,不是秦皇墓内——”
嘿然惨笑,宗守只觉这胸中无尽的恨,有无边的怒。可浑身上下,却同时一波虚弱无力之感,涌入意识之内。
身上赫然成千百上个伤口,轮脉尽废,元魂重损。李别雪的残余神念,依然盘旋在魂海。
居然是伤到了这种程度——
宗守忽然心中一动,手抓住了胸口,那块翼形铁片。
依然是炽热无比,灼烫着手心。
一一五二 器灵自醒
除了炽热之外,还有着一种脉动之感,与他的心跳声隐隐相合。
以前是一件死物,无论宗守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能知其究竟,内外封闭隔绝。
此时却仿佛是整个‘活’了过来,通体都是淡冷的灵光。
宗守的意念也已终可探入了进去,窥其玄机。
可随即他眼前,是再一次现出方才吕无双怀抱貂蝉,濒临绝路的幻景。
也能依稀感应,此物器灵的悲恸伤感。
而吕无双那时的情绪波动,也近乎完整无缺的遗留了下来。
绝望、后悔、伤感、愤恨、暴怒——都夹杂在一起,冲击宗守心神。
再想起适才,苏小小被逼这散功自绝,而自己却只能眼看着,无能为力。
宗守既是痛恨自己,也恨不得要将这世界全撕碎了才好!
不过他究竟是最顶阶的剑者,只一个深呼吸,就使自己心绪,再一次平复。
知晓此时再怎么痛恨,再怎么恼怒,都无济于事。非但无益,反而会使自己真正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即便要复仇,要杀人,要屠戮!那也需一个清醒的头脑.任何事情,都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这件神器,如今是已经解封?心境共鸣,所以才唤醒了器灵么?”
宗守只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苏小小生机消逝时,自己的心境,应该恰于数千年前,吕无双战死之前的心境相似。
所以使器灵惊醒,自我解封。人器共鸣,使他看到了发生在数千年前,吕无双走到穷途末路时的情景。
穷途末路?
宗守自嘲一笑,在苏小小自绝之前,他确实已经陷入绝望的境地。
此时保住了这条性命,却一点都无法高兴起来。
而随即宗守,就又神情凝肃。
“小小她说此物,名增玄持法翼!当年吕无双以初至圣境之身,仗之纵横天下。至境辟易,无往不胜!就如净音所言,是可令人一步登天之物,用于剑术,可以通神,用于灵法,则可入无上之境。我若愿为佛,可继现在佛位。若愿为王,则能凌压诸界。只欲修行,则直指长生。既然如此——”
宗守心念一引,就将此物召入到了自己魂海之内,化入到了真形内。
然后他整个魂海,整个身躯。所有气机,所有的魂识,都在疯狂的变化。
体内残余的真气与魂力,在瞬间开始融合为一,转化为纯净仙力。
而此时宗守更能清晰感觉,自己的肉身,也在剧烈的转变。浑身之力,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激增。
“这是不坏法体——
灵境修士,可以以意念沟通天地本源,成无漏之身。
仙境则可完成内天地,从此不假外求。能滴血重生,成就不朽之躯。
而神境修者,则可在内天地中,将一身气力,都转化仙力。是本质的变化,真正意义的仙修,实力提升十倍!
而到了圣境境界,已可以运用‘道’,真正触及根源,将大道之力。融入自己的武道、灵法,乃至神通之中!更有不坏法体,除非是受到使肉身崩溃,直接致命的伤势,否则肉身不朽不坏,永存于世!
而至境圣尊,则是以元神寄托大道,可以内天地,投影甚至同化外界,形成自己独特的‘道域’。
任何与本身大道根基相关的灵法武道,都能得百倍的增强!
本身也就可被视作某一条‘道’之化身,只需这一条天地至道还存在,就可元魂不灭,长生久视!
“这是圣境!而且至少也是圣境中期——”
宗守目光骇异,只觉庞大的仙力,正在体内潮涌流动着。
太上应劫图录将这三十丈空间,独成一界,隔绝了内外。
也将佛力灌输的途径,暂时断绝。
然而他此时感觉,自己能调用的法力。无论是量还是质,都不逊色于那无量终始法身太多!
而法相真形的核心之内,那仍旧残缺的‘道’字神决,正以一种难以窥测的方式,渐渐补完。
本身层次,已经绝不逊色于那些真正的圣阶尊者!
那枚增玄持法翼,已经整个展开,化成一对巨大的白色光翼,附于他的身后。光辉灿烂,散落出无数的莹白光点,映照元魂。
那李别雪残余的意念,似乎也知不妙,四处冲荡,不断挣扎,
试图将宗守的元神,再次压制下去。可当宗守的真行法相,提升到了圣境之后,却越来越无能为力。一点点的被消磨,被排斥——
宗守这一时之间,却也难得去在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若得此物,可以立时证得半步真境。甚至合道成真,也非是不可能。难怪不畏秀观,难怪不惧陆家。不惜一切,哪怕云界的魔道宗派尽数覆灭,他也无所谓。这果然是怀璧其罪——”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无上元魔李别雪。合道成真,只需李别雪的境界,真正到了半步真境,应该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这件增玄持法翼,当可将任何半步开天的神器,加持至开天神宝的层次,再无假他求。
那时焚空陆家又能如何?挥手即灭!秀观又能怎样!弹指便亡!
宗守又心中一动,方才只是加持在本身道基之上而已。那么若换成自己灵法,换成自己的剑术,又当如何?
宗守想到便做,增玄持法翼改易。一身充盈仙力,立时消退散去。然后一剑刺出,循着玄异轨迹。
在这三十丈狭小的空间之内,是半点波动都未引发。
然而宗守却已是愣住。
“用于剑术,可以通神——”
这一剑刺出,的确已是到了他梦想之中,万法合一的境界!
是他元一剑最终一式——元一合道剑!
神而明之!尽窥大道,得以见神!
这些年梦寐以求的剑道极致,无数次尝试,都不得其门而入。此时此刻,却轻轻松松就施展了出来,甚至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完成。
此时大概是处在剑道神境的后期境界,再若更进一步。达到剑道神境的巅峰,那么他宗守一剑刺出,就是‘道痕’——大道天痕!
那么灵法,灵法如何?
“用于灵法,则可入无上——”
黑白终始神通,动静威能实在太大。在这三十丈空间之内,无法施展。
宗守干脆就将那魂海之内,那近二百的星辰道种,显化了出来。
果然是有了些变化,可变化在何处,宗守却看不出来。
只知此时他若用这‘三千星落’神通去砸人,威能之盛,当仅仅只逊色于他施展冥河告死剑之时。
这非是三千星落大法本身的层次真就差了,而是三千星辰,此时只有不到二百之数,十不足一。三垣未成,四宫未聚——
除此那瞬空挪移神通,当是更加的随心所欲!
将那些星辰道种全数收起,宗守又取出一口飞刀。
是剩余几口子母落叶刀的其中之一,刀锋之上,闪现淡银色的锋锐寒芒。
刀光在他指尖盘旋着,宗守感觉这一刀击出,其威其能,必定仅逊之前那口斩仙飞刀一筹!
刀无变化,有变化的是六神御刀术。被增玄持法翼加持,是这门飞刀术,同样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哪怕是真正完整的六神御刀术,怕也不过如此!
若有真正的斩仙飞刀,那么就是真正的无上之法!
无视阶位,便是至境圣尊,也需正视!
“如此说来,对我而言,这增玄持法翼,加持于身,倒不如加持于法——”
六神御刀术如此,那么加持无量终始神通之后,会是怎样?而那冥河告死剑,又将如何?
这两种神通,也是无限接近,十三等无上级的神通!
恰在此时,这整个三十丈界域,忽然隐隐波动。
宗守目中锐光一闪而逝,盘旋在指尖处的那道刀光,也瞬间消失。
这丝波动,应是那赤红衣等人,在尝试将界域之隔打破。
几个圣阶联手,也还算有些神通法力,居然能动摇界障,冲击这三十丈界域空间。
只是这真境之法,绝对防御,又岂是如此容易被攻破?只是徒劳而已。
宗守的目内,却满布阴霾,手轻抚着苏小小额头。
那冰冷的体温,令他心内深处,就如万针攒刺。
若是小小就这么死了,他这一生一世都无法释怀。
“鼠辈!”
宗守心内却是出奇的平淡,漠视生死。对自己如是,对他人也同样如此!
“雪儿,帮我照看好小小,为她护法——”
初雪也不问,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应承。
宗守则把那增法持玄翼,再次加持法相真形。而后直接坐忘,瞬间无思无想。
估算时间,应劫图录还能支撑二个时辰。然而到那时候,自己体内的真力,也将陷入干涸。
所以半个时辰才是最佳,半个时辰之内,他需要尽力疗治自己的伤势,更需尽驱自己魂海,李别雪留下的残余魂念。
不是想要他手中的这片增玄持法之翼么?那么这一次,不到血流漂杵,他绝不会终结!
苏醒之时,当尽舒此恨,尽泄此怨!
魂念中一声嗡鸣,是那光翼在震荡。
而随在其后,就连那元一炼神二剑,也随之鸣响不绝。
一一五三 逆脉夺龙
三十丈黑色空洞之旁,此时的赤红衣正眉头紧缩,眼神疑惑无奈。
眼前的时空,被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块,独成一界。赤红衣他能看到,能感应,然而就是无法触及。
真不知是何宝物,竟有如此强横的神通异能——
而此时一旁。其他四位圣阶尊者,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
自在神魔无形无体,却可以用意念来影响他人,表达心绪。
赤红衣能够感应,这两只神魔,此时的心情与他相仿,都是懊恼而又无奈。
已经落入网中的猎物,却突然在变故中飞走。换作任何人,都会生恼。
那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无上元魔,此时更不知会是怎么暴怒。
苏小小这个贱人,实是该死!
对这个魔道圣女,他已是痛恨无比,毫无同情之念。
若非是此女已自绝生机,不可能再活着,他必定会令其生不如死!
闷哼了一声,赤红衣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把那正旋动着往黑暗深处冲击的法力,尽数收起。
“看来真是独成界域!与这一域分隔,寻常破禁之法,根本无用!估计此时,哪怕至境出手,也未必就能击破界障。”
“那现在我等该怎办?”
殷寒的面色阴沉,是极其难看。
宗守此人,素来是有仇必报。这次结的仇怨实在太深,一旦被这位逃脱,大乾再兴国战都有可能。
此时大商沦落,乾国已经取而代之,成云界霸主。
若然宗守兴师问罪,大商国未必会怎样。他这个太子,却多半要被诸臣指责。尤其是在他那些兄弟,仍不甘心之时。
“自然是继续!”
魔莲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冷冷扫了诸人一眼。声音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目中燃着执着的寒焰。
“不信这件能御至境之宝,真能够永远维持。他宗守定有力尽不支之时!”
“话是如此不错,然而也别忘了,那林玄萱就在这附近。她若赶来,我等能够阻拦?”
说话之人,赫然正是辽王身旁那位老者,毫不客气的质询:“再有这宗守,一身实力不俗。无元魔圣尊相助,你我等人是否能留得住他,又是否其敌,还是个疑问!”
魔莲一怔,而后沉吟道:“宗守被云老的万刃卷云决重伤,此是第十等圣灵级的金系灵法神通!以云老的手段,他短时间内,定然是无法恢复!”
