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六章 山巅谈判
紫气缠绕在宗守的指尖,却全然无法收入到体内。
这是因这身躯之中,那神灵之力已经满蕴之故,再无法吸收分毫。
那日迫杀梓归子之后,他始终还是奈何不得那只碧火玄龟。
最后只能是用更厚的冰层将之冻住,再以十几枚镇山符镇压。而后就丢入到一件抢来的空间法器中。
比灵芥环大一些,有千丈方圆空间,正好可以容纳。
而这碧火玄龟,也勉勉强强,算是被他‘封印’了。
随后又连续在云海之上,虚空界外,剿杀了好几队道门修者。
直到那些散开的圣火银蚁再寻不到,有道门灵境出没的踪迹,才返回到中央云陆。
而这几日里,宗守大半时间,都在搜索着各处,属于‘玉清’一系的道观。
一路果然是寻到了不少,往往城池越大,信众越多。能够从神像中抽取的神力,也就越多。
此处虽民只百万,可因地近道灵穹境之故,信众极多,也极其虔诚。
故此抽取出的神力,不但浓郁,也更精纯。
只可惜,这肉身今日只吸收一大约四分之三的量,就再无法容纳半分。
倒是晗曦那边,依然如故,每次吞噬神核。总会化成虫茧,消化一阵。
不过时间也越来越短,作用亦微不可查。
本来十二只银蚁,已经增至十八只之巨。甲壳刀臂,都已增强到,无限接近灵境的层次,遁速也同样大幅增长。
至于晗曦本体,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甲壳表面的灵纹,愈发的明显,兼具着简练与繁复两种特质,望之是玄妙之至。
而神圣银火,更加的圣洁光湖,灿烂华丽。
此处虽是有丝丝怨煞之气,升腾而起,却全近不得二人之身。
宗守是因剑意冲盈,使邪魇不能近身。而晗曦浑身上下,银光闪闪,火焰缭绕。那煞力怨意稍一靠近,就会被彻底净化。
“原来这神力锻体,也非是没有极限——”
他方才呆立在此,并非是单纯的在沉思发呆。而是等待自己肉身,把体内储存的部分神灵之力‘消化’掉。
可当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他也依然是无法将指尖上萦绕的这一缕紫气,吸收容纳。
如此看来,这并非是他内的‘空间’不足了,而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其实想想也对,这神灵之力,若是能够这样毫无限制的吞噬下去,岂非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天下无敌?
这个世上,绝没有能一步登天的好事。
只思索了片刻,宗守就干脆的放开了对这团紫气的束缚。任由这一丝神力,散逸于天地之间。
此时这整个城池之中,仍旧是一片寂静。
城内大多数人,都是闭门不出。明明是白日,街道上却一人也无,仿佛鬼域一般。
而那四面八方的武修灵师,或是谨慎,或是带着敌意,自以为隐蔽的,纷纷把目光灵念窥视过来。只有极少的人,倾尽全力收束着气机,生恐宗守察觉。
这些低阶修者,宗守本是懒得理会,也不愿为之出手,却容不得其冒犯。
意念一展,向外猛地一张,那些烦人的神念,就被扫荡一空。也再无一人,还能够再继续窥视。
冷笑一声,宗守往东面行去,几个踏步,就到了几十里外,出了城池。
而后大约半刻钟左右,就到了一座浮在半空的山峰之上。
此是翠明峰,是道灵穹境辖下一个中型宗派戮星宗的山门所在。
将半截山峰斩断,绘制符阵,使之倒转过来,悬浮在七千丈高空之上。
接引漫天星力灌注,此处虽是并无龙脉引聚。
可灵能之盛,却也是极其强盛,仅在圣地灵府之下。
不过此时,这翠明峰上却是人去楼空,半个人影也无。
宗守灵念私下搜寻了一番,最后是无奈的收起。
不但无有人,便连稍稍值钱些的财物都没有。
看这里的情形,绝不是因他在方才那座城池内,待得太久之故。而是这里,早在三日之前,就已被放弃。
这也非是他遭遇到的第一例,自从他截杀那些从东临返回的道门灵境修士,再返回中央云陆之后。一连十数个宗门,都是如此。
这些道门诸宗,已经彻底不要了脸面。再不肯据地死守,凡是他所过之处。所有的宗派本山,都果断的放弃。宗门弟子,也全数散走,在外躲藏。
无论宗守怎样肆虐,都不肯冒出头。比那头碧火玄龟,还要可耻。
此时便连心志坚毅如他,也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
就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无法着力。这种情形,根本就是无解。
负手望天,宗守又再次陷入凝思。退则不甘,进却也无益,或者真是该考虑,要回去了。
稍一凝思,宗守就又摇头。退走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完成。
欲再抬步,接着就只觉周围空间,一阵扭曲。
宗守眉头一条,眸中现出了一丝意外之色。
这道气机过来时,他的灵觉之中,竟是毫无反应。
正这般想着,就只见那水凌波,破开了云界壁障,出现在他面前。
却僵冷着脸,面无表情,毫无亲近之意。
宗守正觉奇怪,就瞳孔一缩。来到此间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位!
这意念才起,眼前就聚集起一丝丝七彩光霞,灵气缠绕。
不过片刻,就出现了一位二旬道者的身影。相貌极其年轻,面如白玉,一身道装打扮,手持着拂尘。给人的感觉,是仿佛烟气笼罩的冰玉一般,飘渺出尘,又如梦似幻。
“贫道元梦,见过国君!”
那人上下看了宗守一眼,这才神情淡淡的一个稽首。
下一瞬,就是一股浩大无边的意念威压,弥漫这翠明峰上。
而那水凌波,也是随后一点头:“许久不见,君上别来无恙?水凌波这里有礼了!”
宗守的右手,下意识的握剑。对抗着那元梦意念,向此人望去。
这是神境?
元梦么?似这等样的人物,他前世是听都没听说过。
即便是在那虚拟幻境之中,也不配得知其名。
若是不出意料,这必定就是镇压道灵穹境的神境修着无疑。
虽只是在数千里外,凝聚出一个化身影像。可那浩瀚威压,仍旧是令人阵阵心悸。
却懒得回礼,宗守强顶着那迫人目光,与之对视了一眼,而后咧嘴一笑:“记得孤与道门,是不死不休?”
那元梦子皱了皱眉,似乎也感觉只以意念,绝难将宗守迫服。便又目视水凌波,后者则是面色漠然道:“凌波此来,是另有他事。今日巧遇,才过来做一个见证。元梦前辈若要让凌波为你们两家居中说和,那就请前辈,另请他人。”
宗守听得是心中古怪,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却暗松了口气,看水凌波的情形,苍生道似也不像被道灵穹境拿捏住。
元梦子冷哼了一声,似乎极其不满。最后却也未说什么,直接朝宗守言道。
“国君若肯返回乾天山,三月之内不再踏足中央云陆。我道门亦可承诺,三年之内,绝不会对东临云陆与辉州岛平民出手!”
毫无半分询问的语气,话声斩钉截铁,仿佛是已经就这么决定了一般。
宗守心中却气的一乐,这位元梦子,倒真是有趣。
三年之内,绝不会对东临云陆与辉州岛平民出手。仅只是三年,而且承诺之中,并不包括他宗守。
其实若能使乾天山治下的子民,脱身在他与道门的争斗之外,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时间,实在太短,他与道门之间的争斗,时间必定以千万载计。其中也不包含他宗守最想要的。
除此之外,这元梦子的言语神态,更是分外的让人不爽。
面上绝无半点笑意,眸光如刃。
“那么若是孤不肯回去了?”
“国君若有什么条件,尽可提出。”
那元梦子似也料到了宗守,会这般问,毫不在意的一摇头。
“不过若依我见,国君还是答应下来的为好。万载以来,凡犯我道门者,至今无一得存此世。即便国君,是这万载以来,我云界最天赋绝顶的人物,无敌当世。怕也承担不起,我道门之怒!”
宗守一笑,对这元梦子的威胁,就当是没听见。
“要孤退走可以!三万九阶灵石,抚恤我百万死难子民。三十载内,不得伤我乾天治下平民!最后,交出所有参与屠戮孤治下子民之人,由乾天山处置!”
听到第一个条件,那元梦子的瞳孔猛张,最后后句,更是怒意满蕴。
“狂妄!”
那意念威压,是愈发的凌厉:“尔身为一国之君,却当真是不知进退分寸!我可做主,给你们乾天山五千九阶灵石。却不能算作是赔偿,而是施舍。第二个条件,可缩短在十年之内。十年之内,绝不相犯。至于最后,本尊可当做未曾听闻,若是国君肯答应,那就可以滚了——”
听到此处,宗守握剑的手,是一阵青筋暴起。而后又平静下来,淡然一笑。
“换而言之,就是没得谈了?”
第七三七章 谈判破裂
暴怒的意念,在这翠明峰山上,来回的扫荡碾压。
使狂风暴起,所有的屋宇草木,都在无声无息的粉碎。
宗守的身躯骨骼,也在‘咯吱吱’的作响,却仍挺立如故。
在这位元梦子的意念碾迫之下,虽是挺得极其辛苦。可那心念剑意,在这强压中非但不曾崩溃,反而磨砺的愈发坚韧不拔。
便连体内的那些神灵之力,也都开始纷纷震荡,以之前十倍百倍的速度,在快速融合到肉身之内。
更隐隐感知,那层天障上,本就有的裂痕,正在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慢慢扩大着。
神境强者,若有心要诛杀一个九阶,自然是如碾蝼蚁。可这里,毕竟是云界。
灵潮初起,这元梦子哪怕境界再强。能施展出实力,也只相当于灵境中阶。
自然这样的灵境,绝非是梓归子与秋华之流可以比拟。
即便是同等样的真力,同等样的魂念。掌控了更精深的法则大道,已可接触到道之本源的元梦子,也足可将梓归子等人碾压!以一敌百,都无问题。
——却绝不意味他宗守,在此人面前,没有半点抗拒之能。
昔年的羲子,正是因身躯降临云界。才被成千上万的‘九阶’围杀陨落!
自然他宗守此时,绝不可能寻到那么多的强者,哪怕百分之一都不可能。
不过幸亏是有阿鼻王座,幸亏他所习的王道之武,乃是万载后外域流传,最完善的王道武学之一——‘帝风’。
也幸亏那辉州岛在他治下,距离中土,只有万里距离。
而即便是这中土腹地的道灵穹境,也不过只四万里而已。
故此他眸中,是毫无敬畏,更隐含挑衅的,看着眼前这位。
而此刻整个山峰上,除了狂风之外,是一片压抑的死寂。
那元梦子面色,也阴沉如水。
足足四五百息之后,水凌波忽然咳了一声,掩唇娇笑道:“元梦前辈,有话可尽可好好说。你们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咱家如今好歹也是一境之主,日理万机,可没太多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磨叽。”
元梦子冷目扫了她一眼,眸中杀机充盈。最后又复收敛,看向了宗守。
“好的很!我元梦子一生,还从未见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你宗守却是第一人!罢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退回东临。一年之内,绝不得踏入中土半步。否则——”
“否则什么?”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宗守抬眉笑望:“是打算亲自出手,让孤死无葬身之地?还是让你们道灵穹境那些废物,再来将孤围杀?”
身周十八只银色飞蚁,都陆续从袖内飞出。小金晗曦,也各自在他两旁,现出了身影。
宗守又仰头上望,看那群星。一丝微风,自他身边挂起。
手腕上,也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伤口,一屡屡血液蜿蜒而下,滴在身下丈许左右的云空之中悬停。
仿佛有生命一般,四下里横向流淌,转眼之间,就构成一个十丈方圆的符阵。
使宗守气势激增,这是乾天一国之势,被他再一次引聚身下。
一国之主,总不可能一出境外就任人宰割。即便是在云界,这万年以来的历代皇族,也有许多人,在专研此道。
故此但凡是像样一点的王道武学,总有秘法,使一国之主,在国境之外,也能动用部分力量。不过这代价,也往往极重。
而宗守这门帝风,就是以血祭之法。把自己的血气精元,甚至寿元,都尽数燃烧!
“帝风?”
元梦子那再次皱眉,眸中现出意外之色,竟然是认得此阵,而后失笑讥嘲。
“难道国君,还想与吾一战?”
“战又何妨?”
剑眉斜挑,宗守却没有立时拔剑,而是意味深长的反问。
“只要元梦真人愿意,孤自然奉陪!就不知真人你,可有此雅兴?”
听到此处,那元梦的气息,竟是窒了一窒,目中神情复杂,忽而杀机毕露,忽而犹豫迟疑,阴晴不定,诸色交错。
片刻之后,却又平静了下来。竟是拂了拂袖,再一次轻笑。
“五千灵石,十年不犯!我道灵穹境,绝不会再有让步。国君不肯,那就继续耗下去便是。此次道门灾劫,元梦认了!国君既然仍要逗留中土,也由得你。本座倒是看看,你宗守能在这中土,呆上多久?”
说话之后,那半空凝聚的化身,就又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逐次散去。
不过那目光,却依然冰冷入刃,俯视宗守。
“我劝国君,莫要自视太高。凡事适可而止!”
这句话说出,这元梦最后一点身影,也全数消散。
弥漫在此的魂念威严,亦是瞬时间消失无踪。
“适可而止!”
宗守嘿的一笑,然后转望向身旁:“师妹千里迢迢的赶来,莫非也是想对我说这一句?”
“是奉韩师兄之命来劝你,莫要把道灵穹境逼的太急。”
‘师妹’二字入耳,水凌波是气的一阵磨牙,花了好大力气,才平静了下来。接着又面色怪异道:“你就这般有把握,那元梦不会对你下杀手?”
“他要有意,早就已经出手,又何必再谈?即便真是不免一战,你师兄我也自信能逃掉。能有机会与神境一战,可是难得体验。”
一边说着,宗守一边双手灵决一引。身下的血祭之阵,不但未终止,反而一步步的完善。
血光闪耀,逐渐在他眉心间,凝成了一个血色符印。
而宗守一身真力元魂,也消耗了大半。不过下一须臾,宗守口中又几枚丹丸咬碎,全数吞下。只顷刻间,就恢复了大半。
只是那面色,略有些苍白。真力魂能容易恢复,消耗的精血,就没这么轻易复原。
水凌波看得奇怪,不过一时也未想太多。只道宗守这是为确保安全,为防万一,方才如此。于是微微摇头:“就在前几日,那位重光真人曾忍不住,与敖坤动过一次手。此战重光大败重伤,只能无奈遁走。两人虽是同阶,战力却颇有差距。你那位义兄,可当真了得!”
第七三八章 没办法了?
“就在前几日,那位重光真人曾忍不住,与敖坤交过一次手。此战重光大败重伤,只能无奈遁走。两人虽是同阶,战力却颇有差距。你那位义兄,可当真了得!那重光真人,两千年前便是圣境,可在他面前,也只不过撑了半日时光。”
水凌波神色怪异的说着,心中却对宗守一阵佩服。这个家伙,不知此时云界之外的具体情形,居然也敢在神境修者面前半步不让,针锋相对的挑衅。分明看透了那元梦子的虚实——
剑者固然无畏,也需善于谋身,这个小子两样都做的不差。
宗守则是微怔,重光真人?这又是谁?全没听说过。
有资格能与敖坤动手,水凌波又亲口说是同阶,自然也是圣境。而且多半,是道灵穹境在外域的元老。
不过敖坤不是才刚入圣境不久么?前一阵子,还因毁灭龙丹与其心性不合之事,而道基浮动,怎么就能重创那重光真人?
