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打你还留着你
他微微点头,道:“我这就去,你且等我消息吧。www.uu234.net”
他抬眼望了望喝空了一瓮酒的汉子们,一步步退去。
客院里,徐四正准备宽衣安歇,小乙便来回禀,“王二郎求见。”
“让他进来,”徐四汲上鞋子,来到榻边坐定。
王二入门,拱手道:“郎君,这寺里共有大仓两个,粮差不多囤了两千石还多。”
徐四点头,如此之多,那明天他便可以多借些了。
赶了一天的路,徐四也累了,难得能睡在床上,徐四便打算早些歇了。
他侧目,无声示意王二可以退了。
王二却迟疑道:“我回来时遇到些乱民,我怀疑跟东桓那边有关。”
“何以见得?”
徐四睡意顿时消散。
王二道:“他们在后山偷开私矿,还抓了许多无辜,又克扣口粮,我听他们的意思,早前他们也是苦出身。”
徐四抿了抿嘴,道:“叫王领队来。”
小乙立刻转去一旁的耳房,没多会儿,王领队便一身便服的进来。
徐四道:“白马寺后山疑似乱民出没,你过去看看,再来回禀。”
王领队神情一肃,立刻叫上几个护卫出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才面色凝重的折返
“四郎君,后山的确盘踞着乱民,”王领队道:“且势力还不小。”
徐四一惊,如此他岂不是把自己送进贼匪巢穴了。
王二驳斥他道:“不过**个人而已,也算势力?”
王领队轻蔑斜了王二一眼,道:“那你可有去他们身后的山林?”
“这个矿洞产出的该是铁矿,矿洞边还有运矿的车子”他道:“棚子后面已经被人踩出一条路,看痕迹还很新。”
徐四点头,道:“派人下去,吩咐一声,天一亮咱们就启程。”
王领队也是这个意思,立刻派人去山下通知老常。
王二一听急了,忙问:“郎君,那些人咱们就不管了?”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徐四道:“我猜,这里已经被黄二郎盘踞,那后山便是他打造兵器的所在。“
他道:“这样重要的地方,他不可能只留守几个人。”
王二一脸不服。
徐四道:“你别忘了,这庙里可还有好些和尚呢。”
王二抿着嘴思忖。
这庙里的和尚他一共就见了那么几个,除开住持,那个知客一脸笑眯眯的,也瞧不出什么,倒是那个厨房里的很是凶,不过几片蕈,就骂得小沙弥狗血淋头。
“这件事到此为止,徐四严肃的道:“既然他们不愿引起争端,那我们就装作不知,这样对大家都好。”
王二很不甘心,可他没有办法说服徐四。
走出正房,他仰望明亮的皓月。
如果大兄在这儿,肯定会帮他救出那个还没有他高,瘦得一摸都是骨头的小郎的。
屋里很快一片漆黑,徐四头痛的揉揉额角,往床榻去。
如此,借粮的计划也需再行斟酌了。
只希望大郎那边顺利一些才好。
徐四轻叹口气,缓缓闭目。
而在朱家桥东边坊市里,被徐四报以厚望的柳福儿正衣衫光鲜的进了最热闹的花楼。
声声丝竹,缕缕清音,女子与男人的窃语混在暧昧朦胧的晕红灯光里。
柳福儿信步闲庭的进来,立刻有眼尖的花娘折身而来,随之还有一缕香风。
柳福儿皱了下,钱老四立刻上前,虎着一张脸,张开蒲扇大的手掌,用力一推。
柳福儿挺了挺脖子,下意识的瞄了眼花娘半掩着的丰腴。
乖乖,这一巴掌下去,该不会拍平了吧?
花娘花容失色的向后歪倒,眼见就要后脑壳着地,才险而又险的被一恩客扶住。
忙着招呼客人的假母急忙过来打圆场,道:“郎君是第一次来我这春香楼吧,瞧着面生啊。”
柳福儿笑着点头,道:“途径此地,听说你这里是此地最好的,时不常的还有新鲜可见,便过来逛逛。”
“郎君慧眼,”假母笑得眼睛眯成线,精光不带死角的瞄着柳福儿上下一圈,顺带着瞄刘护卫及钱老四,尤其是两人身后的两个鼓鼓囊囊,又重得直往下坠的包裹,笑得更真切了。
她笑吟吟的引三人去一雅间。
柳福儿坐在正位,刘护卫立刻从怀里拿了个荷包丢去假母怀里,道:“置桌好酒菜。”
“郎君且稍后,”假母一甩香帕,出去张罗好酒好菜。
柳福儿三人立刻出来,顺着楼梯来到三楼。
此时三楼里面,最大的厢房里正奏着欢快的曲子,鼓点刚要压着节拍应和,银铃更是一阵快似一阵,到最后几乎连成一片。
刘护卫拉开一点门,瞄了眼,朝柳福儿点头。
柳福儿朝钱老四一呲牙,道:“四叔,你来。”
钱老四瞪她一眼,提步就把门踹开。
喧闹霎时一惊,所有人都维持在静止的姿势,唯有场中一身穿胡服,神情妩媚的娘子还在兀自旋转着,长长的裙摆飘然蓬起,清脆的铃音在此时分外响亮。
不得不说,这娘子舞得很美,身法也很妖娆。
柳福儿瞄了两眼,便徐步入内,在她停下来之前,悠悠拍了两下掌。
娘子一脸不安的缩着脚,看向坐在上首,尚且不及弱冠的小郎。
两个年纪不大的白面小厮紧张的立在小郎周围。
那小郎嫌弃两人碍眼,一把推开,道:“你谁呀?”
柳福儿微微一笑,来到上首的桌案旁,刘护卫眼明手快,立刻搬来坐榻。
柳福儿坐定,环顾一圈,见都是些乐师一类,便目光落在他身上。
“自我介绍一下,某姓柳,家中只我一个。”
小郎斜眼,打断道:“哪来的狗奴,也敢来这儿撒野。”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脆响,左腮木木的胀痛。
小厮瞧着小郎脸上鲜明的五个红痕呆了。
小郎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到大连点皮都没碰红过,现在这样……
两人泪流满面,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如何。
小郎怔愣的摸上腮帮,不可置信的道:“你竟敢打我。”
柳福儿笑道:“你要不说人话,就不止打你,废了你也行。”
第十七章 儿子善舞爹果断(推荐票加更2)
小郎捂着腮帮,看好似从没动弹过的刘护卫,没有吭气,身子倒是坐得略正了些。顶 点 X 23 U S
柳福儿很满意,知道守规矩就好沟通。
她道:“郎君贵姓?”
“朱,”小郎腮帮肿起,吐气有些含糊。
“朱郎君,”柳福儿看他,“适才还有一句没说,某乃是徐家门客,”她问:“淮南徐家,你可知道?”
小郎赶忙点头。
柳福儿道:“现下徐家有一桩生意想要交与旁人,郎君可愿为朱家一谋?”
小郎看看她,又看看刘护卫和钱老四道:“并非我不愿,只是我尚未及冠,家中生意都需阿耶同意才行。”
柳福儿微笑,似乎并没察觉他的推脱之意,道:“这桩生意关系到全部身家性命,郎君便是不说,我也会拜望朱家长辈。”
小郎定定看着柳福儿。
柳福儿抓起他悬在腰上的雪缎荷包,将悬在腰上的印信用力一盖,又反丢回去道:“淮南徐家的印信,你不知道,你阿耶定会有所了解。”
小郎抓起荷包,递给小厮,道:“速速送回去。”
小厮急忙忙的往外跑去。
才刚奔到楼梯口,就与带着打手冲来的假母相遇。
假母急忙叫住小厮,道:“大郎君可还安好?”
“自然好得很,”小厮不耐烦的抽开袖子,道:“至于你,好不好的就另说了。”
小厮推开她,疾奔出去。
假母脸色变了变,忙带着人往楼上去。
厢房里,模样俏丽的花娘乖巧的坐在案几旁斟酒。
朱小郎和柳福儿笑意妍妍的说着话,假母进来,看到这般,不由一呆。
朱小郎十分不耐的瞪眼,简洁明了,吐出一声“滚。”
假母二话没有,让人把门重新装好,就麻溜利索的消失了。
朱小郎端碗介绍手中的酒,“此乃烧白,比其他更加清冽爽口,郎君不妨一试。”
柳福儿轻抽鼻翼,有些酸气,入口更多的是甜,有点像她小时喝的果子酒。
她举起与吴大郎一碰,便豪爽喝下。
一杯酒之后,气氛缓和许多。
人又饮两杯,花娘悄悄给乐师示意。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朱小郎。
小郎摆手,乐师们试探的奏起音乐,柳福儿眉目舒展,侧耳聆听。
朱小郎见她这般胸有成足,想来是有依仗,他随手拎起边上的腰鼓,随这节奏或轻或重的拍着。
柳福儿这才知道,原来适才的鼓点竟然是他所为。
音乐因为有鼓声的加入而变得高昂欢快起来,花娘来到屋子中央,舒展着手臂,摇着柔如细柳的蛮腰,由慢而快的舞动起来。
柳福儿边喝酒,边欣赏现场版的胡旋舞。
朱小郎边鼓边喝,竟也兴起下场与花娘呼应着跳了起来。
能看出,他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两人配合得极为熟练。
柳福儿这会儿有点微醺,便助兴的跟着拍起巴掌。
钱老四伏到柳福儿耳边道:“烧酒后劲大,你是不是有酒了?”
“没事,”柳福儿笑了。
她的酒量可不是盖的,想当年她可以踩着啤酒箱子跟人对拼,区区一点果酒,算得了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朱小郎立刻搁鼓,一连两个跨步跳回榻上。
反应之敏捷,实在不输刘护卫几分。
柳福儿一乐,转眼看门口。
门被人拉开,一位中年男子疾步进来。
尚未走入厅里,他便已拱手迎来。
柳福儿侧目,瞧了眼缩着脑袋,怯怯看着来人的朱小郎。
显然来人的客气不是冲他。
柳福儿起身,笑吟吟的望着。
男子来到距离柳福儿两步开外的位置,便施礼,道:“朱家家主朱三金拜见郎君。”
“朱郎君客气,某姓柳,郎君唤我柳大就是,”柳福儿回了一礼,道:“吃饭是我冒昧,以这种方式相请。”
“哪里哪里,”朱三金客套着拿眼瞪缩在主位的朱小郎。
朱小郎耷拉着脑袋,缩去一旁。
朱三金转脸吩咐,“把这些撤了,置办桌最好的席面。”
花娘应声,一串碎步退出去。
柳福儿笑道:“朱郎君莫要客气,我此行是为事而来。若事成,以后你我有的是时间喝酒。”
朱三金笑着摆手,乐师们很知趣的退去外面。
柳福儿抬手一请,朱三金却很坚持的让柳福儿坐上首位,他自己做下首。
朱小郎骨碌着眼睛瞧阿耶这般作态,再想想自己刚才的德行,心里有点突突。
柳福儿像是感觉到了,转脸朝他呲牙一乐。
朱小郎立刻直了下脊背,膝头往后挪了挪,眼神似戒备又似警告的盯着柳福儿。
柳福儿的嘴角弧度加大,示意刘护卫将眼前的酒具等撤了。
待到面前都干净了,才道:“东桓的事,朱郎君可知晓?”
