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后事
崔家夫人一直待到月入中天,将近宵禁才不舍的走了。
丫鬟过来服侍崔十一歇下,便去隔间。
夜半,崔十一忽然惊醒。
她睁开眼,正看到一人立在床帐边,她低唤了声。
来人一把撩了帘子,低声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崔十一放松下来,道:“八兄,你终于来了。”
崔八唔了声,靠边坐定,道:“我就出去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崔十一苦笑,道:“不是我想这样,是有人想要我们死,我只是反击而已。”
她道:“我猜,该是我早前偷听,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才杀人灭口。”
崔八抿了嘴,道:“我已经查过了,杜家确实有些猫腻。”
“不过这事藏得有些深,一时查不分明。”
“不急,”崔十一笑得有些虚幻。
“我已请托阿娘,过两天,族里便会向徐家施压。”
“宁氏定会下大力气去查,”她道:“若你查出什么,便想办法透给她。”
“这种事情,总是自己查到的才更相信。”
崔八默了默,道:“便是为了此,你便伤害自己吗?”
崔十一低笑了声,道:“你都知道了?”
崔八道:“齐管事本是想帮忙,不想把你弄成这样,这些时日他日夜不得安宁,已经病倒了。“
“不干他的事,”崔十一着急的拔高了声调,又极快落下。
隔间里,丫鬟听到动静起身道:“娘子。”
崔十一低唔了声,道:“没事,你睡吧。”
丫鬟重又躺下。
崔十一道:“你帮我与他说,这事是我想做的,让他别自责。”
崔八没有答,反而将身体微倾,几乎耳语的道:“萱娘呢?你送去哪儿了?”
崔十一摇头,道:“你随四郎也有些时日,他最信任谁,你难道不知道?”
她道:“如今徐家内有暗鬼,外有贼狗,我想了又想,除了那里,我真不知还有哪儿最安全。”
崔八缓缓起身,表情微冷道:“家里也不安全?”
崔十一道:“经过此事之后,崔家与徐家关系定然不会像从前一般,家里定会有人因此生出怨言。”
“便是有你们护着,也难免有所疏漏。”
她道:“萱娘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我不想她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
“且崔家娘子有什么好?”
“人的一生好短,还是活得自在些好。”
崔八垂下眼,想了一会儿,道:“你把她送去江陵了。”
崔十一笑了笑,闭了眼,道:“八兄,我已把能做的都做了,以后就拜托你了。”
崔八快速的眨眼,将涌出的泪花眨散,道:“你放心,我定要那对狗男女死无葬身之地。”
“说定了,”崔十一摊开手掌。
崔八轻轻握着,两人拇指对在一处。
就如小时两人约定时一般。
崔十一勾起嘴角,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崔八动也不动的坐着,直到天色微明,才翻出窗棂,消失与花树之间。
崔十一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
待到睁眼,已是天色大亮。
她喝了药汤,待药劲上来便闭着眼养精神。
很快的便是一天过去。
丫鬟时刻盯着她,见她没再烧起来,才放心下来。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有些是崔十一带来的,但更多的是徐家的。
如今徐四故去,小娘子又消失无踪,若崔十一也不在了,崔家陪嫁来的自然可以回去,但他们这些崔家老人就只能打发去外院或是庄子等地。
徐家世代延绵,从来不缺家生子。
她们这些人一旦离开,再想回来便是难如登天。
如此休养几天,崔十一精神好了些,便开始考虑这些人的去处。
他们好歹精心伺候她和郎君些时日,若就此撒手,她心里难安。
她想了半日,把院中人全都聚到一处,让丫鬟将自己压箱拿来,道:“我现下这般,你们也是见到的。”
她道:“徐家的规矩,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众人抿了嘴,没有吭气,但眼神却在闪烁着。
崔十一道:“我嫁来徐家便受你们照顾,我心里感激,却无力回报。“
她指了指面前的小匣,道:“只有拿些银钱聊表心意。”
丫鬟和婆子们皆讶了下。
崔十一微笑,道:“以后是脱籍,是打点走动,步步高升都随你们。”
“指望你们能记得这段情谊,如此也不枉咱们主仆一场。”
众人闻言,当即跪倒,连连道谢。
崔十一示意丫鬟将银钱分了,而后躺到了歇息。
又两日,宁氏与一个偶然查到马颖的丫鬟似乎常去外面走动。
崔十一出门那天的前夜,那丫鬟还去前院与一小厮说话。
对于马颖,宁氏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之所以容忍,无非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
但现下,涉及到其他,其中还危急到徐家的子嗣。
这宁氏便不能忍了。
她当机立断的命人将小厮扣下,并命管事不论何种办法,务必把嘴撬开。
管事得令,出手也就没有顾忌了。
小厮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却只翻来覆去的说柑香要她带香果居的点心。
管事无法,只得回禀给宁氏。
宁氏冷哼,道:“既如此,那就派人去香果居,我倒要看看,那里的点心是有多好吃,怎滴就能勾得个大丫鬟低三下四的讨好个跑腿的小厮。”
管事领命,带着人出府。
内宅里,柑香莫名的眼皮直跳。
马颖正给徐九剥虾。
待到最后一只剥干净,她抬手。
等了半晌,也没等来湿帕子。
“柑香,”她皱起眉头唤道。
柑香急忙将帕子叠起,小意的帮她擦手。
马颖不想在徐九面前表现的太过,便拿过来自己擦。
徐九慢悠悠的将虾肉吃光,方道:“颖娘的手艺渐长,这下鲜中带甜,格外的好吃。”
“喜欢,下次我再多做点,”马颖笑得温柔贤惠。
徐九柔情无限的握了她手,道:“此生,我最幸运的便是遇到你,并与你携手。”
马颖看了眼屋里环伺的丫鬟,俏脸微红,还是小声回应道:“我也是。”
第五百四十四章 拿走
又半日,小厮已被折磨得出气多,进气少了。顶 点 X 23 U S
为了活命,他将自己与柑香相识相处的经过夸大的讲了出来。
管事将口供呈给宁氏。
宁氏只看了两眼,便瞧出其中猫腻。
但她佯作未见,只派人去抓柑香。
管事带着婆子浩荡赶去小院的后罩房。
徐九本已在这儿歇了,听得来人,又翻身坐起,道:“什么事?”
管事恭谨回禀,言奉了夫人令前来,要拿柑香回去。
徐九诧异,道:“拿她作甚?”
管事看了眼马颖,吞吐不语。
徐九怒道:“有话就说。”
管事只得说是与小娘子有关。
“萱娘?”
徐九看向马颖。
马颖摇头,心里却因为涉及的人选咯噔一下,只她惯会遮掩,见徐九望来,立时露出一脸茫然。
徐九皱了眉,想要回了。
管事上前两步,低语道:“小人只是请柑香回去询问些事,若无事,定送她回来。”
徐九心里是相信马颖的,便点了头。
管事陪着笑,客气的请柑香走一趟。
柑香心里有鬼,当下惊恐的看向马颖。
马颖也是不愿的,但为了表明她全然不知,她只能嘴角带着笑,柔声道:“你且随管事去,不用怕,没事的。”
柑香微张着嘴,脚下磨蹭着不肯动弹。
徐九见她畏畏缩缩,顿时不满起来。
马颖转了眼眸,瞪着柑香,暗暗使眼色。
柑香看得分明。
想想马颖的手段,她只得往前挪步。
管事也有耐心,就等着她慢吞吞的出了院子。
待到出了院子能见的范围,才冷声道:“把她拿下。”
柑香一惊,急忙要跑。
但她去路被阻,又被包围着,哪里能跑得脱?
没跑两步,便给婆子们拿下。
管事道:“把她押去地牢。”
这是连夫人的面都不打算让她见了。
柑香想也不想,张嘴就要大叫。
却被就有经验的婆子塞了嘴。
她支吾着,想要挣脱被钳住的胳膊。
管事冷笑道:“再挣扎,若是扭断了,你觉得你主子还会要你?”
柑香顿了下。
婆子们抓住这一瞬彻底控制了她。
柑香反应过来时,已被绑了个结实。
众人绕过人群,快速的把她带走。
管事一直跟在后面,确定没有人看到,才闪进地牢。
牢房里,所有物什皆已经齐备,便是奄奄一息的小厮也被绑在边上。
看到人,柑香顿时明了,管事是已经掌握了确实证据,才去小院带她来的。
柑香脑子快速转着。
有小厮在,她定然是拔不出来了。
酷刑残酷,只看他身上的伤痕,柑香便知,自己是熬不住的。
她随着婆子缓步来到紧嵌入墙中的铁环前。
婆子松了绳子,扯着她胳膊就往铁环里送。
就在套的一瞬间,婆子的注意力转动铁环上。
柑香便是抓住这一瞬,身体微躬,直想着侧面的墙撞了过去。
婆子不放,被她挣脱。
才想抓回来,便看到她血溅的一幕。
婆子低呀了声,急忙看向管事。
管事和另外两个婆子正想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
柑香满脸是血的栽倒在地,人已经昏迷。
管事上前,探了下鼻息,才松了口气。
他用力踢了她一下,道:“去请个郎中。”
婆子急忙忙走了。
管事啐了声,吩咐婆子们把人分开关着,而后急忙上去,把事情告知宁氏。
宁氏听完,嘴角缓缓下拉。
不过是看到小厮,便立时寻死,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一个丫鬟,若只是单纯的与小厮相好,根本没必要自戕。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的主子果然是有什么事,而她担心自己熬不住,便想以死,全了主仆之情。
她缓缓转着手里的杯盏,道:“香果居那里可查出什么?”
管事摇头,低声道:“那边的人嘴特别紧,小人怕闹出事端,只把人囚着。”
宁氏去边上书案,写了个纸条,道:“把他们家人悄悄寻来。”
管事领命,双手接过纸条,躬着后退。
宁氏道:“莫把纸条留下。”
这就是不想留下痕迹了。
管事点头,表示明了。
宁氏重又坐定,端了杯子,感觉重量不对。
她垂眸,见杯中只有点茶渣,便看桑麻。
桑麻现在对宁氏的所有反应都格外敏感。
她立马反应过来,拎了茶瓶来倒。
但她此时心情很是忐忑,手下略失了分寸,倒成了九分满。
宁氏看她一眼,喝了口,觉得有些凉了,便皱着眉头,把以显出苦味的茶咽下,才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你与柑香交情不错?”
“没有,”桑麻垂眼,恭谨跪地,道:“奴是夫人的人,生与死都是,府里的人与我都不相干。”
宁氏微勾嘴角,道:“好了,我不过随口问问。”
“起来吧。”
宁氏语调温和。
桑麻了解宁氏,知晓她这是解了疑心。
但同时,她也暗自警醒。
这种错误再不能犯。
地牢里,被灌了几幅药性极强汤药的柑香幽幽醒转。
睁开眼,看到昏暗的地牢。
她不由暗自哀叹了声。
婆子立刻向管事回禀。
没多会儿,管事便带着人来了。
这一次,管事和婆子们皆严阵以待。
在确认将人彻底绑好之后,管事才开始问话。
这一问便是一夜。
清晨时分,浅眠的马颖醒转。
丫鬟急忙上前服侍。
她搭着丫鬟的手转去外间,才道:“柑香回来了?”
丫鬟摇头。
马颖眉头轻皱了下。
里间传来些许声音,马颖松了丫鬟的手,脚步轻快的转去屋里。
徐九撩了帘子起身,见她过来,便懒懒的伸了个懒腰,道:“怎滴睡得这么乏?”