要知修为能够进入这个境界,都是这世间,亿万人中无一的天才。
彼此天赋上的差距,其实已经极小。即便战力仍有强弱之分,那也是大道高下,本源层次上的差距。
然则这重光,既然早两千年,踏入圣阶。没道理压制不住敖坤才对,哪怕后者掌握的,是毁灭之法——
接着就只听水凌波继续言道:“还有一事!是你那位明玉师兄让我转告。说是最多二十日时间,道门穹境又将有两位圣境返回。龙玄仙子敖碧与华云真人,这二人万年来双宿双栖,在外域诸界,都是声名远扬。若是一人,他还可应付。可若是这对道侣联手。即便是他于敖坤合力,也没把握战而胜之。要你万分小心——”
“原来如此!”
心念只一转,宗守就已知这元梦子,今日为何色厉内荏的因由。
“师妹你是想说,那位元梦不敢动手,虽是有顾忌我那义兄之故。也有这二位圣境即将回归云界,不愿冒险之因?”
心中是颇觉遗憾,他先前差点就以为,这元梦子真是被自己‘吓’退了。
不过如此更好,待会他要做的事情,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孺子可教!”
水凌波那边是笑眯眯的点着头:“所以韩师侄他,才要你不可太过!道门底蕴深厚。穹境之内,除了这元梦子外,虽已无可压制你的手中。可穹境之上,还有洞天。内中数百余位尊神,虽大多都在沉睡养伤,可也难保道门不会发疯,将洞天提前开启,或者请一两位先师降临。”
宗守眉头再次一挑,洞天?先师?
洞天他听说,三大洞天,凌驾于五穹境之上。
道魔两家,各掌其一。不过最大的一个,却是儒家所有。
儒家无有穹境,却有洞天。据说那闻名于世,却无人能知晓方位的白鹿洞书院,便建在其内。
洞天之中,还供奉有儒家上古诸子圣贤的灵位。蕴养浩然之气,凡是修者,无论正魔,都无法靠近。
而道家洞天,则最是神秘。
剑宗是从道门之中分裂,故此如今,应该是与道门,共用那处洞天。
而佛家与苍生道,一个是外来,一个是从儒家分裂,被云界诸多宗派世家排斥,都没能有自己的洞天。
至于这先师——说起来,以前严凡与水凌波二人,为争夺他入门之时,就已经跟他提起过数次。
至今还没搞清楚,这所谓‘先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心中微微好奇,有心想问。不过此刻,却不是时候。
也未太过在意,宗守引导着那丹药之力,在体中逐步化开。
骨骼中血髓震荡,血液生成。不过须臾,面上就恢复了红润。
他习练的这门‘帝风’,最大的好处,就是中正平和。
最初时不过普普通通,威能甚至比云界那些小国的王道武学,还要略逊一筹。却可将根基一点点的筑下,牢固扎实,一旦能修到第九层以上,便已可将一身王道之势,逐渐发挥到最大。
即便是这门血祭之术,也不太伤根本。借助丹药。只是须臾就已恢复了大半元气。
当体内一切妥当,那股才收敛了些许的凌厉剑意,就再一次冲出体外。
目锐如刀,战意沸腾!
“那元梦子虽是无礼,可话却说的不错——”
水凌波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又嘎然而止。
只见不远处宗守,已是遁身飞起,离开了这翠明峰巅。
手中的血色长剑,发出‘呛’的一声剑鸣,身后则龙影咆哮,似乎在呼应着宗守,那磅礴剑意。
这时才觉不对,也同样飞起空中。脚下踏着一条红云一般的红色薄纱,一个闪身,就追到了宗守的身后。
“宗守你这是要去何处?道灵穹境既已不要了脸面,你在这中土逗留,又有何益?道灵穹境界,你疯了——”
水凌波的面色,已经是近乎苍白,眸里全是骇然惊色。
此刻二人飞遁的方向,正是南面。再两千里外,就那道灵穹境。
这个家伙,难道真是已经发疯?
宗守莞尔,知晓水凌波过来,应该是奉苍生道之命,让他见好就收。
也知这是宗门,对他的关切,故此并无不满。
只是今次之事,却不能就这么了结。
这一次,不但是为那百万子民,讨个公道,也同样是为他自己,为乾天山。
绝非无谋!
“水师妹该不会以为,师兄会挑了这苍生穹境?你师兄,又不是什么蠢人——”
水凌波也没心思去计较这称呼问题,挑了挑眉,心想难道不是?
世人都说她与赵嫣然性子有些疯,可这宗守疯起来,却比她们还过!
都敢将无墟斩落,又有什么事是其做不出来?
却见宗守又无声一笑:“其实说是疯了,也无不可!”
目中所见,那道灵穹境,已经赫然在望!
※※※※
道灵穹境,万魂灯室之中。元梦子是阴沉着脸,把数千里外,那具纯由意念凝聚的化身收起。
而后就是神情默默,陷入了凝思。
自从无墟身陨亡故,这间万魂灯室,便一直由他坐镇。暂掌穹境,一应事务。
只是在这里,却是难得安宁——
灯室之外,是一片噪杂之声。穹境近万门人,在那室外那宽宏石殿之中争吵。或是引经据典,或是冷嘲热风,多是争的面红耳赤。更有些不安分,意图叵测,言辞挑拨的。
这是在争夺下任宫主之位,宫主选任之权,不在这些门人之手,却不妨碍其造势。
每每被他呵斥之后,总会安静一阵,可往往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往往是故态复萌。
就差没有当场拔剑相向,相互厮杀。
好在这些人也还知道分寸,没有闹到他面前来。
道门诸老,都一意修行。故此穹境宫主,其实等同是一教之主。
掌握穹境弟子名额,数万道兵,数百护法神灵,以及无数的资源。哪怕只是不明显的稍稍倾斜,也可使一宗一派,受益无穷。
元梦子倒是有心压制,可这些人的身后,也不知有多少位宗门内的仙境神境,甚至圣境。
故此他是懒得去理会,任由其争吵。
只是今日,却不知为何,这胸中越来越是心烦意燥。
方才他对那宗守,虽是声色俱厉。可胸中却一直滴血心痛,为何道家,就无有这般惊才绝艳,可与其抗衡的弟子?为何如此出色之人,偏偏是与道门为敌?
郁气满怀,不愿在这灯室之中多呆。元梦子身形晃了晃,就又到了穹境之外,一座孤峰之上。
看苍茫云海,这才觉胸中稍畅。只是这山峰之上,却不止他一人。
“晴明?”
元梦子上下看了眼身旁,那也正临崖而立。一袭水蓝道装的明媚少女。
“你伤愈了?如此便好,这次是万幸无恙。若这次你有一个三长两短,真不知该怎么向师叔他交代!”
“晴明谢过师伯挂念!”
明媚少女连忙敛裾一礼,而后又一声苦笑:“这次是晴明自己要回来,即便有什么事,也是晴明自找,也与师伯无关。以前弟子总是为自己天资自得,旁人百年苦修,自己十年可知。看不起云界,也目无余子。这一次才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伯当初告诫,果然无错。只是却连累了梓归子师兄。”
又略含忧心的问:“不知无墟与梓归子几位师兄,可有复生之机!”
那元梦子本是欣慰的微微颔首,此次虽险,可能够受些挫折,磨练心性,却也不错。最后闻言是略一皱眉:“梓归子一意精进,未有保身秘术留下。无墟则是被重创元魂,宗守那一剑‘太初’,便连身外化身中的元魂,也未能留下。好在万魂灯室内,还留下一线生机。”
晴明微微黯然,又好奇的问:“今日师伯可是去见了宗守,他是如何说的?”
“此子狂傲,自然是不肯答应!”
怒目微睁,元梦子的目里是满含冷意:“此事无妨,料来他一人,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我道门本就已经是脸面全无,也不差些许时日。只需待得你华云龙玄二位祖师回归,数月之内,就可令此子授首!”
晴明眸光微喜,面上亦浮起了一丝杀机。
也就在这一刹那,只见远处天空,一道红光坠落。
“道灵穹境,可有人出来与孤一战?”
清朗之声,震荡云空。
元梦子一怔,而后那面上,是一阵苍白如纸。
第七三九章 要失望了
“道灵穹境,可有人出来与孤一战?”
只是不到半刻,宗守的声音,就再一次响起,
音传千里,仿佛生恐别人听不到一般,远远的散开。
元梦子的面上,已经不止是惨白,更是微微发紫。
眼神阴翳无比的看着距离这孤崖,大约百里之距,正立于一处沙丘之上的那个少年身影。
一口血剑插在身前,气势凌人,跋扈而又霸道!
即便距离百里,也能感觉到宗守,那旺盛战志。
这个竖子,是真打算向整个道灵穹境搦战!
晴明则是双拳紧握,身躯微微发颤,怒目看着远方。
不久前她还想开口请求,若是道门真能在数月之内踏灭乾天。那便由她,亲手将那宗守诛灭,复梓归子身陨之仇!
这时却只能把这些念头,重新埋入到心内。
谁能想到,就在元梦子才刚自信满满的言道无妨,认为那人再无威胁之时。这宗守就已经直接打上门来?
震惊过后,就只觉是一阵无比强烈羞辱愤恨。这宗守,屠戮了他们道灵穹境将近七十的灵境修者之后,居然还敢跑来他们道灵穹境门前挑衅?
把他们道门的根本重地,当成了什么?穹境三万弟子,都不放在眼中?
真以为他们穹境,就奈何不得?
可当冷静下来了,再仔细思索。晴明的脸,也同元梦子一样,苍白了起来。
只能是猛咬着牙,口里一阵‘咯咯’的作响。
“这宗守,当真欺人太甚!”
话音才出,就觉身旁的元梦,面上是一阵扭曲抖动,眼神暴乱疯狂。那磅礴魂压,四下里冲击碾开。
直漫百里,这座孤山也在轰然摇动,仿佛将要坍塌。
而整个山崖之上,则弥漫这阴冷气息与刺骨杀意,令人寒透骨髓。
晴明只觉自己元魂都快要被碾碎!好在元梦子,随即就发觉不妥。那强大意念,虽是仍在往远处蔓延压迫,她这里却已轻松了下来。
而此刻百里之外,那宗守似也有所觉,是似笑非笑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随即那清冷之声,又第三次震彻千里云空。
“孤已在此,候了一刻时光。尔道灵穹境,莫非都是没有卵蛋之人?”
晴明的俏面之上,顿时又一阵涨红。全觉全身血液,都仿佛炸开了一般,既觉羞臊,又觉激愤。
身形一动,便欲御剑而去。那元梦子这时却蓦地一拂袖,一道真力拂出,将她牢牢压制在了原地。
晴明讶然望去,只见元梦子的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正微微摇头:“你不是他对手,此时此刻,若有什么意外。道灵穹境,就更是万劫不复。”
又悠悠一叹,而后一个闪身,就已复踏入穹境之内。
“此事需从长计议,也需一个万全之策。先回穹境再说——”
晴明则是默然,遥遥再看向了百里之外。而后猛地再一咬牙,身形同样消失在山崖之上、
※※※※
相比对面那座孤山之上的凝重,百里之外的沙丘中,却是气氛轻松无比,
“封门挑战?居然还有这一手。佩服佩服!你这莫非是学那剑公子绝欲?”
就在宗守的身侧,水凌波正是浮立半空,眯着眼看着远方。是笑靥如花,明亮的眼睛,此刻也弯成了月牙。
“你看元梦那老头,分明已经是气疯了!方才他若是答应你该多好?现在多半要后悔了——”
宗守只静静听着,没去答话,半闭着目,敛息养神,养精蓄锐。
他此刻学的,就是剑公子绝欲。
唯一不同之处,是绝欲身后有人,诸宗诸派虽是恼火,却也没必要,因此与绝欲翻脸。
而他宗守这次,却是欺这道灵穹境,此刻根本就无反制他的手段。
把这道灵穹境堵住,倒要看看,那位元梦子,又会如何应付?
“嗯?走掉了?看见没有,那张脸都已经气歪了!当真解气。你不知那家伙,先前截住咱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嘴脸,何等样的霸道!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水凌波感叹了一声,接着又唏嘘道:“本来还在为你担心,怕你不知收敛,惹动众怒。看来是白担心了!果然不愧是一国之君,没有真疯掉。”
“众怒?”
宗守意念遥感,此时可觉四面八方,数十上百的魂念,正在向这里探来。也未在意,淡淡的问:“你是指大商?佛家?剑宗?还是太灵道凌二宗?”
他若是大商的皇帝,必定乐见那道家被打压,却不愿局面再混乱下去,也不喜见他宗守,在中土继续横行。
而佛家剑宗,虽是与他关系良好。可也不同样想道家在云界的实力,被过份削弱,打破正魔两道的平衡。
特别是在此刻,诸界异族,正虎视眈眈之时。
至于太灵宗与道凌宗,亦是同样的道理。
即便彼此之间,时不时的有些龃龉冲突,可毕竟也都是道门一脉,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
他若一个个宗派,继续屠戮下去,这两宗总会有一日耐不住,对他动手只是早晚而已。
“都有!”
水凌波眸光微闪,现出了一缕精芒,而后一笑:“你果然是心中有数!不过现在都已无妨,不用在意——”
宗守闻言,唇角是冷诮的一挑。
大商那位元辰帝不喜境内生乱,可若是道灵穹境的声望,因某种缘故被打入谷底,则情形就又是不同。只需这中土局势不会更恶化就可。
没有了道灵穹境这个宗派魁首,大商多半能更容易的,控制住境内诸宗。
太灵与道凌二宗,也仍会袖手旁观。只有穹境威严扫地,才可趁机扩大,在道家三千宗派的影响。
至于佛家剑宗,则更不会插手。
便是苍生道与魔道,也同样乐见。
这叫做皆大欢喜——
唯一悲剧的,就是道灵穹境。
他修的剑道,虽讲究的是一往无前。可也绝不会把自己,弄到满世皆敌的境地。
那元梦子,真以为自己是那种易怒冲动的蠢货?
用那些言辞激怒自己,让他去覆灭更多的道观,屠戮更多的宗派?
真以为他宗守,就真没其他的手段?继续逼迫道灵穹境?
不好意思,估计是要让这位前辈失望了。
第七四零章 自然是逃
穹境之内,仍是把万魂灯室中。元梦子是僵冷着脸,坐在那上首处。
而就在这室内左右,足足四五十人济济于一堂。
面色也都是难看至极,神情阴沉无比。
“这个宗守,当真是千刀万剐,也难解吾等之恨!待华云祖师回归云界,必要将他碎尸万段,拘束其神魂,永世都沉沦在秽焰海中,日日灸燃——”
“这时候说这些狠话又有何用?华云与龙玄祖师,至少还需半月才能回归。而这位血剑妖君堵门搦战,可就在眼前。我等总需想个法子将他迫退!”
“正是!这宗守,哪怕是在我道灵穹境门前,多呆一日,也是莫大羞辱!道门总枢,万年传承。却奈何不得这区区一人。此事传开,何止是颜面无存?”