那被唤为云老的圣阶尊者,闻言拂须而笑。对魔莲之言,却不置可否,既不赞同,也未驳斥。
而魔莲的声音,也在继续:“元魔大人曾经告知我,那无量终始法身,最多只能维持半日,此时已经快到极限。除此之外,还有元魔大人。即便无有苏小小这贱人,以元魔大人灌注的那些魂念,也足可压制宗守元神!此人已不可畏!唯一忌惮之事,是此人逃脱,又或者李玄萱来援。都非我等所能阻止——”
诸人都微微颔首,赤红衣也同样点头。魔莲最后所言,都是他在担心的。
“你我几人既然办不到,那就再寻人联手便是!”
魔莲一声冷笑,声音更显幽冷:“想必那道儒两教,诸宗门阀,都是乐意之至!以我魔道为首,共诛这血剑妖君,于秦皇墓内!
赤红衣浓眉一挑,有些错愕:“道儒两教?他们真肯出手?”
六教大战,魔道首先退出。一方不援,一方背信,彼此之间都怨气不小。
再加上以前的恩怨,他实在看不出,道儒二家,与他们再次联手的可能。
更何况此处,还有两位自在神魔在场。
此时远处虚空,忽然一张符箓飘来,轻飘飘的落在魔莲手中。她目光闪了闪,就唇角轻挑,既有自傲之意,也隐含着嘲讽。
“怎么不肯?道门那几位,已然应承,稍后即至!云界之内,只要是玉清上清两卖道门修士,莫不对宗守恨之入骨。有这等良机,他们会错过?”
又道:“不过那几位儒门夫子,最是顽固。难以说动,颇是棘手。估计需太子您费神一二了!”
那殷寒皱起了眉头,似乎颇是为难。迟疑了半晌,却还是点了点头:“我尽力便是!如是真能集三教之力,殷寒愿意奉陪。再赌这一局无妨——”
那魔莲轻笑,殷寒乃大商太宰,中原皇朝正统。此时此地,只有此人之言,才能影响儒家诸子。
目光又看向那片黑色空洞,魔莲心中对殷寒之言,却并不以为然。
这不是赌,而是势在必得!
赤红衣的神情,也轻松了下去。是饶有兴致的,看了眼远处的魔莲。
此女与以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手段果决,不惜一切,也锋芒毕露。
真是有趣的女子,这是因知晓,若是宗守逃生,自己必无声望,这才如此么?
不过若真能聚集十几位圣阶,那就真的是等同于天罗地网一般了。
※※※※
山河殿内,徐福盘坐于蒲团之上,有如亘古之冰,一动不动。
可这殿堂之中,却是灵能潮卷,狂风咆哮。一条条的黑色巨龙,不断的在风中显现身影,也在风中散去。
越来越多离散的天地龙气,被聚结在此。
整个两仪聚龙阵,都已是敞开来,吸收着一切灵能。
万年前的秦皇虽死,却留有一点真灵不灭,转而以此阵为躯。
其实等于是以这座两仪聚龙阵,修行了万年。
所以在其死前,也不过是无法形成内天地的仙境而已。复生之后,却可直登至境位阶、
此时九件复生阵器,已经被连续毁去了四件。其余五件,虽是最终守住了,可那边的阵基,却也是因大战之故,创痕累累。
不过徐福却也未怎么在意,这点缺陷,他仍有手段弥补。所以一切,都是恰到此处。
而且此刻,也已到了最后之时。
只需灵决引动,将最后一步完成。那么眼前的秦皇,应该就可苏醒。又百日之后,完成真正复生。
哪怕此时墓外,有数百阿罗汉果业高僧以终始佛力压制,也无法阻止,
不过此时徐福心内,却也并非全是平静无波。
最在意的是地下,身下的地宫之内。越来的强者汇聚至那个所在,十几位圣阶,都聚集在一处。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将这些人吸引在那里。
说来这座地宫,是秦皇墓与阿房宫内,他唯一不怎么了然之地。
这些护卫秦皇的尸将,也从未准允他深入过。
再还有眼前这李信,此时正是心神不宁。可看其神色,绝非是因那毁去的四件转生阵器。倒仿佛是为地宫之内,此时正聚集的那诸多强者。
只可惜此刻,他主持大阵,无法分神顾及。
除此之外,就是那星象——
故此他虽面不动色,心念间却隐隐滋生着不安。
“老师,今日怕是有些不妥!事情有变,你观这星象。一盏茶时光之前,就已是吞龙之局,霸王显世。此时此刻,却又有变化——”
重玄的声音忽然响起,此时他人立在殿外,正仰头看着星空。唇角溢血,面色也是异常的苍白。
“一刻之后,此处次地,必有血劫!只怕便是我等,怕也不能幸免!”
“血劫?”
徐福楞了一楞,他身躯虽不能动。却能以神念,观照虚空。
既然能教导出重玄,本身自然也是精通术算。
此时元神把漫天星象映入,就已知重玄所言半分不假。
那几颗星辰之外,也蒙上了浓厚的血气。
奇怪!这天地间的气运流转,天机星像,已不知被多少术算宗师干扰搅乱过。
这一次,怎会如此明显?
忽然白眉一挑,徐福已然了悟。
是此星局锐气太重!所有万法退却,万邪辟易!
此时此地,真的是有血劫。而且真是吞龙之局,霸王显世!
“既然还有一刻时间,何需慌张?”
徐福微微摇头,神情镇定自若。双手结印,赫然仿似一个龙头形状。
而后那天地间盘旋的十二头黑龙,都往殿内深处,那阿鼻皇座上的秦皇尸身,冲袭而去。
这就是最后一步!龙气入体,就可以苏醒。也将是他最愿看到的,只有才到至境门槛之外的始秦皇帝。
然而片刻之后,徐福眼神中,却终是显出了错愕之色。
那秦皇依旧是端坐在阿鼻皇座之上,未有丝毫反应。
那些灵能龙气,此时竟是大半都被引入了地下。
李信则顿时面色大变,一个闪身,就已消失在内原地。
徐福枯坐于蒲团之上,定定的看着眼前,只须臾之后,就已反应过来。却不怒反笑,满含嘲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你终是信不过我,这是天意,当真是天意!天不欲使你复生!嬴政,你英雄一世,到头来却是如此下来。这算什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徐福说着,忽然心中一动。只觉那些龙气灵能,虽大多都是在往下方灌注。
然而却也有不少,正在向后方逆流。
“嗯?”
回望身后,只见正是那殷御。此时一丝丝黑色龙气,正被其强吸入体内。
甚至那阿鼻皇椅之上的‘秦皇’之尸,一身精气,也正被强行抽取了出来。
“龙帝九御,逆脉夺龙!”
一一五四 苏醒之时
竟是逆夺龙气,还有那秦皇凝聚万载的气血精华,甚至还有那元魂印记——
似也感受到徐福与重玄二人的目光,那殷御长身站起。大袖一挥,负手身后,意态自若。
“朕赌这秦皇不可能复生,赌云界六教,不会坐视。看来这最后,朕终究还是赢了。”
那气机波动,是难以言喻的恢弘霸道!
而殷御目望重玄,满含着那讥哂之意。
“若是以前的重玄,朕必定深信不疑。可如今的你,朕却不能不做防备。十二镇国铜人,虽使朕心动。可朕治政百载,统御天下,又岂会被眼前之利所迷?深知这世间之事,越是诱人,越是使人心动,就越是要小心翼翼,警惕陷阱。若是换成以前,什么秦皇,什么铜人,根本不会理会——”
重玄默然,是殷御暗中通告诸教诸世家,这件事他早已知之。
“然而大商国势日衰,所以朕今日行险,九逆夺龙!”
殷御的目光,又看向了徐福;“徐仙师,不知你可愿为我大商效力?朕殷御,必定以师礼供奉!”
重玄面色一变,这句话看似是询问,言辞谦恭。其实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隐含威胁。
逆脉夺龙,殷御立于阵中,此时不但是反夺着秦皇龙气。甚至在强行融合着那秦皇所遗,那一点真灵。
而徐福之灵禁,同样也在其内。亦是此刻,殷御的底气所在!
“荒唐!陛下你胡说些什么?”
重玄下意识的,就一挥拂尘,往殷御方向潮卷而去。
即便此时,他并无有伤自己主君之意,只是欲使殷御,从那阵眼中移开。
殷御见了,却是震天大笑,也无什么动作。那十二铜人就齐齐偏头,往重玄注目。
重压骤临!重玄立时一口鲜血吐出,满目的愕然。浑身气机近乎失控,动弹不得。那挥出去的拂尘,也无力散乱开来。
而殷御此时,则又是淡然道:“石越,你既然已到了,还不现身?君王有难,你这个做臣子的,难道准备坐视不成?”
那四周一阵寂静,片刻之后,终是一声叹息声传来。
石越从远处虚空,跨步而出。须臾间就已至殷御身前,一言不发的持刀而立。
殷御却也毫不在意,依然笑望徐福:“不知徐仙师意下如何?朕知那外域皇朝,是如何供奉至境圣尊。朕这里,也绝不短缺!”
徐福却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殷御一眼,神情万分怪异的低声呢喃:“吞龙之局,原来这就是吞龙之局。老夫明白了,有趣,当真是有趣——”
半晌之后,就又摇头道:“实在抱歉!此事我需仔细考量一二,一月之内,必定会给陛下你一个答复。”
说话之时,徐福已是在重玄肩上一拍。立使后者从气血逆乱中恢复了过来。然后一手携着,步入千丈空中。
那殷御的面色微变,双手紧绷。两侧十二镇国铜人的关节,都发出一阵轻响,
随即似想到了什么,殷御的神情,便又恢复如常。
“那么朕就静候佳音便是!”
徐福的身影,是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殷御也不曾放在心上。只需那禁制还在,有十二镇国铜人。
这位至境,终究是难逃掌控。
他先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觉平滑,弹性十足。不似以前的肌肉松弛,满布刻纹。
殷御知晓此时的自己,相貌必定已年轻了几十岁。而此时躯体之内,更是充满了力量。感觉哪怕夜御十女,也不在话下——
殷御失笑,就又抬起头,看向那十二尊高有五十丈的巨大铜人。
“石越你说,朕能否如当年秦皇,一统天下!甚至君临万界?”
石越不答,殷御却是肆无忌惮,一阵哈哈大笑。
而此时在这处小千世界的边源,重玄却正死命的,欲从徐福的束缚中挣脱。似欲张开言语,却又被一股力量封住,不能说话。
而直到行出了这主墓室,徐福才微微一笑,把重玄释开。
而此时后者,是一脸的苦涩愤慨。
“老师,你明知那所谓吞龙之局,指的根本就不是陛下!为何还要那般说?”
“自然不是!”
徐福哂笑:“那根本就非是秦皇真灵,一个副魂而已,吞了确是有些好处,却还不足以挟制于我。而看似是掌控了十二镇国铜人,然而若无那镇国天玺。那也不过是无根之木,不足为凭。”
又目光幽幽道:“这位陛下既然已经生了对老夫不利之念,难道还要老夫再去刻意提醒他不成?就让他回光返照,得意一阵。反而重玄你,看来究竟还是受了你那主魂影响,对那殷御放不下。方才出手,可是担心这位陛下,将老夫激怒?”