马颖低笑道:“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时候若不乏,可不对了。”
徐九笑着捏了捏她脸,道:“这都要入冬了,还哪有什么秋。”
马颖挑眼,道:“怎滴不是?”
“在北地,咱们这儿天气就是他们的秋天。”
她抬手去扶徐九。
徐九笑着随她动作起来。
丫鬟捧了其才刚缝制的衣袍过来,马颖便一件件帮他穿戴齐整,又端量片刻,才满意。
徐九望着她,眉眼带笑,道:“可是妥当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要人
“我弄得,自然是妥的,”马颖略带着些小骄傲的道。顶 点 X 23 U S
徐九宠溺摇头,净手盥洗。
马颖趁着他转身之际,极快的收了笑,并面色沉沉的吸了口气。
待到其转身,她又满脸浅笑,与他低言细语的用过早饭。
又喝了半杯茶,徐九才走。
马颖一直送他去门边,待到看不清人影,才回去屋里。
丫鬟来禀,徐九去了前院看夫人,她手指微攥,错了下牙,道:“去看看,柑香怎么还没回来?”
丫鬟领命,出去打探。
没多会儿,她回来道,柑香并没关去柴房,正院和前院也没有人。
马颖心中一凛,又确认一遍,听得丫鬟肯定的回答,她心里才真的着慌了。
要知道从打怀孕之后,她与杜五的联系都是由柑香来做的。
若她真个扛不住,招了出来。
不止她,便是儿子也难逃一死。
她紧紧揪着袖管内衬,却还是无法镇定下来。
她只能将胳膊藏在案几后,吩咐丫鬟退下。
待到屋里没人,她才稍微松开即便紧绷也无法控制哆嗦的胳膊。
缓了一阵,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拿了早前还没做完的棉袍,一针针缝了起来。
日头升了又落。
徐九忙了大半天,与星光中徐步进来。
丫鬟此起彼伏的见礼。
徐九点头,进了门里。
见马颖正在做活,便道:“你这身子还没养好,怎么能碰针线?”
他转头斥道:“主子不懂这些,你们还不懂吗?”
丫鬟们吓得面色发白,急忙跪地请罪。
马颖迟缓的抬起头,缝了一天的衣裳,让她脑子有些发木。
但看徐九已面带恼意,她还是搁了针线,抬手拉他。
徐九缓了怒意,坐下之时顺势将针线篓子拨开,道:“府里针线上人有的是,想要什么,吩咐就是,何必自己动手?”
马颖扯了扯嘴角,道:“天眼见着就凉了,我想给宝宝做两件贴身衣裳。”
她道:“小孩子皮肤娇嫩,稍有不慎便会划破。阿嫂曾说,这衣裳需得过两遍水才能贴身。”
“虽然知晓嬷嬷们会做好,可我还是想亲手弄了,送过去。”
提到儿子,徐九便不再吭气。
马颖一早就知道,这事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便只说了一句就转移话题道:“怎滴今天这么晚?”
徐九唔了声,道:“四兄早前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阿耶把那些事都交给我。”
“真好,”马颖露出点笑,做欢欣状。
徐九侧目,见她俏颜如花,心里也很高兴。
他捏了捏她,道:“就这么高兴?不怕我忙起来没空陪你?”
马颖眉头微动,反问:“你会吗?”
徐九摇头,抬眼见丫鬟端了盥洗物什过来,便挽袖子。
马颖起身,投了帕子,来给他擦脸。
一番清理,丫鬟端着东西退下。
徐九打了个呵欠,准备歇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徐九停了动作,转眼看马颖。
马颖面带羞赧。
徐九道:“你没吃饭?”
马颖微微摇头,道:“我想早些把衣裳赶出来,一时忘了。”
徐九顿了半拍,走到近前抱住她,道:“饿了就要吃饭,养好身体,别让我担心。”
温暖的体温顷刻包围。
马颖微垂着头,轻轻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手轻轻扯着他衣服。
徐九轻轻摩挲她背脊,待到丫鬟提着食盒进来,才松开手。
马颖直起身体,测了身,不想让徐九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偏徐九对她十分注意,只一眼便瞄到她眼角的泪花。
他心里顿时很不好受,同时对宁氏也多了几分埋怨。
两人对坐,吃了点羹,便上床歇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马颖一早醒了。
她懒懒起来,喊了声柑香。
门外,小丫鬟急忙上前,道:“柑香姐姐不在,娘子有何吩咐?”
马颖低声道:“给我倒杯水来,不要太热。”
丫鬟领命,去外面端了水来。
马颖喝了口,便蹙着眉头搁了。
徐九睁了眼,看了眼几乎等于没喝的杯子,又看看茫然不知所以然的丫鬟,坐了起来,道:“柑香还没回来?”
马颖扭脸,掩饰的笑了笑,道:“或许待会儿便回来了。”
她服侍徐九起身。
徐九没有多说,吃过早饭便去寻那管事。
管事才刚熬了个通宵,正抽空回去补觉。
徐九心里有火,来到管事住着的院子,二话不说,一脚踹开。
管事正睡得香甜,听得一声巨响,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徐九阔步进了屋子,大马金刀的坐定道:“你说要带人,也让你带走了,现在人呢?”
管事从床上起来,道:“郎君,这个小人也不好说。”
“你再说一遍,”徐九冷冷的盯着他。
管事心知徐九就是宁氏的心肝宝贝,即便此时是得了宁氏应允,他也不敢与徐九正面对顶。
他想了想道:“郎君,此事已惊动夫人,且事关小娘子安慰,小人真个不敢放人。”
“你胡说八道,”徐九瞪他道:“柑香在这儿连个认识的都没有,平日又大门不出。那些贼人凶悍非常,且又与她不是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与她有关?”
他道:“我看就是你想讨好旁人,想要那她作伐子吧?”
“冤枉啊,”管事可不敢背这个罪名。
他赶忙跪地道:“小人愿用自家性命发誓,做得这些绝不是无的放矢,郎君若是不信尽可去问夫人。”
徐九哼了声,道:“既如此,那你且说说你的依据。”
管事抿了嘴,没有吭气。
“嘴巴被封死了?”
“适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吗?”
徐九语调微挑,眯了修长的眼眸,眼中隐现阴冷。
管事垂下头,俯身叩头,依然不肯吭气。
显然要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只能去问宁氏。
徐九深知宁氏对马颖的态度。
莫说只是个丫头,便是马颖,在阿娘的心里,怕也没有这管事重要。
徐九一脚揣在管事肩头。
管事一个趔趄,向后仰倒。
徐九起身,向外行去。
管事疼得面色发白,也不敢揉,只叩头高呼送郎君。
第五百四十六章 招认
徐九来找管事的事并没有遮掩。顶 点 X 23 U S
没多久,宁氏便知晓徐九为难管事。
她特地让桑麻送来去血化瘀的药膏以及几样补品。
管事很是诚惶诚恐,连声感激夫人恩德,并保证必定尽心竭力,不负夫人重望。
桑麻搁了物什,很是随意道:“那边可有进展了?”
管事呵呵一笑,神情里带着些许的之心,道:“快了。”
桑麻心里一紧,勉强不露痕迹的扯了嘴角,道:“夫人素来宠爱九郎君,管事应是知晓的。”
“我与管事素有交往,便与你提个醒。九郎君脾性可不是个好的,若当真有什么进展,可要及时回禀,不然……”
她露了个你知晓的表情。
管事神情一凛,急忙保证定加紧速度。
桑麻淡淡点了头,带着当家主母跟前大丫鬟的高傲与矜持,步态轻缓了走了。
管事正了正衣袍,也顾不得桌上的补品,急忙忙出门。
因着太过匆忙,因此他并没有留意,其后还跟这个尾巴。
管事重又提出柑香,仔细审问。
此时,柑香已是遍体鳞伤,根本看不出昔日模样。
管事先是冷声询问,可是要招?
柑香耷拉着脑袋不语。
管事冷笑,命婆子给她灌药。
听得这话,柑香开始挣扎起来。
但几个婆子蜂拥着将她彻底禁锢。
就连脖颈,都不能由得她自主。
柑香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闭紧嘴巴。
但这也不过是徒劳。
嬷嬷们的手指粗壮有力,握着的戒尺粗重厚实,用力一撬,便很容易的把她的嘴撬开。
汤药汩汩的往她喉咙里灌去。
柑香挣扎着,呜咽着,想要把汤药顶出去。
只是不论她收紧了喉咙,也无法阻止水向下流淌。
嬷嬷们毫不留情的灌了两大碗汤药,才把她如丢破抹布一样,丢在地上。
柑香把手塞进嘴里,用力的抠喉咙。
只是不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过是徒劳。
管事冷眼睨着,等她折腾得眼泪鼻涕横流,才道:“这药可是大补之物,可是我特地跟夫人求来的,便是旁人想受用都没有的。”
柑香抬眼,冷冷的瞪他。
管事咧嘴一下,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他撸了袖子,随手捏起手边的鞭子,道:“吃饱了饭,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抡圆了鞭子,往她身上很抽。
将在徐九身上收到的磋磨与羞辱尽情的找补回来。
柑香惨叫着往边上躲闪。
管事往前追了两步,不慎抻到肩上的伤处。
他扔了鞭子,见柑香一脸仇恨的瞪着自己,半点也没有软化的意思,便吩咐一旁的婆子:“拿些蜂蜜,再去拿个蜂窝来。”
柑香惊恐的盯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婆子们很快从花园取来了蜂巢。
管事令婆子将蜂蜜抹在她身上,而后带着婆子们出去,临走前,他用力踹了脚蜂巢。
门当啷一声,紧紧的合拢。
与此同时,蜂巢里也嗡的一声,大片的蜜蜂从内里中涌出。
柑香急忙的往边上爬去。
蜜蜂嗡嗡着汇集到一处,并向她冲去。
管事和婆子们就等在外面,听得里面柑香发出凄厉的惨叫。
没过半刻钟,柑香便大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快把这群该死的玩意儿弄走。”
管事松了口气。
婆子们套上幕笠进去,赶开蜜蜂,将柑香托出来。
蜜蜂还不甘心,想要继续追赶。
大门却在其冲出之前重重的合拢。
婆子们拖着柑香继续行了几步,才把她扔下。
没了拖拽撕扯,柑香便挥舞着手臂,将还黏在身上的蜜蜂打落。
管事远远的站着,以帕子捂着嘴,皱着眉头。
待到蜜蜂彻底没了,才上前道:“你想说什么?”
此时的柑香已经没有了早前的硬气。
她软软的堆萎在地,道:“你想问什么,我便说什么。”
管事低低的笑,向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们搬来把舒服的高背椅,便退了下去。
一时间,地道里响起鞋底摩擦地面的嚓嚓声。
因着人多脚杂,谁也不曾留意,距离不远的前面也有个脚步正快速的向门口退去。
地牢渐渐转为安静,柑香在缓了口气后,理智得以回笼。
她开始斟酌着,想怎么才能在不暴露小郎君前提之下,为马颖遮掩。
而在外面,桑麻正脚步匆匆的往外院的角门行去。
门房见她,急忙忙迎上来,殷勤的道:“桑麻姐姐,可是要出去?”
桑麻点头,撩了裙摆,要迈过去。
门房抬了手,将她拦下。
桑麻拧眉。
门房忙赔笑道:“姐姐要去哪儿,不如我放马房备车,送你?”