“以前那东面诸宗溃灭,还可说是我道门救援不急。可如今,这血剑妖君打上门来,也仍无可奈何。这云界三千道门,还有谁肯听穹境之命?”
“那又该如何应付?别说是我道门,即便整个云界,能接下此人一剑的,只怕绝不出十指!”
“如今穹境之中,灵境修士只有不到四十之数。禹岚山平安道一战,这血剑妖君屠戮的,就不只此数。这点实力,只恐我等出战了,结果也不外如是——”
晴明在旁听着,眸子里是满含着沮丧之色。
数日之前,梓归子分散撤回之法,倒颇是见效。
即便有乾天山血云骑衔尾追杀,宗守半途拦截。
安然撤回中土的灵境,仍多达九十有余,九阶数百,并未有损失多少。
然而这些灵境修者,却大多都有自己宗派,非是直属穹境。撤回之后,就因忧心自家宗门安危之故,都各自返回。
那个时候,宗守仍在中土腹地,四处横行无忌。也无人能想到,宗守会直接寻上道灵穹境。
自昔年剑宗分裂之后,这连续万余年来,都无人敢挑战,道灵穹境的威严。
偏偏这位血剑妖君,是全然不惧——
她先前在那孤崖之上,就已经想到了此点。
那个人,真可谓是正击要害,也寻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如今之计,也只有召集诸宗灵境修者,回援穹境。”
“回援?等到人过来,需要几日?再说此时三千,又有多少宗派,能从穹境之命?”
“我道灵穹境,若是沦落到要向部属宗么求援的地步,还怎么统领三千宗派?真要到那地步,我看我等在座之人,都该是悬梁自尽才是!”
“——可我等,总也不能这么坐视那宗守在外面悠闲得意?”
“前几日,不是已经议定,要与那宗守,暂时谈和?拖延时日,待华云祖师回归再与他计较么?怎么又出了这样的变故?”
静室之中,忽然寂静了下来。已是有不少人想起,主持与宗守暂时言和之人,正是室内最上首的这位。
不久之前,还曾与宗守有过接触。却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就出了这番变故。
方才出言那位,明显也是不怀好意。
元梦子眸子里阴霾满布,视线如刃锋般扫了一眼诸人。最后一声冷哼,重新闭上了眼,不再理会。
此番变故,确然是他之错,他元梦子绝不会推诿。
心中深处,却隐隐有了一丝悔意,自己真小视了那个竖子——
居然敢至穹境,封门挑战,真个是好气魄!
而这万魂灯室,也只平静了片刻,就又再一次议论纷纷。
“记得穹境之内,还有三千紫麟焰枪骑——”
“才刚刚新建不久,哪里能有多少战力?那宗守一年之前,一骑当千。一年之后,可斩三神。三千紫麟焰枪骑,多半不惧。”
“此人单身而来,我穹境哪怕损失稍稍惨重一些,也是丢人现眼——”
“数十灵境,数千枪骑围杀,就不信逼不退?”
“难道那宗守,就不会走么?再说那禹岚山一战之前,我等不也是自信满满?可结果如何。我观那人如今,随身的护驾都是不凡,战力激增。禹岚山时,可没那十八只可比拟灵境的天生异种!”
“我穹境有数万弟子,居然奈何不得这一人?”
“人数百万又如何?此人掌虚空之法,境界不到,伤不到他。除非有人掌握更高深的空间大道,将之逼入云界之内。又或者是布下大阵,只是我等,又该如何让那人入阵?”
“莫非只有向太灵宗求援?”
“哼!只怕这些圣地宗派,如今都是乐见其成。不助那宗守一臂之力,就已很不错了——”
“对了!非想道兄,你们晟日观一脉,不是对穹境之主,势在必得?此时穹境有难,正该为穹境尽心尽力才是,晟日观三位灵境,七位九阶。七千里距离几个时辰就可抵至。料来非想道兄,绝不会推辞,否则何以服众?”
话音方落,另一人的声音就随之响起,同样是满含讥讽之意。
“我晟日观自然不会坐视,只是这血剑妖君,情形素来凶横。此时那人封住这穹境,我晟日观实力有限,来援之前,总需先想个妥当法子进入穹境才是,总不能白白送死。倒是你们太华宗,三日前回梦观灭,相距贵宗本山不到三百里。见死不救,这莫非就是贵宗的道义?也好意思,争夺宫主之位?”
初时还好,可晴明越听却是越觉不对。本是争论,如何应对那宗守,上门搦战之事。
可渐渐的,也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互相攻讦。
上方元梦子的气息,也更是阴冷,使千魂灯室内的气氛,是愈发的压抑。
最后终是忍耐不住,猛地把大袖一拂,整个人消失在灯室之中。
晴明也同样是一阵郁气满怀,双眼无神的望着门外。
面上则全是萧索之意,忖道穹境如此窘境,也不知是否正在那宗守意料之中?
曾几何时,号令道门,甚至整个云界的道灵穹境,竟是沦落到这等地步。
只因一人,就被逼迫到近乎绝境!
道灵穹境在界外虚空之中,独成世界,并无方向之说。
晴明的双眸,这一刻却仿似洞穿了那重重虚空。‘望’见了穹境之外,那人得意可恨的嘴脸。
※※※※
“都已经是傍晚了!”
宗守此时正仰头望天,目中全是疑惑之意:“真奇怪呢,师妹!都已经半日时间,怎么还没反应?”
对面方向,至今仍是悄无声息。也看不到那边,有什么进出。
不禁忖道这道灵穹境,难道真的被他杀的怕了?
原本按他想来,这道灵穹境,哪怕只为了面子,也要遣些人过来送死才是。又或者与他废话一番。
倒是这周围,能感应到的修者,是越来越多了。
有灵境,也有着三阶之下,不知是从属何方势力。
“何必明知故问?那穹境里面,现下多半是吵翻了天——”
水凌波一声冷哂,满含着不屑。
随后就见宗守唇角旁,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又有些看不得这家伙得意。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真把那些家伙逼急了,未尝不会先同心协力,搁置那宫主之争,共御强敌。”
宗守却毫不在意,同心协力又能怎样?
他在这里,仍旧是进退自如。
“同心协力倒是可能!不过若是在孤剑下损失太重。事后可未必还有能力,争夺穹境之主——”
轻轻点头,面上则是阴阴的笑。他绝不介意,让道灵穹境的局面,更混乱一些。
“我若是那元梦子,谁能将你诛杀,谁就能继那无墟之位!”
这般说着,水凌波却也知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道灵穹境内的情形,远比他们苍生道,要复杂的多。
即便元梦子真有此意,却也需先与穹境之内,诸多圣境元老协调一致才可。
再说杀不杀得掉,也是个问题。
随即就又轻哼了一声,开始盘算起道灵穹境的家底,试图继续恐吓宗守。
“若是道灵穹境全力以赴,至少还可召集两百余位灵境,千余九阶。据我所知,穹境之内,如今还有两座仙阶等级的神君化身可以动用。分布各处的紫麟焰枪骑,亦在三万到四万之间——”
宗守闻言则哑然失笑,默然不语,懒得去理会。
水凌波自己说着,也是渐觉无聊。
两百灵境是不错,可要调集过来,却需足够时间。先不说此刻道灵穹境能不能调的动,即便来了,此时的宗守,也未必就会惧之。
游而击之,只需两百灵境不能合力即可。
而神君化身,应该还不止是两具。可此时灵潮已起,这道灵穹境真会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形下,把所有的底牌,全数打出?
至于紫麟焰枪骑,即便真有四万之数,可也如同那些灵境修士一般的道理。道灵穹境分布中土的各处基业,难道都不要了?
道魔虽是休战,可以魔宗那些人的性情。若看到机会,未必就不会翻脸。
仔细想了想,水凌波不禁再次摇头
“可若是那位元梦子,真要不顾一切怎办?”
“自然是逃!”
宗守嘿然一笑,答的是毫不含糊。
才不会说自己那只小土狗,不但是麒麟,更是麒麟王族之血。
第七四一章 魇镇之术
“自然是逃!”
宗守嘿然一笑,答的是毫不含糊。
他才不会说自己那只小土狗,不但是麒麟,更是有着麒麟王族之血。
但凡是六阶道兵,配套的功法与甲胄坐骑息息相关,缺一不可。
若真是遣了那紫麟焰枪骑出来,那么这次道灵穹境的乐子可就大了。
“你这个人——”
水凌波虽对此早有意料,可见宗守答的如此干脆,毫无半点犹疑羞愧,仍不由是一阵无语。
最后只能是叹息一声,螓首微摇着道:“若咱家是那元梦子,无论多大代价。哪怕是拼着身陨之险,也必定将你斩于中土。绝不容你活着回去!”
“可惜师妹不是!”
宗守也未在意,双眼眯起,再次看向那道灵穹境所在的方位:“如今就看那位元梦子前辈,到底会如何抉择?”
此时日已西沉,似乎等的不耐,宗守轻笑一声,再次出声,音传千里。
“午时至今,已有半日!尔道灵穹境之人,难道是都已死绝?还是想做那缩头之龟,不敢应战?”
清朗之声,远远荡开。可感应到距离数十里的虚空界外,一阵气机暴乱。
可在片刻之后,却又平复了下来。
宗守再次悠悠一叹,这道灵穹境,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出来了。
里面数万穹境门人,看来都是些没卵蛋的。道灵穹境之内没有动静。不过熟悉之后,那周围不远处,却传来几声应和之声。
“国君好气魄!一人独挑穹境,令道门总山只能闭门自守。这万载以来,是唯你一人!
“血剑妖君,盖世无敌之名,君上当之无愧!”
“这道家之人,素来都是如此无耻。如今脸面都要了,如之奈何?”
“畏强欺弱,血性全无!若道门那几位至境玄尊,知晓他们后辈是如此无能,却不知会如何感想?”
“国君快意恩仇,本人佩服!如此壮举,当浮一大白!可惜这时日不对,否则定要寻国君把臂言欢,痛饮一场!”
几道雄浑之声,震彻天际,不断回响,满蕴嘲意。
宗守却撇了撇嘴,懒得与这些人说话。
这时候死命的贬低道灵穹境,火上添油,分明是意图叵测。
他不愿去管,却也不想理会。
几十里外的穹境,这时终有人在这些言语刺激之下,忍耐不住,强冲了出来。
四十余人,其中还有两位灵境,遁速而是快极。
而那壁垒之外,也隐隐可觉,那躁动的气机,是越来越多。
宗守眉头一挑,一声冷笑。蓦地一剑,挥斩而出。
把那身前空间,强行破开折叠。当血红剑光,穿梭而去的刹那,十几道银点,也附于其上。
在数十里外,血红色的剑气,只是稍稍一闪。一个灵境修士的身躯,就在半空断落!
十几点银光,则是四面八方而飞散而去。其中五只圣火银蚁,以肉眼难及之速,围绕着另一灵境,一个旋绕。那四肢头颅,就蓦地与身躯分离。恰好是五刀!快到了极致——
而其余十几道银色流光过处,亦是血肉飞散。几十名穹境弟子,无论修为高下,都是瞬时身亡。
而后所有的银点,都猛地回缩,依附在那血色剑影之上,再次穿空而回。
这时穹境之内,才有数百种灵法,凌空轰至。不过却已姗姗来迟,十八只银蚁,此时都已经回到宗守的身旁,旋绕飞翔。
整个数百里方圆之内,顿时是一阵死寂。
此处之人,多已猜知这些人的结局。却绝未想到,相隔几十余里。宗守也依然能一息之,将那四十余人,在瞬间杀戮,陨落的如此之快。
而那穹境之内,那本来近乎暴动的气息,也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宗守则仍旧将那无名剑,插在身前,怜悯的看着远处,那几十具尸体。
——这些人,实在是可怜。被人稍稍挑拨一下,跑出来送死。
旁边的水凌波,这时则是一声叹息。
明知似宗守这样的人,若无足够的准备,有着不下于八十位的灵境同心合力。那么出来的人再多,也是送死。却偏偏还是跑了出来,真不知该说他们是无谋,还是鲁莽。
更为这道灵穹境的情形忧心,连门人弟子都已控制不住,可见这里面的局面,已经恶化到了何等程度。
这一次,只怕真是要被宗守得逞。
而周围数百里,也再无讥诮之声。只不时有几道阴阳怪气之声响起,却已无人理会应和。
似乎方才那些出言之人,也不愿继续再用言语刺激下去,使更多的道门精英,葬身在宗守剑下。
于是这片空间,是再次沉寂无声——
※※※※
百里之外,元梦子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到了那高崖之上。
同样是在俯视着远处地面,那几十具尸骸,眸子里全是心痛之色。
这些人,本该是道灵穹境的精英,也是未来道门真正可以依靠的支柱。
然后此时,却只能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尸躯冰冷,许多人甚至连一盏魂灯都无法留下。
一思及此,元梦子是须发激荡,袍袖飘舞。眼眸之中,则是挣扎不已。
方才那道血色剑光,犹在眼前。以他的手段,本是轻易就可破除——
可自己今日,到底要不要出手?
若是坐视不理,只能是任由这宗守,在穹境之前耀武扬威。
可若出手,那么他元梦子,只需稍慢一线,就有陨身之危。
别人不觉,他却能知,那敖坤的意念,一直是游荡界外。
一线杀机,始终是牢牢将他锁定。稍有些动静,就能感应。
此人实不愧是上古孽龙!仅仅出世数载,似重光那等两千余年的圣境,居然也是重创于其手。
至于另一位,此刻亦被压制,动弹不能。
他元梦子,倒不惧陨亡,最多几万载后,重新再来。
舍去这身修为,也无不可。
只是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诛杀此子,又是否值得?
心中是踌躇不定,那体内一应气机,也是随之动荡不安。
片刻之后,元梦子的眸光,却是渐渐坚凝。
——此竖子,今日不除,则必将是道门心腹大患!
为其冒些许风险,又有何妨?
哪怕只是为这惨死他眼前的几十位弟子,他元梦子也不能不出手,为他们讨个公道!
身后空间,忽然一阵动荡。晴明那窈窕的身影,出现了在元梦子身后。娇俏的脸上,全是焦灼之色。
“师伯!穹境之内,还请您出面震慑一番。如今已经群情汹涌,不少门人,已经管束不住!”
语音急迫,这时候出去,只是送死而已!根本无济于事——
那元梦子闻言是眉头一挑,接着却反是欣慰一笑。
“我道灵穹境弟子,原来还有些血气。不全是只那些只知争权夺利,懦弱惜身之辈。”
晴明顿时怔然,有些不解的看着元梦子。
话是如此不错,可这热血却也要看时候。
她自己,其实也恨不得杀出去,与那宗守一战!
哪怕是死,也要让人知晓道门的血性。可道门未来,却更需种子,需要支柱。
这般想着,晴明正要开口劝。却见元梦子,又蓦地一拂袖。
“由着他们闹便是,也用不着去劝。那宗守身陨在即!只需半刻,自可见分晓!我若能安返,自然一切都好。若是不能,晴明你可以三代弟子身份,先代执穹境。”
晴明听得是一头雾水,而后就间身旁空间,一阵崩塌。
眼前的景象,也骤然转换,再张开眼时,已经到了穹境之中。
先是错愕,接着是一喜一惊。
莫非元梦师伯已经准备出手?稍后又是否能安然退回穹境?