那重玄似欲张口,却又哑然无语。
徐福却已是摇头道:“要知你其实并不欠他。今日正该是斩断尘缘之时。短短百年,你已沾染太多因果,再若纠缠,必定身陨。倒是老师我,欠你良多。无论如何,都不能使你卷入大商浩劫。”
而说到此处,徐福又回望身后:“霸王临世,血劫已起,此处再留无益。今日此间,也不知会陨落多少圣阶。不过看那殷御,似乎也不像会在此处身殒的样子,应该能提前脱身。你术数之道,强过于我,应该深知才是。”
重玄更是苦笑,正是如此,才会焦急。
殷御之劫,不在今日,而是一月之后。不过却种祸埋因于今时——
※※※※
将李别雪残留于魂海中的最后一丝意念。也彻底驱逐磨灭。宗守也终从那无思无想的入定状态退出。
他小视了这位无上元魔,所以多花了半刻时间。
而神识一醒,就觉浑身上下,都是麻痒刺痛。痛感甚至更胜先前。
麻痒是因伤口在恢复,刺痛加剧,则是因气脉已经畅通大半的缘故。
真不愧是万刃卷云决,第十等圣灵级别的大法。
所有创口,就有金气萦绕,恢复艰难。
没有九窍生元石,宗守只能依靠丹药之力,而此时浑身上下,依然是千疮百孔。
一一五五 刀出绝命
没有九窍生元石,宗守只能依靠丹药之力,而此时他浑身上下,依然是千疮百孔。
体内的伤势,也其实根本就不曾有过恢复。宗守方才大半的心力,都在与李别雪的残缺魂念对抗,哪里还有时间顾及其他。
故而使无数的金锐之气,依然潜伏于体内。时不时的爆发,导致肉身中暗伤累累。
好在那些断裂的轮脉,多已经重新接续上,大多已畅通无阻。
无论是施展灵法,还是使用剑术,都不会受太多影响。
然而无有完好的肉身保护,这暂时恢复了的轮脉,也同样是脆弱之至。只需受到一丁点的打击,就可能又一次土崩瓦解。
宗守却没太在乎自己体内的情形,清醒之后,第一眼就看向了苏小小。
还好他最惧怕的那种情形,并没有出现。苏小小身躯依然冰冷,即便是加上九窍生元石,九件异宝维持,也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过那心脉还在稳定的脉动,没有好转,却也不是很糟糕。
而初雪此时,则是神情专注,跪坐在一旁。正是全心全意,照看着苏小小。
直到发觉宗守已然苏醒,才眼现惊喜的回过头:“少主,你醒来了?”
又眼含着忧色道:“这些转生阵器,怕是撑不了太久。也不知现在该怎办才好——”
宗守默然,知晓初雪所言的‘撑不了太久’,并非是指九窍生元石这些异宝能力不够,而是此地灵能不足,不能维持所需。
只有这三十丈的空间,虽是独成界域,可灵能却不可能凭空生成。消耗之后,就很难补充恢复。
“还有小小姐她元神,似乎有些恢复了。”
初雪话音一顿,稍稍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不过她好像很痛苦,我也说不出来。应该是被什么禁制反噬拘禁了。”
宗守一楞,再仔细看,果见苏小小的眉心微蹙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又把神念灵识,探入了苏小小的元神深处。
在自绝之后,苏小小的魂海就已开始瓦解,全靠九件异宝,也没有溃散开来。此时是他轻轻松松,就已把灵识触角探入,再依靠着之前,留下的那道暗禁,
不过一瞬,他就把情形探明了七七八八。
“七情反噬,魔噬炼魂印!”
前者是因元魔七情决散攻之后引发,七情反噬,使苏小小堕于七情六欲中。
虽是略有些棘手,很可能使苏小小再无法修行,暂时却也不紧要,
而后一种则是禁法,魔道中最恶毒的心神禁术。
专用于拘控有了过错的弟子,惩戒门人。
一旦有背叛之举,这魔噬炼狱印就会自然发作。那时元神就如置身于炼炉之中,万种心魔噬咬,会历经世间,所有极致之痛。
那时即便是想死,也不可得。也除非是彻底死亡,否则不能得解脱。
苏小小此时元神有苏醒恢复之兆,然而却登若置身在炼狱之内!
魔噬炼狱印与七情反噬叠加,只怕心志稍弱之人,都要在这折磨中彻底疯掉!
对于她而言,只怕是活着还不如死去!
也使她复生恢复的难度,激增了十数倍!不过解开这元神禁术,即便伤势好了,也会发疯!
李别雪!赤红衣!魔莲!
下禁之人,是李别雪无疑。然而却需有近在咫尺之人,才能引发!
那时苏小小自绝,李别雪再无法干涉。能办到之人,就只有赤红衣与魔莲二人。
宗守双目再次怒张,赤红的血色,现于瞳内。脖颈上青筋暴起,显得是无比狰狞。眼神似是欲择人而噬,疯狂可怖。
苍白色的火焰燃烧,这三十丈的空间,在这焚世之炎的烧灼之下,是动荡不宁。
伸手一招,宗守把那碧火玄龟招出。然后将苏小小的身躯,小心翼翼的挪移至龟背之上。玄龟通灵,自发的在龟背上,凝聚出了一层厚厚的玄冰。
把苏小小连同那九件异宝,再加上宗守临时制成的阵盘,都一并冻结在内。
宗守则再一次把那太上灭度真经,再次握在了手内。
这片界域,是以太上应劫图录来维持。最多的作用,应该非是避灾,而是应劫。
一旦有天劫降临,避入这独立的界域,就可从容的准备了,挡劫消灾。
而三十丈之外,则是一片黑暗。即便宗守的焚世血瞳,也洞照不开那一层界障。
不过当宗守的手,触及到了那张应劫图录时,对外面的情形,就又恢复了感知。
却随即就楞了一楞,他不能见,却可以通过图录知觉。
此时外面光是圣阶尊者的气机,就有整整十五人之众,
而圣境之下,在是高达四十。都是实力不错,可在正秦皇墓中,全身而退的,
毕竟实力若低,来了也是无用,只能送死而已。
“十五圣阶?呵呵!”
宗守冷笑,这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笔。聚集了如此多的圣阶,只怕是把他的仇敌,全都聚过来了。
目的无非就是要在这绝佳时间,将自己围杀。
不过,这情形也好——
小小若亡,岂能无人陪葬?
灵念一引,断绝了魂识之力与真气灌输。这张太上应劫图录,也再无法继续维持界域。
空间动荡,这被强行‘独立’出来的三十丈空间,再次与原本的世界交合连接。
初雪顿时变色:“少主,你的伤还没好。依雪儿看,还是等我师尊她赶来再说!几位圣尊若然知晓,”
她不知外面的具体情形,却猜也能猜到,那李别雪魔莲几人苦心积虑,费尽心力,承担了如此大的代价,是绝对不肯就此干休。
那增玄持法翼若真如苏小小所言,有那般通天之能。外面的几人,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宗守却微微摇头,只淡淡言道:“增玄持法翼的器灵,已经解封了!”
初雪一愕,一时哑然无语。她方才只觉宗守的气息变化有异,当时却并未太放在心上。
原来是增玄持法翼的器灵,已经觉醒了么?
不是说要李别雪那个级别的至境圣尊,才能强行解封?
又心中一动,既然是器灵已醒。那么——此物用于剑术,可以通神,用于灵法,则可入无上之境!
数千年前,吕无双仗持此物,横行此界。画戟之下,无有其敌。
初雪念头闪过,却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当那界障消失,内外空间再次恢复连接。
赫然几十个人影,现于初雪在她的眼前。
素初雪的眼神,顿时微微一变。只是眼前的圣阶,就已有了十位之多。
而那辽王殷寒的笑声,也隐隐从那还未完全消失的隔膜外传入了进来。
“果然是撑不住了!真不出夫人所料。大乾陛下,殷寒在此,已久候多时。真想知陛下,此时还有何法逃脱此劫呢——”
那魔莲立在诸人身后,几乎是藏在一个死角处,躲避着宗守的目光。
此时却是平静的摇头:“该说是云老的万刃卷云决果然了得,他伤势不愈,气脉断绝。即便有再好的神宝,再强的神通,也难维持一时半刻。”
此女说话之时,就见这附近空域,一片片的禁法,层层叠叠的张开,彻底锁死了这四方时空。
四个青衣道人,此时正立于四方处。
其中一人,宗守认得,曾经见过几面。最初之时,是在元莲世界。
那时似乎是依靠同伴的拼死阻拦,才从源海太上诛魔小周天剑阵之下逃脱,名唤成信。
虽是圣阶初期,却实力不俗。此时正用仇恨的目光,注目了过来。
而其余三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眼神。
道门弟子,死在他手中的,没有百万,也差距不远。
宗守实在懒得去理会,大袖一展。那七十二只银火兵蚁,就已在他身后聚结成阵。
阵力加持,虽是效用不彰,却也聊胜于无。
不过那层隔膜,依然不曾消退。而那名唤云老的圣阶修士,此时则笑道:“莫要给我脸上贴金,此人是林玄霜弟子,得源生灵息决传承。我那万刃卷云决虽是第十等圣灵大法,却也奈何不得这位陛下。真正重创他之人,实乃元魔圣尊——”
“无论怎样!都是一桩功德!”
接话之人,却是一个儒生。面容刻板严肃,说话时的语气,却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此等暴君,死于此地,与这秦皇陪葬,恰是死得其所!”
那韩清闻言,冷冷笑着。虽未说话,笑容中却微含嘲讽。
不过看向宗守的眼神,却也同样是阴冷之至,似乎恨不得要噬其血肉。
“都废话少说!”
赤红衣始终紧皱着眉,直到那隔膜界障彻底消失时。眼神忽而一凝,精芒迸射。
“送他上路!”
那殷寒也笑着颔首:“正是此理!机会只此一次,请诸位必定同心协——”
却见宗守的指尖,忽然现出了一点刃光。正是那子母落叶刀,不过那雪亮的刀身之上,此时却似乎附着一双银白的翼翅虚影。
然后刃光一闪,穿梭虚空。三十丈之距,眨眼即至。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那刃光,就已是洞穿了那殷寒的眉心。
六神御刀,刀出绝命!
“为小小她陪葬,你是第一个!”
那殷寒的眉心,顿时一丝鲜血溢出,是满眼的惶然惊愕。
一一五六 不配动剑
“为小小她陪葬,你是第一个!”
那殷寒的眉心,顿时一丝鲜血溢出,是满眼的惶然惊愕。
印入到这口子母落叶刀内的部分斩仙刀阵,只在短短一刹那之间,就诛绝了殷寒的所有生机!
然后殷寒整个头颅,就如西瓜一般粉碎爆开。无数的红白之物,炸向了四周。
使陪伴在他身侧的两位圣阶尊者,都被喷了一身碎肉血液。然后顺着两人的护体罡气,往地下滑落。
包括那云老在内,此时也都是愣住。方才那一刹
那。当刀光袭至时,他们甚至连阻拦的念头,都没能够升起。
周围之人,亦是兀自不敢置信。大商的储君,被儒家正统期以厚望,被无数朝臣爱戴推崇的太子殷寒,就这么死了?简简单单,只一刀而亡?
甚至到此时都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看宗守,依然是静静立在那里,身上千疮百孔。衣衫残破,数十处伤口,都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面色苍白,气机虚弱,似乎风吹一下就倒。
似乎方才那一刀用力,牵动伤势,此时正手抚着唇轻轻咳嗽,一丝丝鲜血从指缝里溢下。
气息阴沉难测,整个人似从地域深渊归来,眼中也如亘古不化的寒冰,使人完全无法直视。
宗守此时也的确是难受万分。气脉虽畅,却伤势未愈。
那些未能够逐出的锐金之气,就如一根根钢针,在他体内穿刺搅动着。
此刻却已是第二口子母落叶刀,滑至袖口。六神御刀决,也在一瞬间就已完成。
此时肉躯之痛,却远不及心中之恨,心中之悔。
只有方才一刀飞出,斩杀了殷寒之时,才感觉略略好受一些,
在他元神之内,那伸展在真行法相之后的光翼,此时也是悄然扩展,显得是愈发灿丽辉煌。
“嗯?莫非你也欲宣泄一番?”