“不必了,”桑麻此时心急如焚,真是片刻也不敢耽搁。
加上她此行乃是前去报信,更是需得隐秘。
“我去买点糟鱼,铺子离得不远,走走就是了。”
桑麻表情冷淡,神情矜贵,俾睨间不经意流露着冷傲。
门房呵笑着后退,不敢在说。
徐九爱吃糟鱼,这是府里没有人不知道。
桑麻去买,定是得了夫人吩咐的。
桑麻出了门,在门房看不见的角落急忙转了头,直奔茶舍。
掌柜正在收拾铺面,见得她过来,便皱起了眉头。
桑麻也顾不得许多,只道:“郎君呢?”
“现下这会儿他哪儿能在?”
掌柜道:“你怎滴来这儿了?”
桑麻咽了口唾沫,以化解嗓子的干涩。
“夫人对那位起了疑,管事已把柑香拿下,适才她已招了供。”
“什么?”
掌柜吃了一大惊,他急声道:“那你还来这儿做什么?还不想办法灭口?”
桑麻看了眼掌柜,低语:“郎君对那位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她跟前的人,我如何敢贸然动作?”
掌柜烦躁的搓着脚,半晌他跺了跺,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道:“这事我做主了,你且去办,出了事我来担。”
桑麻等得便是择居,她略一点头,转头走了。
地牢里,管事正在奋笔疾书。
待到写完完毕,他将供词递到柑香面前,道:“你看看,可还有疏漏?”
柑香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斟酌着说出来的。
她只扫了一眼,便将内容扫过。
她垂下眼,没有吭气。
管事拿了砚台过来,示意她画押。
柑香手指微微收紧了片刻,还是伸了手出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病重
时近正午,马颖听闻了徐九找管事无果的消息。m.www.uu234.net
她在屋里来回的徘徊了半晌,吩咐丫鬟备水。
丫鬟不知所以,但也不敢耽搁。
没多会儿,便提了满满的热水。
净室内,很快热气缭绕。
马颖进去,第一件事便是将窗子打开。
微凉的空气没了厚缎油纸的阻挡,顷刻冲了进来。
尤其后罩房不必前院,北风灌得尤其厉害。
哪一个身得单薄,才被吹到,就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下意识的往避风的方向躲了躲,但只一瞬,又重立在冷风之下。
屋里的热气很快消散一空,便是桶里的热气,也是才刚飘出便被吹散。
门外,丫鬟似乎感觉到了凉风,便道:“娘子里面可还好?”
马颖转头,确认了下门闩。
见闩得严实,便淡淡嗯了声。
她伸出冷得很冰的手指,将衣袍解开,只着了单薄的胸衣安静的立着。
过了半会儿,丫鬟又道:“娘子,天冷,水凉的快,奴给你送点热的来吧。”
马颖答了声不用,探手摸了摸额头。
再三确认之后,她很不情愿的转身,进了浴桶。
还有些余温的水立刻将她包裹起来,温暖着她。
马颖在水里瑟瑟的哆嗦着。
过了好半晌,感觉缓和过来,便拧着眉头,缓缓起身。
温暖随着她的动作快速远离,冰冷的空气以极快的速度黏了上来。
水滴带走了体表的热意,并好似带着生命一般的要把冷扎进肌肤内里。
马颖战栗着伸了手,撑住桶沿。
如此坚持了不知多久,终于的她脑袋开始昏沉。
她心头微喜,忙暗自给自己打气。
门外,丫鬟候了许久也没听马颖吩咐,她不由有些发急了。
她急忙去外面问其他人,该怎么办。
丫鬟们平日里与马颖接触都不多,一干事情都是被柑香吩咐着做的。
现在,发号施令的人不在,她们也有些拿不准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屋里还没有动静。
众人里,年纪最长的咬了牙道:“冲进去看看吧。”
其他人皆望着她。
丫鬟来到净室门口,叩了门道:“娘子,你还好吗?”
内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那丫鬟回头看了眼众人,示意要撞。
众人皆默默点头。
丫鬟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向门撞了过去。
肩膀碰到坚硬的实木,传来剧烈的疼痛。
丫鬟疼得面色一白,往后连连趔趄。
众人眼见不行,便七嘴八舌的建议,直到有一人说不如去请郎君回来。
众人登时如找到主心骨一般。
腿快的自告奋勇,急忙往外奔,其他人皆聚在门边,叠声唤着娘子。
内里,马颖的意识已经昏沉。
只是她心里一直记得不能让别人发现她故意生病,便在叠声的呼唤里,迷糊的睁开眼。
她从水里起身,哆嗦着从桶里爬出,第一个反应便是把窗子管好,并把闩拉好。
她转了身,想再回去。
腿却已抖得不听她使唤。
她脚底一滑,向前踉跄,接着便重重摔倒在地。
门外,听得这一声响动,皆吓得倒抽了口凉气。
大家都是自小干着活计长大的,这动静代表着什么,她们都亲生体验过。
众人再不敢耽搁,急忙忙的撞起门来。
院外,徐九听得屋里动静忙冲了进来。
见众人次第往门上撞,却无法撞开。
他大喝道:“让开。”
众人立刻往边上躲闪,将地方腾了出来。
徐九撩了袍脚,往后连退两步,而后猛地往前一冲,用力一踹。
门板在早前早已被众人撞得摇晃,加上徐九这一脚,它咔咔几声之后,终于脱离的墙壁,向里快速拍了下去。
徐九眼力极好,与飞扬的尘土与木屑里,一眼便看到马颖伏倒在地。
他想也不想的伸了手,想要阻止门板的下落。
但这门板极重,加上早前的力道,落得迅猛非常。
为了不让马颖被门砸到,徐九硬是握住了门边,并在门向马颖脑袋歪斜的倒下时,以全身的力道强迫门倒向另一边。
门歪扭着,压着徐九落到地上。
丫鬟们低叫着,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扶他。
人群里,唯有那年纪最长,最先撞门的那个赶去马颖跟前,并拿了放在边上的里衣,搭在马颖身上。
徐九一身狼狈的从地上起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定神看了那丫鬟两眼,解开外衣,过来抱马颖。
柔软的娇躯才一入手,徐九便皱起眉头。
原因无他,实在是马颖的身体滚烫得厉害。
他吩咐那丫鬟去请郎中,自己将人抱紧里间。
妥善安置之后,他坐在床边,望着眉头轻蹙,一脸难受的马颖。
花园里面的地牢入口,管事带着供词兴冲冲出来。
桑麻正从另一边赶来,正看到管事往正院行去的背影。
她跺了跺脚,转了头从另一边的小路回正院。
在管事到来之前,赶回距离他最近的角门边。
一边的林荫后,一丫鬟急匆过来。
见桑麻正在,她忙小跑来,道:“桑麻姐姐,娘子发了高热,已经人事不知了。”
桑麻拧眉,转眼看远处。
管事正好从树荫转过来。
她朝小丫鬟点了下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回禀夫人,你让门房去请郎中过去。”
小丫鬟得了令,急忙忙跑了。
管事这会儿也走到近前,他看了眼小丫鬟背影,堆了笑脸,道:“敢问夫人可在?”
桑麻点了下头。
管事拱了拱手,弯了腰要往里进。
桑麻拦了他道:“你且等一下。”
管事顿住,不明所以的看她。
桑麻道:“马娘子昏迷不醒,九郎君才刚离开,你确定现在要去?”
她挑了眼,看管事。
管事一顿。
能干到这个职位的,都是生了七窍玲珑心肝的。
他很清楚桑麻的意有所指,只是……
摸了摸袖管,没有动。
桑麻弯了弯嘴角,道:“不如这样,你且将事告知与我,待到夫人心情好些,我便告诉她,如何?”
管事有些意动。
宁氏宠爱九郎君
只是手才一摸到袖口,便又迟疑。
毕竟那状纸上的内容涉及到内宅与外面的事情,稍有不慎,宁氏便可能背上管理不善的罪名。
第五百四十八章 原来……
桑麻见他这般,道:“既然管事不信我,那就自去吧。www.uu234.net”
管事往上上了一步。
桑麻非但没拦,反而还往边上退了两步,袖手冷睨。
管事垂下眼,快速忖度着。
马颖病重,起因或许是别个,不然九郎君不会跑来这里与夫人争吵。
他在徐家多年,深知上位者对此事的最终处理方法。
此事他好巧不巧的参与其中,且他又手捏着与马颖有着关联的供词。
以夫人的脾性定会严惩不贷。
只是,同样的,马颖倒霉,他同样也不会好过。
即便夫人嘉奖与他,疼爱马颖的九郎君也不会放过。
说不准什么时候,夫人便会因着九郎君降罪与他。
管事的手重又摸上袖管。
桑麻看在眼里,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一派冷然。
管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把供词摸了出来。
他递到桑麻跟前,道:“那就有劳了。”
桑麻冷睨他,并不接。
管事陪着笑,上前道:“是我愚鲁,辜负娘子,还请娘子看在我与娘子多有共事的情面上,多多包涵。”
桑麻脸色缓和了些。
但还是不肯伸手。
管事急着把供词给宁氏,更在反复思量后,不想招惹徐九那个煞星。
现下有人愿意接手,他还能分得功劳。
这样的好事,又何乐不为。
他又道:“夫人送我的物什太过贵重,我一个粗人,皮糙肉厚的,哪里用得着。”
他低声道:“都留与娘子,如何?”
桑麻这才有了点笑模样,道:“这可是你说的,晚些时候,我可是回去拿的。”
管事对着笑,连连道是。
桑麻这才拿了供词,并顺手叠好,塞进窄窄的袖管里。
管事拱手,见她往里行,才转头回了自己小院。
桑麻虽然走着,但却一直留意身后。
确定管事走后,她从边上的花树后转了弯,直奔地牢。
行到半途,有人忽的探了下头。
看到桑麻,便微微招手。
桑麻定睛看了那人一瞬,便认出是时常与她传递消息的那人。
她快步走到跟前,那人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食盒塞给她,道:“半刻钟便可以了。”
沉甸甸的重量有些勒手,桑麻的手微微沉了沉。
那人看她一眼,确定她可以拎好,便极快的消失下树荫之后。
桑麻紧了紧手指,抿紧了嘴,往地牢行去。
徐家的地牢是在一座假山之后,桑麻轻车熟路的绕去后面。
守着门口的婆子见她过来,急忙起身。
桑麻很是随意的把食盒递过去,道:“今天天凉,喝些甜汤暖暖。”
婆子忙不迭的道谢,并躬身道:“可是夫人着娘子过来问话?”
桑麻唔了声,往里示意了下,道:“不是说招了吗?可确定没有疏漏?”
婆子摇头,道:“那人嘴硬着呢,大家伙费了好大力气才撬开。”
她看桑麻,见其不感兴趣,便不敢再表功,只道:“审讯时,管事让我等去外面等着。因此,里面的事也只有管事知道。”
桑麻也不过是随便寻了个话题,对她们是否知晓,她并不关心。
她点了下头,信步往里进。
婆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待到行到下面,其后的婆子很是有眼里,她将食盒往上提了提,道:“娘子体恤大家伙,特地来送甜汤了。”
地牢空荡,婆子声音不小,只一嗓子,便把里面所有的人都叫了过来。
众人皆快速的聚到近前。
婆子已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汤盅拿出来。
依次分了些后,负责分汤的还给桑麻盛了碗。
桑麻浅笑着接过,道:“这是夫人送与大家的,尽管喝,不必客气。”
众人闻言,也久不再不客气,都舀着勺子,用了起来。
桑麻目光炯炯。
确定所有人都喝了,才真正的露出笑来。
她好似无意的环顾一圈,道:“那人可是关在前面?”