那后面一句,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那孤崖之上,元梦子却又一阵迟疑。
其实若要保万无一失,最佳之法,就是穹境之内再有些动作,以分那宗守之心。
旋即又哑然而笑,岂能忍心那些门人弟子,为此而亡?
元梦子,也不屑!
蓦地一根银针,插在正眉心处。而后十几道银光,要陆续刺入到头部要穴。
那魂念激增之时,一张卷轴也从他袖中抛出,竟是化成一个百丈大小的阵图,落在脚下。
而后那磅礴意念,也凝聚如针,贯空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百里之外。正闭目养神的宗守,也只觉眉心,是一阵此痛。
稍稍晕迷之后,整个人,就落入一片白色的空间。
全是雪白,毫无瑕疵。
“这是——幻觉,梦境?”
只是一瞬,宗守就知这是那元梦子,已然动手。
此时身处梦境之中,却不知接下来,会是何等样的手段?
深呼了口气,宗守就使心中情绪,彻底平复。
知晓这一击,若能撑过,则元梦子多半陨落。若撑不过,自己则必无生机。
下一刻,就见那元梦子,从前方远处,往这边遥遥走来。
随着此人步伐,周围大量的白色,都被染成了浓黑。
然后那墨色汇聚,化成了一只只身形庞大的狰狞巨兽。
“魇镇之术?”
宗守心中微沉,此人所用是非邪术,却将四方邪灵魑魅,引入梦中。
今日即便他能撑到最后一刻,也多半要被这些邪灵妖魔所趁,轻则理智全失,重则元魂覆灭。
然后下一刻,就觉自己肩膀上,多了一个东西。
不用看,就知是啸日那只小土狗儿。
此时在对面,那元梦子也同样微现意外之色。只见那宗守身周,有着一丝丝白气萦绕。
不知是何物,却莫名的令他,有种心悸之感。
第七四二章 万邪莫加
微怔之后,那元梦子的目光,就又移向了宗守肩头,那只小土狗尔。
可以确证这非是宗守的念觉意识所化,而是宗守的这只护驾灵宠,强行侵入到了他编织的梦境之中。
也不知是何来历,有如此奇能——
旋即元梦子就笑了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虽还没辨识出这到底是什么物种,不过这个世间,多的是精通幻术,甚至能潜入他人梦境之内的精兽,比如梦魇妖,寐灵狮之类。即便在云界,也不稀见。
上古更有几种神兽,以此道闻名,在云界留下不少血裔。
这只灵兽,不外如是!
只看了一眼,元梦子就没在意,再一次目注宗守,而后一声叹息。
“国君这又是何苦?你今日把本尊逼到了绝处,本尊也就不能不倾尽全力,将国君置于死地!两败俱伤之局,只能是便宜他人——”
宗守听得是心中一乐,这时候才知是两败俱伤,便宜了别人?
一年前在道宗眼里,他与乾天山,只怕是根本不放在眼里,以为轻轻松松就可以打压碾碎。也料定他宗守,必定在夜魔军前大败。
否则何至于,做出那等背后插刀之事?
哪怕是那七千紫麟焰枪骑以及一套真武剑阵,覆灭于他手的一载之后,这些人对他与乾天山,也同样未有太多改观。
以为他宗守,是任人宰割,乾天山也如沙城,是一推就倒。
只需从外域,召回更多的门人,更多灵境仙境的修士。就可找回自家的颜面,就可将他这个心腹大患抹杀。
三日之前,虽是谈和。却也只是欲为道灵穹境,多争取些时间。
始终未弃,将他宗守诛灭的打算。寻常之法行不通,多半选的就是他渡劫之时。
那华云与龙玄两位圣境回归云界是为何,不言可知。
即便是在此时想来,胸中也仍觉憋屈愤恨。
既是如此,那么他又何必留手?
此是生死之争!容不得半分软弱,也不能有半点的迟疑犹豫!
——不过,这元梦子如此决断,还真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如此情境,这位道灵穹境的神境大能,看来真是不惜陨身,也要将他诛灭在此!
水凌波这个乌鸦嘴!居然还真就被她说中了。
更不曾想到,这元梦子,居然不曾如他预想般,直接出手。而是选择了他最不擅长的意念交锋,梦中斗法。
微摇了摇头,宗守的心念,就又恢复到了至静。
不动不摇,无喜无悲。
“你我二人,今日非是汝死,就是孤亡。阁下的时间已然不多,又何必再多废话?”
随意之极的探手一握,就是一口血红色的长剑,现于他的手中。这是无名剑的剑灵——
而后是‘心像’显化,先是如灿烂星空般的魂海,接着是那十八个符文灵禁。在这梦境之中,突兀的显现。
再接着,则是血脉印记——九尾灵狐,陆家焚空之焰,水麒麟幻像,还有翼展千丈的雷鸾。
那九重金塔,也同样现出了身影。下方则是一口有着明黄龙纹,‘王气’积聚的金色长剑。
梦境之争,便是心念之斗!
在神境面前,他也绝不敢留手。知晓这一击,必定是如雷霆之势。
要想安然无恙的撑过去,那么一切的家底,一切的神通,都需用上。
元梦子怔了怔,而后也是自嘲一哂。
“今日一战,倒确是无需多言!我与国君之间,果然是非生即死!”
不过方才他说那些,可非仅仅只是在废话。
说话之间,已是将这一生道途之中,种种心魔,种种魇障,都显化于这梦中。
借助灵阵,把附近数千里内。所有强大邪物魑魅的心念,一一引入至此。
是无梦心引决!
毕生苦修之术,六千年中陆续镇压在心念内,作为道基根本的种种梦魇邪魔,都在这短短时间内,不计后果的全数释放。
只为能一击而必杀!
周围那本来洁白如雪的空间,此刻已都被染成乌黑黯淡。
无数奇形怪状之物,陆续显化。
黑的深邃,暗的邪秽。
元梦子也再次唇角微挑,能够感觉,那云界域外,敖坤的意念,正如山如海般的疾速碾来。
却已毫不在意,元梦子是目光冰冷,漠无表情的,与宗守对视。
“那么国君,可已准备好受死?”
在他眼中,这位一国之君,已是死了九成。
只有一成生机,而即便逃生,也再难为患。
唯独那十八道闪耀着紫金光华的符文,让他稍有些讶然。
宇宙,命运,因果,阴阳,吞吐——
心中一惊之余,也终是恍然,更觉一阵惊悚。
“命运,因果,时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国君,能连斩三位神明化身。怪不得无墟,会陨落于你手,真是不冤——”
——这些涉及界域本质的大道,常人哪怕接触其一,都是困难。
可眼前这人,不但是已经掌握,而且也都是有了不浅的造诣——
这宗守若还有未来,只会比他想象的,还更要可怕!
杀念顿时更炽,也庆幸无比。
心念一引,这整片梦境空间,就开始了震荡。
而后那无数的‘墨’色,朝着宗守狂扑而去。
那一个个血盆大口张开,丑恶狰狞,爪牙锋锐,所有邪灵,都是近乎疯狂的,朝着宗守扑击而去。
却在那黑暗墨色,快要将宗守彻底‘吞没’之时,一股浩瀚剑意,也同时冲起。
宗守此刻身后,正一个黑点现出,而后猛地爆裂开来。
在这片空白世界,不断的构画扩展,仿如一界之生!
禹岚山一战,宗守需聚数万人的元魂,数万人的精血,才使出这一剑。
可是此间,却是他宗守的梦境!正该当随心所欲——
‘太初’剑意生成,就全不顾后果的,就往周围横荡碾压而去。
那无名剑的剑灵,也与‘元一魂剑’合为一体。
飞凌于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须臾间就化作千百余口,四下里扫荡斩击。
几乎所有的魇物邪灵,才刚靠近,就被这剑意剑压,彻底的撕成粉碎!
赤红的火焰,与雷鸾紫电合一,转成纯黑之色,瞬间覆盖这周围所有地域。仿佛要将整个梦境彻底的‘吞没’一般,四下弥漫。
而那九尾灵狐与水麒麟圣兽,此时也仿佛活了过来。同样是爪牙凌厉,向周围撕咬扑击。
使所有的邪灵梦魇,全无法靠近半分。
那元梦子,似也毫不意外。淡然一笑,接着又一指探出,朝着宗守的眉心方位,遥遥一点。
宗守这一刻,也只觉是一阵晕迷。脑海之内,无数的记忆,无数的画面,都冲涌浮现出来。
前世身为‘谈秋’时经历的种种磨难,一生悲喜心酸之事。
这一世宗守,幼时乾天山因双脉之困,被所有人嘲笑欺辱。
巩欣然身死,甚至自己的人头,也被人斩落,悬尸数月——
他道心坚凝,有如顽石,又似洁玉。水过不流迹,尘落不能粘。
这些记忆,根本就无法动摇他心境。然后这一生,如许多的记忆,同时冲击心神,却也感觉自己神念,就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的难受。
意念之间,也再无法将周围的一切,都洞彻明照。
皱了皱眉,宗守就不急不燥,努力将这些记忆,重新压回到心底深处。
那座九重金塔,这时也光华绽放,助他把心绪,迅速平复。
只是短短不到三百分之一个弹指,就又恢复如常。
宗守不禁一笑,把这座金塔,继续留在他魂海之内,真是再英明不过。
而下一刻,就见对面那元梦子身前,凝聚成三枚黑色光针。
神念强大而浩瀚,却凝束成针。内中秽气涌动,一丝丝浓郁的怨煞之气,散发在外。也不知是将多少邪物污秽,融入其中。
当那飞针弹出,疾穿而至的刹那,那元梦子整个人,竟是萎靡无比。神形容貌,仿佛老了十余岁一般。
宗守是心中微沉,知晓这才是元梦子,真正的杀手。
宁愿伤及到元魂本源,也定要他宗守,在梦境中身陨!
微微一叹,宗守的意念,也随之展动。
那还未及展出的黑白法相,开始现在身侧。
他一身数种神通,可此时能够抵御这神念邪针的,仍旧只有这根本之法,元魂法相!
针出之后,那元梦子已再不愿看宗守哪怕一眼。
这三针,是他毕生之力所聚。哪怕是受云界法则压制,仙境后期之下,也是见则必亡!
换成宗守,则更无生机。
意念微凝,就已准备从这宗守的梦境淡出。
达成所愿,他此时已该考虑,如何从那敖坤的手中逃生。
只需及时退回穹境,结合穹境内的大阵。便是圣境后期,也要铩羽而归。
正这般想着,元梦子心神却忽然毫无缘由的紧了一紧。
蓦然回头,却只见一头浑身火焰的麒麟,突然现在宗守身前。
远处空际,也一头身形庞大的银白巨龙,蓦地碎空而至。
元梦子却无心思在意,怔怔的看着对面,那宗守身周,冲起了白色气芒!
“圣王白气?”
圣王之身,万邪莫能加!这梦境之内,所有的邪灵。甚至那针上的秽气,都在消散!
第七四三章 尘土飞扬
同一时间,在穹境之内,晴明正蹙着柳眉,默默的在原地等候。
此时已过了三息时光,无论元梦子是成是败,都应该有了结果。
她知自己这位师伯,最擅的就是一门无梦心引大法,精通梦幻大道。
近战厮杀或者不甚擅长,可这门心幻之术,只要是中了,基本就是无救。
哪怕是高元梦子小半个境界,也会在幻觉梦里,被其用各种手段,折磨至死。
也极擅群战,最出色的战绩。就是在其还未突破神境之前,将足足数位仙境同阶,拖入到梦中。使一人身陨,几人重伤逃遁。
故此才能会被道门十几位圣境一齐选中,在灵潮开始前夕,坐镇道灵穹境。
宗守既已陷入无梦心引大法内,此刻早应该是有死无生。
故此她如今最担忧的,还是无梦子,这次能否安然回返——
第四息过去,晴明心中是莫名焦躁,恨不得再踏出穹境之外,看看究竟。
却只能强自压抑,继续等候。可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心惊肉跳之感,忽而在胸中腾起。
晴明蓦地抬头,神情略有些茫然的,看着远方。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不祥之感,弥漫于心。
就在宗守陷入到梦境的同时,水凌波亦是第一时间,便有所觉。
神情一肃,眉心之中雷纹闪动。下意识的,就用一道道浩大的雷光,将宗守的身躯护住。
再当那朱红色的赤焰散开,水凌波的意念,才有反应。
这时才觉宗守这些护驾,反应绝不比她稍慢。
那十八只银蚁,都是第一时间散开。编制成了一个银网,把周围千丈之内的空间,都全数封锁。
晗曦与小金,则是一左一右,悬停在宗守的两侧。神情警惕,不给人分毫机会。
水凌波心中,却更是一阵凝重。杀机深沉的,看了百里之外,那孤崖之上的身影一眼。
然后是微叹了口气,这元梦子,居然还真是拼命了。
——似这等样的交锋,她无奈其何。想要帮忙,也无从帮起。只能在旁,坐等结果。
心中忧虑,可仅仅数息之后。水凌波就已是眉头轻展,恢复了笑意。
宗守此刻虽是形象凄厉,眼耳口鼻都一缕血泉溢出。浑身肌肤毛孔,也都渗出了不少血点。
却可感觉到其气机,非但不曾衰败,反而是依然强盛如故。
那魂念元梦子在压迫之下,似乎也有了些许变化。竟然是生机勃勃,仿佛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在即!
水凌波心中顿时安然,唇角再次挑起。
知晓时间拖延的越久,宗守的性命,就越是安全。
那家伙既然一直撑到了此刻,都未曾身陨。那么这时候,就该是轮到那位元梦子有难了。
呵!
——神境身陨,这一次道灵穹境的那些个元老。只怕会是真正的,痛彻心肺!
※※※※
此时在那飘渺梦境之中,元梦子却正在怒吼咆哮。
“圣王之气?怎么会可能是圣王?”
是满含着不可思议与讶然,简直无法置信,眼前这一幕。
那浩荡如龙的白气四下涤荡,将这梦境空间内‘墨色’,都尽数扫除一空。
只要是稍一接触,就全数冰消瓦解。
那些被他以无梦心引之术,引来的那些污秽邪物,此刻也如见末日一般,都是死命的争相逃窜。再无之前,那可吞噬一切的狰狞气势。拼劲了全力,要从这梦境之中脱离。
却仍有许多未曾及时脱身,在白气冲击之下,崩溃消散。
元梦子又下意识的看了看,由那只‘土狗’,化成的火红色麒麟。
不是幻化,而是真身!也非似宗守那般,以自身血脉化成的影像。
麒麟圣兽,与上古三位圣皇之伴——
再望上方,那头分明也到了神境的银白龙影。
元梦子不由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此是护国圣兽!
原来自己这次,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哪怕半点机会!
宗守也同样是略有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左右四方。
他的‘黑白二洞’,还没开始动用。这些有致命危险的邪祟魔物,就已经溃散了。
心想这就是当日阴龙谷中,‘谈秋’眼中所说的那什么‘圣王之气’不成?