朱三金道:“前两日县丞叫了我等商议,要搭设粥棚救济奔来逃荒的饥民,”他道:“我朱家腆为首辅,出绢一百匹,粮五十石。”
柳福儿点头,“既然郎君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
她道:“我要说的是,如今这般还不是最糟的,依照徐家得来的消息,此番乱事可能会持续很久,至于到底会闹多大,波及会多广,这个谁都不知晓,徐家所能做的只有尽量维系淮南一地的安稳而已。”
柳福儿略带深意的看他。
朱三金的脸色顿时变幻起来。
这两日,城里已经收拢了将近五百多饥民,如果事态发展下去,县丞有可能会下令封门,倒时里面的人出不去,久了定会发生暴乱。
朱家的身价在这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要是乱起来,他们首当其冲。
朱三金掏出巾帕,抹额头泛起的汗珠。
柳福儿微微一笑,道:“不过好在天不绝人,郎君遇到了我,现下只看郎君选择了。”
朱三金苦笑,这种情况他还有得选吗?
“郎君有话直言,但凡朱家能做,我绝不含糊。”
“好,”柳福儿击节道:“郎君快言快语,我也不赘言,徐家需粮草若干,不知朱郎君可愿帮忙?”
朱三金沉吟片刻,道:“我有粮铺两个,愿将米粮尽数交出,徐家可能庇护我朱家不受乱事之苦?”
“可以,”柳福儿道:“郎君即刻回去收拾,明日城门一开,咱们便出城。”
第十八章 阶级的悬殊如同天堑
朱三金转脸看朱小郎。www.uu234.net
柳福儿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还是与小郎在此饮酒吧,清晨咱们城门外见。”
朱三金看了眼儿子,朝柳福儿一拱手,阔步而去。
翌日,天才刚亮,一夜未曾安睡的徐四早早准备启程。
住持得知消息,连早课都没来得及做完,便赶来送行。
两人缓步至山门,住持笑道:“老衲还留了些好茶,本打算稍晚些与施主与后山小亭品茗赏景,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徐四眉头微动。
住持笑容慈和,目光有一瞬的闪烁。
徐四拱手道:“此番冒昧而来,很是叨扰,改日某定来拜访,倒时大师可不要吝惜好茶。”
“那是自然,”住持脸上的笑容忽的真切几分,合手一礼,道:“如此老衲就恭候了。”
徐四疑惑的看他一眼,拱手下山。
马车一早就准备妥当,他一登车,便碌碌而行。
待到走出十几里,身后还一直没有动静,徐四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王领队侧马过来,问徐四,“郎君,如今我等手里没有粮,回去可如何办?”
徐四道:“去前面的岔口找个地方暂歇,你带人去朱家桥附近接应柳大郎。”
王领队领命,命人寻一处平稳之地暂歇,便点齐人沿着宽阔官道,一路疾驰往朱家桥方向。
而此时,朱家粮队和朱三金以及柳福儿等人已分批出城。
待到汇至一处,朱三金便指着长长的粮队,道:“郎君,这些可够?”
柳福儿极快的扫了遍,下意识的计数,几乎是早前押运粮草的二倍。
柳福儿挑眉。
没想到,朱家竟然这么有钱。
她略一点头,道:“郎君诚意十足,待见到我主,我定会为郎君美言。”
朱三金笑眯着眼,连连说有劳一类的客气,顺势塞了块美玉过来。
柳福儿不防,接了个正着。
圆润光滑的玉环入手即温,让人难想要一摸再摸。
即便半点不懂行的柳福儿也知道是个好东西。
“这如何使得,”柳福儿忙要推拒,朱三金笑着推回道:“不过一点心意,郎君莫要推脱。”
又道:“某备有其他谢礼,郎君若不受,两位好汉如何敢拿?”
柳福儿扭脸,见刘护卫十分理所当然的将一锦盒收入袖中,钱老四捏着锦盒正傻傻望他。
柳福儿只得拱手谢了朱三金,示意钱老四收礼。
众人随即登车前行。
没多久,前路忽然泛起一片烟尘,嗒嗒的马蹄声隐约传来。
柳福儿心里一紧,几乎立刻的就想起了兵匪头子梁二。
这一队里,除开刘护卫和钱老四,余下的都是朱家的家仆。
这些人如何是梁二那些人的对手。
刘护卫忙驱马来到窗边,紧张的道:“郎君,怎么办?”
柳福儿探头望了望粮队,又望了眼疾驰而来的骑兵,道:“让后面的都停下吧,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刘护卫领命离开,与她同车的朱小郎立刻挤过来,道:“柳郎君,要是粮被抢了,那咱们说好的事还算数吗?”
柳福儿斜眼,道:“你说呢?”
“算吧,”这话朱小郎说得心虚。
柳福儿叹了口气,左手捏着右手食指,搓呀搓。
说话这会儿工夫,骑兵就近了许多,钱老四手按佩刀护在柳福儿车边。
柳福儿从车里出来,眯着眼望那队骑兵。
虽然一路烟尘飞扬,可也能估摸出来,来人最多十余人。
刘护卫从后过来,道:“郎君,是领队来接我们了。”
“真的,”柳福儿一喜,问他,“你如何知道?”
刘护卫笑道:“我跟随领队多年,怎会不识领队模样。”
柳福儿长吐了口气,跳下车子。
待到骑兵再近些,便能看出,甲胄的确是徐家的。
柳福儿上前两步,远远就笑吟吟拱手:“多谢领队来迎,柳大受宠若惊。”
王领队勒住缰绳,一跃而下,眼见柳福儿谦逊温和,不但半点烟火气的笑脸,也不好再翻旧账,便道:“不过是分内之事,倒是你,短短一日不到便能筹得粮草,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柳福儿挑眉,笑道:“多谢领队高看。”
两人说着话便往粮车去。
朱三金和朱小郎忙过来迎接。
柳福儿道:“这是朱家父子,粮食、车队和押运之人都是他们所出,向往淮南之心已然可见。”
朱三金和朱小郎赶忙长揖一礼。
王领队斜着眼,冷淡一扫,便转开往粮车而去。
态度之傲慢,前所未见。
柳福儿眨巴下眼,转脸看朱三金。
却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好似习惯一般。
王领队大略的看了粮草,便过来道:“郎君还在前面,咱们尽快赶上吧。”
柳福儿点头,往前去。
朱家父子也转头上车。
王领队看了眼马车,皱了下眉头,但看到柳福儿也在踩着脚凳上去,便忍了话头。
车队重又走了起来,王领队带来的骑兵护在车队旁边,以作呼应。
柳福儿坐定,这才发现朱小郎没跟他过来,想来是被朱三金拽走了。
王领队带着车队一路疾行,很快来到驻扎的地方。
徐四听说柳福儿当真带了粮回来,喜得从帐篷奔出来。
柳福儿忙快步来到跟前,并将信物奉上,道:“郎君,某幸不辱命。”
“大郎辛苦了,”徐四抬手将她扶起,手指顺势捏了捏她细瘦的腕骨,皱了皱眉道:“大郎这身子着实太弱,待回淮南,需得好生补养。”
柳福儿呵呵笑着,等徐四拿了印信便收回手。
王领队远远一拱手,便去张罗清点数量。
柳福儿叫了朱家父子过来,道:“郎君,这些粮草都是朱家所出,两个粮仓尽数在此。”
徐四笑意浅浅的颔首,淡淡道:“两位高义,徐家不会忘记。”
说完,他转身回了帐篷,
朱家父子忙长揖及地,再起身时喜不自禁。
朱三金又拉着儿子给柳福儿作揖,道:“多谢郎君提携,”态度亦是恭谨许多。
柳福儿实在不太习惯这样,忙将两人扶起,未等说话,就听徐四喊她。
柳福儿歉意一笑,便入了帐篷。
徐四道:“我接到消息,大兄要来,你准备一下,与我迎他。”
第十九章 无用等于累赘
这些日子柳福儿对徐家也有些了解。www.uu234.net
徐四除开这个大兄之外,还有一幼弟,三人都为徐家主母虞氏所出。
大兄徐昱一出生就有异像,被阿耶徐知诰寄予厚望,在一干手下人眼里,他理所当然的成为徐家下一任的掌舵人。
至于幼弟,柳福儿只知道此人深得虞氏宠爱,是名副其实的掌中宝。
柳福儿一路行到水边,蹲下来洗脸,同时也在思忖徐大来这儿的目的。
东桓乱势已经烧过来,这个时候可不是表现兄弟情深的时候。
王二一路疾奔至她身后,道:“大兄,你可回来了。”
柳福儿抽出巾帕抹脸,起身道:“我不是说了最迟晚上就见面吗?”
她站起来,转过身。
王二眨巴下眼,道:“大兄,原来你长得还挺好看。”
柳福儿睨他,什么叫挺好看。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不好看也好看。
他到底会不会夸人?
真想糊他一脸。
王二也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对,忙纠正道;“很好,是很好看。”
柳福儿还是很不满意,虽说她这长相在脂粉堆里只算清秀,但在一群糙汉子群中,怎么也是出类拔萃的。
她斜眼道:“找我有事?”
王二点头,道:“白马寺是乱贼老巢,里面囤着他们好些粮草,他们还在后山打造兵器。”
柳福儿皱眉,道:“郎君知道吗?”
王二点头。
“那就行了,”柳福儿提步就走。
她就是个门客,既然徐四不打算管,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大兄,”王二拦下她道:“你能不能帮我救人。”
柳福儿问:“救谁?”
王二把那晚情形讲了,又道:“他为了救我才挨打,如今这世道,就是报了官,也没什么用,我就想把他和他兄长救出来。”
柳福儿挑眼。
这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
鉴于王二已经赖上她,为鼓励他继续保持这种风格,柳福儿觉得自己得帮这个忙。
“是得救,”她道:“不过我不通武艺,帮不上手。要不你跟钱四叔商量下,让他帮忙?”
王二摇头,道:“我已经跟常大叔说过,可是他说郎君没有吩咐,他不能妄自行动。”
柳福儿皱了下眉头,道:“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远处,孟三掂着脚左右四顾,当看到柳福儿,他一咧嘴,顿时欢快的跑来。
没等来到近前,他便道:“大郎,我阿耶答应回去接阿娘和阿婆她们过来了。”
“大叔想通了,”柳福儿笑道:“正好我要去见郎君,顺带帮你要过所。”
她往帐篷方向行去,王二留着她衣角,道:“大兄,你就帮我想个法子吧,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睡觉都不能踏实。”
柳福儿被他缠得没辙,便道:“要不这样,我先随郎君接人,回头我就跟他说,随你去寺里救人,如何?”
王二大喜,道:“大兄,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道:“我要不管,是不是就不好了。”
王二忙道:“不会,不管什么时候,大兄都是最好的。”
柳福儿睨他一眼,道:“那还不松手?”
王二这才想起自己还扯着柳福儿的衣角,他急忙松开,嘿嘿傻笑。
柳福儿摇摇头,赶去帐篷。
徐四正好从里面出来,见到她便道:“走吧,大兄的车驾已离这儿不远了。”
说着他便往官道走去,柳福儿赶忙提步跟上。
两人来到车道边缘,就见王领队一早已经过来。
王领队拱手一礼,叫了声四郎君。
徐四略一颔首,便转开脸。
柳福儿笑意浅浅的回礼,心里却在吐槽,就算是迎接自己真正的主子,也不用这么急切吧。
好歹他是跟着徐四办差,起码面子工夫总要装一装嘛。
远处一列车驾浩荡而来,三人敛襟束手,静等其行至跟前。
有人搬来好似台阶样的脚凳,搁在车辕处。
片刻,车门开启,有一身着素锦的俊俏小郎提步而出。
柳福儿瞄了眼,便低下了头。
瞧年纪似乎比徐四还小呢。
小郎站在车边,静候片刻。
很快便有个年约二十出头的郎君从车内走出。
月白色的素锦,绣着天青色的竹纹,倒是十分雅致。
徐四上前一步,拱手道:“景办事不利,请大兄责罚。”
徐大搭着小郎的手,下了车辕,道:“四弟莫要多礼。”
他扶起徐四,相携往里去。
“那些流民亦是被黄二所害,收编倒也无妨,只是我听说里面还有好些老妪妇孺,这个就不必带着了吧。”
徐四微垂眉眼,道:“大兄有所不知,这些人从逃难伊始就是生活在一处的,感情就如亲人一般,我总不好强行将他们拆开。”
“有何不可?”