婆子把脸从碗里抬了出来,点头道:“就在前面,”她往前迈步。
桑麻摆手道:“你们慢慢吃,我过去转转。”
婆子忙道:“审讯时,难免用些手段,娘子远远看看就好,莫要走得太近。”
桑麻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婆子跟了两步,其后被人扯住。
婆子扭脸,见是与自己交好的婆子,便停了下来,只用眼睛望着桑麻背影。
婆子们埋了头,继续吃。
很快的一盅甜汤便见了底。
地牢深处,桑麻缓步来到最里面的牢房边。
一鼓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桑麻拧着眉头,立在那里。
半晌,柑香缓缓抬起头。
桑麻与柑香也算是老相识,见了她来,柑香似乎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
她咧了嘴,无声笑了下,道:“怎么,我的那些供词还不能让夫人满意?”
“夫人没说,我怎会知晓?”
桑麻浅浅的笑了笑,蹲下来,把甜羹摆在牢房之内,道:“你我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我还记得,按此若不是你在九郎君跟前帮衬,我怕是逃不过那一顿打。”
柑香眸中闪过一丝情绪,低声道:“你我的皆是命不由己,既然能帮,又何必吝惜。”
桑麻垂下眼,呢喃道:“我却是记在心里的。”
柑香看她一眼,缓缓往牢房边缘爬来。
桑麻在她低头匍匐时,定定盯着她。
柑香凑到小碗跟前,抬了眼笑道:“我的腿断了,你若怕,便不要看我。”
桑麻扯了扯嘴角,想说比这凄惨的场景她也是见识过的。
柑香垂下头,浅啜一口,道:“真甜。”
“你觉得好就好,”桑麻低应。
柑香又喝了一大口,叹息的道:“要不是为了逼宫,我这跟舌头怕都留不下。”
她笑了笑,道:“好在留下了,不然倒可惜着味道了。”
说完,她又继续埋头喝起来。
桑麻用力抿起嘴角,手轻轻的抓起袖口。
柑香视角低,即便喝羹,余光也能看到她的动作。
柑香微微一顿,忽然了悟了。
她困难的抬起头,定定看她道:“是夫人派你来的,或是娘子?”
桑麻微微摇头。
柑香便笑了。
“原来是他。”
第五百四十九章 秘密终究是秘密
步出地牢,桑麻的脚有些踉跄。m.www.uu234.net
眼前不停浮现柑香知道自己便是杜五留在内宅之人之后的表情。
桑麻不由再想,经过这一遭之后,她的身份会否还能遮掩得住。
如果暴露,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远处,有人抱着花树经过。
桑麻不欲被人看到,忙躲去茂密的树荫之下。
待到人走远,才闪身与一旁偏僻的小路。
此时,宁氏已从小憩中醒转。
从榻上起身,她下意识的喊了声桑麻。
正堂里的小丫鬟急忙过来,才要回答便听得身后道:“夫人,我在这儿。”
她笑着上前,道:“今天酱香坊新糟的鱼好了,我过去拿了些。”
宁氏面色略微和缓。
因着马颖之事,徐九这几天一直没有过来。
但他素爱糟鱼,酱香坊做得尤其入味。
有美食勾着,想来会过来。
她由着丫鬟动作,只跟着慢悠悠起身。
“你去趟那院,与他说一声。”
桑麻低应,等了片刻,见宁氏没在吩咐便出了门去。
此时,院子的后罩房里,已弥漫起淡淡的苦涩。
桑麻走进去时,正看到丫鬟端着药碗进去。
她快行两步,来到她跟前。
丫鬟叫着桑麻姐姐,双膝微曲着行李。
桑麻扶住她,道:“可好些了?”
丫鬟微微摇头,道:“郎中说,娘子耗费心神太过,又气血匮竭,若再不注意,怕是要不要呢。”
桑麻眉头轻蹙,低声道:“郎君可在?”
丫鬟点头。
桑麻松了手,撩起门帘。
丫鬟颔首谢过,托着托盘入内。
桑麻刻意落后两步,待丫鬟进了里间,才跟上去。
门帘起了又落,桑麻与缝隙间看到徐九正拉着马颖的手似乎在说什么。
从她这里看不到马颖的表情,但从徐九的神情来看,应该是说夫妻间的私房话。
丫鬟来到近前,徐九抬起头,顺手接了托盘上的药,轻舀两下,送到她嘴边。
桑麻垂着眼想了片刻,将帘子落下。
约莫两刻钟之后,徐九从里面出来。
见到桑麻,便道:“可是有事?”
桑麻将来意说了,并道:“今天的糟鱼特别入味,是夫人特地准备的。”
徐九这会儿心里着乱糟得很,又哪里有心情吃什么鱼。
“你没看到这边什么样吗?还吃鱼?鱼什么时候不能吃?”
桑麻低了头,不敢言语。
徐九烦躁的摆了下手。
桑麻敛襟一礼之后,快速的走了。
徐九拧着眉头瞪她一眼,重又转身进去。
桑麻则将徐九不来的消息告诉宁氏。
宁氏顿时很是不悦。
但她总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与儿子起龌龊,便忍了气,吃了晚饭。
桑麻恭谨的服侍宁氏歇了,待到丫鬟前来值夜,她转头消失于夜色里。
外院专门给管事准备的小院里,管事一早将物什准备齐整。
桑麻身为宁氏跟前的大丫鬟素来冷傲,整个府里,能让她给脸的可没有几个。
今天她却能应他邀请前来,虽说是为了那些个药材物什,但管事以为这也是个机会。
是个可以跟桑麻拉近距离,进而在宁氏跟前露脸的机会。
他特地置办了桌酒菜,约莫着时辰。
待到月入中天,桑麻翩然而至。
管事急忙忙迎到跟恰,殷勤的请她入内。
待到坐定,桑麻环顾一圈,看向管事。
管事道:“今天我实在鲁莽,幸得娘子提点,这一杯便是我自罚的。”
他端了杯,一饮而尽。
桑麻淡声道:“一杯就算了?”
管事一顿,哈了声道;“不错,娘子说的是,这得罚三杯才是。”
他又倒了三杯,接连干了。
桑麻素知晓这些在外办事管事的酒量,半点也不动容。
管事便只能搁了杯子,小意看她。
桑麻顿了好半晌,感觉给管事足够压力了,才道:“你那事夫人已经知晓,又说这事你办得妥帖,想来明日便会招你过去了。”
“多谢娘子,”管事眼睛一亮,连连拱手道谢。
“你先别谢,”桑麻淡声道:“还是先把这一遭过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不满意,这事就还会有变动。
管事眼睛一转,拎起桌角的酒瓮,道:“今天我便舍出去了,娘子说多少便多少。”
他托起酒坛,咕嘟嘟的喝了起来。
因为喝得急,清亮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落在衣襟和案几之上。
管事大张着嘴,努力吞咽。
终于,将瓮中的酒喝干,他有些摇晃的将瓮摆在案几之上。
桑麻转眼,见他眼神迷离,方才露出点笑意。
她举了杯,道:“王管事豪气,我作陪一杯。”
王管事咧了嘴,呆呆笑了笑。
桑麻亲自执壶,给自己和他皆满上,道:“适才是我轻狂,王管事莫要见怪,这杯便是我赔罪了。”
她站起来,恭谨一礼,仰头将酒干了。
王管事急忙起身,陪了杯。
桑麻浅浅一笑,道:“我酒量浅,实不能陪着多饮,且明早好须服侍夫人起身。”
管事趔趄着起来,明了她必须要在宵禁之前返回内院,便道:“娘子尽请自便。”
桑麻淡笑,手指一转,在他摇晃着要送之时,手指一转,将他的杯子藏于袖中。
快步进了内院,她身形一晃,闪进暗影之内。
一路疾行,她回到正院,才要从边上的角门进去,就觉肩膀一沉。
一瞬间,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紧紧的捏着杯子,感觉手里的汗湿。
肩膀上的手还留在那里,很是笃定。
桑麻的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安静而迟缓的转了身。
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一人如幽灵一般的立在那里。
桑麻心头讶异自己竟然不曾发现的同时,又冷声喝问:“谁?”
来人低笑了声。
桑麻记得他的声音,心头顿时一松,道:“这时候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答:“我若不在,你要如何处置那杯子?”
桑麻紧了紧手指,将杯子递了过去,道:“现在管事应该已经发作了,你赶紧把这个处理掉。”
那人拿过杯子,转头走了。
桑麻一直盯着他背影,确定他已走远,且并没有人发现,才回去睡了。
第五百五十章 死了
内宅一如往日一般的宁静沉寂。m.www.uu234.net
次日清晨,宁氏依照惯常的习惯,来到花厅。
才刚坐定,便往王管事惯常立着的位置看去。
一扫没有看到人,宁氏皱了眉头,道:“王管事呢?”
管事的婆子媳妇以及各个管事皆面面相觑。
其中素来与他有些交情的刘管事上前一步,道:“夫人可是寻他有事?”
宁氏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刘管事道:“这几天小人也不曾见他,或许是在忙什么事情。”
宁氏看他一眼,转而交代管事婆子和媳妇们该做的事情。
眼见就要入冬,府里各项事情都要忙活起来,万不能因为府里出了些事情便乱了规矩。
婆子们皆点头应是,等宁氏示意之后,众人四散出去。
刘管事等了片刻,见宁氏没有吭气,便准备也跟着走。
不想才一挪步,就听宁氏道:“你去他院子看看,若没有便去地牢瞧瞧。”
刘管事了悟。
明白他这些天瞧不见人影的因由。
他恭谨的领命,快去往前院。
宁氏拿起早上管事们送来的账册,随意翻着,顺带等王管事过来。
约莫两刻钟不到,外面传来一阵躁动。
宁氏蹙了蹙眉,道:“怎么回事?”
桑麻转去门口,望了眼道:“好像是刘管事。”
“去看看,”宁氏起了身,往外行。
桑麻心知肚明,却还是佯作半点不知的跟着往前去。
很快的,刘管事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见到宁氏,他气喘吁吁的道:“夫人不好了,王管事死了。”
“怎么回事?”
宁氏声音明显拔高。
刘管事摇头,想想自己看到时他身上的酒气,便道:“瞧着像是饮酒过度,导致了暴毙。”
宁氏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这边下了严令,让他加紧速度,查明真相。
他可倒好,不说抓紧时间办差,还有空闲喝酒。
其后,另有一小厮快步奔到门口,见众人皆立在游廊上,便哆嗦着回禀道:“夫人,地牢里的人都死了。”
大抵是那场景太过吓人,小厮直到现在还是面白如纸。
宁氏瞳孔紧缩,忍了已到嘴边的问询。
桑麻睨了宁氏一眼,上前接话道:“怎么都死了?”
小厮摇头,道:“个个口吐白沫,像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桑麻扭头看宁氏。
宁氏没有吭气,只轻皱的眉头显示她正在深思。
大抵是服侍得久了,桑麻下意识的不想宁氏有充分的时间来做考量。
她上前半步,道:“现场可有其他不对?”