万邪莫加于身,居然还有这功用——
这意念才起,旁边处就有一条庞大的银白龙影,从他的身旁疾速掠过。
仔细观望,隐隐有些眼熟。到下一瞬,才忽的想起。
这不就是那条鸠占鹊巢,把他的阿鼻皇座强行霸占,被孔睿称呼为护国圣兽的阴龙?
龙尾一甩,虽是在梦境之中,却也激起了一阵阵魂力荡漾。
使宗守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后抛退了数十余丈。
而那头阴龙,则是再次加速!抢在啸日之前,猛地与那三枚魂针,激撞在了一起。
铮!
一声雷震般的鸣响,魂力荡漾之下。这片梦境世界,几乎是瞬时崩溃。
宗守注目望,只见前方那条阴龙是毫发无伤。
不过那三枚魂针,亦未被打散。强行穿透过银白巨龙的阻拦,仍旧疾刺而至。
只是那威能,也是消减了泰半。
接着是啸日出手,火焰炽腾,凌空一爪。将其中一枚,强行拍散。
眼看着两枚魂阵,一眨眼就已到了近前,宗守却是无惊无喜,眉头轻挑。
若是先前,他还会心忌一二,有一半的几率,在这魂针之下陨落。
现下秽力尽散,被那阴龙挡了一挡,威能已然不足三成。
这两枚仅在咫尺魂针,已最多只能使他重创,再无陨身之险。
而此时他心念之内,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留下这位元梦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杀人者人恒杀之!
只略一思索,宗守就毫不犹豫。将黑白法相,继续显化在梦境之中。
脑后一团青色明镜,也同样把一团团青光,映照四方!
就如是一轮青色的明月,使这片快要瓦解的梦境世界,瞬时定格!
所有的一切,都被定住。那一块块崩碎开的梦境残片,又返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拼凑还原,仍旧是那雪白世界。
在幻心境镇压之下,比先前坚固了无数。
之前好不容易,快要逃脱的所有邪灵恶魇。也在惊恐之中,被强行吸扯了回来。
甚至便连元梦子,身影也定了一定。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刹那,可在宗守眼中,却已是足够。
那口血色与金芒混杂的长剑,已落入他的手中,而后是狠狠地前挥!
元一之黯!
一点黑光,在那剑尖处耀起。将那两枚魂针,尽数纳入其中,也在吞噬着这梦境之中,所有一切。
宗守也感觉自己的神魂,几乎要被这吸收过来的异种魂力炸裂。需得倾尽全力,才能控制,
是暗暗一阵心惊,这神境全力一击,果然是非同凡响!
自己先前,还是低估了。若无这条银龙,他陨落的可能,该当是七成才对!
而此刻黑洞吸收的,也不仅仅止是两枚魂针而已。
——自己这梦境里,所有邪灵碎灭后散落的魂力,也被强行抽取了过来。
黑光散去,再接着,是元一之白!
把手中的剑,猛地一掷。一道匹练般的白光,往那元梦子的方向,穿梭而去。
那头银白巨龙,却更快几分,早早追至。裹挟着无量的银白圣力,往前一撞。
元梦子的元魂,这时也同样化作了一头百丈长的巨兽,把那双臂挡在了身前。
轰的一声巨震,整片世界,都再一次崩灭。
银龙倒卷而回,而那元梦子,则只是闷哼一声,继续脱离。
同时一股怒恨至极,又杀机炽烈的意念,不受控制的,四下散开。
怎能容忍?怎能甘心?
非但未能将这道门心腹大患诛杀,反而是把自己,置身于绝死之地。
敖坤的意念气机,是越来越近,已经快破入到了云界之内。顷刻之间,就可抵至。
那危机之感,是越来越浓。更有一股强烈的不甘之意,在心中腾起。斗志升腾,毫不觉气馁。
他元梦子,仍还有着几线生机!
“圣王?”
冷笑着,元梦子注目在望了那远方的宗守一眼,眸子深处是杀机更浓。
此乃神皇死敌!道门大劫!
而后就见一点白光,以不逊之前他那任何一枚魂针气势,直迫而来。
有如白色流星,哪怕在这纯白梦境,也显得灿烂无比!
上下四周,渐渐满布白光。
元梦子的坚凝意念,也终于动摇。
怎会如此?
再想起之前那整个梦中世界,一片黯淡的那一幕。
元梦子更是魂念激荡,这一刻是难以自己。
“你是无量——”
那白光已至,元梦子屈指一弹。两股魂力碰撞对冲,僵持了刹那之后,白光这才消散。
元梦子再次闷哼一声,意念却终是从这梦境之中脱出。
宗守看在眼里,也不觉遗憾。只暗暗叹息,这神境强者,果然强横。
自己是以彼之道还治其身,可这一击,居然也仍只是拖延了元梦子片刻,未能伤其分毫。
梦境散去,意念回归。
宗守眼前之景,已换回到了现实世界。接着就见那百里之外,一只巨大龙爪降下。
下方一个身影,正扭曲闪烁,似欲遁走。却被一股力量,牢牢束住,不能逃脱。
而后是‘轰’,一声巨鸣。千里之内,尘土飞扬。
第七四四章 无名进化
那浩荡的罡劲,从远处冲溢开来。一波波散开,百里之地,都全震为齑粉。
两股强横庞大的意念对撞,立时掀起了一阵魂力风暴,四下飞散。
宗守挑了挑眉,在原地极力支撑着,对抗着那些暴风余劲,还有那磅礴魂压。
而后就望见,空中突兀出现的巨大龙爪,直接将那元梦子的肉躯,彻底拍成了粉碎,血末飞扬。
宗守见状,却未现出多少喜意。知晓那元梦子,看似已经肉身碎灭,已经陨落。
可大凡到了这个境界,滴血都可重生。想要将之击杀,哪怕强如敖坤,还需废些功夫。
果然就在那血末快要飘散遁离之时,一团浩大的金色火焰,忽而从龙爪之上,升腾而起。燃烧扩张,把所有的血末,都全数困在其内。
不过这时天际间,又一点青光降下。从不远处的天空,穿梭而至。仔细注目看,却是一道剑光,道韵悠然,又凌厉之至。
所过之处,时空碎裂,金焰散开,威势仅在那龙爪之下。
而那巨大龙爪,也在金焰快要被彻底斩裂的刹那,再次弹起。曲趾一弹,击在那道青色剑光之上。
当‘嗡’的一声巨鸣过后,剑光碎散。龙爪之上,也出现了一道创口,滴落出一丝丝金色的血液。
之后是一点点飞灰,从那金焰之中,往下散落。
望见此情此景,水凌波顿时是一声轻叹。
“真的是身魂俱灭了!你那义兄,当真好狠辣的手段!从此之后,道门再难善罢干休。”
宗守是轻舒了一口气,亦是假惺惺的唏嘘了一句、
“早知如此,真何苦来哉?”
他牺牲如此之大,若还不能将这元梦子诛灭。这一趟,就真是白来了。
至于水凌波,那难善罢干休之语,却全不放在心上。
他与道门,早在一年之前就已是死敌。你死我亡,再没其他的可能。
现在也不过是多添一笔仇债而已,不痛不痒——
见那飞灰散去,元梦子的神魂,再不存于世。宗守又一丝意念,回入到自己的意识海中。
而后就发现,啸日已经从此间退出。不过那只银白巨龙,却仍旧还在。
这只阴龙,只不过是神境初期。可阴龙之属,本就是龙族失去肉身后的元魂,聚阴煞之力所化。除了潜踪匿形之外,最擅的就是魂斗之术。
故此方才与元梦子交手过后,仍是毫发无伤。
在他元魂之中逗留,似乎正是为借他之目,观那元梦子退去之后的情形。
见其身陨,便欲离去。龙身一摆,就回过了头。
宗守心中只觉是怪异之极,他对那孔睿‘护驾圣兽’之语,仍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今日,这头‘阴龙’及时出手。使他今次无惊无险,却是真的。
虽时这家伙鸠占鹊巢,把阿鼻皇座霸占了,确实让人很是恼火。
可若能因此,再得一位神境助力,却还是大赚特赚。
话说回来,这头龙远在乾天山。距离此处,足有十万里地,到底是怎么来的?
意念飞转,宗守面上已堆满了‘热情’的假笑,朝着这头银白巨龙,打了一声招呼。
“龙兄!小弟这里有礼了。”
与先前的态度,是截然迥异。不管是否‘护国圣兽’,总之需要先笼络好。
那银白巨龙明显是怔了怔,而后极不适应一般,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颤。
奇怪的上下看了宗守一眼,就不去在意。摇头‘嗤’的一声,打了一个响鼻,就再不愿去睬他。身影一摆,从宗守身旁,掠身而过。
那龙身游动,使得宗守元魂之中,一阵阵的激荡汹涌。
宗守是狼狈无比,倾尽全力,才把这动荡的魂海,再次稳住。
心里是暗暗破口大骂,发誓迟早有一日,必定要将这头不识好歹的蠢龙剁了,抽筋剥皮!
这家伙,却比敖坤还要傲气一些。
不过这一次,他的意念,却终于是清晰感应。
这头银白巨龙的来去之处,正是通过阿鼻皇座。心神相系,与他的王道之势,几乎合为一体。
“这到底是何缘故?”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也只能暂时放开,意识离开了魂海,再次回归。
那阴龙离去,只用了一息。而此刻周围这片天地,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的巨大龙爪,已然不见了踪影。而那附近数百道魂念气息,都是再无动静,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静谧到可怕。
唯独只有水凌波,是神经大条,毫不在乎。
“元梦子陨落,这道门是真正有难了。”
话说到一半,就见宗守的面色,是极不好看。她不知宗守,才刚在那头‘护国圣兽’面前吃了瘪。只当是这家伙,硬接元梦子一击,也受创不浅。
目中忧色微现,水凌波仔细以灵觉感测,当察觉宗守元神,确然并无大恙之后,才放下了心。
“此战过后,你那乾天山,怕该有几十年的日子好过?”
宗守想了想,而后一笑:“应该能有三十载时光!不止是孤的乾天山,我苍生道不也同样如此?”
一连串的交锋下来,此时道灵穹境的声威,已经是低迷到了极致,可谓是跌落到最谷底处。
元梦子身殒,则更是将其最后一层颜面,也剥落了下来。
接下来这几十年时间,道灵穹境首先要应付中土魔道,对其控制下的诸多矿脉灵山的窥伺。
还要应付大商的打压,太灵宗与道凌宗的步步紧逼。
需得重建在三千道门中的声威,更需应付中土世家,与大商皇族之争——
是再无有可能,对乾天山有什么大动作。即便有,也只是限于他宗守一身,以及敖坤这等层级的人物之间。
此时也无多少余力,再压迫其他宗派。
故此宗守才会说,受益的同样还有苍生道。
其实剑宗佛家,也都如此。道灵穹境无暇他顾,接下来的几十年内,都将轻松不少。
此时宗守心头,亦是一松。
那些灵石赔偿,宗守并不在意。那些参与东临云陆诸多惨案之人,道门也不可能交出。
唯独放在心上的,是不愿再牵连,麾下那些无辜子民。
元梦子不是不肯给他么?那么他宗守,就亲自来取!
水凌波闻言是嫣然一笑,眸中目光流转。
最满意的是宗守,说的那句‘我苍生道’,显然不将苍生道,当成外人。
“不过还需小心。这一战,你伤的只是道灵穹境在云界的权威。道灵穹境万载经营积累,非同小可。数十道门,近百个灵境,一个元梦子,微不足道。此时灵潮大起,最多十年时间,就可恢复如初。更有诸多强者,在界域之外,并未回归。以吾观之,宗守你这一战,还是稍嫌鲁莽。以蝼蚁之身,挑战这等庞然大物,何其可笑?倒不如潜伏爪牙,积蓄实力——”
宗守闻言却哑然失笑,定定的注目水凌波。
“这最后几句话,可是韩师兄让你说的?”
那水凌波气机一窒,面色微显尴尬,然后是神情坦然。
“咱家眼里,也是如此。”
宗守则笑而不言,既不赞同,也未反驳。
道门庞然大物,与其争斗,确然不在一朝一夕。
不过即便要隐忍,也需一个安全的环境。
能战方能和,要迫使道门不来理会自己。只有将其伸探过来的爪牙,全数斩断!
再说这一战的斩获虽少,相较整个道门,确然是不算什么,却可积小为大。
断其爪牙,剪其枝党。
一步步慢慢来,迟早将道门这座巨山的根基挖断,将其推道。
水凌波见宗守神情,就已知这位,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当下是微摇了摇头:“元梦子已亡,宗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继续封门挑战?”
宗守却‘嘿’的一哂,探手一招,把那插在地上的无名剑,抓入到了手中。
一入手就觉微沉,这口剑的品质,似乎又有不少提升。
略一回思,宗守就忆起了方才。那元梦子的元魂碎灭,魂力四散之时。
当时他正在意识海中,试图与那头软硬不吃的‘护国神兽’交流。
不过意念对外,仍有感应,似乎就在那时,元梦子大半的散落魂力,都被吸收到这无名剑中。
却并未回馈给他,应该是被用来淬炼剑身。
这口剑,他至今不知到底是何物炼制而成。初入他手时,只是相当于中品法器。
可当短短这一年之内,那剑刃之凌厉锋锐,已然冲入到了极品层次。
特别这十几日,屠戮数十宗派,诛杀近百灵境。几乎每过一日,此剑的品质,都会提升了一大截。
“好怪异的东西——”
口里轻声低喃了一句,宗守就把此剑一收。而后露出阳光明朗的笑容。
“自然是跑路!再不走,那里边的人,多半就得跟孤拼命。”
即便好似哀兵,也未必不能胜。不过今日之事至此,周围那些旁观之人,再不会坐视。
继续下去,是智者不为!
再说此时他那天障,已然破碎在即,劫期将近,实不宜多留。
自以为潇洒的一拂大袖,宗守正欲遁起。就听水凌波在后面言道:“你那鼻血,怎还不擦一擦?难看死了。”
宗守身影,顿时一阵摇晃,差点从空中跌倒。
第七四五章 陆家老人
当晴明再次从穹境之中踏出之时,那座本来耸立在外的孤山,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自然那元梦子的身形,也是彻底不见。
只能是望见那一片沙尘,以及前方处,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就连元梦子的一丝气机,也是没有。
晴明的心头,是一阵轻颤,手足冰凉。
那股沉重到极致的伤感,以及深沉的绝望,几乎把她的意念彻底淹没。
抱着最后一丝期冀,晴明转过头,望向了百里之外。
却只见宗守的身影,正是在大笑声中踏空而去。
单身只影,气势却凌绝于世!
晴明顿时是牙关紧咬,勉力才没让泪水掉落了下来。
双手紧紧的攥起,指甲扣入到肉内,眸中血红。悲痛之至,气郁难当。更一丝鲜血,从唇角溢下。
无墟战死,梓归子陨落,如今便连元梦子,也已身陨。
这时已有更多的修士,从穹境之中,纷纷涌出。
多不知具体情形,也不知元梦子的身殒。几乎人人都是面色涨红,义愤填膺。
冲出来之后,却已看不见宗守的身影。这些人,先是一怔,而后是面含讥笑,嘲讽之声四起。
“这宗守不是说封门挑战么?此时也不知去了何处?”