徐大见徐四不语,便加重些语气道:“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咱们自己尚且顾及不暇,哪还有余粮养活她们?”
徐四道:“大兄,咱们不能只看眼下,那些孩子以后也会长大,妇人们可劳作,也能方步,也是极好的劳力。”
徐大摇头,道:“你离家在外,不知道情况。黄二又纠结几股势力,前几日已攻下三座城郡。我过来之时,他还领兵打算入申州,阿耶正着人设法将其拦在钟山外,你这批粮草便是要用在这里。”
“如今大战在即,”他道:“结果尚未可知,你还坚持要这些拖累吗?”
“大兄,”徐四还欲再说,徐大却抬手一拦道:“此事你听我的,不然几位叔伯那里定会有微词,阿耶也不会再让你负责军需了。”
他道:“你自己的前程,和那些贱民,孰轻孰重,你要拎清。”
徐四抿着嘴,没有吭气。
徐大侧头道:“王领队,粮草可点算清楚?”
王领队忙上前应诺。
徐大道:“你立刻带人押运粮草去钟山西南处,那里有人会接应你。”
王领队领命而去。
柳福儿骨碌着眼睛,瞧着队伍的话语权顷刻间易主,心情顿时有点微妙。
随同徐大过来的护卫显然早前就接到徐大的指令,正往老常那帮人走去。
柳福儿轻轻扯了扯徐四衣角,挑起眉头。
徐四微微蹙眉。
柳福儿瞪眼。
无声问他,当真是要放弃。
第二十章 谁也不想当弃子
徐四眼神微黯,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顶 点 X 23 U S
柳福儿眨巴下眼,便趁着徐大入帐篷的机会,几乎耳语的道:“我过去看看。”
她说完便走,徐四伸出手,却只摸到一点袖脚。
护卫们虎着脸从人群当中走过。
凡是女的和扎着丫髻的娃娃都被逐个挑拣出来。
当经过王老二时,他正转脸给阿娘倒水。
护卫扯着老太太胳膊,直接往外扯。
老太太腿脚不利落,跟不上护卫动作,疼得哎呦呦直叫。
王老二看到这情景,他先是一呆,之后便是暴怒。
他直接将水碗扣在护卫脸上,顺手抄起带着火星子的棍子劈头盖脸的打。
护卫已经习惯了被敬着顺着,哪里会想到有人敢暴起。
一个疏忽就被王老二打实了两棍。
护卫嗷的一声惨叫,拔出佩刀。
钱老四在稍远些的地方,来不及过来,就嗷一嗓子就喊起来,“兄弟们,抄家伙。”
随着这一嗓子,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把刀枪棍棒都举了起来。
负责这队护卫的领队赶忙过来,喝令护卫将刀放下,又好声气的道:“诸位兄弟,大郎君令,但凡妇孺一概不允跟随,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老常从后面挤过来,道:“敢问,这事四郎君可知晓?”
那领队笑了笑,问:“你觉得呢?”
老常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余光瞄见柳福儿正在招手。
老常给王老二个眼色,示意他按住钱老四,便在领队不注意的情况下来找柳福儿。
一见面,他便道:“这事怎么回事?”
柳福儿叹气,道:“能怎么回事,徐家大郎来了,就想要劳力,不要女的和孩子。”
“这什么意思?”
老常勃然大怒,“要把妇孺和孩子扔这儿,不是让他们去死?”
柳福儿叹气。
谁说不是呢。
所以她才跟来。
老常道:“你读过书,脑子灵,赶紧想个主意。”
老常明了,他们和柳福儿不一样,这些人里也只有柳福儿才能在徐四跟前说上话。
柳福儿蹲在地上,小脸纠结的抄了块石子在地上画了会儿,又拉老常跟她一道蹲着。
“大叔,你说要是不去徐家,咱们自立门户,你觉得有多少人会跟咱们走,”柳福儿问他。
“一半吧,”老常有点拿不准。
柳福儿道:“跟你说实话吧,徐四那里肯定是不行的,徐大已经放出话。我觉着,就算徐四带着这些人去淮南,以后也是没办法再管了。”
老常张了张嘴,末了也叹了口气,道:“那我过去问问,带会儿给你个准信。”
柳福儿点头,转头去找孟家父子。
孟三郎见她脸色不好,便道:“是不是郎君不允?”
柳福儿微微点头,道:“如今这队伍已经不是四郎君做主,老常那边的妇孺也都不许再带了。”
孟大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既然去不了,那就回去。不论生死,好歹一家人也在一处。”
柳福儿垂着眼,没有吭气。
王二蹭过来,拉着她道:“大兄,我不算孩子吧?”
柳福儿揉了下他脑袋,笑了笑,心情复杂。
最初,她的念头是想办法活下来。
可是与徐四的交往里,她渐渐觉得,他是个识礼明事,宽容温和的人。
她很乐意在保障自己生存的情况下,帮着这样的人做事。
但是就在刚才,徐四在徐大给出选择时,只挣扎了一瞬就放弃了。
这让她失望之余又有了警惕。
人的一生想要抉择的瞬间实在太多了,她不想成为那个被放弃的人。
老常从人堆里出来,表情凝重的过来。
一瞧那模样就知道情况不太好。
柳福儿拍拍王二,与老常去了没人的地方。
老常道:“家里有女眷和孩子的,大半都跟着走,其他人都跟徐家去。”
柳福儿道:“跟着咱们的青壮有多少?”
“五十几个,”老常闷闷的回道。
柳福儿微翘嘴角,道:“还行,比我预期的多。”
老常道:“大郎,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柳福儿找了几个石子,将一枚放在地上道:”这里是你早前住着的寨子,”她又拿了个石子往西南方向摆了下,“这里还有处山坳。”
她道:“如今情势已经十分不妙,黄二已经占了好几个城,流民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有前面那个山坳挡着,咱们藏在里面,开荒种地,除开盐巴需要买,其他都能自给自足。”
“那都是以后,”老常道:“现下怎么办?”
他道:“徐家不可能让咱们带粮走,这一年你让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
“谁说没粮,”柳福儿笑道:“这里拿不走,别处未必就拿不走。”
老常定定看她,道:“你在打白马寺的主意。”
柳福儿笑了,“还是你了解我。”
“不行,”老常道:“那可是匪窟,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柳福儿道:“可我们还有得选吗?”
老常闷闷低了会儿头,问:“你是有什么法子?”
柳福儿叹了口气,道:“法子总会有的。”
老常见她面色沉重,便闷头回了人群。
此时那群人已明显分出两个阵营。
王老二,钱老四带着妇孺收拾行李,赵老三则与一众汉子去找王领队,要求护送粮队。
王领队带着粮车缓缓通过,孟家父子依依不舍的看着柳福儿。
柳福儿跑过去道:“以后你们若遇到难处,就在城门的墙根画个福字,我要知道就回去找你们。”
孟大点头,道:“大郎啊,你一个人在外头可要当心,凡事莫要出头,出头的椽子最容易被凿破。”
柳福儿道:“我知道了,大叔,你们也要多保重。”
孟三红着眼睛,拉着柳福儿袖子,道:“等回去,家里没事,我就去寻你,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柳福儿点头,目送两人走远。
赵老三侧目看柳福儿,柳福儿看也没看他,径直往帐篷处去。
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蹄声,一队骑兵如从天而降的将粮队包围。
王领队高声喝令着命人将车点头,重新折返回来。
徐大和徐四从帐篷里出来,道:“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 好散才能好聚
骑兵好似赶羊一般,将粮队逼回驻扎之地后迅速围起来。www.uu234.net
“梁二,原来是你,”徐大一眼就认出与王领队对峙的人。
梁二抬眼,瞧见徐大,顿时一乐。
他一夹马腹,悠悠来到帐篷前,笑嘻嘻的道:“呦,这不是徐家未来的家主吗,有些日子没见,你可还硬朗?”
徐大错了下牙。
他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自然是身体康健。
梁二见他不吭气,便转头来到粮车边,直接用鞭柄一扎,就把粮袋破个口。
麦粒簌簌的从破口流出,梁二跳下马,顺势将麦粒接住,放在嘴里咬了咬,啧道:“这都是今年的新粮啊,不错,能赶上军粮了。”
徐大眯了下眼。
王领队昂着下巴,冷声道:“梁二郎,你别太过分。”
梁二挑眉,无所谓的笑笑,“我就过分,你能拿我怎样?”
柳福儿拿眼看梁二。
此时他还是一脸黄沙,浑身泥猴的样子,可在柳福儿眼里,他还是略微的有那么点可取之处的。
比如,气人这方面,他就做得不错。
“我这人呢,有个优点,”他道:“不吃独食。”
“这粮给你们留一半,余下的我就笑纳了。”
王领队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道:“梁二郎,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徐家牵制,黄贼早就杀上汴州,直捣皇城了?”
“知道,”梁二拉长了调子,道:“所以才给你们留一半,别不知足。”
梁二一个呼哨,骑兵们呼喝着杀将过去,赶了车夫,就套车赶马,全如入无人之境。
柳福儿一见不好,赶忙拉着王二就往老常那边跑。
开玩笑,有什么样的头子,就有什么样的兵,她可不想被鱼池之殃了。
徐四见她跑远,忙道:“大郎,过来。”
柳福儿看他一眼,脚下跑得越发的欢了。
徐四抿着嘴,皱眉望渐渐远去的她。
当看到她与老常和妇孺们站在一起时,他眼底微黯,明了柳福儿是弃了自己,选择那些妇孺。
柳福儿别开眼,没有看他。
平心而论,徐四待她以诚,事事宽容,实在是极好的。
可柳福儿与旁人不同,她是魂穿来的,本就严重缺乏安全感,时下又是乱世,这羹让她不安加剧。
徐大的颐指气使和徐四的轻易放弃让柳福儿明了士族对地位低过自己的人是何态度,她感觉没有半点依靠,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沦为弃子。
梁二顺着徐四的视线望了眼,只瞧着个白面弱鸡并一老一少,并没什么出奇。
他招呼骑兵们走人。
徐大岂肯看着粮草损失,他想要阻拦,徐四深知梁二性子,忙扯住他。
王领队领会徐大意思,立刻冲出来喝令众人将梁二等人拦下。
梁二一声冷笑,“谁要敢拦,就给我打,打不死回去吃军棍。”
骑兵们立刻解下佩刀,个个凶狠如狼的盯着靠近自己的脑壳。
徐家护卫脸色发白的往后缩脚,谁都不怀疑这些人会直接给自己开瓢。
徐大皱紧眉头,这般没有胆气,如何上阵杀敌。
他冷然喝道:“再退就以军法论。”
这下,徐家的护卫便不能再退,却也不敢进。
众人各自拔出佩刀,彼此对峙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逐渐紧张。
眼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官道边,负责警戒的骑兵疾奔而来,“参军,有大股流寇过来。”
梁二转头,道:“多少人?”
骑兵答:“目测千余人。”
“住手,”徐大立刻喝令,徐家人很听话,都抽手后退。
梁二用左手食指擦了擦鼻尖,道:“不打了?”
他呵呵笑道:“众将都有了,咱们撤。”
他扯了缰绳,就要跨马。
梁家那些骑兵也都往外去。
“梁二,”徐大狠瞪眼。
从打一开始,他就被梁二各种的不放在眼里,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求援的软话。
徐四忙上前,温言道:“二郎,徐家如今有难,你不会袖手不理吧?”