宗守与增玄持法翼的器灵,其实并未有太多交流。自从心境共鸣,将此物器灵唤醒,对这件神器,他就可自如使用了。
不过此刻,却能清晰感觉到增玄持法翼的心意。有滔天的戾气,有无尽的不甘,还有主人死去之后伤感,都无处发泄。
所以这几千年来,它才会沉睡,直到今日才受惊苏醒,却依然因几千年前那一幕而愤而怒而伤!
心情共鸣,使人器之间,几乎合而为一,无有隔海。
那么今日,就干脆杀个血流成河!
宗守是嘿然冷笑,那子母落叶刀继续下滑,到了指尖,瞬时又是一对透明洁白的羽翼幻影,现于刀上。
先前被他一刀震慑,这整个地下廊道之内,都是一片死寂无声。
不过也只寂静了片刻,诸人就已纷纷恢复了过来。
其中那位云老,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震颤,浑身衣袍无风自动。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居然敢对太子殿下动手,可恶,可恶——”
口不择言,千百万刃光立时凭空而现,瞬时如云舒卷,如潮般冲卷。
远处那位儒门尊者,此时也是暴怒:“果然是暴虐之君!合当诛灭!”
赤红衣是更一言不发,闪身至宗守的身后,一指点向了那背脊处。
可以掀起百万里风暴的螺旋之力,却只凝聚在了指尖一点。
气机不漏,可却发出剧烈的锐啸之声,刺人耳膜。
殷寒突兀在刀下身死,却未使在场任意一人惊退。反而是更激发了此地诸人的杀念,战意不减反升,无一人退后。
就连那韩清,此时也已动手。居然悍不畏死,抢在众人之前,一剑挥出,斩向了宗守的头颅。
此时更有无数的束缚灵法,纷纷被引动,一屡屡的黑影,一株株的赤色藤木,往宗守身上缠绕了过去。
魔莲在远处看着,唇角顿时微弯。
那一刀,固然是令人震怖。可正因如此,才更要不计代价,将宗守诛杀在此!
难道还要等到对方逃离,然而后回过头来,找今日参与之人,一一算账不成。
再则此人受创如此之重,还能撑上多久?那样的飞刀,又能发出几枚?
就是再怎么贪生惧死之人,此时也该知怎么抉择。
自己的性命,还有未来,当是保住了。
在她看来,既已为敌,撕破了脸面,那就该不惜一切,将对手斩尽诛绝!使之彻底永沦,无法翻身!
罡劲爆裂,整整二十三种不同的武道意念。同时在宗守身周爆发,纵横交错。滂湃的仙力,在狭小的空间骤然震爆。
宗守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已然是动弹不得。那伤势沉重的身躯,在周围的罡劲洪涛面前,显得是无助孱弱之至。
而此时就连最是慎重的赤红衣,眼中也现出了一丝放松的光泽。
心中暗道死了,眼前这个血剑妖君,到底还是陨落。无论怎么看,今日此人都再无抵挡逃生的可能!
他因命而来,对宗守并无太多仇怨,才时反而生出淡淡的可惜之感。
无论如何,今次战后,对无上元魔都已交代得过去。
而那韩清,已是压抑不住,状似癫狂的放声大笑。剑势更速,他要第一个,斩向宗守的头颅。
成信则是轻舒了一口气,默念着容壁之名、
在宗守剑下,道门死伤亿万,只有这位道友之死,最令他愤恨心痛。
忍耐了两年。以为日后可能再无机会。不意今日。却可以亲眼看见宗守身陨。
魔莲此时的视角的余光,却发现那素初雪,此时非但没倾力去助宗守。反而是刀势急卷,护着那头载着苏小小身躯的碧火玄龟,向角落处疾退、
那眼神却是怪异无比。并无似毫的担忧哀色。
魔莲不由愣住,她知晓这女孩,对宗守是忠心耿耿,更情丝前夕。
不久前宗守身处绝境,此女却毫不惧死的拼力阻拦。二人间的关系,由此就可见一二。
这难道是知晓宗守断无生机,所以不再出手,抽身逃遁,可那眼神,却为何如此奇怪?
就在她凝思之时,宗守也有动作。并指为剑,随手往身下虚空一划,
剑指轨迹,竟是难以言喻的美妙。使宗守的十丈之内,都散开了一层黑色光影。
“十丈之内,是朕不破剑域!”
赤红衣的手指尖的漩涡,第一个落在宗守的背后,那十丈距离。
却有如泥牛入海,全无半点声息。而赤红衣更感觉前方,一股庞大的斥力,阻拦着他继续往前。
也不是不可继续冲击,然而赤红衣却隐隐感觉,自己若强行为之,今日必定会有什么极不可怖的事情。
而后是四位道家圣阶,剑劲拂尘,几乎是一齐袭至。
却都只是‘蓬’的一声闷响,依然是在十丈之外被阻住。那甚至可以摧毁几个小千世界的力量,也都似不见了踪迹,未掀起哪怕半点波澜。
韩清的剑,也是在此时斩至。剑光划过,就如是挥在了空处,畅顺之极。
然而此刻韩清的脸上,已经是铁青一片。他发出的魔息剑劲,此刻也都是全数消失。更使人感觉诡异的,是那小半截剑身,此刻也同样不见了踪迹。
宗守的咳嗽声悠止,那眼神中全是刺骨的嘲讽、
“都是鼠辈!就凭尔等,今日都不够资格让朕动剑啊!”
赤红衣心中一惊,挑眉仔细望去。
不够资格让朕动剑?这个宗守,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今日此地十五位圣阶尊者,连让宗守动用剑器的资格都无有?
“狂妄!”
那云姓尊者,此刻再次更是暴怒:“装神弄鬼!即便是你这无量终始神通,也非是不可破!今日若不将你诛灭在此,老夫对不起太子殿下!给我破——”
千万道刃光,顿时收束。虚空中合成一剑,气势浩大的猛然斩下。
依然是十丈而止,却竟然没被立时吞没,而是形成了僵持之势。
那剑光扭曲,有分裂征兆。十丈黑幕,也似乎被撕开了些许缝隙。
周围诸人的眼神一亮,有了这前车之鉴,似乎这十丈黑幕,并非真就是牢不可破。万刃卷云决能办到,他们同样也能。
那云姓尊者,也是冷笑:“请诸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不过就是一门十二等灭世神通而已,我等合力,一样——”
话音却戛然而止,只见黑光一闪,那道巨大刃剑就似被无数股巨力撕扯,崩碎成了千百余片。
那位‘云老’正是愕然间,就见宗守的指尖,又是一点寒芒闪现。
“你太聒噪了!”
那刀影袭来,简直是无视了时光法则,似乎也注定了。他这个人,必定死于这飞刀之下!
总之当这位‘云老’,神智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眉心间就已是剧痛无比。一丝丝鲜血溢下,冲刷眼帘。
意识渐渐消逝,元神被这飞刀之力强行‘斩杀’!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刀的?为何看到刀光之后,都做不出任何动作?
这刀速怎么会如此之快?周围这些圣阶同修,难道都是死人?
魔莲这一次,却看到了那飞刀之上,隐约的银白翼翅。
顿时心中一悸,猛烈收缩,面色苍白如纸、
“这是第二个!”
宗守的目光,也淡淡的向魔莲看了过去:“莫非你已猜到了?”
一一五七 天地禁音
“这是第二个!”
宗守的目光,也淡淡的向魔莲看了过去:“你已然猜到了?”
那魔莲的脸色,已经是彻底转为青白。
宗守此时,完全是力抗着十余位圣阶,而游刃有余!
身形看似孱弱,似乎摇摇欲倒。然而举手投足间,却隐含着无比的霸道!
与半个时辰之前的狼狈,完全是判若两人。
他只怕真是认为,此间十五圣阶尊者,根本就不配其动剑!
是增玄持法翼?也只可能是此物了!那么眼前——
魔莲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宗守身前那十丈黑色光幕一眼,
说是剑域,却是以剑术的方式,施展神通大法!
宗守的无量终始大法,本就是无限接近无上一级的十二等灭世神通。
再以增玄持法翼加持,那必已是跨过了那条界限。
这层看似并无奇处的光幕,其实已是无视了位阶,可以与至境圣尊对抗的——无上神法!
怪不得,怪不得!十余位圣阶合力,都无法动摇,无法击破!
——剑域不破,只需要宗守愿意,那么此间确无人能够撼动。
即便是至境圣尊级的人物,也同样需全力以赴才可!
此刻的宗守,是真正的至境之下,真正的无敌!
眼前这人,恐怕就连几千年前的吕无双,也有所不及。
已是比之更可怕百倍,也更强大百倍的世之霸者!
毕竟当年的吕无双,修为虽已达圣阶,然而其一身所具武道,最高也不过十一等神通级的层次。
而这宗守修为,虽只仙阶巅峰。却赫然有着整整三门十二等灭世级的神通武学!
且每一种,都是接近于灭世这一层级的最高层次!
心脏再次抽紧,魔莲心中已是一声呻吟,绝望无力之感,蔓延四肢。
那件世之神宝,到底还是被这人掌握住了!
此刻她的眼前,根本就是一个怪物——
哪怕十五位圣阶尊者,也无法击倒,无法击败的怪物!
无论怎么配合,无论如何拼命,无论什么样的计谋,都是无用。
除非是无上元魔李别雪,亲临此间!
而此时周围诸人,却是疑惑不解。这个魔莲,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这情形实在是诡异。
赤红衣与韩清二人,倒是隐隐知道一些,却不能知详细。
只知无上元魔,应该是为宗守身上一件东西,这才如此不惜代价。
可到底何物,二人也无头绪。
不过此时,见魔莲那难看无比的面色。心中也一阵猛跳,一股极度不详之感,渐涌于胸。
“诸位可知,几千年前有一位世间无敌的吕无双?”
似乎欲解诸人疑惑,宗守声音再次响起,毫无半点波动起伏。
那成信等人,都是愣住,更觉今日古怪。好好的,宗守为何又提起了吕无双?
这吕无双谁有能不知,名列四大霸王的第三位。四人之中,唯有这一位,其实最是勉强。无论是军略武道,都是输了另外三位不止一筹。
然而在那个也是英雄辈出时代,这一位确确实实是无敌于当世!从无人能够正撄其锋。
可这吕无双,又与今日又何关联?
宗守却忽然凝眉,而后一声冷笑。
“朕若是你们两个,便该安安心心的待死,或者想办法从朕剑下逃生!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夺人心神。难道以为朕会坐视?”
话音落时,那十丈黑幕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蓦地超拔而出。
从黑暗中现,却是化成了刺目的白光。分化千万,略有些万刃卷云决的韵味。
然而又夹含着其它,在场几乎每一人,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神通武道的影子。被强行融入在光刃之内,糅合一体。
声势滔天,气息霸烈。无数刃锋指向之处,两旁之人都是下意识的向旁躲闪。
无一人敢出手阻拦,无一人能生出抗拒之念。都是头皮发麻!
这一击,方才十几位圣阶联手之时,也不过如此!
然而只听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千万刃潮,竟是从当初雪于龟背苏小小二女周围,冲刷而过,纷纷钉在了石壁之上!
同时两团被斩成无数片的白焰,也忽然燃起,距离扭曲挣扎,发出阵阵‘哀嚎’。凄惨至绝,直撼人心。
“又是两个!”