“真好大的胆子!只身一人,居然也敢挑衅我道灵穹境。如今还不是逃了?”
“可笑!原来这位云界无敌强者,也会怯懦?”
“诸位!我穹境这万载以来,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此恨不偿,我等还有何颜面,立于此世?”
“依我之见,宗门就该倾尽全力,将之围杀才是!”
说话之人,多是九阶之下。内中几个灵境,却面色苍白。
而仅仅十数息之后,又有几十位道人,陆续是从穹境之中飞出。
也都是灵境修为,神情同样难看无比。其中一人四下看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了晴明身上,遁空行至她身旁一礼。
“晴明师叔!方才万魂灯室内有变,元梦子师叔祖的魂灯,已经熄灭。不知师叔祖他——”
晴明这才心神一醒,而后是木着脸,微微颔首。
“元梦子师伯方才为护我灵境尊严,冒奇险出手。可惜最后功败垂成,方才已经在那敖坤手中陨落!”
这句话说出,却如惊雷一般。使此地数千道灵穹境弟子,都再无人色,面色灰败。
数十里之内,是一片静谧。
而那几十位灵境,亦都是神情更凝重数分。或是伤感,或是心痛。再无人出声——
许久之后,才有一丝丝杂音响起。
“那敖坤远在域外,距离几个世界。来的再如何快法,也需两三息时间。以元梦师叔祖之能,总不可能奈何不得那个魔头?”
“师叔祖这几千年来,素来是都谨慎有加。绝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即便是决定冒险,也该当有几分胜算才是——”
“如此说来,那宗守是接下太师叔祖一击之后,全身而退?”
“此子,当真可畏!”
“这魔头,可谓是我道门大劫!”
“太师叔祖身殒。那么如今我道灵穹境,又到底该当如何是好?”
晴明的心神,是渐渐安寂。而后手握着剑,仰望苍天。
元梦子身死,她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三代弟子。
也是诸人之中,最有资格,掌控穹境之人。
她志不在此,若是换在往日,必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此时此刻,却需当仁不让。
静静的肃立,听着那周围,已经有了些争吵的苗头。
她眸子里顿时杀机闪烁,乱世用重典!此时穹境纷乱,不能再用寻常手段。
元梦子临死之前重托,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
又想起了宗守,这个人,她终有一日,要将其斩于剑下!
与这位乾天国君,不共戴天!
※※※※
同一时间,在云界之东,云海中一个与世隔绝的浮岛之上。
一个临湖而立而七旬老人,正悠悠叹息着,将身前水湖中显出的画面,彻底散去。
依稀可从那波纹中残存的景象之中辨识,这正是道灵穹境之外,此刻的情景。
穹境重地,内外都是阵法密布。特别是那出入之地,尤其如此。
一般人要窥知其虚实,都是困难。
可这老者,却可通过一片平平无奇的湖泊。隔着数万余里,尽窥穹境内外之景。
湖光嶙峋,不过片刻,就已恢复了正常。
老者的目光,却是微微闪动着,若有所思。
那神情既是欣喜,又隐含着几分担忧之意。
良久之后,才轻声一叹,大袖一挥。一张卷轴,现在了他的身侧。
然后以意念为笔,自天地间聚集起一丝丝灵能,直接转化墨液,在这书卷之上挥动。
“二十岁,少主以一人之力,至道灵穹境之外搦战。整整半日,无人敢应。此后接下神境修者元梦一击,自无梦心引术中全身而退,伤势轻微——”
一行龙飞凤舞般的黑色大字,瞬间书就。
而若是再往前观,更可发觉几十行类似的字迹。
几乎是记叙了宗守,所有的生平——
“四岁,公子随宗未然修武,进展奇速!悟性高绝,聪慧之至,一应基础,见而不忘,可举一反三。”
“五岁,迟迟未能凝聚内息。老奴潜而观之,查知公子身具双脉之身,神魂残破,又有天人之障。可惜可叹!我陆家焚空之血,果然不能与七尾天狐这等杂类血脉相融。若继续习武,迟早身亡!如小姐得知,不知是否会后悔,受千年之刑,将公子生下?区区百载寿元,待小姐刑满之时,宗未然已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公子他。更已化枯骨——”
“七岁,公子苦练如故,仍无所成。老奴有感我陆家家训,果然未错。是小姐她错了,人神之间,岂能相恋?”
“——老奴斗胆,心忧公子习武过勤,早早夭亡。故此以秘法封禁,使其不得习武。可免伤损经脉,再无法可救。
“十岁,宗瑜伤公子。宗未然鞭其三百,逐出乾天山。宗未然爱子至深——”
“十二岁,如临海书院,修习魂法。仍无法修成魂力,此意料之中!”
“公子十四岁,奉苍炎殿主之命,前往玄湖世界。两年后回归,才知乾天山经历大变。宗未然被逼入沉沦云海,生死不知。老奴数次入内寻觅,都不见其踪影!”
“——公子经历,却颇令人惊奇。魂武双修,修为突飞猛进,突破人障,灵武合一!老奴深以为异,不知缘由。仔细查其经历,应未有外力相助。螺旋之脉,简直奇思妙想。剑术高绝,竟至魄境。若论心念之坚韧,公子实无人能敌!”
“以雷霆之势,清除叛逆,继承妖王之位,又力挽狂澜,几乎占据半壁东临——”
“十七岁,老奴潜心探查,公子早在一年前。就已拜入苍生道,化名谈秋!”
“以四百苍生玄龙士,大败近千太灵宗六阶道兵。今日始知,少主也有无双将才!”
“十八岁,以我陆家焚空之焱,创出雷烈千华秘术。老奴曾鉴其血脉,我陆家后辈,可为第一等。若小姐得知,必定欣慰莫名!”
“十八岁,少主再成秘法,结成法相金身。是日苍生穹境之内,先光芒大放,后暗不可见。是日,以魂身大败云界剑道第二人绝欲。又天人感应,云界大雪。所有佛寺,都北墙倾塌——”
“闻佛家大日如来,改‘无量光’三字,为‘浩瀚光’。又有传说,佛家未来佛尊位已经更易,由弥勒佛,更为无量终始。老奴斗胆揣测,此与少主息息相关。”
“十九岁,少主一统东临云陆,灭上霄宗!”
“地底深湖一战,力压云界所有英杰,被誉为剑道第一!”
“二十岁,夜魔侵入——”
此后是洋洋洒洒,越到后面,则记叙的越是详细。
就仿佛是自始至终,都是随在宗守身旁。
而前面几行,都是以公子相称。后面那些字中,则全数改以‘少主’二字,代称宗守。
言辞之间,就是恭谨无比。
一行字书就,老者随手一招,就将之收回到袖中。
转过身,正欲返回到身后小屋。那身后湖面,却忽的又水汽蒸腾。
一丝丝汽雾升腾而起,在他身后,聚成了一面水镜。
一个人影,也自这镜内现出。
老者眉头一挑,心神微凛。立时转过身,看往后方。
望见镜内的人影,是一个身着华贵的灰发中年,才暗暗轻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
下一刻,老者的眉目间,又现出几分冷哂之意。
“据说阁下如今,已是被家主赏识,成了一殿之主。此时正是风光无尽之时,怎的有空,来寻我这失意之人?”
“失意?却是老友你自找的,家主对你之看重,尚在我方绝之上。你若有心,最多二十年之内,就可一殿之主。何用来羡慕我?”
那人呵呵一笑,对老者言中的奚落是毫不在意。
老者却听的不耐,直接摇头:“少说废话,直接说罢,到底何事?”
那灰发中年闻言是神情一凝,而后是目现精芒,注目对面老者。
“自然是为少主而来!”
第七四六章 陆家之主
那灰发中年闻言是神情一凝,而后是目现精芒,注目对面老者。
“自然是为少主而来!”
老者的眼神,顿时一凛。气机暴炽,目中凶芒闪烁,如刀刃一般,冷冷盯视着灰发中年。
旋即之后,就又平静了下来。
“少主在云界好的很,自有老朽来照顾。你方绝只管当你那玄炎殿主便是!”
那方绝却笑:“别人不知,我却知前些年陆家遣去云界,观宗未然动静的那一位。早已身殒于你手,一直以来,都是老友你在李代桃僵可对?”
老者怔了怔,而后那神情,是越发的冷肃。仿佛欲择人而噬。
下一刻,就见那镜中方绝摇头:“当初小姐受刑之前托付,照顾那宗未然与少主之人,我方绝亦在其例。心惦少主的,可非是仅仅只有你方绝一人。几年前方绝临生死绝境,是力不能及。如今侥幸,得玄炎殿主之位。自然是不能再有负小姐所托,如今对云界之事,所知当不在老友你之下。自然也知佛门未来之佛,无量终始,也知血剑妖君之名!”
那老者皱了皱眉,面上虽含着怒色,却已明显平静了不少。只是那声音,依然是杀机凛冽。
“那么敢问,如今陆家,可已知少主之事?”
“不知!”
方绝是答的干脆,神色中隐含着讥嘲之意。
“此时陆家之中,又还能有几人,会在意小姐之子?在那些人眼中,少主不过是陆家的一个杂种而已。血脉已毁,注定了这一生,将是一事无成。谁会去真正在意?便是老友你每年代那一位,从云界发回来的那些秘折。除了家主之外,也无人会去看一眼!”
老者的神情,明显一松,似乎彻底放下心来。
“那么方绝你今日之意,是欲将少主。带回陆家?”
一双拳,是悄然紧握。
“恰恰相反呢,老友!”
方绝出人意料的,微微摇头:“在我而言,只希望少主如今的情形,是瞒得越久越好。最好是待他彻底羽翼丰满之时。若是可以,方绝必定倾力遮掩——”
老人闻言,是再次一怔,眼透疑惑之意:“以你的性情,此事好生古怪!”
“这有何好古怪的?”
那方绝是轻松一叹,神情复杂:“当初小姐被拘定刑,参与之人,可不止是有我陆家的世子,小姐的亲兄。族中那几位,又有哪个没有参与?其实当初家主虽气,却本不至此。只因族人逼迫,才不得不亲定重刑。可若是少主回归,这些人又该当如何自处?”
又悠悠道:“佛家未来无量终始佛,血剑妖君,掌握终始,这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大道。二十一岁即将踏入灵境,少主的天资成就,即便是自号神族,掌控八百世界的陆家,又有何人能及?嫡脉焚空之血与七尾相融,自然是错,小姐她确需受刑。可若是换成了九尾天狐,对我陆家而言,却是喜事。这岂非是明示族人,他们错了,不但大错特错,而且是瞎了眼?”
水镜前的老者,是一声冷笑。
那些对小姐落井下石,必欲置之于死地之人,他永世都是记得!
那方绝的声音,这时也再次一顿。
“再者,少主乃是我陆家,仅有的十四位嫡脉血裔之一,是族长嫡孙。天资之高,甚至凌驾于世子之上——”
老者目里,也终透出了恍然之色。他若是到此时,还不知这方绝突兀联系之意,那就真是一个蠢人了。
“——族长之后,我陆家最有机会继承陆家之人,少主他的机会,尚在世子之上!这就是方绝想说的?”
直接打断了镜中话音,老人是冷笑不已:“你方绝倒是打的好算盘!都说你方绝野心大,功利心重,今日可见一斑。只是可惜,老朽却绝不愿世子,踏入陆家那个黑窝!”
“这可由不得你!少主此时,就如沙中明珠,迟早要见天日。他未来到底如何,也需看族长之意。族长若一意坚持,冷离你能推拒?”
见对面老者的眉头,是深深皱起。灰发中年又微微摇头:“说野心功力什么的,我方绝从不否认。身为男儿,便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只是这报恩之心,却也自问绝不在你冷离之下。以小姐如今的情形,若无人在族中据占高位,还有谁人能照拂她?方绝若能使少主掌控陆家,不但可偿小姐造就之恩。我方氏更可在陆家外族中再上层楼,这可有错?”
老人的面上,却仍是不屑之意居多。
“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是为逞一己私欲。将少主置身险地,你方绝于心何忍?”
那方绝却是哭笑不得,却也不曾在意,直接反问。
“我方绝这十几年出生入死,几次大战,险些身陨。至今已为小姐她,减去了二十年苦刑。那么试问你冷离,素来忠心耿耿,又为小姐她做了什么?这几年就这么呆在云界守着?”
冷离的气息,顿时一窒。那面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半刻钟之后,当他气息终于平静下来时。那眼中,却已现出了几分敬意。
“要解去小姐她的苦刑,再多我方绝已做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少主回归。甚至无需回来,能证就无量终始佛位,小姐她就可脱罪!自然,这时间绝不可能是现在——”
说到此,那方绝又一声苦笑:“原本之意,我方绝再努力经营十几年。在玄炎殿筑好根基,再做打算。只是如今看情形,却是难如我愿。老友你当知,这云界,已经容不下他!”
话音落时,这湖泊周围,是音纹震荡。
冷离则是双眼微阖,闭目不语,面貌有如钢铸。
一镜一人之间,气机竟是隐隐对峙。一丝丝锐利罡劲,不断的横空而过。时不时的,将这附近的花花草草,凭空割裂断那湖泊之中。更是如沸腾,掀起阵阵波纹。
久久之后,方绝才终是一叹。
“罢了,依你便是!方绝如今最大愿望,便是令小姐与少主早日相聚。还请老友,仔细再思量一二。”
水镜散去,这片湖泊,瞬时恢复平静。
冷离却唇角冷挑,这是骗谁?
第七四七章 魔道圣女
从道灵穹境离开,宗守就祭起了辟魔飞梭,一路往东疾飞。
这次出来,历时二十余日。先是九幽冥女巩欣然,之后又是与道门之争。
几乎每一日,都是争战中渡过。
即便是铁打的人,也难免有些许厌倦之感。宗守也早有了归意。
水凌波在半途中,就与他分别,返回苍生穹境。
离去之时,却也未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小心’。
宗守知晓其意,淡笑了一声之后,并不回话。
说不只需十数日,他就可再见到水凌波。
而也就在这辟魔神梭,堪堪飞出中央云陆,快要接近辉州之时。
前方空际,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丝气机,隐隐将他锁定。也把这空中的去路,牢牢的遮拦。
宗守皱眉,遥遥望去。却只见是一个陌生女子、无论容貌气质都堪称顶尖。桃花玉面,腕白肌红,艳美绝俗。一袭紧身红裳,把那本来就完美的身形,衬托得更是艳丽诱人。
此女之美貌,几乎不下于那位雪氏圣女。
再仔细望,宗守心中却是一冷,目里分出了几分厌意。
感觉到一丝丝精神异力,在悄无声息的,不断影响着他的心神。
使他下意识的,就对此女生出几分亲近之感。那精致面孔,就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视线无法偏离。
这个女子,与那个雪萱实在太像。相像到了让人厌恶——
凝思了片刻,宗守还是从飞梭之中,现出了身影。
他若要走,这女人绝无法拦住。一个灵境后期而已,哪怕实力稍稍强些。在他面前,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却不防听听,此女半路拦截,到底是因何故——
那明媚女子望见他时,也是眼眸一亮,正儿八经的,朝着他遥空行了一礼。
虽是神态端庄,却也仍给人一种烟视媚行的味道。
“万魔穹境苏小小,见过君上!”
苏小小?