梁二呲出一口白牙,道:“我是不想袖手的,只可惜我身负军令,”他做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道:“将士们要吃饭,我不能让他们饿肚子打仗。时间紧急,我也没奈何呀。”
徐四抬眼去望远处旷野,一片黑压压的人正往这边而来。
他看了眼徐大,道:“你我两家几代交情,我家有粮,与你家有何异?”
徐大侧目看徐二,又极快收回目光。
梁二笑眯眯的看徐大面颊抽搐,满意了。
他一摆手,道:“所有人分三个列队,一队在前驱离,二队尾随殿后,三队在旁策应,但有造次,就地格杀。”
骑兵们很快成三个队形,十分有序的策马奔出。
马蹄嗒嗒远去,柳福儿一直望阵容齐整的骑兵背影,暗啧梁家果然治军有道。
她瞄了眼梁二,想想王二所说的那些粮食。
他们这几百口里,能打能斗的没几个。
白马寺的粮食是多,可他们要想拿到,却不知要费多少劲。
倒不如借梁家之力,铲除贼匪,他们两下一份,各自得利。
柳福儿拉了老常,低声道;“去跟咱们的人说,就带必备的,那些锅碗都扔这儿。”
“不带,以后用什么?”
老常问她。
柳福儿道:“白马寺不是有吗?咱们待会儿要轻装简行,带着那些,她们能跑得快吗?”
老常看她一眼,去找孟氏。
柳福儿挑了快平整的石头,扶着王二站上去看远处战况。
黑压压的流民在梁家骑兵的驱赶下,很快向东偏移,且越来越偏。
柳福儿抿了嘴,微微的笑。
从这儿徒步两天差不多就进淮南了。
帐篷边,徐大低骂了句“狗奴,”发狠说要给他好看,便折身进帐篷,来个眼不见为净。
徐四皱着眉头,无声一叹。
淮南如今的情况不好,如果再加上那些流民,只怕这里的妇孺就真的不能再带了。
他转眸去看柳福儿,虽然没有说什么,面上却有着难色。
柳福儿微微翘起嘴角,示意他去一旁。
徐四望了眼帐篷,见兄长正坐在榻上,背对门口生气,便与柳福儿转去一旁。
“四郎……”
“大郎……”
第二十二章 亲兄弟也未必亲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口,又同时住口。m.www.uu234.net
柳福儿道:“四郎先说。”
徐四道:“你心思敏捷,又机变多谋,便是在别处也能安身,只是,”他道:“你心肠太软,要再秋日之前,倒也无妨,可时下纷乱,争斗不休,你若还这般,我担心你性命休矣。”
柳福儿有些感动。
徐四这么说就是已经应允她离开。
她微垂着头,道:“四郎,你待我以诚,我便送你两句,徐大凉薄寡恩,对你甚有防备,你在他身边,可要自己当心啊。”
徐四微微笑了笑,道:“好,我记住了。”
柳福儿又道:“还有,朱家父子是诚心来投的,两人虽身份不高,但都各有长处,四郎莫要错失人才。”
徐四点头,道:“外面风大雨疾,你若有难就来淮南,”他摸出早前交给柳福儿的印信,在上面的兽头上轻轻一错,竟分开上下两截。
他将兽头递给柳福儿,道:“拿着这个,就能随时见到我。”
“我不能要,”柳福儿推回。
徐四坚持塞进她手里,道:“就当是临别馈赠,也给我留个念头。”
他声音温和低哑,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小乙一路寻来,道:“郎君,大郎君有请。”
徐四按了按柳福儿的手,又把过所和一荷包塞进她手,转身而去。
小乙瞄了下柳福儿的手,狠瞪她一眼,才跟上。
柳福儿低头,见璎珞在手边拂动,不由苦笑。
她将璎珞重新打散,把兽头穿好,挂在脖子上,想想又塞进衣服里,与原主自来就带着的玉佩一块塞进贴着胸口的缠布里。
又开了荷包来看。
里面塞着几十片金叶子并几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柳福儿低叹一声,将荷包收稳,才来到众人之中。
旷野上,梁家的骑兵策马奔来,梁二持缰扬鞭,驰骋在前,身上的暗色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在阳光下发出点点光芒。
柳福儿错开眼,不愿多看。
梁二很快回到帐边,他垂眼睨候在帐边的徐四,道:“事我办了,粮我拿走了。”
他歪头示意。
徐四侧目看悄然无声的帐篷,叹了口气。
他上前两步,道:“二郎,如今黄贼闹得急凶,你我两家又何必自相倾轧。”
梁二斜眼。
徐四道:“我徐家在钟山屯兵,意图阻拦黄贼扩张,若没有粮草供给,便只能回撤。二郎心系边关,我能理解,但内乱也不能不治。二郎想想,若我徐家撤军,岂不等于变相助长黄贼势力?”
梁二哼了声,转着马鞭。
“不然这样,”徐四道:“你留我一半粮草,我徐家应允绝不赶黄贼北上,如何?”
“当真?”
梁二有点意动,梁家的根基主要是在汴州,家中长辈女眷都安居在那儿,如果以一半粮草换得安稳,这买卖还是做得的。
他扬声道:“徐大,你怎么说?”
账内传来一声冷哼,片刻小乙出来道:“大郎君应了。”
梁二一笑,道:“成吧,那就跟早前一样,一家一半。”
他命人带着粮车就走。
柳福儿瞅准机会,示意老常带着所有人跟上。
几百号人一块走动,动静不小。
王领队瞧见妇孺里夹杂着的汉子,便直接拽住。
汉子不肯,挣扎着要走,却又抵不过王领队的力气。
他娘子上前帮忙,被王领队一脚踹开,几岁的童儿跌倒在地,哇哇大哭。
男子心疼娘子孩儿,挣扎得更厉害了。
王领队一个没抓住,就被汉子挣脱了。
王领队本就火气旺盛,见状便喝令道:“给我把人拦住,但凡过十二的,都不准走。”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护卫威风凛凛的冲过去,将汉子和小郎们扯出来。
人群里不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和哭嚎。
福儿咬了咬牙,错脚到王领队跟前,道:“你凭什么带人走?他们是卖给你了,还是许给你了?你都要,你顾得过来吗?”
营地边,猛地爆起一声朗笑。
梁二歪着脑袋,笑得前仰后合,道:“顾得过来,只要膏子备得多些就是。”
梁家的骑兵们见梁二这般,也都肆无忌惮的起哄。
军营里,荤话无数,骑兵们常年混迹,许多不堪入耳的话都信手拈来。
柳福儿干咳一声,瞪了梁二一眼。
一时太气愤,不慎跑偏了。
“我要杀了你,”王领队羞恼的脸色紫涨,拔了佩刀就往柳福儿脑袋上砍去。
柳福儿哎了一声,脚下一滑,顺势一闪,便躲到粮车旁。
王领队一刀砍在车辕,几乎是入木三分。
柳福儿哆嗦了下,见他是来真的了,急忙抱头鼠窜。
梁二以鞭尖点掌心,道:“哎,那个谁,那粮可是我的,砍坏了可别怪我找你主子赔。”
王领队看也不看梁二,只盯着柳福儿,一副誓要杀了她的样子。
她一边躲,一边道:“王领队,我的话可没毛病,你不去找说你之人,反倒找我撒气,你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呀。”
王领队依然充耳不闻的追。
忽然他脚下也不知踩了什么,重心一歪,就摔倒在地。
柳福儿唬了一跳,小心的道:“王领队,你没事吧?这好端端的,怎么还连路也走不好了?”
她道:“定是你犯了太岁,改天得去庙里瞧瞧。”
门口再度爆出哄笑,梁二扫了眼已经缩进人群里的王二,一勾嘴角。
有点意思。
王领队的脸几乎都要滴血,他挣扎着起身,又喝令护卫帮忙。
柳福儿见识不妙,急忙躲去徐四身后。
王领队过来欲抓,徐四却不想柳福儿受伤,便侧身变相维护。
帐篷里,徐大开口喝止,并道:“让他们走。”
王领队不甘的狠瞪柳福儿。
柳福儿一撇嘴,从徐四身后出来。
“四郎保重,”柳福儿正了正衣裳,俯身郑重一礼,以余光扫了眼朱家父子,便来到队伍最前面,与老常一起,带着巴巴捏住她衣角的王二和王老二、钱老四等人往外行去。
梁二瞧着众人过来,摸了摸鼻子,示意骑兵们让开一条道。
待到所有人都走过,他斜了眼余下众人,扯着嘴角带着粮队走了。
王领队待人走远,问徐四,“四郎君为何放他走?”
第二十三章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徐四看他一眼,明了他所指,回道:“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走,我为何要拦?”
“四郎君知道我的意思,”王领队急道:“柳大狡诈多谋,此等人若不能为徐家所用,杀之又何妨?”
徐四反道:“你如何知道他不会为徐家所用?”
王领队皱眉,徐四扯了嘴角,进帐篷。www.uu234.net
徐大正抬眼看他。
徐四道:“大兄也认为柳大该除之?”
徐大笑了笑,道:“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信你。”
徐四拱手道:“多谢大兄信任。”
他道:“柳大此人擅谋能断,只是心肠实在太软,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弱点,于谋士而言,并不合格。”
“此番我由他带人离开,就是想让他看清世态炎凉,人性丑恶,待他了悟,便是他破茧之日,展鹏之时,那时他便是大兄的一大臂助”
徐大带出一点笑意,道:“所以你就把你的兽头送与他了?”
徐四眼神微动。
徐大指了他腰上,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没看见吧?”
徐四低头,这才想起适才小乙又把印信给系上了。
官道上,骑兵们驾轻就熟的驱赶粮车,往前狂奔。
柳福儿只是慢一瞬,就再瞧不见梁二身影。
粮车从她身边碌碌行过。
柳福儿拉也拉不住,只能双手拢在嘴边,大喊:“我知道一处有粮,敢问将军可敢随我去取?”
正从她身旁经过的骑兵听了这话,吆喝着将车拉住,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柳福儿点头,“千真万确。”
骑兵瞧她一眼,站上车辕,猛甩响鞭。
三声响鞭之后,梁二很快从前头过来,见到柳福儿,他一冷脸,道:“周小六,怎么回事?”
周小六跳下车子,道:“禀参军,此人说他知道一处还有粮。”
梁二看柳福儿。
柳福儿道:“那儿有粮食两千多石,我要五百,其余尽归将军。”
“五百?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五百石能填饱多少将士的肚子?”梁二跳下马,居高临下的逼近柳福儿。
此时柳福儿才发现,梁二竟然高出她一头有余。
“我只知道五百石我们这些人吃到开春,并有足够的良种垦荒,”柳福儿温声回答。
梁二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给呢?”
“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柳福儿立刻转身就走。
粮食一天两天的搬不走,她就不信想不出辙弄走了。
“你给我站住,”梁二大跨步挡在柳福儿身钱,以俯视的姿态冷睨,淡淡的汗味夹杂着一点凛冽扑面而来。
柳福儿的心猛地一跳,她虚攥拳头,努力保持气息平稳:“将军叫我作甚?”
梁二挑眉。
以柳福儿浅显的观察,他这是要犯浑了,她忙道:“素闻梁将军爱护百姓,怜悯弱者,小将军应该不会为难我等无名小卒的吧?”
梁二脸颊肌肉一跳,道:“五百石太多,一百石换个消息。”
柳福儿张口欲言,梁二道:“不要就算,我只要顺着徐四的路途一寻就知。”
柳福儿微笑,“我也不会让将军吃亏,附加个铁矿怎么样?”
“铁矿?你莫不是在耍我?”