小厮苦想半晌,摇头。
宁氏也不指望一小厮能看出什么,她直接吩咐刘管事去探察,并道:“若有不对,立时来报。”
刘管事心头顿时一阵狂喜。
他虽然也是管事,但宁氏素来喜欢用婆子媳妇,或是用惯了的,是他这般的,就只能管些外院的琐事杂事。
现在骤得此重任,他只觉头上突然掉下来个馅饼,把他砸了个正着。
早前他便觉得王管事是他的福星,现在真是应了他这想法了。
他努力保持肃然,躬身领命。
带宁氏走远,才撑着软软的腿,缓缓出门。
桑麻故意走在后面。
她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便极快跟上宁氏。
回到里间,宁氏歪靠在大迎枕里,疲乏的揉着额际。
王管事和地牢接连出事,显然她早前想得没错。
这个内院,有人不太安分了。
桑麻端了汤盅过来,姿态优雅的舀了小半碗,送到宁氏跟前。
宁氏睁开眼,审慎的看桑麻。
王管事做事一向很小心,便是去拿柑香,也是极快的将人拿住,并没有惊动什么人。
知道这件事的,除开死了的那些,便只有马颖,九郎,外带她与桑麻。
桑麻感觉到宁氏的怀疑,她心一阵砰砰急跳,脑子更是一阵翁翁乱响。
宁氏眼睛动也不动,一直盯着她不动。
桑麻很清楚,此时她要是露出一点异样,宁氏便会命人将她拿下。
等着她的将是与柑香无二的折磨。
她暗自压住心神,佯作未见的垂着眼,如常的坐着平常做惯的事。
宁氏盯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暗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竟然还能怀疑到跟前的人。
要知道能到她跟前的,便是无足轻重打杂的,身世也要反复的查,确定无误才会放过来。
桑麻做完该做的,便恭谨的往后退了两步。
宁氏重又垂了眼,暗道也只有马颖了。
或许颖娘之事,真的有她手笔。
至于目的,或许是怨她把小郎带去外院,又或者是与崔氏或与四郎有怨。
宁氏淡声道:“把马氏带来。”
桑麻躬身,道:“夫人,你忘了,马娘子昨天高热不退,已起不来榻了。”
宁氏唔了声,想起徐九为了她,连亲娘都不顾。
她顿时一阵心塞,道:“带个郎中去看看,若没大碍便带来,我就在这儿等着。”
桑麻领命,快步出门,心里更是万分的庆幸。
宁氏能交代她做事,就说明已经把她派出怀疑的队列。
桑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小院,没等进去,便被小丫鬟拦下,道:“郎君还在呢。”
桑麻微讶。
徐九身上可是还当着差呢,这时候正该在外面忙活。
丫鬟见她吃惊,不由露出笑意,解释道:“娘子昨夜又起了高热,郎君不放心,便多留一会儿。”
桑麻扯了下嘴角,立在门边。
丫鬟眨巴眨巴眼,转去里间通禀。
没多会儿,徐九从里面出来。
“有事?”
桑麻笑了笑,道:“夫人听说娘子病了,有些担心,便着我来瞧瞧。”
徐九挑眉。
他很清楚自家亲娘,对马颖,能不出手弄死,已是万幸,又怎会关心?
他道:“到底什么事?”
桑麻咧了下嘴,道:“马娘子跟前的丫鬟今早暴毙了,夫人要派人彻查,有些事想要问问娘子。”
“柑香死了?”
徐九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的看向里间。
桑麻目光微闪,急忙垂下。
“这事我知道了,过两天,等她能起来声,便让她过去。”
桑麻躬身领命,回去禀告。
听得儿子在那儿,宁氏眉头复又紧皱。
本已笃定的人选,又没有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视如己出
而此时,江陵城的府衙。
柳福儿才刚把积压下来的公文处理明白,准备前往淮南。
兵士进来回禀,道:“城主,外面有人寻你,说是故人。”
柳福儿讶异。
她的故人少的可怜,大多都在近前。
她挑起眼,见兵士还在等着,便道:“带进来。”
兵士出门,很快带着一老一少外带一小婴孩过来。
“你们是,”柳福儿迟疑。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们。
婆子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重重叩头,呜咽道:“柳城主,救命。”
年轻妇人见状也跟着跪下,只是她怀里抱着婴孩,不好动作,只深深的垂下头,表示恭谨与柔顺。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福儿忙从案几后起身。
才要走到近前,便有兵士上前。
柳福儿明了,他们这是担心她们图谋不轨,便虚抬手,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婆子见得兵士举动,便道:“柳城主,老奴乃是崔家家生子,早前随着崔娘子陪嫁去了徐家。”
听了这话,柳福儿心里便有些明了她的来意。
婆子从怀里摸出崔十一与她的血书,道:“郎君过身,娘子与我归家之时遇袭,娘子为抱小娘子,便让我二人护送她来这儿。”
柳福儿垂眼,将信仔细看完,才点头,道:“你可以放心,崔娘子并没有事。”
婆子长长吐了口气,面上显出几分轻松。
柳福儿微微笑道:“我不知崔娘子这般是何用意,不过既然是她的意思,我便接了便是。”
“只是我正打算去淮南,嬷嬷是与我一并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婆子看了眼还在吃着奶的婴孩,摇头道:“既然娘子无事,那我便留下。”
“也好,”柳福儿示意兵士把人带下去安置了。
奶娘缓缓起身,柳福儿随意扫了眼,不由皱起眉头。
待到三人出门,她立刻回去府里。
包娘子正给她调配身体以及预防风寒一类的药,见她过来,便指了案几上堆着的道:“让人都拿去,我把用途都标注了,赤槿知道该怎么弄。”
柳福儿嗯了声,道:“徐四的孩子来了。”
包娘子听了头,抬眼道:“怎么来这儿了?”
柳福儿摇头。
片刻,又猜度道:“徐四过世,崔娘子在内宅举步维艰,还有人再侧想要谋害,她不得已,只能把孩子送出来。”
“那也不该是你这儿啊,”包娘子道:“崔家人呢?”
柳福儿摇头。
包娘子道:“你啊,就是一根筋。”
“这事在你把人留下之时,就该问清啊。”
柳福儿一笑,道:“徐四与我是莫逆,他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就算有麻烦,难道我还会怕吗?”
包娘子点头,道:“那倒也是。”
她道:“反正徐家就是找上门,也打不过梁二。”
柳福儿睨她,道:“看你说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梁二是,”包娘子吐槽。
梁二宝贝柳福儿,在江陵已是人尽皆知的。
柳福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我把人安置在府衙后身,你没事就过去看看,我瞧着那孩子像是有点不大妥当。”
“肯定的,”包娘子与陈郎中时有联系,对崔十一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些。
她道:“她是从娘胎里便不足,出生时又不足月。”
“真说起来,她怕还不如康儿。”
柳福儿点头,道:“我会与常叔说一声,府里的药材你尽管用,若是缺了就去买。”
她道:“徐四就留下这么一个根苗,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包娘子道:“就我一个不成,你这次去顺带把陈郎中捎回来吧。”
柳福儿转了眼睛看她。
包娘子板着脸,一脸的公事公办道:“他心细,有些活就得他来。”
柳福儿眉头打动的连连点头,表示明了。
包娘子被柳福儿弄得耳际泛红。
柳福儿知晓她脸皮薄,未免她恼羞成怒,便没有多待。
回去自家小院,没等坐稳,梁康与汪四郎便颠颠过来。
梁康跑到柳福儿跟前道:“阿娘,你又要出门了?”
听得儿子这话,柳福儿心里忽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有位世伯与阿娘关系极好,他过世了,阿娘过去吊唁。”
梁康点头。
汪四郎已经与他讲了关于祭拜的事情,虽然他有大半都听不懂,却也知晓此行阿娘必须要去。
他不舍的在柳福儿跟前扭啊扭。
柳福儿拉着他道:“阿娘明天才走,今天可以陪你噢。”
梁康立时弯起了眉眼,用力点头。
汪四郎极快是睃了眼梁康,内里是满满的羡慕。
柳福儿摸了把汪四郎,道:“待会儿让重槿多做些菜色,咱们大家一块坐坐。”
汪四郎抿着嘴浅笑,矜持又内敛。
柳福儿叫来赤槿,命她抓紧去办。
赤槿笑着应声,出去寻重槿准备。
柳福儿便陪着梁康和汪四郎玩了起来。
傍晚,重槿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色。
几人团坐一起,亲亲热热的吃了顿晚饭。
喝了些热茶,汪四郎便离开了。
梁康不舍得柳福儿,硬是赖在房里,不肯走。
柳福儿便由着他,一并歇了。
第二天清早,柳福儿早早便起来。
她简单收拾了下,便要去赤槿出门。
梁康撩了帘子,探出小小的脑袋。
柳福儿走过去,亲了他一口,道:“阿娘这就走了,你可要乖,别让重槿姨姨操心。”
梁康探出小手,揪着她袖管,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往她。
柳福儿的心顿时揪得厉害,但她只能硬起来,转身离开。
梁康一直沉默的望着,只眼底渐渐集聚起水汽。
重槿从外面进来,见他要哭不哭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堆着笑,道:“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花刀蕈丝,味道可好了。”
梁康看她,不小心眨巴了下眼睛。
泪水瞬时跌下睫毛,流了下来。
梁康猛地转身,把自己藏进帐幔里。
重槿的心一阵阵的难受。
她再次扬起唇角,笑道:“快出来,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她等了片刻,见梁康没出来,便往外走道:“康儿可要快点起来哦,不然我就把蕈丝都吃掉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护送
梁康还是没有吭气。m.www.uu234.net
重槿只好重新回转。
她撩了帐幔,见梁康正撅着小屁股,把身体藏进被子里。
重槿忙把被子挪开道:“小祖宗,你是要把自己闷坏吗?”
梁康缓缓起身。
这会儿他眼底的泪已经被被子擦干。
重槿拉了他过来,把放在床围的衣裳一件件给他套上。
待到全部穿好,梁康道:“阿娘说下月就回,重槿姨姨,你说她会回来吗?”
重槿对柳福儿有一种迷之信任。
听了这话,便笑道:“你阿娘最是言而有信,既然她说能,那就定会能的。”
梁康眨巴着眼,开始盘算起日期。
重槿便趁着机会赶紧把他收拾妥当。
穿好了鞋,汪四郎正好过来。
丫鬟一早便打了热水来。
重槿急忙投了帕子来给他净面。
汪四郎则在旁边道:“我昨晚回去帮你做了个计划。”
他从袖管摸出一张纸来。
他逐条逐条的念,而后道:“你只要把这些完成,姨姨就能回来了。”
梁康纠结的皱眉,道:“都要完成吗?”