宗守上下看了这女子一眼,而后不自禁的,就定在那胸部处。
知晓自己失礼,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心想你非但不小,反而很大,与初雪可相提并论了。
接着又心中一动,目中锐芒隐现;“苏小小?你是二十年前的那位魔道圣女?”
“咦?”
那苏小小明显吃了一惊,很是讶然的看了宗守一眼。
然后秀手掩着唇,吃吃的一笑:“不意国君,居然也能知奴家之名。只是说魔道圣女,却太过夸张。这圣女头衔,也只限于我万魔穹境一家而已。话说回来,小小的圣女之名,我万魔穹境从未外泄。一直以来,也从不曾在云界行走。不知国君,又是如何知晓奴家的?”
宗守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这名字他不止是听过,而且是如雷贯耳。
此女就如其所言,被万魔穹境安排,一直就是在外域历练。
十二岁就继承了魔道圣女之位,二十年时间,就已经把修为,冲击至灵境后期。
灵潮开始后四年回归云界,而后掀起无数的风波。
此女与其他魔道之人不同,并不滥杀。可却极擅心计,手段更毒辣狠毒。往往杀人都不用亲自动手,无数云界修士,栽在其手中。
圣女之名,整个魔道,都是承认。
与水凌波并称,二人间几乎是争斗了一辈子,不分胜负。
此女提早数年回归云界,多半是万魔穹境,感觉那位灵武双修的武轩靠不住,让这一位回来压场。
其实云界内几个教派,势力早已不限于云界。万年来触手不断的向外延伸,在外域之中,也有无数优秀弟子。
这苏小小,也是其中之一。
“孤到底何处知晓的,苏姑娘无需在意。只想问一句,姑娘到底为何而来?”
话是这么问,宗守心内,却已是有了几分预料,大约猜到了一些。
果然苏小小闻言,也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万魔穹境之内,看来是要整顿一二了。国君消息之灵通,也是在让人讶异。”
话到此处,苏小小就又妩媚的一笑:“至于苏小小的来意,国君又何必明知而故问?国君渡劫在即,也将身临杀劫。难道就不提前为自己,预做些准备么?”
“杀劫?预做准备?”
宗守毫不动容,只深深的看了苏小小一眼,而后也是笑了笑:“如此说在,苏姑娘是不看好宗守这一次灵境之劫?”
“不是不看好!”
那苏小小是直接摇了摇头:“在小小眼里,君上已经是殒身在即,绝不会有其他可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见宗守依然是神情淡淡,似乎并未在意。那苏小小蹙了蹙眉,继续言道:“国君你今次覆灭道家数十宗派,斩杀无墟,间接又使元梦子陨落。道灵穹境如今颜面尽失,威严尽丧。即便不为复仇,重立声威的最好办法,也是将你宗守诛杀。道灵穹境如今实力大损,不能动手。可华云龙玄二位,却已回归在即。小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二位,放过宗守你的理由。即便国君的身后,有敖坤,有龙影,怕也难逃一死!”
宗守微微颔首,这些话说的倒是不错。便是他自己,也同样不觉道门,会轻易放过自己。
“那么苏仙子之意,莫非是万魔穹境,肯助我宗守?”
如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苏小小却避而不答,继续说着:“太灵道凌二宗,要收拢三千道门人心,借国君之人头,是最好不过。便连大商那位元辰皇帝,怕也容不得乾天山坐大。甚至我魔道,让国君见笑了,较之道门的情形,更是不堪。那几个魔道大派,万魔穹境同样约束不住。国君与元始魔宗的恩怨,只能自己解决。剑宗佛门,即便不助道门,此番也会束手旁观。故此小小,也是在想不到,国君有成功渡劫的可能。”
直到这时,苏小小才又讥讽的一挑唇:“孤此不是我万魔穹境,要助国君。而是国君你,该如何向我万魔穹境求助才是!这个世间,也只有我万魔穹境,才能助国君你脱劫。不知君上你,意下如何?”
宗守听得是心中一声哀叹,这女人还真把他的如今处境,道出了七八成。
常理而言,他宗守确已是死定!再没其他的办法。
不过,这也只是常理。
只见对面那苏小小,是眸光璀璨,讥嘲冷诮与期盼之意交杂。宗守又觉暗暗好笑:“那么依苏姑娘之意,是要我宗守拜入魔门?最好是要有心神禁制可对?不知那血云骑要不要?乾天山,也需足够魔教中人是否?每年又需提供多少妖族之奴?多少血祭之物?”
那苏小小开始还略略有些欣喜,可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柳眉蹙起。
最后果见宗守,摇头一声冷哂,神情淡淡:“在孤动杀心之前,可以给我滚了!”
苏小小闻言是彻底怔住,明显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宗守。
此间的气氛,又渐渐寂冷了下来。数息之后,才强笑了笑。
“国君的性情,还真是有些特别!宁直不弯,也不顾后果。也罢!君上既然不愿,小小也不强求。不过还请君上再考虑一二,二十日之内,小小此言,都是有效。”
说完之后,也再不留恋,果断的遁空离去。须臾之间,就不能觉其气机何在。
宗守则是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意念冥想感应。至那层障膜之前,可觉其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裂口。比之几日前,扩大了整整十倍。
这就是接下元梦子全力一击的后遗症,天障已裂。而且再无法停止,不断的扩大着。
即便什么都不做,停下修行,也只需三十日左右,就会引发天劫。
这一次,还真是被逼到了绝境。连半点回圜的余地都没有。
思及从那道灵穹境离去之时,那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恶念,宗守眉头就更深深紧皱。
这些人,似乎也料定了他这一次,必死无疑。
那些杀意,居然毫不遮掩。
哪怕是他,才刚刚使元梦子身亡。威势之盛,到了极致,也未能将之震慑。
左思右想,都无什么良策。这已超出他能力之外,除了入苍生穹境之外,就别无他法。
不禁是自嘲的一哂,在那些人眼里,他宗守就仿似流星。虽是璀璨耀眼,光辉难有人及,可陨落的速度,同样也是快极。
思及此处,宗守双拳,又猛地一握。气劲冲荡,浑身骨骼都发出‘毕剥’爆响。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为这时候想起来,却是如此的让人不爽?
渡劫之后,迟早要这些人好看!
旋即又挑了挑眉,使胸中那怒念,又一次平复。
宗守也再一次哀叹出声,知晓胸中有这念头。非是他城府不够,养气的功夫不足。而后劫期邻近,心魔开始了浮动。
心境不平,才有了这暴虐念头。
正这般想着,后方处却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一次,多谢了!”
不用回头,宗守就知这是敖坤无疑。却是暗暗腹诽,怎么这些高人,老喜欢在背后吓人?
也不转身,只好奇的问:“谢倒不必,能有诛杀元梦子的机会,宗守绝不会错过。只是一直就想问,敖兄与道家,似乎是死仇?”
第七四八章 外甥何在?
“谢倒不必,能有诛杀元梦子的机会,宗守绝不会错过。只是一直就想问,敖兄与道家,似乎是死仇?”
“不共戴天!”
那敖坤的声音淡淡:“既然不能将敖坤降服。那么我与那人,不是他死就是吾亡!”
宗守心神一凛,这才释然。
一直便在奇怪,他与道宗不死不休,乃是因乾天山崛起太速之故。
那么敖坤,又是为何?
真是为报恩?可也不至于,不留半点退路——
就譬如方才那元梦子,若是为助他。重伤此人即可,废其修为也是同样。
未必就定要将之诛灭不可。
这一次道灵穹境之行,更与敖坤,脱不开关系。
心中倒没什么恼火之意,虽有被这家伙当枪使的嫌疑。
敖坤才刚离开云界,道门就突然对东临动手。
这种种情形,都令人生疑。
不过这些日子,他也是想清楚了。乾天山与道门,跟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若是那位神皇,与他宗守,真的无法共存,那么定然是要有一场生死之争,早换而已。
既然敖坤说了个谢字,就分明有了坦陈之心。
沉默了片刻,那敖坤接着又问:“这一次,你是准备去苍生穹境渡劫?”
宗守苦笑,他还能去哪?既然已打定了主意,要依靠苍生道,那么又何必藏着掩着?
苍生穹境内渡劫的环境,可比乾天山要好的多,也更安全。
若是在乾天山,怕是少不了一场大战,他也不愿再连累乾天山子民。
却不意那敖坤,又语音悠悠道:“其实在外,也是一样。东临之内,无论是何处,敖坤都能护你安然无恙。不知守弟,你可肯信我?”
宗守眼神一凝,回过了头。只见那敖坤,是目光清澈的注目过来,带着一丝恳切之意。
怔了一怔,宗守就哑然失笑,
倒无什么怀疑之意,记得他初见这个义兄时,就莫名奇妙的有着一种接近极端的信任,即便如今,也未减分毫。
知晓敖坤,绝不会害他。
唯一使他疑惑的,是敖坤到底哪来的把握?
这次道灵穹境回来的,可不止是华云,龙玄两人。
元梦子身殒,只怕更要惊动那位至境道祖。
略一思忖,宗守便已有所悟,眉梢间掠过了一丝的喜意,欢欣莫名。
“可是师尊他已经突破,已入了至境?”
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可能了。
若真如此,那就真是惊喜,可喜可贺!
前世之时,谈秋不过一个七阶天境,接触不到这些绝顶强者的信息。
这一世,也直到加入苍生道之后,才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知晓整个界域之中,圣人数百上千。
可到了至境,世间已知的绝不过四十之数。至于再其上的真境,这一域千万世界,到底有没有都是未知。
据说万载前,云界中只有羲子,到了半步真境的层次。
却还未来得及踏出那关键一步,就遇围杀。道魔佛儒四教,甚至还有无数不明身份的外域修者。
这个时代,还不知谁能够有如此成就。
不过一旦入了至境,那就是踏入这一域世界,最顶尖的修士之列,
即便还有强弱之分,却已不是本质差距。
这才是真正能够依靠的靠山,从此云界之中,他宗守只需不是得罪那些极了不起的人物,几乎可横着走了。
却更欣喜于龙影,能够达成所愿,寿元之危,迎刃而解。一入至境,几乎就已是道之极致。可长生极视。除非是极特殊的情形,否则是不死不灭。
即便被人斩落,不久之后,也会重现世间。
不过敖坤闻言,却是笑而不言。既未否认,也未肯定。
宗守已认定了就是如此,也再懒得再问。
“那么华云龙玄二人,敖兄你又打算如何应付?”
不止是这两人,道门在云界。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两位圣境。
据说重光重伤,一个月后,也不知能否痊愈?
话音未落,就望见敖坤眸子里的那抹森冷之意。即便以宗守这般坚毅心志,也不禁是打了一个寒战。后面的话,也只能是戛然而止。
心中仍是疑惑,敖坤踏入圣境,才不过数年。到底哪来的把握,敢以一敌二?
似乎更对这华云龙玄二人,有着刻骨铭心的憎恨,这三人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却明智的不再出言,即便是义兄弟,有些话也是不能问。肝胆相照,在旁默默支持便可,又何必定要寻根究底?
至于敖坤,到底是打算如何应付那华云龙玄二人,他也不打算去管。
既然这家伙这么说了,他也就信了。
这般想着,这片云空中,又恢复了寂静。可正当宗守准备答应时,却听旁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还没恭喜守弟,这门阴阳撼世灵决,又有了不小进境。阴阳相生,元阴元阳又复平衡。已可修行至仙境而无碍,莫非守弟已收了一女入房?让我猜猜,可是那弱水?”
这言语突兀之至,宗守话音未吐,就被呛住,连忙几声咳嗽。
那敖坤却似笑非笑:“我还以为第一个是你那瑶妃。此女天生不凡,身具异气,上应星兆。若然与你双修,必定能使守弟你修为大进——”
“胡说八道!”
宗守神情更是尴尬,冷哼了哼:“别以为你是孤义兄,就可胡言乱语!”
孔瑶与弱水不同,弱水虽掌暗卫。身份去是他侍女,与初雪一般。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天生就是他的妾侍,别人也是这么看的。
可是孔瑶,那女孩虽是至今都还挂着瑶妃的头衔,不过可能么?
没把他恨入骨髓,就算很不错了。
至于那双修什么的,是想都没想过。也不愿有什么流言蜚语流传,使自己这位首席大将,对自己更加憎恨。
敖坤摇了摇头,也不生气:“只是想提醒守弟,你如今已时间不多。这云界之中,已容你不下。”
宗守神情一肃,这倒是真的。
云界之中,他也确实是呆不下去。无外是树大招风,众矢之的。
与道门一战,固然痛快。却也同样使无数人,为他而心惊胆战。
“守敌你体内阳气太盛,阴气孱弱。勉强平衡,却维持不得太久。以你之根基,料来无需多久,就可踏入仙境。那时又该当如何?总不可能在域外,再找女人?是寻蛇女?还是夜魔族?仰或那罗刹族?象女族?口味重了些。你义兄我只是为你担忧,莫要不识好歹!”
言语之间,满含着调侃之意。
宗守也同样一乐,笑容灿烂无比:“这个就无需义兄你来操心,宗守自然省得。大不了回去之后,就夜夜笙歌便是!”
这次却轮到敖坤一愕,夜夜笙歌?总共才不过三十几天时间,即便是夜夜笙歌,毫无节制的‘采阴补阳’,又能有什么用?
接着就又见宗守得意一笑:“莫非忘了小弟手中,还有宙书?这次在中土,小弟恰好也寻到不少灵石,细细一算,足够所需了!
敖坤顿时无语,已然领会其意,深深的看了宗守一眼,而后摇头。
这个家伙,实在是无耻!
※※※※
数日之后,乾天山城的山巅。一张无辜的茶几,在巨力轰击之下,蓦地粉碎。
轩辕通气焰嚣张无比,神情蛮横霸道的站在大堂之中。
而在轩辕通的上方主位,轩辕依人神情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身上还穿着那身用来炼丹的法袍。宗守也同样如此,低敛着眉,强自压抑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整整三年!一个一天到晚在炼丹,一个不是到处跑,就是在修炼。可老夫的外孙呢?外孙何在?”
怒声咆哮,传彻了整个乾天山殿。虽是君臣有别,不过这时,仿佛轩辕通,才是这宫殿的主人。
殿外的那些侍女侍卫,早已经是面色涨红,一些更忍不住‘吃吃’的笑。把耳朵竖起,听着里面的大骂声。
轩辕依人已是羞涩到快要钻入地底去,低眉顺眼不敢说话。
宗守也是同样,他方才是从练功房里,被轩辕通强揪了出来,差点没走火入魔。之后也被训斥的极狠,这时候自然是闭嘴为佳。
谁让这轩辕通,不止是他岳父,还是他父亲结义兄弟?
“君上,你们夫妻二人,也实在是——
林诗娜坐在殿中一旁,轻声一叹,仍旧当着红脸。不过这时,也是身泪俱下:“守儿他每天在外闯荡,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叫我们该如何是好?”
“总之我那外甥出世之前,依人你不准再炼丹。君上你也最好别去修炼!”
蛮横的说完,轩辕通就气呼呼的大步踏出了殿外。林诗娜倒是想说什么,却被丈夫,强行拉走。
轩辕依人的脸,一时是变幻不定。宗守在旁也不客气的,把轩辕依人一把抱起。
“岳父之命,不能不违。还请娘子见谅!”