梁二眯起眼,一点寒星如冷锋乍现。
“戏耍将军,与我有何好处,”柳福儿淡淡一笑,心却定了下来。
“我愿与将军约定,若没有矿洞,粮食我一粒不要,可若有,将军就许我三百石,并帮我们搬去暂居之处。”
梁二盯着她,道:“那粮食放在何处?”
柳福儿笑问,“将军答应了?”
梁二不耐烦皱眉。
柳福儿立刻道:“在白马寺。”
梁二狐疑。
这段时间他在这附近转了两圈不止,可没发现白马寺附近有铁矿。
柳福儿道:“将军若是不信,可派人随我小弟一探。”
梁二斜了眼周小六,意思很明显。
谁惹来的麻烦,谁解决。
柳福儿喊来王二,道:“你陪周郎君去矿洞附近转转,注意些,别被人发现。”
“大兄,你就放心吧,”王二答应得脆生,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他就知道,但凡大兄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周小六瞧他兴奋异常的模样,吞了口口水。
他该不会是搬石头砸脚了吧。
几十丈外,徐家的临时驻地开始动了起来。
柳福儿不想再跟王领队照面,便道:”将军,咱们还是往西边慢行吧,运气好,今晚就能把事办完。”
梁二瞟了眼身后的妇孺,命骑兵们捎带上了年纪的和太过幼小的。
柳福儿望着妇孺舒展着眉宇和孩子欢快的笑脸,心里微软。
没想到这痞子竟然还知道爱护幼小。
老常过来道谢。
梁二摆手,道:“谢就不用了,我只是不想被拖后腿。”
老常讪讪退后,吩咐其他人快些。
柳福儿悄悄瞪眼,腹诽这个没有半点友爱精神的家伙。
队伍缓缓往西而行,略慢一步启程的徐家却是往东而去。
天色将将擦黑,众人来到白马寺所辖属地。
为安全,也为方便行动,柳福儿让老常带人护着妇孺们先转去早前的寨子等候,又挑出几个身手较好的随她跟梁二一起。
老常是瞧见梁家军的风采的,可就是这样也还是难掩忧心。
他几番叮嘱柳福儿多加小心,又连连交代钱老四定要护好了柳福儿。
梁二冷眼瞧着老常走时还忧心忡忡的模样,忽然的对柳福儿有了几分好奇。
他记得,徐四似乎对这个嘴皮子利索的瘦猴也很照顾。
柳福儿送了老常,扭脸见他怪异眼神,便道:“你看什么?”
梁二啧了声,反而更放肆的看,并道:“你怕看?”
“你看吧,随便看,”柳福儿挺挺腰杆,努力忘记胸口那封似乎隐隐发烫的书信。
梁二歪着脑袋瞧了一会儿,见柳福儿不理他,也不恼他,便觉得没趣了,转而去粮车跟前转悠。
柳福儿直到梁二走远,才缓而轻的吐出憋住的气,悄悄摊开手掌,将汗擦干。
戌时将过,一骑飞驰而至。
周小六从马上跳下,奔到梁二跟前,道:“参军,寺后确有铁矿,洞口有黄贼把守,矿石都被运去后山山腹,用以打造兵器。”
第二十四章 咱们厉害着呢(推荐票加更3)
梁二呵了一声,茅塞顿开:“我就说他一个盐贩子,怎么说起势,就起来了,原来根子在这儿。www.uu234.net”
他道:“里面有多少人?”
周小六道:“加上和尚,差不多五百。”
“还不少,”梁二挑眼问身后:“一个对五个,你们可敢?”
“敢,”骑兵们齐声高喝。
“好,”梁二想起前些时候家去时,阿娘和阿嫂满面惊慌的说有盐户造反的情形,绽出一丝冷笑:“儿郎们,今晚咱们就捣了他老巢,看他还敢张狂。”
众人纷纷整理佩刀等物。
柳福儿按住同样这般的梁二道:“参军,我有一计可制敌半数以上,参军可要听?”
梁二边整甲,便道:“说。”
柳福儿道:“此时天色已晚,参军不如命人乔装前去附近郡县,买些让人手脚无力,昏昏欲睡的药物,将其加入清晨的早饭之中,如此岂不事半功倍?”
梁二侧头,道:“招倒是不错,不过我不会用。”
“收拾些蠢货无赖,还用这等下三滥,传扬出去,我梁二也不用混了,”梁二回得干脆,提步要走时,又道:“你和你的人就呆在这儿,等我收拾了那些玩意儿,再派人通知你。”
“参军,”柳福儿忙上前。
梁二拦住她,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要给你,绝不少你一粒。”
“我不是这意思,”柳福儿道:“我等都略会一点武艺,过去多少也能帮些忙。”
梁二挑眼瞄了瞄她,轻轻呵了声,走了。
柳福儿瞪眼。
这什么意思嘛?
这是瞧不起她吗?
骑兵以布包住马蹄,翩然飞身而上。
要说这梁家的护卫不是盖的,近百余骑与暗夜里,飞驰起来可以悄然无声。
王二凑过来问柳福儿:“大兄,咱们不去呀?”
柳福儿摇头,转头道:“钱四叔,你带几个人守着寺里通往郡县的官道,看到有人形迹可疑,就立刻拿下,要是发可能,就地杀了。”
钱四叔点头,点了一半的人走了。
柳福儿带着余下的人把梁二扔下的粮车弄去官道下面藏好。
王二拉着重得要命的粮车,道:“大兄,你说这人是不是傻,听说别处有粮,就连现成的都不要了,他就不怕咱们把粮都拉走了?”
“他才不傻呢,”柳福儿也累得气喘吁吁,脑子一阵阵发晕,“他知道,咱们要粮不光吃,还要留着垦荒,那就得要良种,这粮铺的粮食除开舂过的,余下的也不能做种,咱们拿了就只能吃。”
“且粮车这么重,他们又把马带走,咱们真要带粮跑,他打完白马寺,回头再来打咱们,就连三百石也省了。”
“那他把粮扔这儿,其实就是勾引咱们?”王二忿忿。
柳福儿抹了把头上的汗,道:“我才不上他的当,”她招呼后边干活的几个汉子,道:“都加把劲,待会儿还有事要做呢。”
汉子们此时对她言听计从,手上的动作立时加快几分。
将近子时,排在官道上的粮车才被彻底的安置稳妥。
柳福儿解了绑着粮车的绳子,拉出几道绊马索,把末梢拴在粮车上。
王二跟着她趴在道边,望着空无一人的官道,道:“大兄,咱们在这儿弄这个,有用吗?”
柳福儿道:“梁家军善战不假,可白马寺的贼人不光只在后山。我敢打赌,只要后山一有异动,一准就有人跑出去报信。郡县的驿站就有驯养的信鸽,以那个报信最快,再次就是从咱们这边的岔道,一路直奔申州,寻黄贼去。”
王二眨巴下眼,道:“那万一后山本就养了信鸽儿呢?”
柳福儿笑道:“训鸽耗时耗力,可不是银钱就成的,以黄贼的家世还有些勉强。不过凡事都有万一,要真有,就只能看梁二本事了,要让它跑了,活该他被黄贼记恨。”
柳福儿的话意里难掩幸灾乐祸。
让他瞧不起人。
王二骨碌下眼睛,道:“大兄,你说梁将军会拿矿洞那些人怎样?”
“不会怎样,”柳福儿道:“我猜八成会塞给我们。”
“真的,”王二眼睛一亮。
柳福儿斜他一眼,道:“你别高兴太早,要是那些人品性不好,我是不会留的。”
王二嘿嘿笑道:“旁人我不敢说,那个小郎定是好的。”
远处隐约传来一点声响,柳福儿急忙压低王二的脑袋,道:“别说话。”
声音在暗夜里被放得很大,过了两息之后,才有更加清晰的马蹄声传来。
柳福儿扯了几根草,朝对面晃了晃,片刻,对面立刻给了回应,显然也在时刻准备着。
柳福儿重又趴伏下去,盯着逐渐放大的影子,和王二紧紧的握住缰绳。
马蹄终于踏入缰绳之前,柳福儿用力一扯。
缰绳瞬间绷紧,并狠弹马蹄上方的球节。
马匹嘶鸣着向前摔去,背上之人猝防不及,被狠甩出去。
柳福儿和王二等人直奔那人,王二脚快,在人懵懵,还没爬起来之前,就将人按住。
柳福儿蹲下,借着不太明朗的月色可以清楚看到那人的光脑袋。
她用力拍了,疼得一呲牙,“绑起来。”
那人挣扎着起来,道:“朝廷昏庸无能,你等狗奴将死还不自知,待我主杀到,定将你们等狗头一斩下。“
几个押着假和尚的汉子抬脸看柳福儿。
柳福儿掏掏耳朵,道:“吵死了,把他嘴堵上,明早跟梁二换粮。”
几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把人五花大绑,顺带弄块不知从哪儿弄过来的麻布,把他嘴塞上。
假和尚岂肯罢休,还在呜呜不止。
柳福儿过去就是一脚,道:“少跟我在这儿扯没用的,我只知道人家在前边打仗,你们在后面搞破坏。人家在前面流血牺牲,你们倒好,直接把朝廷整得没粮可送。”
“瞧把那些将士们饿得,四下窜着找粮。万一有个不好,真被外族入侵,烧杀抢掠,欺凌妇孺,到时你们去抗吗?”
假和尚瞪着眼睛挣扎。
柳福儿越想越气,直接照着他脸就是一脚,把他踹翻。
要不是这群混账胡搞瞎搞,她一个怀揣发财致富小锦囊的穿越人士,好赖不济也能在小康的路上欢脱快跑。
哪儿像现在啊,吃喝不保也就算了,还要时刻担心被人打劫丢命。
第二十五章 抠门梁参军
假和尚被柳福儿踢蒙了,仰面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www.uu234.net
官道上,有人无声无息的靠近,待到来了跟前,众人才发觉。
来人飞身而下,疾步来到跟前。
当看到是柳福儿等人,他将抽出一半的佩刀收起来,道:“多谢郎君擒下此獠。”
柳福儿看到来人身上甲胄,一撇嘴,道:“别谢,我还打算用他跟你们参军换粮呢。”
那人笑笑,没有说话。
柳福儿道:“寺里如何了?”
那人一拱手,道:“我出来时,尚未结束,不过胜负已定,余下之人也不过强弩之末。想来稍事休整,参军便会来请郎君过去。”
他说着话,眼睛往假和尚那边看。
柳福儿佯作没瞧见,拱手道:“那我就在此恭候了。”
王二一听顿时急了,赶忙扯柳福儿衣服。
柳福儿瞪他一眼。
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这话绝对没错。
王二瘪着嘴,一脸哀求。
柳福儿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舍弟有一相识还在寺里,不知能否带我等与贼人一同前去?”
那人看了眼被遮掩在荒草之下的粮车,点头答应。
柳福儿斜王二,道:“还不把人拖来?”
王二答应一声,欢快的拖了假和尚来。
柳福儿转去几个汉子跟前道:“我随他们去寺里,等梁家来接粮你们就尽快赶过去。我不事稼穑,还请几位帮我甄选良种。”
汉子们忙拱手,应道:“郎君吩咐,我等定会照做。”
柳福儿回了一礼,方随骑兵走了。
她并不担心这些人会拿粮走人。
既然他们肯随家眷留下,就说明心有牵挂,老常又带着他们的家人去了寨子,与他们也是一个无形的牵制。
因着林琪不会骑马,王二马术也不怎么样,梁家那位骑兵只能腿着将人带回去。
此时,寺里已经结束战斗。
骑兵们清理地方,并将困在矿洞里的众人解救出来。
柳福儿过去时,正看到个小沙弥在为众人分汤。
她微微挑眉,看王二。
王二忙解释道:“这是在厨房里帮忙的。”
柳福儿点头,来到梁二跟前。
梁家那位骑兵已将柳福儿的所为告知,梁二拱手,道:“多谢你出手帮忙。”
柳福儿一笑道,:“他没告诉你,这是我用来换粮的吗?”