汪四郎点头,道:“这都是姨姨想要你做的,我听到就写了下来。”
“你想,要是你能在这段时间把这些都做好,等姨姨回来,就可以给她个惊喜了。”
梁康眨巴下眼,觉得他说的不错,便点头道:“好,我做。”
他把计划拿了过来,想想又递还给汪四郎道:“你帮我一起。”
汪四郎笑着点头。
翌日,天才刚亮,两人吃了早饭,便伏案抄书。
抄了两遍过后,汪四郎便要写交给崔大郎的信。
梁康则要练武。
厅堂里,两人或站或坐的在屋子,安静祥和。
重槿见梁康练得满头大汗,有些心疼,便端了上午的小点过来。
汪四郎将最后两句收尾,细细封好,才看了看外面,道:“康儿还差两刻钟,等等再吃。”
重槿听了这话,忍不住说情道:”郎君已经很努力了,要不咱们就缓一阵。”
汪四郎看她一眼,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重槿快速的眨巴眨巴眼。
她的强项再与厨下,这种文绉绉的玩意儿她根本就玩不转。
汪四郎探手,将桌案旁的书拿起,慢悠悠的翻开来看。
重槿见状,也只好蔫蔫的回去厨下,准备多做些骨头汤一类,好给梁康多多进补。
而此时,前往淮南的船上,柳福儿给据守洪州的梁二传信,言自己要去吊唁。
梁二收到消息急忙回信。
但他很清楚,让柳福儿不去,定然不太可能。
便遣了郑三带一旅兵士赶去江州附近,在她闭经的水道上等着。
楼船行速不快,郑三赶到时,柳福儿还没到。
又等了半日,才看到柳家特有的楼船。
郑三忙带着船队迎头赶上。
哨很快察觉,回禀下去。
舵手又将情况告知跟来的山小郎。
山小郎不敢耽搁,忙去寻柳福儿。
相对比山小郎的紧张,柳福儿明显轻松许多。
徐家而今的主力都在全线围攻吴家地盘,其他地方应该已经腾挪不出这么多的兵力来。
她不顾山小郎阻拦,来到甲板。
船队走到附近,忽的停下。
为首的船头很快挂起大旗。
看到上面醒目的梁字,柳福儿无奈。
早前,梁二给她的信只说徐四一死,两家的交情也就差不多了,徐家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让她自己多当心些,早去早回。
早在之前,柳福儿便知道他对徐家没有那点好感。
会这么说,她半点意外也没有。
只是她没想到他不光嘴上说说,还派了郑三过来压阵。
两船很快对接,郑三大阔步从另一边过来。
见柳福儿没有好眼神,便呲牙一乐,道:“司马派我来的。”
柳福儿摇头。
与他险些入了最大的舱室。
两人对坐,郑三便道:“这次我带了一千来号弟兄,全听你号令。”
“不用,”柳福儿道:“徐家正与吴家打得热闹,哪里有空闲寻我麻烦?”
“话可不是那么说,”郑三道:“你可别忘了,徐九那儿还收着个小妾。”
“司马说,那女人歹毒得很,交代我务必防住她,实在不成弄死也行。”
柳福儿微微的笑。
不得不说,梁二的这个交代十分的合她心意。
虽然她并不会让郑三真如他交代的那般去做。
船队很快汇集,往淮南行去。
当经过澎湖水域时,冯成便得了消息。
来人不知来者是谁,只是看到船头飘扬的梁家大旗以及数目不少的船只。
冯成与淮南联系频频,对徐家现下的情况十分清楚。
此时,徐家已根本抽不出半点兵力。
若梁家来攻,徐家此番的动作很有可能便会落空。
而这便等同于给了吴家以喘息。
日后再想将其连根拔起,还不知要耗费多少钱粮与人力。
冯成一面给淮南发消息,一边乘船急急来迎。
哨一早发现,向下回禀。
郑三刚好巡视过来,见状便来到船头高台,举目远眺。
初冬时节,水面上漾着淡淡的薄雾,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很是缥缈。
好一会儿,远处才有楼船缓缓靠近。
冯成很是谨慎,待将近投石机的射程便命船停下,而后让旗手打旗语,表明自己并没有恶意。
哨将消息传来,郑三咧嘴道:“算他机灵。”
他摆了手,示意哨,把船放过来。
他转了头,下去舱室回禀。
听说冯成过来,柳福儿笑了。
她来到船头,示意人力等船靠近便将两船连上。
郑三立在她身后两步,目光炯炯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大船。
其后一干兵士皆严阵以待。
柳福儿见他这般紧张,便道:“没事,他与我和二郎都是老相识,且他这人最识时务,不会做与己不利的事的。”
郑三却不肯松懈。
他始终记得梁二的叮嘱,不敢轻忽。
大船轻轻一晃,与另一船对接。
冯成则在看到柳福儿的一瞬,大大的松了口气。
在他心里,柳福儿行事一向低调温和,与梁二及梁家那群武夫有着天壤之别。
柳福儿与他对望,笑着拱手,请他过来。
第五百五十三章 线索
冯成快步快步上了楼船,拱着手来到近前,道:“柳城主,好久不见。”
“是啊,”柳福儿道:“大人可比从前从前矍铄了,你这样,可真让吾等羡慕。“
冯成摆手,笑道:“不成了,不过是勉强撑着而已。”
柳福儿笑道:“大人能者多劳,一人肩挑两地,足可见大人的能力。”
冯成咧了嘴笑。
徐家快速扩张,导致人手不足。
他早前便是投靠了徐大那一方,即便徐四过身,但对他却没有多大影响。
尤其现下徐大春风得意,自然要把下属安插在得力的地方,以便以后。
两人寒暄两句,冯成便含蓄的问起柳福儿来意。
柳福儿很是爽快,直言来为徐四吊唁。
徐四和柳福儿的关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亦然。
可以说,如果没有徐四在其中穿针引线,那他可能也不会下定决心投靠徐家。
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重用。
思及此,冯成的神情有些黯然。
他低叹了声,道:“四郎君真乃英雄。”
柳福儿侧眸。
冯成将徐四单人退兵一事讲与柳福儿听。
柳福儿只听梁二含糊的说起,具体因由还真不太清楚。
听得徐四直到临死之前,还在为徐家百般谋算,她的心真的是一颤一颤的痛。
她与徐四相交多年,在她心里,徐四就像是她的亲长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道:“这次过来,我还想查查徐四遇袭之事。”
她道:“大人可有什么线索或是头绪。”
冯成摇头,道:“那群人出手十分利落,加上徐家发现得不是特别及时,许多痕迹已经被水冲散,根本无从查起。”
柳福儿抿了嘴,若有所思的看他。
冯成见她这般,便知她想岔了。
他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去查。但至今也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
柳福儿眉头一动,看向郑三。
郑三瘪了下嘴,不太情愿的道:“我手下有擅长循迹搜巡之人,冯大人若信得过我等,可否告知?”
“这个,”冯成有些迟疑。
柳福儿挑眉,嘴角微挑的看他。
冯成眉头微动,没有错过她眼角的一点锋芒。
“大家都是自己人,又有什么信不信得过的,”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残损得厉害的薄绢道:“此物是我在那片水域搜寻到的。”
柳福儿接过,端量片刻,又摸了摸边角的绣线,道:“这质地若是新物,应该价值不菲吧?”
“不错,”冯成道:“我悄俏派人查过。”
“此绢前两年产得不多,只有去年与今年收成才提上来一些,但也有限,根本不会流通去江南。”
柳福儿皱眉,确认道:”这绢布就淮南一地才有?”
冯成点头,道:“此绢内里暗藏花纹,别地没有那等技艺,根本制不出来。”
柳福儿点头。
将谋害徐四的重点,转向淮南。
徐四是徐家嫡出郎君,能对他出手的,也就那么几个。
老实说,冯成也是做此想法,只是他现下毕竟已隶属与徐家,有些话,有些事,他不能做,也不能说。
柳福儿明了他的苦衷,便没再多说。
兵士上了热浆,冯成喝完,便提出告辞。
柳福儿笑着起身,送他去门口。
冯成言:“城主自有人护卫,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只是途中但有所需,便可寻城中郡守,我会将消息即刻传出去。”
柳福儿明了他话里蕴含的意思,微微点头。
待到冯成远去,柳福儿立刻吩咐郑三,“把你说的那人立刻派出去。”
她将绢帕给他道:“找找这个玩意儿哪儿会有。”
郑三拿过来便去底舱。
柳福儿拢着披帛,眯着眼看随着夜色来临而越发浓厚的水雾,嘴角抿成个凌厉的弧度。
又行半月,船队接近淮南地界。
徐家一早收到消息,也开始准备起来。
徐九自恃与柳福儿有些交情,自告奋勇接下迎接的活计。
田二娘一早便听说过柳福儿此人。
对她,田二娘一直是钦佩的。
听说徐九要去,便特地请了他来,道:“郎君,此番可否由我陪你同往?”
徐九皱眉看她微隆的小腹,道:“你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田二娘抿了嘴,垂下头不语。
徐九垂眼,正看到她消瘦的脸颊,想想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又有些不忍,便道:“我与柳氏有些交情,待她到了,我带你再去见她,也是一样。”
“真的?”
田二娘眼睛瞬时晶亮。
徐九的心忽的飘了下。
不知为何,此时的田二娘竟然让他有些不能直视。
他粗声粗气的答应了声,扭了头往外去。
田二娘摸着肚子,嘴角含笑。
徐九快步出了正房,一拐弯,便与闵娘子碰了个正着。
闵娘子屈膝一礼,侧身将路让开。
徐九迈步经过,鼻翼间浮动着香甜的气息。
徐九愉悦的眯了眯眼,适才因田二娘生出的波动也跟着缓解不少。
徐九头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闵娘子一直垂着头,知道他出了院落,才轻手轻脚的进了正房。
田二娘正因徐九答应她要求而欣喜。
只是见闵娘子过来,田二娘顿时难受的抿起了嘴。
闵娘子却浑似未见,徐步来到她近前,将端着的汤盅掀开。
田二娘便捂着嘴,干呕气啦。
闵娘子立时往腰间一摸,拿出个小纸包。
丫鬟急忙将纸包打开,把里面的梅子塞进她嘴里。
微甜的酸味瞬时冲散了嘴里的苦涩和呕意。
田二娘长吐了口气,略带撒娇的道:“这汤好腻,不喝了好不好?”
闵娘子看她一眼,道:“娘子身子太弱了,这样下去可不利于生产。”
“我问过旁人,他们都说这是正常的,过了这个时候也就好了,”田二娘不甘心的再次挣扎。
“这汤是我用家里的秘方炖出来的,里面有东西是专门补孕妇与孩儿。”
闵娘子淡声道:“娘子若不喝,以后我也就不做了,毕竟这药也不多了。”
小丫鬟听得她这么说顿时皱起眉头,道:“徐家难道还差你点药?”
“翠枝,”田二娘低喝了声,而后忧伤的叹了口气,手乖乖的伸了出来。
第五把五十四章 拉拢
扬州城外,徐九带着一干人等早早候着。www.uu234.net
而在据此不远的船上,柳福儿正拧着眉头看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此绢确实如冯成所言产量稀少,且只供淮南一地的世家子享用。
因为送得比较松散,具体名单他们需要时间才能统计出来。
柳福儿挠了挠眉际,交代郑三,“也不用把网撒得那么广。”
她道:“只把目标定在与徐大和徐九相关的人身上便好。”
郑三点头,转头就去写密信。
没多会儿,他便转回,并带来徐九派人来迎的消息。
对此柳福儿并不惊讶。
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少,对于现在的徐家来说,已是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估计这一路,他们走到哪里,徐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柳福儿披了披风,与郑三来到高台。
遥望到徐九,她含笑一礼,忽的微启唇瓣道:“你说,会不是有人看四郎与我交好,进而生了杀心,想要帮心爱的人讨个公道?”
“没事,有我在,若他真的如此,便是拼上这一千来号,也不能让他好过,”郑三眉头一凛,看向徐九的视线顿时充满杀意。
“你呀,”柳福儿低笑,道:“放轻松,我不过是说说。”
“马颖再怎么受宠,也就是个妾,徐九脑子只要没进水,就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郑三摇头,道:“不能大意,万一呢?”