似乎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时,宗守继续说着:“说到哪里了?是吕无双,当年其实之所以横行天下,世间无敌,至境辟易。据说是全凭一件神物——”
他声音看似平淡,然而目里面。却是凶戾之气聚结,又含着难以言喻的快意!
今日不到血流漂杵,他不会罢手——
此时在场之人,已是一片死寂。眼看着那两位也是相当于圣境位阶的自在神魔,在那白焰之中不断哀嚎,一点点的烧化,却偏偏无法彻底寂灭,在承受着那焰灼之痛。
能使心如止水的圣境,也无法承受,这到底是怎样的酷刑!
真使人不寒而栗——
左面一位中年儒者,此刻却是不耐,强行把宗守言语打断,双目怒瞪:“诸位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来此到底为何?我等联手,只为取此子性命,岂可生畏怯之意?今日我儒家即便死绝,也要斩了这畜生昏君——”
宗守不等他说话,随手一甩,直接就是一道银光飞出!
“朕说话时,这天地都当禁音,聆听朕言。谁允你插口?”
刀光横渡虚空,只是一闪,就已直接钉入了那中年儒者的眉心之内。
语音顿止,中年儒者的元神气机,一息间就已是黯淡了下来。
那仇恨惊愕的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光泽。
依然是与先前一样,快的不可思议,快的让所有人生不出插手之念。似乎命定了就是如此!本来就该是这个结果!
只唯独于先前不同,这中年儒者修为更深。在刀临之前,身影瞬间几个闪烁。
然而那刀,也是如影随形的几个变向,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刀至命绝!
成信心中惊震,与身旁几人,面面相聚。意念沟通。
这个时候,似乎除了再无保留的全力联手,就再无他法。
那魔莲却嘴唇发白的摇了摇头:“没用的,你们赢不了他。死定了,这次都必死无疑!有那件东西,他已是这世间无敌——”
一一五八 相死不得
“没用的,你们赢不了他。死定了,这次都必死无疑!有那件东西,他已是这世间无敌——”
当魔莲夫人这句话道出时,那成信是诧异无比。
这女人难道真是疯了不成?即便他们真是胜不了,也没必要在这时候说这些。
心中却更是一沉,跌入到了谷底。其实他早就感觉,眼前的这位血剑妖君,简直就是强的超出了常理!
——合十余名圣阶尊者都攻不破的不破剑域,那快捷异常,不可捉摸,使他们完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飞刀。
使人简直无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胸内更惊悸不宁,若是宗守方才的飞刀,是对自己而发。
那么结果,又会是如何?
还有那件东西,又到底是何物?令魔莲如此惊惧,以至于冷静全失,歇斯底里?
成信默然,只从周围诸人的眼神。就知其中多数,都已生出了畏念退意。
眼前此情次景,实在太过诡异,实在超出了诸人的想象,期冀落空。哪怕对宗守此子,有再大的仇恨,此时也已不觉有什么希望,在这里将之诛灭。
那赤红衣的瞳孔,这时却骤然收缩:“吕无双?你说的,可是增玄持法翼?”
本就苍白的面色,顿时更显难看。他身为魔道尊者,领袖之一,又岂能不知这增玄持法翼?
那太上元魔所谋,却原来是此物!
而就在宗守右侧,一位道装老者,也骤然间面色扭曲。
似是也知晓些什么,竟是毫不犹豫,就御剑横空,化光而去。只万分之一刹那间,就已穿梭十里,快的不可思议,身影几乎就要消失在这长廊之中。
宗守一声冷笑,手指尖端,又是一点银芒现出。一个闪耀,同样是直越虚空。却更迅捷数倍,使人肉眼灵念完全无法捉摸。
六神御刀,刀出命绝!
直接从脑后灌入,暴虐的斩仙诛神刀力灌入,立时就使得这老年道者坠落在地,再不闻丝毫声息。
此时整个地下长廊中,只闻一片吸气之声,气氛沉寂压抑。
不过却有更多的人,已是身影飞逝,意欲逃走。
那殷寒另一位圣阶供奉,也是干脆之极。整个身躯,无声无息的就潜入到了暗影之中,不见了形迹。
宗守不在乎的意念,瞬空而行。众目睽睽之下,一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数里之外。
而后是并指成刀,随手朝黑暗的一挥。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一大片的血花忽然绽放,血肉四溅。
那老者的尸身,也自黑暗之中现出,却已是断成了两截。
双眼无神,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似是不愿相信,他是圣境修为,施展最擅长的影遁之法,却也逃不过宗守的追击,
被其一个手刀,就轻而易举的随手斩杀!
而其余那些也意欲逃遁的修士,此刻满头都是的密密麻麻的细汗。
都被一股意念锁定,霸道蛮横,凌厉而恢宏,煌煌赫赫!
那骤然而来的浩瀚威压,令诸人苦苦的支撑。似是一口绝世凶器,顶住了眉心。感觉自己稍有动作,都可能引发灭顶之灾。
“这是剑意?剑意神境——”
“此子之剑,居然已是见神!神而明之,出神而入化!”
成信这一刻,同样只觉是心脏冰冷。
武意神境,哪怕是那些至境圣尊,都未必能全数掌握!怪不得,连续数位圣阶,在此人飞刀之前,是毫无抵抗之力!
口中不禁是失声呢喃:“霸王,绝世霸王!至境之下,难道他果然已世间无敌?”
挥斩圣境,如杀一幼儿,轻描淡写,浑不费力。
想来那上古时的四位绝世霸王,也不过如此——
“正是增玄持法翼!”
宗守神情恬淡平静,继续解释着:“此物器灵自我封印,朕得手时,甚至一度以为是一件无用废物,当成炼器的材料。幸亏是元魔圣尊几次暗算围杀,几乎将朕逼至绝境。又使魔教圣女在朕面前,散功自绝。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此物妙用。”
那声音似是平静,可听在众人耳中,却隐隐能感知,内中所蕴的刻骨戾念。
“我知你魔莲,此时一定很奇怪,这增玄持法翼,是怎么解封的?这应该只有无上元魔那等样的强者,才能办到才是。”
说到此处,宗守笑了起来,却无比的伤感:“小小她真不愧你们魔道,这三千载来最出色的圣女之一,她终究还是使得朕动情了。所以朕恨朕悔,也怒也怨!又恰好几千年前,吕无双临死时,也同样如此。不外是灵器留识,心境相合。使器灵觉醒,与我共鸣——”
那魔莲双手不自觉的,把一双手紧紧的攥着,青筋毕露。
这就是增玄持法翼自我解封的原因,是因苏小小的散功自绝。
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无比荒唐的感觉,眼前这位在世霸王,居然是由她与无上元魔,一手缔造出来。
“增玄持法翼此物,佛门净世音曾言。是可使人一步登天之物,用于剑术,可以通神!用于灵法,则可入无上之境!至境圣尊若得,可以提升境界。加持于绝顶神宝,则可以成开天之器!”
一双银白色的翼翅,忽然从宗守的伸展而出,光辉灿烂,洒下无数的银辉。
“是以朕如今,一身剑术神通,自问已无敌于世,独步天下!天下圣阶,都需在朕剑下俯首称臣!甚至可与那至境圣尊比肩而立!可是朕,却为何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而此间诸人,则大多是楞住。许多人是头一次,听说增玄持法翼这件神宝。
用于剑术,可以通神;用于灵法,则可入无上之境!如此说来——
几乎所有人,都注目看向了宗守身周,那十丈黑幕。
突然之间,明了魔莲之言,到底是何意。
赢不了,即便联手,也没可能战而胜之!所有人都要死,必死无疑!
只因此子所掌,乃十三等无上神法!
再看此时的宗守,所有的表现,也跟本就非是正常人的心智。
那神情看似平静,给人的感觉,却好似有一只绝世的凶兽,在其身躯中隐伏,欲择人而噬!
赤红衣此时突然有了动作,猛地咬牙,屈指连弹,突然把三个黑色的圆丸打出。
瞬间时空动荡,周围整片空间,都被撕扯。竟是强行突破了两仪聚龙阵的封锁,而赤红衣本人,也已向域外界河滑去。
使众人的眼神,都微微一亮,只需能逃入虚空,这条性命,就或能保住。
可随即宗守就是重重的一踏,那被撕裂的时空,又骤然稳固。而后在一个眨眼之间,所有时光之法,都又重新编织,迅速恢复如初,再一次封闭此域。
宗守又一个闪身,之前还在数里之外,此时却已到了赤红衣的面前。
相距甚至不足三持,而宗守的面上,则满布着戏谑与残酷之意。
今日不到血流漂,不使仇敌尽数哀嚎,他绝不会终结!
那赤红衣一身怒吼,然而整个身躯骤然波动。
那浩荡的魔气,冲涌入体内每一条微小轮脉。而浑身气血,则是全数逆流,
毫无战意。也知晓此时的宗守,根本就无可能被他伤到。
所以直接就选择了散功自绝,自碎魔丹。这个血剑妖君。明显已经被苏小小之死,刺激的发疯。
若是自己落在此人手中,多半会受尽折磨,下场不知会是如何凄惨。倒不如早早自绝,了却性命。
“自绝生机?你好聪明——”
宗守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就又一袖甩出。
竟而是瞬间就破开了赤红衣全力凝出的螺旋气障,然而后与魔丹爆裂出的浩瀚气劲,碰撞交击!
圣阶巅峰的魔丹,只是自爆的前奏,就可相当于至境修士的一击。
篷!
一声闷响,宗守的大袖,瞬间一收一鼓。无量终始神通,有终而始的转换。
然而就轻轻拂在了赤红衣的气海之前,轻飘飘的似乎不曾用力。
而后赤红衣整个身躯,却被这一袖,拍的倒飞而起。
整个人,也被生生的嵌在了一旁的墙壁之上。
一时间是面如死灰,宗守方才这一击,不但是使他受创沉重,也彻底锁死了他的魔丹,再无法催动分毫。元神也被干涉,想要寂灭也不可得。
而就在数百丈外,宗守则温文尔雅的冷笑。身上虽伤痕累累,身躯却依然挺立如柱,伟岸峻拔。
浑身气势,是难以言喻的昂扬霸道,难以形容的飞扬拔扈!
八尺残弱之躯,却具霸王之姿,睥睨天下!
“然则在朕面前,你赤红衣,就是想死都不可得——”
声音冷冽,却隐含着无比的残酷。表情明明还算平静,却显得无比狰狞。
素初雪在旁看着,此时却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头疼万分用手敲着头。
黑化了,自家这少主,看来是彻底的黑化了!
所谓黑化,是指受到某种刺激,精神上崩坏,言行异于以往。
说来这个词,也是少主教给她。
而上一次看见少主如此,也不知隔了多少年。
这样下去,可非是什么好事。
一边想着该如何让宗守恢复正常,初雪一边看向了玄冰里的苏小小。
这个魔女,看来还真是使少主动了真情。
一一五九 折磨享受
“霸王显世,居然还真是霸王显世——”
就在这处小千世界的边缘,明日轩正呢喃自语。
“这就是血劫么?十五圣境,葬身秦皇墓内。入帝宫之人,怕是无一能幸存。在世圣君,从此以霸王之姿,睥睨云界!”
明日轩的神情恍惚,又慎然凝重。他此刻也不确定,自己在数十里外的窥视,是否已惊动宗守。
不过却知自己与宗守虽略有些善缘交情,那位不到万不得已,估计不会轻易动他。
然而一旦过份,却未必就会与他讲什么情面。
所以是小心翼翼,不去触及底线,
增玄持法翼,以此子的无量终始神通,足可无视位阶,威胁至境——
“奇怪!这宗守已直步青云,至境之下,已然无敌。国势鼎盛,然而这星象,为何却依然是双星争辉?”