梁二呵呵。
柳福儿道:“这人直奔申州,除开报信,还该有别的吧?用他换粮,你们不亏。”
梁二拧着眉头看柳福儿。
她说得没错,那人是后山一头目,前些时日他们才将打造好的兵器运走,如今知道地方的,这里就他一个。
梁二歪了歪脑袋,道:“你什么路子?”
“你猜,”柳福儿笑吟吟的卖着关子。
梁二搔搔眉头。
自小到大,猜谜他就没赢过。
她又这么精,他还猜个鬼呦!
“我给你四百石粮食,你把这些人一并收了。”
他指了指正没命喝汤,发狠咬饼的众人。
柳福儿瞧了眼,摇头,“五百石。”
“不给了,”梁二翻脸,转身就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柳福儿忙追过去道:“在商言商,你看,这些人饿得皮包骨一样,我要接手,非但不能让他们干活,还得帮他们将养身体。这耗费多大,你不能两件事就给一份工钱。”
梁二脚下不停,柳福儿个矮腿短,不得不猛追。
“就这么多,你不要就按原来说好的,”梁二双臂抱胸,斜眼看勉强到胸口的柳福儿。
柳福儿干笑一声,望了眼正绕着个坐靠在地上小郎打转的王二,叹了口气道:“要。”
她无力的朝梁二拱手,道:“烦请参将派人把我的人换来,明年所种良种,需得他们来挑。”
说话间,钱老四带着人过来,身后也有个五花大绑的和尚。
柳福儿指了指,道:“这个就算送给参军的吧。”
梁二挑眉,道:“那就谢了。”
他阔步去后山,顺带吩咐人把假和尚带走。
钱老四看到柳福儿,快步过来,道:“大郎,果然有人。”
柳福儿没精打采的点头,道:“四叔去挑种子吧,梁参军允我们四百石粮了。”
钱老四喜滋滋的带着人走了。
王二颠颠过来寻她,道:“大兄,谢小郎受伤不轻,好像深及肺腑了。”
“你怎么知道?你会扶脉?”
柳福儿顺着他的力道,往前。
王二道:“是他兄长说的。”
柳福儿精神一振,瞟了眼只立在那里,便是衣裳褴褛,也如青竹一般淡然的男子,道:“他兄长会扶脉?”
王二茫然,“应该是吧。”
柳福儿翻个白眼,来到一立一躺着的两人跟前。
谢大郎拱手,道:“多谢郎君援手,我兄弟二人才得脱魔窟。”
“郎君客气,”柳福儿回礼,道:“令弟脸色难看,看样子伤得不轻,郎君可要带他下山就医?”
谢大郎笑了笑。
柳福儿面带难色,道:“只是我这边实在人手不足,郎君只能自己带他过去了。”
王二在后偷扯柳福儿。
柳福儿一把拂开他,面上笑意浅浅。
谢大郎微笑道:“不需那般麻烦,某略通几分岐黄,只需采些草药,煎服就是。”
“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柳福儿道:“清点完东西之后,我等就要离开,不知郎君有何打算?”
王二在后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吭气。
谢大郎看她一会儿,笑意深了许多。
“若郎君不弃,我兄弟二人和矿洞里的所有人都愿与郎君通往。”
“那自然好,还请郎君帮忙与他们说一下,晚些时候随我一同下山,”柳福儿真没想到随便一个搭讪,就捞到个头头,她忍着惊讶,笑得从容。
待到离开谢大郎的视线范围,她转脸问王二,“这两人什么来头?”
王二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们姓谢,两人是亲兄弟。”
柳福儿等了片刻,道:“这就完了?”
王二点头。
柳福儿踢他一脚。
王二灵巧躲开,赔笑道:“我这就去探不就是了。”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柳福儿摇摇头,去了粮仓找钱老四。
跟着钱老四的几个,都是种田的好手,几人几下分工,很快就挑出一车出来。
第二十六章 官兵?贼人?
钱老四见柳福儿过来,便道:“郎君,不成的我都挑出来了,这些舂好了一样吃。www.uu234.net”
柳福儿点头,转脸见梁二过来,远处骑兵们赶着车子从仓外经过,其上摞着许多武器成品。
“参军找我有事?”柳福儿忙到梁二跟前。
梁二道:“我要先拉一批去山下郡县,留十人与你。”
柳福儿眨巴下眼,片刻明了。
他这是让她把守这里。
她眼睛蓦地瞪大,道:“参军莫不是在与我玩笑?”
梁二睨她,“时间紧急,谁有时间与你玩笑?”
“粮就在这儿,守不住,可别怪我。”
梁二说完,就招呼已经装好的粮车和骑兵们启程。
柳福儿盯着梁二背影,频频放眼箭。
奈何梁二皮糙肉厚,直到消失都没有半分感觉。
柳福儿磨了磨牙,扭脸见钱老四等人都在看她。
她勉强挤出一点笑,让他们继续,她转而去寻留守的骑兵。
一番沟通,她将人分成三队,分别守在左右和后山,她带着王二坐镇正殿。
此时的殿宇已是空空如也,柳福儿坐在正对着山门的大殿里,摸着瘪瘪的肚子,才想来她已经大半天都没吃东西了。
王二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胡饼,笑嘻嘻的递来。
柳福儿咬了一口,道:“打听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道:“那个谢大好生狡猾,我问了半天,就只知道他们是家里遭难,出来讨生活的。”
柳福儿笑了笑,道:“他不想说,那就算了。”
反正以后都要生活在一处,时间长了,什么秘密都不是秘密。
两人坐得百无聊赖,王二就不是个能做住的性子,没多会儿便跑去外面摘果子,顺带探察外面情况。
柳福儿觉得累了,便抄个蒲团当枕头,直接席地一趟。
白马寺的正殿殿宇极高,从下往上看,更觉巍峨庄严。
柳福儿将手环在脑后,逐一打量描在棚顶,逼真生动,又多彩分成的彩绘。
她不由想起早前看过的唐卡图片,其上的画像与她现在看到的十分相近。
只是她如今身处的朝代与她所知略有差异,虽然同为唐朝,但此唐非彼唐。
这里的皇帝就姓唐。
柳福儿幽幽叹了口气,抛开皇帝,似乎习俗、衣裳等等,两朝倒是十分相近。
既然老天爷能玩笑的把她送来,保不齐一时不慎就在哪儿拐了个岔道。
柳福儿胡思乱想了阵,困意袭来,也就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时,王二一个高窜进来,道:“大兄,不好了,有官兵来了。”
柳福儿从地上起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兵?”
“来多少人?”
王二道:“将近百人。”
柳福儿的心突突的跳。
这么些人,光论个数是比他们少,可论本事,他们几个捆成捆也不是官兵的对手。
可这后山的粮是他们这一冬的救命粮,是万万不能丢的。
柳福儿端量王二一圈,忽的笑了,“二郎,我是你大兄吧?”
王二点头,一脸莫名。
柳福儿道:“都说长兄如父,这句话也对吧?”
王二还点头。
柳福儿一咧嘴,道:“那就行了。”
她一路小跑的出去,很快寻了把剃刀过来,笑眯眯的往王二头上的发髻伸手。
王二大惊,急忙往外去。
奈何柳福儿一早就有防备,已经把门关上。
柳福儿道:“你乖点,我也会轻轻的。”
王二捂着脑袋绕着供桌打转。
柳福儿追了一圈,没追上,便道:“你说吧,你是要饿肚子,还是剃头发。”
王二站定,可怜巴巴的看她。
柳福儿道:“你要不剃头,不止你,咱们那些人,外带那哥儿两都得挨饿。”
王二瘪着嘴,蹭到柳福儿跟前,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柳福儿摇头。
王二眼泪含在眼圈,小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呀。”
柳福儿瞪眼,“那和尚呢?他们头发见天的剃。”
王二道:“他们是方外之人,不在乎世俗看法。”
柳福儿道:“那你以后蓄起来不就是了,”她道:“至于别人,我会跟他们说,你是为了他们做的牺牲。谁要敢说什么,就不让他吃饭。”
王二瘪着嘴,小小的点头。
柳福儿见他后脚微抬,似乎随时落跑的样子,便手起刀落,直接从正中剃出一道沟。
王二只觉头皮一阵发凉,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柳福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安慰他,只扯着他一顿乱剃,很快将他头发剃得一干二净。
王二还低着头抹泪。
柳福儿道:“快别哭了,赶紧去把小沙弥的衣裳换上,去山门迎人。记住,把人带进来就开溜。”
王二点头,往外奔。
光光的脑袋在阳光下都反光。
柳福儿很有成就感,她这手艺还不错,早知道当初就该去学个美容美发啥的,说不准她现在就是名师了。
柳福儿啧了声,也赶紧去找梁家骑兵,三言两语的把情况说明。
梁家那些骑兵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分成两组,一队去最外的山门探察兼待会儿断其后路,一队则是直奔大殿,预计突袭。
柳福儿去找钱老四,命他带着那几个会点功夫的去厨房搬来菜油,与埋伏在大殿外面的骑兵汇合。
而后她去找谢家兄弟,将情况讲明,请他安排人在正殿空地。
那里才是正式厮杀的地点。
谢大郎很清楚,这就是他的投名状,若是不答应,只怕也就没有以后了。
他十分痛快的答应,并立刻去说服众人。
柳福儿想了想,此时去后山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去净房寻些火折子,便赶去正殿。
此时王二正面带平和的带着官兵进门。
领队的巡检官审慎的瞧着王二,道:“小师傅瞧着面生,可是新近入寺的?”
王二一礼,道:“我随师傅云游而来,师傅大彻大悟,圆寂于此,住持便收留我,暂做知客。”
巡检官点头,道:“原来是行脚僧人。”
难怪步伐轻快许多。
王二徐步往前。
巡检官边走,边看周围,道:“今天倒是清净,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王二骨碌着眼睛,琢磨该怎么说。
第二十七章 血与火,生与死,只在一瞬间(推荐票加更4)
殿宇侧面,柳福儿露出脑袋,做出垂目合手的样子,指了指大殿。www.uu234.net
王二道:“主持今日偶有所得,在殿后**,师兄们都在那儿呢。”
巡检官哈的一声,往后招呼道:“听听,才来庙里几天啊,这就皈依佛祖了。”
其后,众人哈哈大笑。
王二眉宇微动,推开大殿的门道:“施主里面请。”
巡检官朝里望了眼,道:“你不听法?”