柳福儿看他,嘴唇缓缓抿起,道:“若是真的,我自会料理。”
郑三眨巴眨巴眼,想说什么。
船已经缓缓的靠到阜头。
兵士上前,拉了船上跑过来的绳索。
两厢配合着,让船靠岸。
徐九阔步往船舷处行来。
柳福儿咽下话头,朝着徐九迎面而去。
徐九一直含笑,待柳福儿下来,他拱手道:“多年不见,柳城主风采更胜往昔,倒让我无法直视了。”
“九郎君谬赞了,”柳福儿含笑一礼,温雅娴静。
其后,一众跟来迎接的官员见柳福儿这般,都在心里暗暗道奇。
看不出,杜家郎君便是折在了此妇人手中
柳福儿向众人含笑点了点头,才转向徐九。
徐九立刻一礼,请她往一早准备好的馆驿。
馆驿距此不远,众人只行了小半刻便到了。
馆吏一早知晓此事,整间馆驿都被其整理的一尘不染。
安坐与正堂,徐九让馆吏上了茶来,又道:“这是雨前时采摘下来的嫩茶,你来尝尝,味道如何。”
柳福儿微笑点头。
这些年来,徐四时常送新茶过去,想来自己这个习惯,徐家人也都是知晓的。
淡淡的热气带着茶叶的清香快速占据了整间厅堂。
柳福儿端了茶盏浅啜一口,便搁了下来。
徐九立时明了,此茶不合她口味。
徐九一直没有放弃拉拢柳福儿。
尤其是她如今占据着四座大城,又是梁家儿媳。
可以说,中原腹地,她完全能够横着晃。
徐九只随徐四上过一次战场,且还是为了马颖。
论战功,他实在逊于徐大良多。
为了弥补这一劣势,他只能想方设法的拉拢远远胜一方霸主的柳福儿。
可要想拉拢人,第一点就是要让其宾至如归。
便是此茶这等小事,也马虎不得。
徐九叫了人来,命他换茶。
柳福儿叫住他,道:“我此番只想过来祭拜挚友,不知现下可否方便?”
“自是可以,”徐九看了眼天色,道:“只是此时实在有些晚了,不如明晨我与你同去?”
“如此,也好,”柳福儿很是从善如流。
徐九很是识趣,立时起身,与柳福儿定了时间,就利落的走了。
一众跟着的官员也跟着他呼啦啦的出去。
待到彻底清净,柳福儿忽然道:“你觉得他可有可疑?”
郑三从边上过来,点头。
“怎么说?”
柳福儿看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郑三斜着眼,满脸的鄙薄。
柳福儿勾了勾嘴角,道:“徐大在前面打得风生水起,估计族里的风头已经开始不对,他觊觎家主之位,又怎能按捺得住。”
郑三撇了撇嘴,暗道那小白脸一脸看香饽饽似的看着大郎,他又怎会不知是没动好心眼?
他这么说,就是表明立场。
绝不与其一个战壕。
柳福儿根本没想那么多,她从头至尾的回想几遍,才道:“我觉得徐九没有可疑。”
“为何?”
郑三下意识反问。
柳福儿摇头,道:“就是感觉。”
“感觉是做不得数的,”郑三很是意味深长的道:“早前我还感觉徐四是个不食烟火的,谁知他竟是个为了徐家连命都豁得出去的。”
柳福儿没有吭气。
她永远忘不掉第一次看到徐四的场景。
宽敞的马车里,他高冠博带,大袖飘飘的安坐着。
那姿态,真真是优雅如谪仙。
她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再去查吧。”
郑三领命,出了屋子。
柳福儿揉了揉额际,转去自己所住的屋舍,简单盥洗一番,便歇了。
徐家,内宅。
宁氏在徐九一回来便把他叫了过去。
听说柳福儿此番就只是为了祭拜,宁氏神情微松。
“她倒是有情有义。”
宁氏有些感慨。
徐九垂了眼,不太喜欢宁氏以这种口吻说与徐四有关的人和事。
他道:“现下,颖娘还没寻到,我担心若她提出想要看看,该如何是好?”
宁氏想了想,道:“这个你不用管,若她真个提,便与她个婴孩儿看看便是。”
徐九点头,身体微动,有心想走。
宁氏叫住他道:“柳氏与你早前也只有那么一点交往,想要就此让她有所倾向,怕是不成。”
她道:“明日之后,你想法子邀她游览一番,倒是让田氏作陪。”
“她,”徐九轻轻重复了声。
宁氏看他一眼,道:“听闻柳氏怀胎之时,也是怀相不好,或许她与田氏还能说到一处。”
徐九抿了嘴,眼神微晃。
宁氏警告道:“我可告诉你,若有谁在你耳边出什么幺蛾子,被我知晓了,可别怪我处置了。”
“阿娘,”徐九一惊,忙唤了声。
宁氏哼了声,住了话头。
第五百五十五章 祭奠
翌日,天才将将亮,徐九就从床榻上起身,准备出门。m.www.uu234.net
月洞门前,小丫鬟来回徘徊。
当见到徐九过来,她忙疾步上前,道:“郎君,娘子有些不大好。。”
徐九停了步子,道:“她怎么了?”
“娘子昨晚高热,今早才退了些。”
徐九唔了声,随意的道;“我这会儿有事,等回来了,就去看她。”
他提步向前。
丫鬟急忙拦住,道:“郎君,娘子昨晚一直念着你,清早时,奴看到她很是伤心呢。”
徐九默了默,语调转柔,道:“你去厨下,做些顺口的,中午过后,我便会回来。”
“郎君,”丫鬟低声呢喃。
徐九却看到远处门边。
那里立着一频频向里张望的管事。
徐九明了,那是宁氏特地派来与他同往的,便越过丫鬟,快步与其汇合。
丫鬟望着他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官驿里,郑三把才刚收来的纸条递给柳福儿,道:“这是去年得了那样式白绢的人家。”
他点了点上首位置,道:“杜家也在。”
柳福儿看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郑三大力眨巴两下眼睛,努力表现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企图。
只他实在不善掩饰自己。
柳福儿一眼便明了他的意有所指。
她轻轻划过上面的杜姓,淡声道:“查查也不妨。”
郑三咧嘴,笑道:“是吧?那瘪犊子阴着呢,保不齐就是他想帮徐九上位,使了阴招。”
对杜五的阴狠,柳福儿深有体会。
且他们之间还差着一件血债呢。
梁二那刀不能白挨。
“让他们小心点,”柳福儿叮咛。
“放心吧,他们心里有数,”郑三摆手,颠颠出门。
馆驿外,馆吏迎了徐九,引他往里去。
徐九却不想让柳福儿以为自己可以摆谱,便把馆吏打发了,只带了个管事过来。
院门口,梁家的兵士板着脸,守在那里。
见两人过来,很是严肃的将两人拦下,另一同伴入内回禀。
管事转眼,见徐九被这般对待,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还嘴角带笑,态度恭谦,不由大讶。
要知道,徐九在徐家,可是除开徐大之外,最有可能登上家主之位的人。
能让他这般的,管事还真是第一次见。
正房里,柳福儿很快出来。
见徐九立在门边,忙快步上前,并拱手告罪。
徐九笑着摆手,言道:“城主只身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
柳福儿微笑,与徐九并肩向外去。
从昨晚宁氏说过后,徐九自己也在自省。
抛开柳福儿身份,她本身到底是娘子。
所以在今早来时,他特地多备了辆行得稳当,装饰得也更素雅精致的马车。
上了车,柳福儿抽抽鼻子,左右看看。
郑三坐在车辕,听到动静,便撩了帘子一角,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妥?”
柳福儿摇头道:“他倒是风雅,还弄了淡香。”
郑三瞥了下嘴,道:“亲哥都没了,他还有这心思。”
柳福儿淡淡勾了勾嘴角,没有言语。
大家族里,亲情往往最是可有可无的。
唯有利益才能让他们联系的更加紧密。
似徐四这样的异类,放眼整个王朝,怕也不多见。
车夫偷偷看了眼郑三,不敢吭气。
前面传来一声脆响,车夫忙不迭吆喝。
随即,车子微微一晃,往前挪动起来。
郑三忙把帘子放下,以免烟尘窜进来。
柳福儿微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又或者更久。
柳福儿只觉自己已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才感觉马车一顿。
郑三在门边低声道:“到了。”
柳福儿唔了声,随手整理下衣裳。
帘子静等片刻才撩了开来。
柳福儿缓步行出。
抬眼便见到高耸的楼牌。
徐九从前面的车子上下来,过来道:“从这儿咱们就要走进去了。”
柳福儿点头,搭着郑三的手,跳下马车。
徐九抬手微请。
柳福儿点头,随他前行。
郑三转身从车厢里提出一早备好的祭祀之物。
管事见状,立刻隐晦的看了眼徐九。
见其并未留意后面,便悄悄示意车夫将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徐九带着柳福儿穿过一排排林立的石碑,来到一座不大却很考究的石碑前。
柳福儿立在跟前,看着冰冷石碑上徐四的名字,
昔日两人相识相知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犹记得他与她说家中妻子有孕时的喜悦,难忘他知晓自己身体不好,眼中浮现起的浓浓担忧。
而今,孱弱的她已身强体健,他却抛下的嗷嗷待哺的孩儿与柔弱的妻子,撒手而去。
这正应了那句,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她仰起头,想让涌上来的泪水倒流。
但显然泪水自有意志,不待她反应,已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郑三大步来到近前,摸了块帕子递过去。
徐九转眼,才发现柳福儿不对。
但显然已不用他说什么。
郑三闷头来到碑前,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上。
徐四变了变脸色,转头看管事。
管事忙也提了食盒和篮子上来。
徐九满意了,盯着郑三和管事。
柳福儿此时已将帕子遮在脸上。
郑三将物什摆好,立在她身后,低声道:“人寿都是天注定,徐四郎君知晓你能来,便是在天上,也会含笑的。”
柳福儿微微点头,过了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将帕子拿下。
管事小意上前,将准备的香递上。
徐九拿了一注,将另一注给了柳福儿。
两人一次点了香,柳福儿便向徐九示意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四郎说说。”
“好,”徐九忙带着管事往后退。
郑三拿了软垫,放到地上。
柳福儿点头,示意他也退后,而后才跪坐下来,倒了杯清冽的酒,放在近前,而后道:“你的孩儿在我那儿,过得还不错,你尽可以放心,我会把她视作己出。”
“还有崔氏,”她弯了腰,把铜盆拖到近前,点了纸钱,扔进去道:“就随她意思,若是在这儿呆得不顺,我便带她回江陵,或者去她想去的地方。”
第五百五十六章 商量
微风轻拂,吹得火苗时低时高。顶 点 X 23 U S
好似徐四在点头附和。
柳福儿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道:“你这人,是实心眼吗?”
“徐家那么多人,怎么就非得是你不可?”
她道:“徐大让你去,你就去,让你往东你就乖乖过去,你没脾气吗?不知道拒绝吗?”
“你是不是傻?”
她手撑着地面,哀哀悲泣,说到激动了,就去捶几下石碑。
郑三很怕她伤了自己,一直关切的看着。
徐九一直留意着,见她如此,脑中快速的盘算着。
待会儿自己是不是也去过去哭上一哭?