看着那星空,明日轩微觉不解。那三垣之内,有三颗帝星闪耀,
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事。大约一万年前,他无论推算大小之事,总不免有所错漏。
那时就有感觉,这天下大势之后,另有潜流存在。使他孜孜不倦,追索其因。
可自羲子被围杀而死,荀子莫名其妙的陨亡。云界所有的卜局星象,也都渐渐恢复正常。
久而久之,无有线索,明日轩也就不再去在意。
难道这云界,真有另一位可比拟羲子的半步真境存在?
时隔数千年,又要再现人世?
明日轩下意识的,将一枚星盘取出,正欲推演。就忽的失声一笑,面含苦色。
“这可是折寿——”
他这一生,大半寿元,都因这术数之道而折损。
以至于数次延命,逆天行道。而到了如今,寿元也渐渐走到了尽头。
今日才刚有一线希望,却不能就这么挥霍了。
且事涉苍生道,以及那位可能的半步真境。贸然参与进去,只会被碾压到粉身碎骨。
数千年前之所以会放弃,也这是深知其中凶险。
“霸王显世应于宗守之身,可这吞龙之局又该是何解?”
明日轩忽然心中一动,窥测的方位,转到了地表处,那山河殿内。
殷御仍在狂声大笑,而十二镇国铜人,几乎齐齐移身。一波波浩大罡力,冲荡开来。然后挥动起了巨拳,一拳拳的击下,将那山河正殿,连同内中的秦皇肉身,都轰成了粉碎!
山河殿毁,整个两仪聚龙阵,也寸寸瓦解。就连那天坛,也同样被冲击,大半崩溃。
不过阵虽毁弃,然而那汇聚的龙气,却并未有散乱。
反而是一缕缕沉入地宫,冲刷入地下的螺旋廊道。
等闲修士不能觉,在他眼中,却是浩浩荡荡,如滔滔大河。
明日轩以灵目观望,然后倒吸了一口寒气。
“始秦龙气,东昆仑龙脉——”
东昆仑虽断,然而那龙脉,却早已被这秦皇墓截留。而秦皇生前,更召集方士,将自身大半的王气,封于两仪聚龙阵内。使始秦皇朝,二代而终。
那秦皇元神,更借两仪聚龙阵修行万载,内中精纯精气,又岂同小可?
两仪聚龙阵毁,这些龙气精元,就等于是无主之物。
那殷御不识,却是错漏过了好东西。不过,此人武当平平无奇,也吞吸不了。换作是石越,还有几分可能——
“吞龙之局,却不知何人,能够吞下此龙?”
龙气精元虽好,然而也不是那么容易吞得下来,
前者需当世王者,后者却需至少圣阶实力。
而二者混合,情形就更是复杂,至少他明日轩,只能望而避却。
“当真可惜了,那龙气也还罢了。这些精元,融合五件顶尖仙宝的生元精华。可使人延寿千载,亦可省两千载苦修——”
明日轩忽的动容,手指点住了眉心,再次往那地宫之内窥测。
目光却不再看那正疯狂杀戮的宗守,而是旁边处,躺在龟背玄冰内的苏小小。
不过他此刻关注的,却非是那不知生死的女孩,而是九窍生元石,以及八件复生阵器。
也不知是否巧合,这布成的灵阵,恰是一个螺旋,与整个帝宫的结构,刚好相似。
明日轩一阵发愣,而后一声喟叹。
“一步青云,这苍天待你,何其之厚?”
原来还是小视了这星空异像,吞龙之后,才是真正的霸王显世——
又隐隐有所了悟,明日轩再次抬头。
“莫非,这就是所谓天地反噬?”
无瑕再细思,明日轩一拂大袖,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两仪聚龙阵毁,秦皇墓这个小千世界,也再无法保存。
若说两仪聚龙,是秦皇死后修行的‘经络’。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秦皇的‘内天地’。
经络既已毁去,那么这个世界,自然也崩塌溃灭在即。
※※※※
地宫之内,此刻四处都是那碎肉鲜血。碎石崩飞,精心雕饰的地下廊道内,已只能勉强看出一个轮廓。
一道道血泉,在那碎石之间汩汩流淌。
而宗守此时,是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魔莲夫人身前。
此时的魔莲,身躯赫然已扭成了麻花状,奄奄一息。
也不知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那眼神痛苦畏惧,面容扭曲。
地宫上方,传来一阵阵的崩塌之声。宗守却全然不觉,略有些机械的问:“这魔噬炼狱印,要如何解开?”
“说了我不知道!这是李别雪亲手印下的禁法,除他之外,无人能解!”
此时的魔莲,几乎已疯癫,这句话宗守已经重复问了不知多少次。
魔噬炼狱印在魔门中流传甚广,然而却有无数的流派,个人之间,也有所不同。
她魔莲要是真知解开禁术之法,早就说了,以求速死,何需被宗守这般折磨?
却见宗守漠无表情,一剑刺入她肩侧。立时噬心刻骨的痛,在躯体之内蔓延。银色的火焰,自血管气脉流经全身,连她元神也不能幸免,
口鼻七窍,此时都有白焰外溢。
偏偏有含着源息灵生决的法门,维持着她的生机。
魔莲面容扭曲,再一次证实。这宗守根本就不是想出她这里知晓破解之法,只单纯只为折磨她,在享受!
一一六零 龙气异变
那白焰燃烧,却在魔莲生机快要彻底淡灭之时,又消失无踪,
魔莲却心中阴冷,目光怨毒的怒视着宗守。
方才她只希望自己,能在白焰烧制中死去。然而宗守却恰到好处的停手,更是以源生灵息决,助她恢复伤势。
不过这绝非是什么‘好心’,而是准备待她伤势好转之后,可以再一次折磨。
温暖的灵能,流经全身经脉。就仿如久旱后的清泉,在滋润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土地。
魔莲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反而是既惊且惧。
“宗守,你这个恶魔!你这个疯子!总有一日,总有一日,老娘要杀了你!噬你之肉,灭你全族——”
已是口不择言的漫骂,此时她只求能激怒宗守,结束她的性命。
这个在世圣君,看似弱不禁风,性情平和的少年,折磨人的手段,简直就是层出不穷。比魔道之人还要魔道——
宗守却毫不在意,暂时放过了魔莲,转而问一旁,同样如泥般瘫倒在地的赤红衣。
“这魔噬炼狱印,要如何解开?”
“魔噬炼狱印此法,是李别雪星邪自外域带来云界,虽有诸多流派,然而万变不离其宗。你要解开此法,一是斩杀无上元魔,使其归于寂灭。一是为苏小小重塑元神道基,破而后立。最后一法,则是寻找一万七年前,李别雪最初传下的魔噬炼狱印法门。再精研其道——”
赤红衣的面色平静,虽受尽折磨,却仍能忍受,不似魔莲那般的疯狂。
“本座知晓,就只有这些。你若有种,就给我个痛快!”
宗守沉默了片刻,依然是一剑刺下,带着白焰冲入到赤红衣的躯体内,
立时一个惊天洞天般的惨嘶声,响彻了廊道,使得那碎石纷落,不断的坍塌。
初雪在旁看着,只觉是毛骨悚然。她不在意这二人,把苏小小害成这般模样,实是罪有应得。
却知宗守这样的情形,有些不对。长久下去,必定会使元神道心受损,出现破绽。
忽的心中一动,初雪试探着劝到:“少主,如今你折磨他们三人也是没用。苏姐姐她情形不妙,我看还是先回苍生穹境,寻玄霜师伯出手救治要紧。”
宗守这才微微动容,眼神现出了几分挣扎。随即却又是一剑,猛地刺在那韩清身上,使得惨嚎之声,再次响起。
对于这韩清,他是直接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下手折磨。
这时初雪,却忽的又是微微变色。微一挥手,一团五色辉光,护持在那玄冰之上。然后眼神焦灼道“少主,这小千世界似要崩溃。再不走,怕就来不及了!那时雪儿未必就能护得住苏姐姐。”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虚空中就有无数的黑色裂隙产生,四下里疯狂的蔓延。
使这地下廊道中,有更多的碎石崩塌了下来。
宗守再次迟疑,眼神终是渐渐清明了几分。冷冷的一哼,剑光一绕,就把这身周三人的头颅,都尽数斩下。
然后一声怒啸,声震四方,发泄着胸中残余的怒恨戾气。
初雪却在这一刹那,脸上的血色褪尽:“好像情形有些不对——”
宗守同样也有所觉,他本欲是带着初雪与苏小小二人挪移虚空,强行从这小千世界中脱离。从域外界河,尽快离开秦皇墓,避开小千世界粉碎引发的虚空暴乱。
然而此时才一出手,却发出苏小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拉扯着,离去不能。
而这地下廊道的空间,此时也显得异常的稳固。
即便他奋尽全力,也只能打开那么一线裂痕。
要知此时,他的瞬空之法,得增玄持法翼加持,对空间的掌握,至少提升近倍!较之那些至境圣尊,也不弱多少。
而那两仪聚龙阵,也已被人毁去,已没有了封锁时空之力。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无法将三人一起挪移出去。
“这是为何?”
宗守隐隐有些后悔,为折磨这魔莲韩清,发泄怒恨,已是浪费了他太多时间,
忽然他又是一惊,眺目看向了远处。
隐隐可见,几条若有若现的龙气,正旋空而至,裹挟着如涛如海般的精气元力。
宗守楞了楞,就已知大略缘由。可这本该是涌入最底层,秦皇墓室内的浩大精气。
此刻却有近七成偏移了方位,涌向了苏小小的方向。
即便剩余的三成,亦是顺着这波潮冲击带起的惯性,同样在转折。
碧火玄龟吓了一跳,急忙把头部四肢往龟壳里收缩。
初雪亦是花容失色,对面那股气势,即便至境全力一击,怕也不过如此,
而且她也知晓,这时候拦也是无用。
“是灵阵!”
宗守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这应当是受到那座哼维持苏小小生机之阵的影响。
若是这两仪聚龙阵未曾毁弃,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小千世界崩溃。这些龙气精元失去了引导,此时遇到近在咫尺的‘器阵’。也就自然而然的,就往苏小小汇聚而来。
宗守面上,顿时是冷汗淋漓。九件顶尖的仙器,是苏小小还能维持心脉的基石,绝不能轻易挪动。
可若是任由这些龙气精元冲击,苏小小也迟早要撑不住,爆体而亡。
脑子里千万个念头,千万个想法一一闪过,都被宗守否决。
他能想到的办法,都不可能解决眼前危局。
此时他已是把那毁去山河殿之人,恨之入骨!
最后忽的心中一动,宗守却陷入迟疑。足足半息,才猛地一咬牙,一个闪身,就到了碧火玄龟之上。
“雪儿,你好生照看!”
一个甩袖,把啸日啸月及小金晗曦,都全数释出。
稍后一刻,他可能无法分神,只能依靠护驾与初雪护持。
宗守再一掌,把那玄冰化去,扶起了苏小小的娇躯。
然后改成自己盘坐在那器阵之中。然后再让昏迷中的小小,面对面的叠坐于自己腿上。
初雪在旁看着,顿时了悟。宗守此刻所用,分明是一种类似双修的法门。
是以自身为屏障缓冲,排除掉其他异常气机,引渡纯净的生元之力,入苏小小的体内。
明知不该看,雪儿却仍是偷眼望了望二人交合处。
而此时的宗守,更已经吻住了苏小小的唇。
并未有什么情欲气息,可初雪依然是面色赤红。
真的是好色情——
不过知晓苏小小此时情形,已经无恙。初雪却是轻松了口气。然而随即,就又为宗守担忧起来。
不对!如此磅礴精元,根本就非是寻常的修士,所能承受!