轩辕依人则是神情挣扎,数息之后顺从的抱住了宗守的脖颈。
“今日只能两次!”
言语间很是坚定,宗守是无语了,他双修每日只需一次即可。每日最后求更多的,是依人你吧?
懒得答话,直接往后走入寝殿。却只见床上,弱水迷迷糊糊的醒来。
看着二人进来,立时一惊,就欲逃走。
轩辕依人却立刻气势剽悍的往弱水一指:“夫君!还不给我拿下,别让她给逃了!”
“谨遵夫人之命!”
宗守得意一笑,狐尾漫天张开,向弱水伸展而去。
第七四九章 让我死吧
宽达十丈的大床之上,此时满斥着淫靡气息。
粉红帐内,弱水那洁白的肢体,正如蔓藤般纠缠着。娇喘之声,勾人心弓弦,也动人之至。
“呼!那里,不行了,弱水,弱水都快要坏掉了!嗯,还要——”
宗守抓着着弱水那柔若无骨的腰,猛力的冲刺。只过了片刻,弱水就是身躯不能自控的轻颤,秀手双足猛地收紧。呻吟之声,亦是猛地止住。
宗守也及时停下了动作,把弱水紧紧的抱着。在她耳旁,轻言细语着,不断的轻抚其背。
这丫头是天生媚骨,只是这么抱着,就让人是欲念大炽。
可当片刻之后,当那高潮的快感渐退。伏在他肩上的弱水,却是低声涰泣了起来。
宗守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轩辕依人早已经瘫软在了一旁,这时却也是娇弱无力的直起了身,从背后抱住了弱水。然后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宗守:“都是你!一点节制都没有!荒淫无道!”
宗守哑然,只能是翻了翻白眼,是委屈之极。
天可见恋,他宗守虽是好色,可也没到索求无度的地步。
要不是依人弱水都不肯依,这一次的‘大战’,早就该结束了才是。
有些不爽,宗守朝着比了依人比了一个‘十’的姿势。
昨天夜间,轩辕依人,一共向他整整哀求了十次。
每次要结束时,都是哀求着宗守继续。
自然宗守也绝不否认,他本人亦是乐在其中。
轩辕依人见这动作,气息明显一窒。然后就又梗着脖颈,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是天狐之血了?还有那什么阴阳撼世决!明知那些手段,能让女人欲仙欲死,也不收敛些?实在可恶”
宗守一叹,气焰又被重新压下。他能有什么办法?阴阳撼世决是自发循环运转,平时还好,可每当交合之时,就管束不住。
正欲把弱水,从怀中推开。却发觉弱水四肢,是死命的抱着自己,推之不动。
下方那温热的溪谷,一直把他的分身,牢牢的紧套着。内中是泥泞无比,湿润的膣肉蠕动,不断的收束压迫。强烈的快感,冲入魂念间,也使人兽血沸腾,也欲罢不能。
耳旁更传出了弱水,那如蚊蚋般的抽泣声:“弱水还要!不要管我!少主,今天让弱水死了算了——”
宗守顿时只觉那下身,愈发的坚挺。
而轩辕依人也‘噗嗤’一声,狠狠的捏了一下弱水的面颊。
“好不要脸!好淫荡的弱水,亏我刚才还想为你讨个公道来着!”
宗守心中腹诽,你轩辕依人也好不到哪去。面上却温柔的一笑,手按着弱水身上几个穴位,轻轻的按抚着。使弱水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能够感觉,这女娃真的是到了极限了。再继续的话,对弱水而言,那就非但是没有半分补益,反而伤身。
才刚把弱水安抚好,宗守却又忽然一道炽热的目光注目过来。
宗守斜目看去,只见轩辕依人的眼神迷蒙,此刻是满斥着情欲之意。
啧!这个丫头,当真是不知死活!
※※※※
又盘肠大战了十余个回合,把依人弱水两个,治的彻底服了,终于不堪再战,宗守才终于能从床榻之上脱身。
却没去闭关,而是出了乾天山,往南飞遁。两千里距离,几刻钟即至。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到了虹港。
此时这里整个城池。都是披麻戴孝。
虹港虽是最早受袭之所,也是那道门全力打击之地。
似是知晓此处,才是乾天山最重要的港城,下手也最为毒辣。
百六十万人的死伤,有一成是虹城之人。
宗守悬停在空中,是神情默默,看着那下方。
时不时的总能看见一些送葬队伍,正抬着棺椁,往城外兴趣,
哀泣之声四起,宗守双臂,是不自禁青筋暴起,神情沉重。
他回来的这几日,每天都会抽出不少时间,去东临受灾的各处看一看。
每当望见这情景,就再不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道门十数万弟子固然无辜,那么他这些子民,又何曾得罪过道门,有过罪孽?
深呼了口气,平抑住了心绪。宗守又眺目远望,看向那些废墟。
一些地方,已被道门修者彻底扫平。
此时正在重建,进度不错。已经有部分,已休整妥当。
周围各处荒地之上,也都立着不少帐篷,容纳那些暂时无家可归的灾民。
还有救济施粥之处,发放着各种饭食,井然有序。
正觉满意,宗守随即,就又瞳孔微凝。只见那任博,正立在那废墟之中,高声训斥着一些官吏。
也未怎么深思,宗守就一个闪身,到了任博身侧。
那任博怔了怔,而后笑着朝着宗守一礼:“好巧!君上可也是来看此地灾情?任博方才已经查过,此地官吏,都还算尽职清廉。君上的抚恤与救济,都已经顺利发下。并无遗漏,也没人敢贪渎——”
宗守眉头,却仍旧紧凝。目光如刀,上下打量了一眼任博。然后是毫不客气:“我说任老头,孤先前不是给了你三月时间休养?你这时候不在家呆着,跑到这里来做甚?”
任博愣住,而后失笑:“君上是担心臣的伤?伤势早就好了,孔睿与明丹老人,都说臣损的是内元,即便是服用延寿丹也无用。四十二年时间,过一天少一天。任博只嫌少,哪里还愿呆在床上!”
宗守闻言是猛地一咬牙,而后冷哼了一声,大袖一拂。
“罢了!随你便是!”
这个人,真是不识好歹!那延寿丹确实没用不错,便连他在项王墓中寻到的紫极丹,也是没用。
不过轩辕依人,这些日子闭关炼丹,正是为这老头,寻一救治之法。
任博却‘呵呵’的笑,似乎开心无比。
“其实君上,实无需如此!臣这一辈子,能遇到先君与君上这样的明主辅佐,尽展己才,已是万幸。即便当时身亡,也无遗憾!”
那神情间,是真的洒脱无比:“人生苦短,是因有未尽之事。臣已知足,故此并不奢求。”
第七五零章 华云龙玄
宗守是气的一乐,心忖我是巴不得你早点不管钱袋才好,谁会为你性命担忧?
既然任博对寿元之事看得开,他也懒得再去管。
直接甩袖而去,宗守又四处随意看了看,便再次遁空离去。
这虹城既然有任博亲自看顾,料来是无有太大问题。
而当他离去之时,这城中之民,似乎已知晓他到来。
整个城内,都发出真正欢呼之声。
宗守心情,却更差到了极点,面色也阴沉似水。既有任博之因,也有那些死伤灾民之故。
再复北行,直到辟魔神梭遁飞到了数百里之外。宗守心中,才好过一些。
远出已可遥遥望见,一座大约五百丈高的高台,正耸立于一处平原之上。
远远可见,那处石台还正在修建,一块块巨石,不断的往上堆彻。
有无数人,在此处辛苦劳作着。
此是乾天山与虹城之间的一处无人荒原。正在修建的,则是登天台,乃他渡劫之地!一月之内,要修建整整九百丈,且构画出一个完整的灵阵。
整个工程,就等如是在平地之上,堆积出一个小山。
换作其他地方,这必定是劳民伤财之举,是亡国之兆。
不过宗守既未动用国库,也未征发徭役。一切都从自己腰包里掏钱,材料是买来的,人则是用钱财灵石雇佣,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各处地方的民壮,反而是趋之若鹜。
自然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杂音。
东临云陆繁华,此时已是有不少儒家之人,远渡而来。为此事没少说他滥用民力,骄淫奢靡。是自取灭亡。
不过这也只是私下里的评论,不痛不痒,不用在乎。
这便是国君的好处,必要之时,一国之中的人力物力。都可引为己用。
那石台之外,则是一股股凝整厚实的煞气,直冲云霄。
整整有四十万大军,汇聚在此,包括那血云骑在内。
与道门之战,血云骑与玄狐铁骑都损失不小。好在乾天山如今的底蕴深厚,几天之内,就已补充好了人手。
经历十数次大战磨合,两只骑军若不计算新人,战力是不降反升。
当宗守在那高台之上降落时,就见孔睿,正是仔细观察着,一处还未完成的灵阵枢纽。
对宗守到来,也不意外。只平平淡淡,行了个君臣之礼。
“臣请君上勿忧!这登天台只需半月可成。绘制的灵阵,至今还未有误。二十日之后,就可将乾天山龙脉,暂时引聚至此。”
宗守也不置可否,把灵念散开,覆盖百里。半晌之后,才认可的点了点头。
确如孔睿所言,一切都是进展顺利。是愈发的感觉这位便宜岳父,极是了得。
不止精通术数之血,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绝不止简简单单的灵境。那阵道造诣,亦极其不凡。更精通调度筹算,这偌大的工程,百万余人,无数的材料。竟都是井然有序,流畅无比,毫无半分混乱。
短短数日,就将这方圆十里的石台,堆彻到了五百丈,可见其能。
乾天山那边的龙脉,也确实在被吸聚过来。
只是‘借用’而已,宗守倒非是欲借其力渡劫。
而是在渡劫之后,需得足够的灵力,来淬炼肉身。
他不愿在乾天山伤及无辜,就只好把附近的地脉,都暂时搬迁在此处。
这也是他选定的,与道门与元始魔宗大战之所。
一个月时间,会有更多的道门强者回归。弱水也探到了确实的消息,元始魔宗,这次亦会倾尽全力。
负责辅佐宗凌,指挥修筑这石台的,是孔睿。而在此督工的,却是虎中原。
只是当见到宗守之时,那横刀一般的浓眉,却是打着结,愁意满怀。
“君上,这次天劫——”
话音顿住,一时之间,虎中原竟是不知怎么说才好。
那虎目中,全是血丝。满含着焦急,又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只能低声咕哝道:“难道就没法避开?要不掉更多兵力也可!”
宗守都不用想,就已知其意。此时整个乾天山城,都是这样的悲观气氛。
知晓他其实已拜入苍生道门下,是少之又少,只有轩辕通与虎千秋这寥寥几人。
虎中原不在此例,偏偏又能知,那些修界宗派的大致动静,自然是为他忧心无比。
“劫数有定,怎能轻避?”
孔睿在旁听得是摇头失笑:“君上天障已破,已无法逆转。此是可喜之事,何需忧心?此时乾天山各处捉襟见肘,四十万君已是足够。臣曾仔细测过,可断定此次君上,必定是有惊无险!”
虎中原听的是直皱眉,他素来就不信术数之道。
哪怕此时东临,已经把孔睿的本事,传的神乎其神。
不过对这位左都检点之父,还是尊重的。不敢反驳。于是只好游目四顾,用眼神寻求支援。
统率血云骑驻守在此的宗原没去理会,只奇怪宗守,怎的不会苍生穹境?
只知宗守,选此地渡劫,必有其因。
反倒是另一旁的宗凌,也出言道:“话虽如此,我等却仍需再尽力筹谋一番。君上得罪道门太狠,不能不防。最好是寻个万全之法!君上乃我乾天支柱,绝不能有失。哪怕是我乾天投靠魔门,也需使君上安然渡劫1”
宗守仍不置可否,游目四顾。而后那目光,就忽的定住。
那是几十里外兵营之中,一个穿着炼银甲,正在指挥布置营地的少女。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孔瑶蓦地回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先是面色微现羞涩的偏开,旋即就又觉不对,又猛地把头偏回,狠狠的瞪了过来。
宗守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微动。这女孩,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却没去细想,转目又看向了那灰色的天空。
忖道二十日之后,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是自己成功踏入灵境?还是如那些人所愿,在此地身殒?
他那师尊突破之后,已经是云界中诞生的第七位至境。
这次不知是否能回归?
昔年的剑中之首,九九龙影剑,王者归来——
※※※※
十万里外,当华云从虚空中,踏入道灵穹境之时。只见这整个穹境,都是安静的可怕,充斥着肃杀之气。
数万门人,都恭肃有加的,列队在两旁。
那几十位灵境,亦是如此。按照修为高下排列着。
精神还算不错,尽管那面色不同。有人欣喜,有人烦忧,还有不少人满含怒意,都压抑不敢言。
却惟独不见他想象中的混乱——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百余颗人头,挂在那穹境道宫的门口处。
距离不足千丈,是如此的惹眼。其中两人,华云还曾见过。乃是道门最近较为出色的后辈,实力已至灵境。
道灵穹境这万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等情形。
华云目光闪了闪,而后看向不远处。位居众人之首,正躬身行礼的女冠。
“你可是晴明?”
华云眸光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怒。
“琨铭师兄之孙?如今代掌道灵穹境?可否告知本座,这些头颅,是怎么回事?”
晴明面色毫无变化,神情也是恬淡:“挑动门人内斗,不遵宫主钧令,晴明以门规斩之!”
华云听得一笑,声音里渐渐含着几分危险意味:“罪名倒是不错,只是你可知。但凡灵境修为,即便是真正道宫之主,也不得任意斩之?”
数万人的气息,顿时一窒。已是有些人,面含喜色。
那晴明却仍不动容:“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晴明若错了,甘愿受罚!”
华云的眉头一挑,仔细注目,看不到半分畏色,而后竟是大笑出声:“好好好!好一个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愧是琨铭师兄后裔,元孟子陨落前,把道灵穹境交给你来掌管,真是我道门幸事!”
声音震荡,使这十数里内,都是颤动不绝。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经是承受不住。
而当华云,那刚强磅礴,又愤怒到了极致的意念散开。那数十灵境,也都是承受不住,纷纷跪倒在地。
眨眼之间,就只有晴明一人站立。
“尔等实在可恨!”
声如滚雷,宣泄着那滔天怒意。华云面上,也是在抽动。
他面貌二旬,宛如翩翩少年,面如冠玉,俊美无比。
可这时候,却是显得狰狞扭曲,戾气横生。
“那宗守之事,我已知之。此人乃是天地之异数,无敌此世。无墟倾尽全力,也不能将之斩杀,反而为我道门血劫,自己身殒。此乃力不能及,故此怪不得你等!然则,然则——”
一连说了两个然则,那声音愈发严厉,气势也更是霸道!
意念碾压之下,此地所有灵境修士,都是口溢鲜血。
下方的青石地面,也片片碎裂。
“然则道灵穹境,正势如累卵。危在旦夕之时。尔等居然还有功夫内斗,争权夺利?”
华云须发怒张,此处数万门人,亦都是心惊胆跳。
不过也就在时候,华云的身后,又传出了一个轻柔婉约的女子声音。
“夫君!这些人多半都是身不由己,你又何必与他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