王二一笑,道:“自然是听的。”
他道:“诸位官爷走了一路定也渴了,我去为烹茶,去去就来。”
巡检官一笑,道:“谁爱喝那劳什子。走吧,咱们一道进去听听老和尚讲什么。”
他搭臂一捞,就把王二扯过来,硬是推进去。
一早守在侧殿门旁的几人忙停了准备泼菜油的动作。
柳福儿闭了闭眼,示意稍安勿躁。
巡检官等了片刻,见里面没有动静,才让身后的人进去找人。
柳福儿巴着墙头,探头望。
见巡检官一直站在殿门前,脚都不挪一下,估计肯定是不会进去了。
柳福儿转着眼珠,看了一圈,此时官兵们已经聚在门口,泼屋里和泼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她转过头,月洞门处人头攒动。
那是谢大郎带人来了。
柳福儿给钱老四递个眼神。
钱老四就扛起油桶,一个短冲,而后一泼。
菜油便如浪头狂猛的拍打过去,余下的菜油随着木桶咕噜噜的撒了一地。
柳福儿错步跟上,将一个个火折子点燃,扔了过去。
那位巡检官也还有些本事,与那些仓皇躲避,却还是溅了一身油的官兵不同。
在菜油抛来之时,他脚步一挪,立刻闪进了门里,而后迅速折出,将柳福儿扔来的火折子打飞。
只是他没想到,柳福儿不按常理出牌,火折子都备上好几个。
他打飞一个,还有两个三个,他就是再快也还是漏掉一个。
火星落在浸了菜油的衣裳上,又落到地面。
只听呼的一声,火苗就从人群中央窜起,快速蔓延开来。
痛苦的嘶嚎此起彼伏,柳福儿却根本顾不上,她推开大殿侧面的门扉,大声叫王二。
王二十分机灵,一听到声音就窜了过来,在他闪身出来之后,一记刀光贴着他头皮斩过,险而又险的钉在了门板上。
柳福儿急忙拉了脸色煞白,两腿哆嗦的王二出来,又将门扉一把拉上。
两人利索的躲去墙边,柳福儿朝谢大郎示意。
谢大抿着嘴看一个个行走着的火人,不忍的错开眼,余光看到众人都畏缩着往后退,他顿时皱起眉头,道:“你们若想继续饿着,就在这儿缩着。”
众人吃够了饥肠辘辘的苦,闻言忙往前走两步。
只是烧肉的气味实在难闻,他们才一迈过月洞门,就都被逼了回来,有些甚至扶着墙一阵反胃。
谢大没奈何,只得吩咐几人去井边抬水,又让他们撕块布条,等水来了。
而埋伏在另一侧和已经关了寺庙们的两家骑兵已是见惯了战场的厮杀,被火烧,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十位骑兵分成两路,一路披瓜砍菜的杀将过去。
巡检官只呆了一瞬,就见眼前倒了几人,他大吼着命人去擒王二,又呼喝四散奔逃的官兵,脱了衣裳,他则拔了刀冲向梁家骑兵。
几番厮杀,鲜血四溅,火攻带来的震慑被死亡替代,官兵们以十来条性命换得骑兵们或多或少的伤口。
柳福儿见状不由皱眉。
一旁,谢大那些人始终没有动静,柳福儿便跑过去,道:“你们就躲着吧,等骑兵死干净了,他们定会杀了你们,给那些假和尚报仇。”
众人顿时起了一阵骚动,谢大扫了一眼,猛地举起手里的刀道:“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阔步冲了出去。
与刚才相反,知道这些人是贼匪之后,众人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
柳福儿只觉一股风刮过,近百来号人就已紧随谢大冲了出去。
她揉了下鼻子,短暂的隔断臭气,转脸见有人抬了水来。
她扯了块布条,浸湿,堵住鼻子,而后缩到一边。
王二见他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呆了呆,道:“大兄,你不去帮忙?”
柳福儿斜他,道:“你大兄我就会花拳绣腿,擒个把人还行。跟这些人打,还不找死?”
王二一想,他也就是跑得快些,论打,他连柳福儿都不是对手。
于是,修饰简单的月洞门边,两人一左一右,同呈扒门缝的姿态,歪着半拉脑袋,往里瞧。
提了水来的汉子见两人这般,都呆住了。
柳福儿转脸问:“你们还愣着干嘛,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折磨你们的啦?”
“就是,”王二瓮声瓮气的补充,“我可是亲眼瞧着他们往给你们的汤里吐唾沫,用胡饼擦手,蹭鞋底的。”
汉子们表情极快的变幻了下,都不约而同的抄起家伙冲了进去。
柳福儿等跟前没人了,问王二,“他们真这样?”
王二点头,道:“他们真的踩着吃食篓子,那篓子有缝,鞋底泥可不都进去了。”
柳福儿一脸嫌弃的啧了声。
这也忒不讲究了,好歹人家也是在帮他们干活,怎么能这么虐待。
场内的战况,在谢大等人加入之后,很快扭转。
两方由一面倒呈两方胶着的拉锯模式。
眼见己方负伤人数增加,柳福儿开始发急了。
她揪着头发,道:“你去外面看看,梁二也该回来了吧?”
王二直奔山门外,柳福儿想了想,直奔后边净室,矿洞里的病弱以及虚弱的人都被安置在了那儿。
柳福儿体力不强,又没吃多少东西,只跑来这里,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扶着门框,断断续续的道:“贼人凶狠,兄弟们都在拼死保护粮仓。如今情况危急,咱们不能出力,可也不能让他们孤军奋战。我提议大家伙一块去前面鼓劲,便是最后输了,咱们好歹多拉几个垫背的,也不枉遭这些天的罪。”
众人片刻的慌神之后,便互相搀扶着起身。
柳福儿帮扶着众人来到月洞门边,道:“用最大力气喊,给兄弟们鼓劲。”
第二十八章 是谁让我脸着地的?
此时,官兵已逐渐占据上风。m.www.uu234.net
骑兵们虽然悍勇,可到底人太少,谢大带领的众人在这之前又都是老实的本分人,能鼓起勇气抡刀杀人,还是因着矿洞里的压迫,让他们逆反所致。
众人看到这样情形,都怕得厉害。
他们都很清楚,这些人要是都死了,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去死一死了。
柳福儿将他们的恐惧看在眼里,高举拳头,扯了嗓子高呼:“为死去兄弟报仇。”
众人脑子一片纷乱,想也不想的就跟着大喊。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杂着传扬开来,将刀兵的锵锵声压下。
场中的厮杀顿了一瞬,接着便有官兵发出一声惨嚎。
柳福儿精神一振,再接再厉:“为故去亲人血恨。”
众人再度跟着嘶喊,这一次异常的整齐响亮。
场中,正在厮杀着的,衣衫褴褛众人明显凶狠起来。
柳福儿微微舒了口气,继续带领众人呼喝。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微弱许多。
他们到底被折磨许久,获救之后积攒下来的力气,已随着那几嗓子都喊了出去,有些才刚喊了半句,便力竭歪倒。
柳福儿叹了口气,只能从侧面贴近场内,捡了把落在地上的佩刀,顺势给歪倒过来的官兵一下。
刀锋割破皮肉,身陷在骨缝里。
官兵捂着腹部往前踉跄,指缝里鲜血在不断往外喷出。
血流落在刀锋上,沿着纹路,一路滑向刀柄。
柳福儿哆嗦着松开手,浑身发软的往后退,直到靠上冰冷的廊柱。
官兵踉跄着,扭曲着面容,向她伸手,似乎想要抓她。
柳福儿惊恐的看着他,想要躲开,身体却不听她使唤。
忽然一股外力袭来,她好似羽毛一样的飘起来,接着便撞到一片冰冷的坚硬中。
身后似乎传来扑通一声,柳福儿只觉鼻翼之间充满男子凛冽的气息,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再度飞起。
柳福儿惊慌的张着手,试图阻止自己的脸靠近地面。
王二惊叫的声音似乎很近,她急忙叫道:“快接住我。”
这张脸本就不算多么好看,要是bia在地上,那以后……
柳福儿以极快的速度抬起脑袋,欣慰的看到王二正张着手来接她。
柳福儿安心了。
只是没等她吐气,一记刀芒劈砍过来。
王二赶忙一个侧倒,顺势捡起地上的长枪,以一个横扫千军将来人逼退。
他满意一笑,扔了枪,转过身,就见柳福儿已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大兄,你没事吧,”王二急忙过来扶她。
“你说呢,”柳福儿涕泪横流的抬起头,两管血顺着鼻孔往下流。
“大兄,我错了,我不该忙着打人的,”王二扶她起来。
柳福儿痛苦的哀叫,努力忍着去抚剧痛前胸的冲动,蹒跚站起。
她环顾一圈,道:“刚才害我的那个呢?”
王二指了正被人砍得一脸血的官兵,道:“在那儿,我给你报仇。”
他拎着枪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堪比流矢。
那人在两下合击中,很快嗝屁。
王二颠颠回来邀功,“大兄,解决了。”
柳福儿抹了鼻血,瓮瓮的道:“我是说把我扔出来的那个?”
王二恍然,立刻道:“是梁参军。”
柳福儿扭头。
此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梁二正把佩刀从挑翻了的巡检官身上拔出,看到柳福儿,他呲牙一乐,道:“你还挺行,真把这儿守住了。”
柳福儿用力磨牙,道:“不客气,作为回报,再给一百石粮吧。”
梁二哈了声,转脸招呼骑兵,“都挨个给我看一遍,有半死的再补一下。”
柳福儿狠狠的盯着他,大有等个答复的意思。
梁二余光瞄见,便指了被烧成一团团的尸体,道:“把这些都跟着一并处理了。”
“哎,我说话你没听见啊,”梁二阔步过去,似乎忘了正在与柳福儿说话。
柳福儿用力吸了口气,感觉鼻子里一阵温热。
她忙抬起头,默念忍字头上一把刀,憋屈的招呼钱老四和随着梁二一并回来的几个汉子去后山装粮。
谢大安置受伤人员歇息,带着十几个只带着轻伤的人来。
“他们都是种过地的,不如让他们帮着一并选种,”谢大微笑,道:“这样更节省时间。”
柳福儿点头,看了眼他然后的袖子,道:“你没事吧?”
谢大微抬了下胳膊,道:“一点轻伤,不碍事。”
柳福儿笑了下,正要说话,就见梁二从门外走来。
她面色一冷,道:“你先回去歇着,等点清了粮,咱们就启程。”
谢大微微点头,转身出去,途径梁二,他拱手一礼。
梁二道:“没瞧出来,你功夫还不错,学过六艺?”
谢大淡笑,“不过是皮毛,仅能对付些毛贼而已。”
梁二呵呵一笑,提步朝柳福儿走来。
柳福儿才懒得搭理这个无赖,她扭过身往另一边走去。
梁二笑嘻嘻的跟过去,道:“你这人可真是,话说一半,怎么就走了。”
柳福儿道:“跟我说话要付钱,你有钱吗?”
“没有,”梁二一晃脑袋,道:“不过我有粮啊。”
柳福儿侧头,定定看他。
梁二道:“你缺粮,我也缺粮,要不咱两想法一块弄粮?”
柳福儿哈了声,转过脸,理也不理他。
梁二挑眉,心知刚才自己有点过分,便忍了脾气,道:“你看啊,你有脑瓜,我有武力,咱两合起来,还不想弄多少粮就有多少粮?到时候区区一百石,你都看不上眼。”
柳福儿摸摸鼻子,似乎被他说动了,问:“要得了粮,咱们怎么分?”