眼神顿时再变,初雪就见宗守浑身肌肤绽裂,血液洒开,漫布数十余丈。
宗守此时,也同样只觉浑身上下,都是刀割般痛楚。
那些灌入体内的精气,纯净的惊人,也极其的顽固。
即便宗守以增玄持法翼,加持己身。使一身修为,,直接跨入了圣阶。全身气机,都转仙力,也依然无法将这些精气排出体外。
若然能够熔炼,倒甚是不错,可省他无数苦修。这些纯净的精气元力,甚至不用再提炼,就可直接转为己用。等于是本身修行的一般。
在这冥煞之地,虽是融入不少死气,然而五件顶尖仙器所蕴之生元,已然是中和了大半。
而再有周围九件复生阵器,就更是难以为患。
宗守掌握生死转换之法,生能死,死能生,本就不怎么在乎。
然而这精气的量,却也过于庞大了一些。
不止是使宗守的身躯,宛如皮球般膨胀,元魂之内,也同样饱满。
宗守是主动在自己身上裂开了十几个伤口,才避免了整个人膨胀爆裂的可能。
只是此时的情形,却依然恶劣。
那些精气一点点的挤压进来,头里面疼痛欲烈、
隐隐可观魂海中,那元一魂剑的周围。十几条龙影,似乎正在殊死搏斗,互相撕咬。
不过更糟糕的,却还是苏小小。九窍生元石及八件复生阵器提供的生元之力,此时足有小半都与精气中的死气,不断的对抗中和。
提供给苏小小的,已不足之前的十分五六。使稳定下来的心脉,再次黯淡。
宗守胸中苦闷,一时又寻不到解决之法。然而却也知此时后悔也是无用。
他欲潜心思索,然而那些已压缩到快要爆炸开来精气元力,还有那伴随的极致之痛,却总是牵扯他的心神,无法全心思索。
“该死!
宗守一声咒骂,恨不得自碎轮脉,将这些精气,全数驱逐出去。随即就又灵感忽生。
“全数驱逐?如此浓郁的精元,哪怕是毁灭八九个世界都非难事,想做什么都可办到。破而后立么?”
宗守陷入了凝思,一丝意念,也探入到体内。
“这就是万灵元胎?”
苏小小的体质,明显与寻常女子不同,就宛如是一个天生之阵。
对苏小小自己并无太多益处,然而婴儿在其体内,却能更好的感应灵机,吸噬先天之气。
一个想法,隐隐在宗守意念之内生成。
既然是破而后立,那么元魔七情决肯定不成。那么林玄霜的源生灵息决如何?
一一六一 金册变化
元魔七情决不错,然而谁知那李元魔在这门功法之内,另外还做了什么手脚?
虽说是破而后立,可苏小小散功自绝,本身元气必然会受影响。
转习源生灵息决,有固本培元之效,可培养生元。
常年修持,总会慢慢补回来,是最合适不过的功法。
且是拥有万灵元胎的源生灵息决——
万灵元胎只对胎儿有用,然而若是逆转?又当如何?
别人无法,他此时借助这体内无量元能,却或可勉强办到。
生死之道,因果之术,甚至敖坤的存在消亡之道。
宗守是小心翼翼,将苏小小的元神道基,全数打散。
然后就在这一刹那,又将碎成千百余的元魂碎片,重新吸收凝聚。
相较于生机消绝的苏小小体内,元神层面,反而是最难差处理。
以圣境的修为干涉,施展神通。重塑轮脉,碎灭金丹,元神之中尽量辨识魔噬炼狱印有关的部分,将之排除。
然后以这浩瀚的精气元力,为其再塑道基,构造元神。
首先是心脉,当此处再恢复跳动,宗守的目里,才如释重负。
随后那魂海,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苏小小的意识,也已恢复了安宁。
那魔噬炼狱印对她的影响,明显已微乎其微。
如此数十息,宗守却再次被体内的剧痛惊醒。
此时是眉头紧皱,即便是全力为苏小小重筑了道体元神。然而这些精气元力,也只不过是耗去了不到十分之一。
倒也不出他意料,这毕竟这是整个两仪聚龙阵,耗时万年所聚,若是秦皇能完整吸收,甚至可直接踏入至境位阶。
此时这肉身承受不住是其一,他一身气机被这些纯净精元推动,已慢慢跨过仙境巅峰的界线,则是其二。这一步跨出去,就是神境修士——
天劫也当紧随而至!
宗守并非担忧自己渡不过,甚至哪怕是圣境之劫,他也有着几分自信,可毫发无伤。
问题是这些精元,无论怎么样的纯净,也毕竟是借外力成道。
不是在大道根本上,得到进益。
一步登天虽好,借助这些精元,那至境不敢想象,半步至境也差了一些。
然而若是建立在沙基之上,日后可能被一退就倒,那么也无此必要了。
“这些精元太过磅礴,此时进阶,已无法避免。然而神境之后,若再进一步,那就是自取死道。”
虽是浑身痛楚,宗守的心念,却是格外的清明。
“不能再增修为,那么——”
浑身上下,蓦然震荡。并行气脉里那些排斥不开的元气,被宗守一寸寸的强震。强行击散,打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血肉之中。
直接就以这些精元,来强化自己的肉身。
“除此之外,还有这些生死之力。”
这个也颇是棘手,生死气息互相对立,彼此中和,又彼此对抗。
宗守干脆,将之拆分开来。分别融入两条并行螺旋的轮脉之中,共鸣而不扰。
此时苏小小的情形,已经开始好转。他才能分心二用,一点点的梳理己身气脉。
可也就在这时,宗守的浑身血肉,又蓦然偏偏爆开。
上下看似无损,可肌肤之下。那些血肉其实已经变成毫无肌体联系的血粉碎末。就连骨骼也是如此,如非仍有元神之力撑着,整个人只怕立时就会化作血肉烂泥。
此是他肌体,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元力所致。
宗守却毫不留情,也似浑然不感觉痛。就在这破烂到没一处完好的血肉之中,一点点的重建。
破而后立,苏小小是如此,他宗守也一样。
要想避免直接踏入圣阶,就只能想个办法,是这磅礴的精元,有宣泄之处。
而宗守的选择,就是肉身。毫无节制,把自己的这具身躯,彻底强化到不能更强的极限!
※※※※
就在稍后一点的时间,虚空中忽然一阵轻微的灵力震荡。
此处的时空之力,本就是暴乱不宁。而当这丝气机出现,顿时使周围愈发的动荡。
然而片刻之后,一位青衫女子,依然在此处现身出来。
正是林玄萱,此时的神情,是凝冷无比。似乎才经历过一场战事,浑身上下,仍旧隐含着一股杀戮气息。
此时是眼神幽冷,扫视着此间。这是秦皇墓内,碎灭之后的小千世界残片。
那爆发的五行时空之力,冲击了周围整整六十个世界!
这个范围之内,仙境以下的修士,在短时间内,甚至都无法进入域外虚空。
而这个碎灭的小千世界,也直接从秦皇墓,从云界位置脱离。
一块块的残片,滑入到了云界之外的时间间隙之间。
林玄萱所立之地,就是其中一处。
大约半日前,她准备依约摧毁位于南面的复生阵之时,就已感觉有异。
那时就欲寻觅到宗守,使六人汇合。却被半途拦截,被死死阻拦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无法脱身赶去。
好不容易将拦截之人,或驱散或了断,处理了七七八八,就又逢小千世界破碎。她虽不情愿,也需先护住自己。
而此时寻找起来,也就分外的艰难。
不但是危险,而且难以展开神念。只有几个人联手,地毯般的一寸寸去搜素。
“还是没能寻到,应该不在此间。”
沈月轩是第一个,闪身至到林玄萱的身旁,面色不虞。
“也不知陛下,此时怎样了?毕竟是十五圣阶,同时联手——”
“性命无忧!”
林玄萱摇头,她早就与苍生穹境联系确认过。
“玄明金册之上,仍有其名。而且——”
说到此处,林玄萱的眼神,是怪异无比。
“不但还在,他的页位已经不久前突然前移,到了第五页。”
“第五页?”
沈月轩诧异了,他听说过苍生道的玄命金册。
是按照修为境界与潜力来排列。而此时苍生道,已有了四位至境。
换而言之,是那玄命金册,已经认可了宗守,为苍生道至境之下第一人。
如此情形,要么是宗守的修为,已有大幅度的增长。要么是宗守的潜能,又有了变化。
一一六二 艰险之局
“不止是如此而已——”
林玄萱摇头,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沈月轩也怔了怔,不止是如此?林玄萱此言,到底是何意?
接着就听林玄萱的声音,继续道:“那个时候,宗守那一页的位置,是变幻不定。最低的时候,到了三十六页之后,最高的时候,甚至超越了魏旭,到了第四页。直到不久前,才稳定了下来。”
沈月轩更觉迷糊,忖道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看林玄萱的情形,似乎也是所知不多,估计他问了也是无用。
而仅仅在片刻之后,原无伤的身影,也在不远处现身,往这边踱步而至。
“我那边未曾寻得,应该是不在此间。”
原无伤的神情,却略有些怪异:“倒是遇到了几个道门之人,差点战上一场。他们同样在搜寻,此次进入秦皇墓内的六位圣阶尊者,只有两人安然返回。其余四人,都是不见踪影。”
林玄萱柳眉轻挑,重重的哼了一声。逃回的那两人,她必定是见过,而且不久之前,才与她战过一场。
那时她是亲眼看着这二人,一同步入虚空,脱离秦皇古墓。
至于另四人,那时应该是在围杀宗守,与宗守同在秦皇古墓内。
不见了踪迹,也不知到底是被困住,还是已经殒灭。
提及此事,沈月轩也陷入了沉吟:“我那边也同样遇到不少世家的供奉修士,神情也颇是焦灼。失踪的圣阶,只怕是不止道门这几位。”
真不知那时地宫之内,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宗守又如何从十余圣阶尊者围杀中,存活下来?
难道就只凭那张,可能是‘绝对防御’的那张太上应劫图录?
可即便是依靠此物,那些圣阶也不可能落到生死不明的境地。
随即沈月轩就又收起了杂念,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搜寻到宗守的下落,防止意外发生。
只是线索实在太少,当时宗守被围在地宫,按说他们只需寻到那附近的小千世界碎片即可。
然而那场因秦皇墓而引发的时空风暴,实在过于剧烈,笼罩的范围,也太过庞大。与周边的虚空界河混杂一处,短时间内想要寻觅,是难比登天。
除非是继续抽调人手,又或者等几个月后,时空风暴终结。
“这一次的风波,看来真是闹得有点大了。只有——”
林玄萱略有些头疼,正想说只有待苍生穹境内几位至境到来。却忽然心中微动,意念间一道讯息掠过,眉心更是紧皱。
是林玄静以心念血脉之力,把这消息传递给她。
以二人修为法力,一旦没有了两仪聚龙阵阻绝,即便是这时空风暴之内。只需知晓位置,依然可心念相通。
“又有了新的消息,殷御他已安然无恙回到皇京城内,有十二镇国铜人随行相伴。据说今日临晨,就连续发下三道诏书,罢黜官员一百三十七位。又以私蓄兵甲,谋图不轨的罪名,强行剥夺九家世族封地。”
原无伤与沈月轩,顿时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了一丝震惊之色。
十二镇国铜人,到底还是落在殷御手里?大商国势,必将大振。
罢官百人,剥夺封地。这是准备向那些世家大族下手了?