太阳从渐渐开始偏向西边。
柳福儿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徐九上前两步,暗自酝酿。
郑三则在看了柳福儿两只眼睛肿如烂桃的模样后,便道:“徐郎君,城主精神不济,需得立刻回城歇息。”
徐九顺势收了腿,点头,道:“这个自然。”
柳福儿微微点头,与郑三向下兴趣。
徐九眉头轻蹙,一个眼神,管事便立刻过去,将一干物什收拾了。
已走了几步的柳福儿微微侧头,没有错过徐九与管事互动。
她嘴角轻抿,显出些许冷意。
郑三扶着她上了车,便示意车夫赶紧出发。
车夫看向紧随其后的徐九。
徐九心里正有盘算,这点小事哪里会在意。
他立刻示意车夫照做。
车子晃悠着,往前行。
柳福儿撩了帘子,礼貌的点了下头,便落下帘子。
徐九一直含笑,待到车子走远,才收了笑。
天色擦黑之时,车子才摇晃这进城。
柳福儿直接回了馆驿,半点也没与徐九再行交流的意思。
徐九一直周到的送了柳儿道馆驿门口,才回转。
进了大宅,便见到桑麻。
徐九半点也不意外,直接随她来到前院。
宁氏意见儿子脸色,便知道出师不利。
她示意丫鬟上了热浆和脚婆子,等他暖和过来,才道:“柳氏不是个轻易就能交心的。”
徐九有些气馁的叹气,道:“她对我极其防备,院子外面还留着兵士。”
“她是我亲自带过去的,莫不是还有谁敢对她不利?”
宁氏微笑道:“她一个娘子行走在外,这般做也无可厚非,你可莫要乱发脾气。”
“我没有,”徐九微撅嘴道:“我还赔着笑说没事,不过我看她倒是很理所当然,没有半点过意不去。”
宁氏含笑,宠溺的看着儿子。
徐九说完,忽的想起因着马颖之事,他还在生阿娘的气呢。
只是他已这般,再做出生气的样子,也是晚了。
“不要急,”宁氏语调温和,很是享受儿子的小情绪。
徐九看了眼宁氏,道:“不然让田氏出面?”
宁氏摇头,道:“柳氏对田氏或许会有好感,但要让她有所抉择,还得你出面。”
她道:“她毕竟掌控这几座城池,要合作,定会从各方面考量合作者。”
徐九点头。
对宁氏的分析很是信服。
宁氏又道:“所以你需得尽快展示自己实力,让她明白,与你合作乃是最佳选择。”
徐九眼眸微动。
宁氏含笑,道:“主意我出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徐九琢磨了会儿,似有所悟。
宁氏示意桑麻摆饭。
桑麻速度不慢,在徐九出神的工夫便把饭菜摆好。
宁氏起身道:“吃了饭再想。”
徐九心不在焉的唔了声,下意识的随宁氏坐下。
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
他想起早上与马颖的承诺,吃得明显快了起来。
宁氏看在眼里,也不作声。
只等他吃完,提出回去时,才道:“田氏今天有些不舒服,你过去看看,可有什么大碍。”
徐九抿了嘴,没等说话,就听宁氏道:“若她真个不成,便只能留在内宅。”
徐九极快的睃了眼宁氏,答应了。
宁氏含笑,目送徐九远去,才命桑麻把桌子收了。
徐九快步回到院子。
才要进门,便看到服侍马颖的丫鬟。
丫鬟急急上前,松了好大一口的道:“郎君,你可回来了,娘子也不知怎地了,竟然喝不下药,试了好几次都不成。”
“怎么回事?”
徐九脚下一顿。
丫鬟侧身,往边上角门挪了挪,道:“奴也不知,娘子不允奴去寻郎中,郎君还是去劝劝吧。”
“怎么这么任性,”徐九拧着眉头,随着丫鬟走了。
院子里,闵娘子端着托盘立在游廊下。
一丫鬟从耳房出来,见她遥望门口,便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来?”
闵娘子浅笑,摇了摇头。
丫鬟呵笑着上前,轻轻抽动鼻翼,道:“这是什么呀,好香。”
“不过是寻常的青菜羹,”闵娘子往边上示意道:“我做了好些,里面已经留出来了。”
“真的,”丫鬟眼睛晶亮,道了谢便蹦跳的进了茶水间。
闵娘子端着托盘进了正房。
田二娘正在假寐,见她进来,便笑了。
“这是什么,好香。”
“菜羹,”闵娘子道:“我在里面加了些菜油。”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田二娘不好意的捂着肚子,羞赧的看她。
闵娘子浅笑,道:“娘子这般,我便放心了。”
她道:“以后我可就不担心夫人把我赶出去了。”
闵娘子说话细声细气,偏表情不多,总是平平淡淡的模样。
“不会的,”田二娘信以为真,忙道:“阿娘人很好,只要不犯错,她是不会赶人的。”
闵娘子浅笑,望着田二娘,心里叹气。
如此天真纯善,如何是后院那个的对手?
难怪宁氏非要把她弄了来。
她目光下移,看田二娘的肚子。
田二娘拿了羹,一勺勺的喝,见闵娘子还站着,便示意她坐下来。
闵娘子谢过,坐在下首的小杌子上。
田二娘这阵子胃口才刚开些,没多会儿便把羹全喝了。
闵娘子起身道:“娘子过会儿再歇,不然胃口要不舒服了。”
田二娘点头,果然听话的坐着不动。
闵娘子收了碗,转回茶壶间。
一小丫鬟从游廊一路飞奔进正房,回禀道:“娘子,郎君一回来便去后院了。”
田二娘神情一黯,没有说话,手无意识的抚上肚子。
第五百五十七章 曲水流觞
小丫鬟见她这般,有些后悔了,暗自惊醒,以后再遇到这事便尽可量的瞒着,以免娘子再这般难过。m.www.uu234.net
田二娘缓缓往床边侧身,并痛苦的蹙起眉头。
小丫鬟大惊,急忙道:“娘子你怎么了?”
田二娘嘴唇紧抿,只抬了手往旁边一指。
小丫鬟急忙将瓷盂捧来。
田二郎一张嘴,哇的一下,就把刚才吃下的羹全都吐了出来。
一股酸臭顷刻蔓延开来。
田二娘顿时一阵阵作呕,吐得越发厉害。
小丫鬟虽也常见田二娘孕吐,但从没有这一次这么厉害。
她有些害怕,忙朝外面喊人。
很快的,院子里的丫鬟都聚了过来。
有端水,以便让田二娘漱口的,有换了瓷盂,以免刺激她再呕的,还有去开更远些窗子,散味道的。
闵娘子收拾了碗盘,才一出来,便听到田二娘又孕吐的消息。
她微微摇头,重又进了茶水间。
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端了碗羹进去。
此时,屋里的味道已经散尽。
但田二娘早前吐得昏天地暗,这会儿已是筋疲力尽。
闵娘子搁了托盘,来到床头,将手指搭在她肩膀上。
闵娘子常年料理厨事,手上的力气,一般的小娘子都比不了。
如此按压了一会儿,田二娘渐渐眯起眼,一直紧绷的背脊也松弛下来。
闵娘子这才将羹送到她近前。
田二娘也有些不情愿的摆头,道:“先放着吧。”
“适才你吐得太急了,早前吃下的,胎儿还没等补上就被你吐出来了。”
“你这会儿没有胃口,可不代表他没有。”
闵娘子把羹又往前送了送,低声道:“莫让他饿着。”
田二娘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甜羹,幽幽叹了口气,却还是接了过来。
闵娘子转眼,看她艰难却又坚定的往嘴里送,这才露了点笑意。
后罩房里,马颖一脸柔弱的歪靠在大迎枕里。
因着连日的高热,她面色有些憔悴,精神很是萎靡。
徐九拉着她的手,柔声问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是否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马颖皆是摇头,只在最后徐九住了话头,有心离开时,低声道:“抱歉,因着柑香的事,让你为难了。”
徐九这几天一直忙着柳福儿的事,一个丫鬟的死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且宁氏已下了定论。
柑香里通外贼,将徐颖拐走,又被贼人灭口。
徐九想起宁氏对自己的警告,有心说马颖两句,只看她一脸歉疚,好似因为这个问题,纠结许久的模样,还是心软了。
“没事的,都过去了。”
徐九柔声道。
马颖浅浅扯了扯嘴角,徐九拍了拍她手背,道:“你好好养病,过两天闲了,我就来看你。”
徐九起身。
马颖手掌一翻,刚好抓住他指尖。
徐九垂眸,看她。
马颖眼眸微闪,内里水波荡漾。
“只两天?”
马颖声音软软,很是脆弱可怜。
徐九重又坐定,握住她的手,“少则两天,多了也只一旬左右,不会太长。”
马颖软软的哦了声,抿了嘴。
徐九放柔了声线,道:“你乖乖的,我保证,忙完立刻就来陪你。”
马颖抬眼,依赖的看着他。
徐九俯身,轻轻吻了吻她脸颊,方才起身往外行。
一路上,徐九可以感应到马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
出了小院,徐九便出府,来到茶舍。
掌柜一见他过来,忙不迭迎上来。
“九郎君,你来了,后面的小院一直给你留着。你看,可要过去?”
徐九点了下头,道:“杜郎君这两日没来?”
掌柜摇头,道:“最近这些天一直都没瞧见。”
徐九有些失望,脚下微移。
掌柜目光一闪,道:“要不小的立马去杜府去一趟?”
徐九停了下来,道:“也好。”
掌柜呵笑,叫了茶酒博士引路,他当着徐九的面颠颠出门。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杜五拄着青竹细拐缓步行来。
徐九衣灌了一小瓮的茶汤,正想起身,听得动静,便抬眼看去。
见是杜五,他皱了眉头道:“怎滴现在才来?”
杜五笑着拱手,连连赔罪。
徐九摆手,道:“罢了,赶紧上来吧。”
杜五笑着上前,有些别扭的脱鞋上来。
徐九斜眼睨他片刻,道:“怎么?又疼了?”
杜五点头,道:“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伤总是一抽一抽的疼。”
徐九挑眉,略带戏谑的道:“莫不是这伤知晓有人要来,特地提点你呢。”
“梁二来了?”
杜五嘴角极快的抽了下。
徐九摇头。
杜五一想,眼神冰冷森寒。
“是柳氏。”
他说的肯定。
徐九点头,道:“过来拜祭四兄。”
杜五眼睛微眯,内里杀机四溢。
“你可别乱来,”徐九警告道。
杜五看他一眼,见徐九一直盯着自己,便勉强扯了嘴角,道:“放心,不会给你添乱。”
徐九还不放心,便把自己的盘算略略透漏一点,道:“我想这两日请了她赴宴。”
“你和徐家几个与我亲近的兄弟,一起作陪。”
“我?”
杜五眼睛睁大。
徐九点头,斟了杯茶,摆到杜五跟前,道:“人总要往前看,早年的旧事,该忘还是忘了吧。”
杜五薄唇紧抿成线,久久没有应声。
徐九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他缓缓坐直,肩背平展,整个人再没有昔日的平易近人,反而显出上位者的威势。
杜五极快的察觉,他控制自己收敛情绪,道:“九郎说得不错。”
“是我狭隘了。”
徐九这才放松下来。
他微笑着端起茶盏,道:“我就知五郎通透,不是个钻牛角尖的。”
杜五摩挲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腿根,浅浅的笑。
两人既已达成一致,徐九便不再赘言,极快的将自己打算告知。
并道:“你在城外不是有个温泉庄子吗?”
“不如就定在那里。”
杜五下意识皱眉。
徐九说这话时,便已是计划妥当的。
他道:“那庄子地方大,中间还有假山溪水,外面温泉环绕。”
“这种天气,定然烟雾缭绕,只要在里稍加布置,便可行曲水流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