梁二道:“我九你一。”
柳福儿皱眉。
梁二道:“我人多,还出力,你只动嘴皮子就行。再说咱们做的都大大活,一成,不少了。”
柳福儿点头,道:“好吧,”
梁二大喜,柳福儿道:“不过我的人还在西边等着,他们现在正饿着呢,我得先把粮送过去。”
“这个好办,”梁二转脸喝令道:“所有人都有了,抓紧时间装粮,未末之前必须启程。”
骑兵们很快从四下里赶来。
他们的速度实在比钱老四他们快很多,未时才过一半便已将粮装车。
第二十九章 送佛送到西
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
有钱老四领路,大家抄了捷径,赶在天黑之时正好来到山坳。
老常一早派人在坳外望,众人过来时,他已带着妇孺们在坳子口迎接。
钱老四看到老常十分激动。
“辛苦了,”老常拍拍他肩膀,见他身上负伤,不由一惊,“这是……”
“没啥,遇上贼匪,挂了点彩,”钱老四很豪迈。
老常转脸看向后面,几乎所有的人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其中还夹杂这许多面容陌生,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
柳福儿笑着上前道:“他们被贼匪困在矿洞里,梁参军将他们解救出来,如今与我们一处。”
老常反应很快,几乎林琪话音一落,他就转成热情洋溢的模样请众人入内。
转脸他又让王老二赶紧把人和粮车安置下来,再生火做饭。
柳福儿带着梁二、谢大来到半敞开的议事棚子里。
老常命人拿些热水,而后和钱老四进来。
这时钱老四已经将发生的事情与老常说了。
对于谢大,老常的态度明显比开始多了几分真诚与恳切。
谢大态度温文有礼,话里话外都是尊敬和服从。
柳福儿抱着温热的茶碗,微微的笑。
两方可以友好相处,是她所乐见的。
一番寒暄之后,梁二提及借柳福儿一用的意思。
老常一愣,问柳福儿,“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见,”柳福儿道:“不过粮食,我要预支。”
“不行,”梁二立时变脸。
“那就算了,”柳福儿无所谓的喝了口水,道:“反正这些粮也够我们过冬,等到开春,这林子里什么没有?总饿不死我们。”
梁二瞪眼。
柳福儿呲牙。
梁二闭了闭眼,气自己太单纯,竟然被忽悠着把粮给运来,现在用不着了,就被随手丢开。
柳福儿摸摸依然胀痛着的鼻子,歪头看他气得脸色发青,心底这个畅快。
老常见势不妙,连连给柳福儿使眼色。
柳福儿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片刻后,梁二吸了口气,压下蹭蹭上冒的火苗,道:“一百石是吗?”
“我给。”
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字,两眼冒绿光的看着柳福儿,大有她要敢说个不字就干一架的模样。
柳福儿拱手,道:“多谢参军信任,柳大万分感激。”
梁二斜她一眼,坦然受礼。
“不过,”柳福儿蹙着眉头道:“我们这里多是老弱病残,我若就这么随你去了,实在是不太放心。”
柳福儿道:“不如参军帮人帮到底,送他们去最后落脚地方,如何?”
“柳大,”梁二暴怒,“你别得寸进尺。”
柳福儿露出怕怕的样子,道:“要不,那粮,参军还是收回去吧。”
她重又落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喝水。
梁二咯吱咯吱的咬牙。
柳福儿的本事他也见识了,以一敌十,对骁勇战将来说并不是很难。
可对她这么个杀人都吓得半死,又能轻描淡写的把十来个汉子烧死的,他还第一次见。
而今这附近方圆几百里的粮草,能搜刮的都被他刮净了。
再想弄粮,就得去别处,他就这么点人,只拼拳头怕是不成。
他实在需要个鬼精鬼精的人出谋划策。
但是这人实在是得寸进尺,还算计他把粮给拉来,让他没了筹码,不得不妥协。
他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梁二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送他们去,这总行了吧?”
“那太好了,”柳福儿弯着眼睛,笑眯眯的道:“多谢参军爱护。”
梁二哼了声,一脚踹开木墩,大步流星的出去。
老常点了点柳福儿,道:“你要,真是胆大。”
老常赶忙追了出去。
“没事,在他用完我之前,且慎着呢,”柳福儿呵呵的抻着脖喊道,不小心牵动鼻子,似乎又有一点温热流出。
柳福儿赶忙仰头,一摇一摆的坐在木墩上。
谢大郎过来,温和的道:“需要我帮忙吗?”
柳福儿眨巴着眼,瓮瓮的“嗯”了声。
谢大郎轻轻按住柳福儿的肩膀,用力按压几下。
感觉到线条的走势,他不由侧目打量。
少顷,他轻轻咦了声。
柳福儿斜眼,道:“怎么了?”
谢大笑了笑,道:“没什么,你的经络有些发紧,需要松泛松泛了。”
柳福儿这会儿感觉鼻子好了些,便恢复正常坐姿,“好了,我没事了。”
谢大郎收回手,道:“你要跟梁参军一道,难免风餐露宿。眼见着冬天就来了,你就别去吃那个苦了。咱们大家熬一熬,日子总能过去的。”
柳福儿微微摇头,“你没看见吗?他是盯上我了,我要不去,他就会逼我跟他走。与其闹僵,不如多弄些好处,这样也能皆大欢喜。”
可这就太委屈她了。
谢大郎微微蹙眉,菱唇抿成一条细线。
若他判断没错,她可是一个娘子。
要这么跟那些糙汉子日夜相处,实在是……
柳福儿一拍他肩膀,笑呵呵的道:“没事的,他不就是要弄粮,弄来了,不就放我走了?”
谢大抬眼,见她笑得洒脱,便浅浅的勾起嘴角。
既然她不在意,也就没有什么了。
翌日清晨,梁二未免柳福儿再次狮子大开口,也为了不多走冤枉路,便把余下的粮食押运去边关,他带着二十不到的骑兵护送众人往林子深处进发。
密林枝缠蔓绕,车子行得艰难。
梁二提议把车子撤了,以马匹和人力背粮。
几十辆的车子,就这么丢了,老常心疼不已,却也没有办法。
男人们或抬或背的拿着米袋,女人和孩子们提着日常所需的其他用品,众人就这么一步一挪的往密林深处行进。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大家停下来歇息。
老常来问柳福儿,“你说得那里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
柳福儿回想了下地图上的距离,含糊道:“应该还要再走大半天吧。”
老常道:“你到底肯不肯定啊?”
这深山老林的,真要没个去处,可怎么办?
“你急什么,”柳福儿道:“咱们又不是没有吃的,昨晚不是炒了好些面吗?不行咱们砍树建房,总会让大家有顶遮头的。”
老常有些讪讪。
梁二听到两人说话,嗤笑一声。
柳福儿抬眼,就看到他戏谑的眼神。
她知道他是在嘲笑她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第三十章 蛇精病啊,蛇精病(打赏加更!)
柳福儿斜他,道:“你笑是有主意了?”
“激将法?”
梁二撇嘴,“这招对我没用。顶 点 X 23 U S”
“就知道你不知道,”柳福儿收回视线,“再往里走走看吧。”
“再往里走,可就有瘴气了,你确定能扛得住?”
梁二顺嘴接了句。
柳福儿一惊,可看梁二玩笑似的模样,便道:“你吓我?”
梁二哈了声,丢下一句,“爱信不信,”转身就走。
柳福儿蹙着眉头,也开始拿不准。
老常道:“那还往不往里走?”
柳福儿扭脸看梁二。
他正站在自己的马跟前,喂它吃草料。
柳福儿摆了下手,起身来他跟前,道:“你说有瘴气,可是真的?”
梁二头也不抬,随后答:“你说真就真喽。”
说得好生随便。
柳福儿憋了口气,陪着笑脸,道:“我孤陋寡闻,还请梁参军指点迷津。”
梁二转脸,见她笑得咬牙切齿,心里十分受用,便道:“我是在军用地图看到的,至于真不真,你自己掂量。”
柳福儿心里一动,要是有地图,那不是可以再谋更好去处?
她问:“那地图何在?”
梁二笑呵呵的点点自己脑袋,笑眯眯。
柳福儿一噎,道:“敢问参军,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有更安全的地方所在?”
梁二斜眼,“你问我?”
他道:“这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他颠了下手里的草料,道:“不过我这最近劳累过度,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他一屁股坐在颗树下。
柳福儿忙道:“参军请坐,某略同些按摩,或许能缓解一二。”
她赶紧的过去,小意捶腿。
梁二挑眼盯着她,见她捶完左腿,捶右腿,没有半点怠慢的意思,不由有些奇怪。
“你说,你跟这些人非亲非故,你犯的着这么帮他们吗?”
梁二相信,就凭柳福儿的本事,不管在哪儿,都可以过得不错。
柳福儿笑了笑,道:“适逢乱世,大家已经活得很艰难了。既然能帮,为什么不帮一把?或许日后,他们也会这么帮我呢?”
“怎么可能?就他们?”
梁二哈了声。
真不是他看低他们,一群老弱妇孺,就是种地,也没办法多种吧。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心被这话弄得晃悠一下。
这让他不太舒服。
柳福儿笑了笑,是不是的谁又知道,她只是想给自己个心里安慰。
她揉着酸痛的手腕,道:“参军可还满意?”
梁二叹了口气,道:“再往西有个地方,三面环山,一面靠水,是个避灾躲难的好地方。”
“真的,”柳福儿眼睛晶亮。
梁二道:“不过那地方可远,你先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吧。”
“好,”柳福儿从地上一跃而起,结果脑供血不足,眼前一片金星。
梁二眼瞧着她要往地上栽,赶紧跳起来,拉住她。
略带着薄茧的手冰冷纤细,入掌沁凉。
柳福儿才一觉出温暖的大掌,便反应过来,她借着按压脑门,抽开手,并笑着道谢。
清淡的笑容如羽毛轻搔过心扉,勾得人心里直跳。
梁二将掌用力擦了两下腿边的衣服,粗着嗓子道:“走了路也能摔跤,你还能干点什么?”
柳福儿瞪眼。
这什么意思?
她是有毒吗?
这也太嫌弃人了。
柳福儿心里突突直往上蹿火。
只是想到他提供的消息,接下来又要他带路,她只能拿出对待难缠客人的耐心,道:“下次我注意。”
梁二哼了声,扭头走了。
柳福儿哈了声。
她被嫌弃,她都没说什么,他耍哪门子脾气。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再次表扬自己未卜先知,提前跟这蛇精病划清界限。
这货谁要赶紧领走,别放出来祸害别人。
柳福儿找到老常,将梁二的提议说了。
老常听完,二话没说的拍板答应。
这样的地势,易守难攻,与他们而言,是绝佳的生存之地。
歇息很快结束,老常来找梁二,请他带路。
梁二倒也不意外,那样的地方,只要长了脑子,就不会拒绝。
众人调转方向,往西边横向深入。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两天,依然还没有到。
队伍里开始有人质疑,去那等没有人烟的地方,不就成了野人。
梁二对此报以一声冷笑,“爱去不去,爷还不愿伺候呢。”
他扯了缰绳掉头,骑兵们立刻摆出撂挑子不干的模样。
骑兵们的马都是战马,耐力极好。
也因此,每一匹马的身上,都摞了好几袋的粮食,如果他们走了,不提其他,就这些粮食,他们就未必能都抬走。
柳福儿蹙眉,见提出异议的都是从矿洞出来,便道:“我不强求诸位,那里本就是荒僻之地,没地没房,更没有什么吃食,即便能生存也十分艰难,你们若有更好去处,那就请便。”
人群里安静了一瞬,有人站出来道:“柳郎君,便是要走,也该有个说法,毕竟早前大家也是出了力的,你莫不是要我们大家空着手走吧?”
柳福儿呵笑了声,摇摇头,道:“放心,所有粮食一概以人头均分,只是我们这边需要种地,所以良种归我们。”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良种长得成,吃着更饱。”
柳福儿抬眼望去,却没有找到是谁,但她却记住那个声音。
梁二冷笑,“这粮本来也不是给你们的,你要不愿要就滚。”
骑兵们刷的拔出佩刀,眼神冰冷的盯着人群,如同在看死人。
周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柳福儿请骑兵们将粮卸下来,王老二和谢大一起点了人头,而后均分。
当一切都分派下去,柳福儿道:“好了,有想走的,现在可以走了,我绝不阻拦。”
人群里传来极小声的窃窃私语,而后站出来二十几人。
这些人都是年纪略轻,且在早前那场大战里没有受过重伤的。
柳福儿道:“沿着原路就可以出去,我只要求一点,不可以透漏我们在这儿的消息,如果有人嘴不严,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诛杀,并且我会连坐,到时你们一个个都会被我找到,”她微微的笑,“相信我,我绝对可以做到。”
谢大同样的淡笑着道:“大郎放心,这些人的祖籍以及亲眷故友,我多少都知道一点。我想到时他们会不吝告诉我行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