心中更是沉重,殷御此举乃是镶内。然而既然这十二镇国铜人到手,那么向大乾下手,乃是迟早之事。
夺回失地,甚至是反攻南疆,甚至扫荡东临与南风云陆。
除非是大乾,能够拥有制衡十二铜人之法。
也不止是大乾而已,苍生道与宗守实质联盟的佛门剑宗,只怕都要受到波及,被大商打压。
“除此之外,天方世界那边,也似是大战将起。”
林玄萱神情无奈,哪怕是她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然而这忽然间,就风雨飘摇的情形,也仍是感觉无比的棘手,甚至无力。
“夜魔族已经动手,据说是整整十个节度府,三百万道兵,已经部署在了天方世界之外。后续之军,也在源源而至——”
沈月轩面色顿时再变,他虽是散修,然而对天方世界却也颇有几分在意,更是大乾生死攸关。
所谓节度府,是夜魔族暗世魔廷军中最高位的编制。
一个节度府,除了三十万道兵之外,更有二百万到四百万的辅兵,往往可负责一个方面的战事。
而其统领,至少也是圣阶实力。
十个节度府。那就是将近三千万的大军!
而一旦天方世界被攻破,不但大乾的领土,会被彻底的分割,与域外七十六处世界失去联系,各自为战。
整个云界,也都将受到夜魔族大军的冲击。
情形居然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
内外交逼,此时大乾情形之险恶,已经更胜过数月之前,大商倾举国之力攻伐之时。
“不知详情如何?”
沈月轩欲问究竟,却见林玄萱的面上,竟是隐透出几分青白之色,
“龙影老人与我那二姐,已经赶去天方世界坐镇。好在宗守对于夜魔族,也早有防备。可是在半年之前,就已委托你们墨家,重构了天方世界的防御灵阵可对?”
沈月轩微微颔首,这还是他亲自召集的墨家同门,承接此阵。那时的宗守,也极其在意,材料方面几乎是不惜工本。
“天方世界驻有十万天罡剑卒,六万天罡赤弩士,三十万辅兵。又有曾经九都仙庭无双名将列缺主持,一时半刻,还能守住。邱为也在尽量调集兵力,据说元莲世界,也同样在聚结大军。不过以我看来,怕是守不住多久——”
据她所知,那暗世魔廷至少有两位至境,而且每一为,都有着数万年的积累。
绝非是龙影与可以对抗,最多只能使其顾忌一二而已。
除此之外,那暗世魔廷之下,也于陆家一般,有着数个皇朝。
有着整整五位等同至境的皇者,五十个节度府,数千万大军。是几可与焚空陆家比肩的大势力——
而即便是此时的大乾,全力以赴。能在天方世界,集结四十五万左右的道兵,就已经是极限。
而圣境之上的强者层面,则更是少的可怜。
更要命的是,在云界之内,还有一个获得十二镇国铜人,国势大振的大商。
苍生穹境,则同样要面临道儒两教的威胁。
云界空有十余至境,无数强者,却偏偏无法形成合力。
原无伤一直不曾说话,脸色也是渐渐难看无比,这时是一声冷哼:“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杀一个,大不了就是一死。”
沈月轩摇头,他不惧死,却不愿墨门复兴的希望,毁在自己的手中。
“就不能与道儒两教,先握手言和?天方世界若被攻破,夜魔大军兵临云集。那位大商皇帝,怕也未必就好过。”
“不可能!”
林玄萱咬着银牙,冷笑出声:“事涉那件开天神宝,那道门就连勾结异族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又何况是此时?岂会愿我苍生道一家独大?怕是巴不得我苍生道与暗世魔廷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收拾残局。至于大商,有十二镇国铜人在手,那殷御多半会自以为已是不败之地,自可稳坐钓鱼台。先除内患,再御外侮——”
沈月轩暗暗一声叹息,林玄萱的一应评价,正是入木三分,
可眼下该怎办,就这样束手待死么?若是宗守在,不知又是怎样的情形?
那天方世界,最多只能抵御夜魔大军一两个月而已。列缺虽是无双名将,然而如此样劣势,也无逆天之能。
偏偏此时宗守,又不知下落。
一时之间,此处陷入沉寂。林玄萱与沈月轩二人,都是默默不语。直道原无伤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那人是谁?有些奇怪,似是秦皇墓内的尸将——”
二人闻言望去,果见一个黑甲人影,在远处现出了形迹。
在那里放眼眺望,似乎在寻觅着的什么。最后注意到三人,眼神瞬间阴翳了下来。
三人的神情,也是转为慎然。小千世界内的圣阶尸将,有大半是依靠两仪聚龙阵加持,而拥有媲美圣阶实力。
而自秦皇墓毁,其中至少近半,都毁在那世界崩灭后的冲击之中。还有许多,是在脱离控制之后,被佛门借无量重视与大日佛力,或是镇压或是净化。
只有其余极小的部分,要么是逃离远遁,要么是重新潜入云界躲藏。实力多多少少,都有削弱。
这人却与其余尸将不同,气势依然鼎盛,隐然竟是圣阶巅峰,与林玄萱相仿,甚至更胜一筹。
也没有其余煞尸那般的煞戾之气缠身,癫狂毫无理智。眼神之中,虽是带着警惕敌意,却也极其理智,另含着些许审视之意。
似乎对三人并太多无兴趣,仔细看了林玄萱一眼,就又跨空而行,从此处虚空脱离。
“我见过它——”
林玄萱目现异色,记得那个时候,这头尸将。也同样进入了地宫之内。就在距离她不远出,有人有过一场大战,
似乎是为争夺那枚山河珠——
一一六三 不悔大劫
皇京城风华宫内,殷御正是面无表情,看着案前的几张奏折。
而一干大臣,则正是屏声静气的,立于廊下。
之前的一场风暴,从上至下。使无数人丢官弃职,甚至还有七个世家,濒临覆亡。
使主人不能不兢兢翼翼,心惊胆战。
更有些老臣,却是眼现出欣慰之色。此时此刻的殷御,使他们仿佛看到了元辰皇帝年轻之时。雷厉风行,锋芒毕露——
只是短短三日,就尽扫朝中妖氛。使越来越是猖狂的门阀世家,都气焰全消,甚至不敢言声。
大约等了半刻,殷御终于将手中奏折放下。
“是朕的镇南大将军,都督赣南、赣西等七洲诸军事。石千里石卿,上书言道身老体弱,精力不足。要辞去都督七省诸军事之职!”
那下方诸臣,都是一楞,面面相觑着,哑然无声。石家这半年来崛起,隐然已有西南王的声势。
此时上书辞官,这是准备向皇帝认输,退让示弱?还是另有所谋?
就在那御驾一侧,石越静静肃立着,面色平静如石,毫无波动。
“陛下!石千里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说什么身老体弱?无非是试探朝廷而已。此人心有不轨,之前江南战事,此人更有矫诏调军,挟制朝廷之嫌。请陛下下诏斥责,索拿京中问罪!”
一个身影,自臣班中行出。似乎自问已经揣摩清楚殷御之意,此人言语铿锵,正气凛然。
“再者这镇南大将军,都督七省诸军事之职,也的确是太过权重,几乎等于割据一方。以臣之见,还是废弃为佳。”
石越抬起眼皮,看了此人一眼。看官袍应该是从七品下殿中侍御史,名字他却不记得了,似乎姓封。
此时气势,看似气壮山河,然而却时不时以目看向侧旁一人。
这是过河卒子么?
石越目中的精芒,又复收敛了下去。他也想知晓,此时的殷御,对石家是何态度?
拥有十二铜人,可压制至境圣尊。然而在殷御本身,拥有足够多的圣阶修士之前,还远远称不上是无敌。
至少此时的石家,虽无对抗之力,却有安然从云界脱身之能。
殷御却笑了起来,含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快意。
此时是意气风发,便连五大门阀,都只能在他御座前俯首,有如待宰羔羊般凄凄惶惶。
然而谁又能知晓数月前他的窘迫?
被逼放权,将七省之地,都让予石家。而在朝中,则几乎被权臣世家联手,几乎完全架空。
直到此时,看到石千里这本告老辞官的奏章,他才只觉胸中恶气尽舒。
“镇南将军调军执掌百胜关,乃是朕之执意。统领西南七省,半年来也无错处。以卿之意,是欲朕无罪而惩罚大臣?”
阴冷的声音,使那位封姓殿中御史,顿时是心中一沉。
然而殷御的语气,接着却又一转。
“然而我大商合半国赋税,七省之力,合千万之军。战将万员。却不能劳师糜饷之后,只守住一个百胜关而已。”
石越依然面无表情,却隐隐已经猜知殷御之意。
果然就只听殷御继续言道:“朕一向深悉石卿之才,倚为朕之臂助。也不知石卿,能否在三月之内,为朕夺回江南之地?”
话音落实,殿堂之内,顿时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都纷纷看向石越。
石越无奈,只能躬身一礼,凝声答道:“家父久沐君恩,若然知晓陛下之言,定然会全力以赴!”
“让他也不用太焦切,要谋定而动。”
殷御失笑,目光莫测:“朕听说那暗世魔廷已遣大军,功伐大乾辖下天方世界。此是难得良机,只望你父莫要错过。此外他一应所需军资,朕这里也定会全力为他筹集。无论加税,还是征兵,都由你父之意。”
石越却非但不喜,眼神反而更显沉重。
殷御越是把一切之事,都做得看似无可挑剔,他这边就越无法推托。
而一旦三月之内,攻不下江南。那么下诏问罪,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那时殷御据又大义,即便是屠尽石家,也无人能有异议。
心中寒气滋生,石越再次一礼:“定然转告臣父。”
殷御这才一笑,把身前的奏折随手收起。
而此时那臣班之中,又有一人行出,却是那翰林院直学士左信。
“臣有本奏!”
手托奏章,自有太监接过,送于殷御身前。
“有罪臣金不悔,在狱中不思悔改,大放厥词。言陛下昏聩无能,听不进忠言。治国百载,已生骄矜之气。说是如此下去,那么大商覆亡就在眼前,绝不超三载。此等言语,分明是对陛下心存怨望——”
殷御皱眉,将那奏章取在手中,只看了片刻,面色就是一阵青一阵白。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刺目之至。
使他浑身衣袍,都是无风自动,额角旁更青筋暴起。
“若朕一意孤行,再不思治政,轻易动兵,空耗国孥,我大商三年便亡?这却是好得很!”
却瞬间就冷静下来,殷御双眼微微眯起。
“左卿,这金不悔,乃是你学生,你说该如何处置?”
“臣与此竖子,虽曾为师徒。然而一年之前,就已恩断义绝。”
左信神情凛然:“即便还是师徒,这等无父无君的弟子,臣也要割袍断义。臣请施以腰斩之刑,以正视听,警示后人!”
那石越怔了怔,金不悔?腰斩?怎可如此?
有心开口劝阻,石越却又哑然。
此时石家自身,都是性命难保,又谈什么救人?
若是重玄还在,必定会劝谏。可此时此刻,还有何人能阻止殷御?
“腰斩?”
殷御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仍旧暴怒难平。最后一声冷哼,:“即便是凌迟车裂之刑,也难息朕怒。然则念及此子,毕竟一心为公。看你颜面,就定为斩刑!死后人头,悬于宫城门前。我倒要看看,这大商会否真如他所言,三年便亡!”
石越身躯一震,然后又复平静。殿内诸臣,却或是义愤填膺状,或者口中称颂,言道陛下英明,无一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