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过所买卖
二娘摆手,小声道:“你刚才给过钱了。www.uu234.net”
柳福儿转眼,见齐娘子正抽空偷觑过来,便把钱塞给她,道:“刚才那个是豆浆的,这个是饭钱。”
二娘推拒道:“可是你刚才给的多了。”
齐娘子一甩手,把扫豆子的扫帚丢在石磨上,道:“二娘,过来搭把手。”
二娘老实的转头走了。
柳福儿笑了笑,把铜板搁在桌子一角,与管娘子吃了起来。
齐娘子理理袖子,过来道:“这饼都是自家产的麦子磨出来的,我这个人仔细,都要过两遍筛才行,就是比那县里的馆子也不差什么呢。”
“是挺筋道,”柳福儿附和,咬了一口,吃出一点夹带着的麸皮。
她磨了磨牙,只做吃粗粮了。
“小娘子吃饭倒是秀气,”齐娘子把酱菜往管娘子跟前推推,道:“就着酱菜,特别好吃。”
管娘子一点点磨着平生吃过最粗的饼渣,夹了最小的一块酱菜,咬了一点点。
齐娘子问:“如何?”
管娘子费力的咽下,点了点头。
“听我的,没错,”齐娘子呵呵的笑,顺势把铜板收到荷包里。
她重又回了石磨跟前。
柳福儿赶忙把自己留了半碗的豆浆推到管娘子跟前,道:“快喝口。”
管娘子灌了一大口,苦着脸道:“好咸。”
柳福儿忍了笑,小声道:“坚持一下,等出了这里,咱们就去吃别的。”
管娘子点头,闷头啃饼,就着豆浆。
约莫一个时辰不到,天色开始大亮。
二娘推了个独轮车过来。
齐娘子将豆腐一板板摞好,道:“两位且坐坐,晌午时我就能回来了。”
柳福儿含笑点头,道:“劳烦了。”
齐娘子吩咐二娘招呼人,她推着车子走了。
二娘闩上院门,看了眼渐高的太阳,道:“要不要进屋去?”
柳福儿摇头,问:“你不磨豆子了?”
二娘子摇头。
柳福儿道:“你家的豆浆确实不错,我打算路上带些。”
“那我给你磨些,”二娘转头往棚子里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她抱个小瓮出来,道:“我都已经烧开了,也加了糖,想喝直接倒出来就是。”
柳福儿赶忙道谢,顺手摸出些铜板递过去。
二娘只拿了两个,还解释,“这是瓮的钱。”
柳福儿将余下的塞到她手里,道:“这个是你的辛苦钱和糖霜的钱。”
二娘有些不好意思。
柳福儿压住她的手道:“这是你劳动所得,该你得的。”
二娘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钱收下。
柳福儿顺势拉她坐下聊天,这才知道这个家里就她们娘俩,父兄皆被征召入伍,好些年都没有消息了。
柳福儿端量二娘,瞧她年纪也是差不多快要及笄了,齐娘子这般辛劳,除开为了生活,想来也是在给女儿攒嫁妆。
她摸摸肚子,对齐娘子的所为也就更宽容了。
待到齐娘子带着马车回来,柳福儿便多给了齐娘子些银钱。
齐娘子看了眼柳福儿的肚皮,还是推拒回去,道:“我与你说实话,我已经跟车夫讲好了,等他回来要给我十五个大钱的。”
她道:“那人家都在这边,是有保人的,你且放心坐他车。”
柳福儿一乐,没想到齐娘子还挺细心,为着她复又把钱推回去,道:“那我买饼,这个可以吧。”
齐娘子点头,道:“放心,给你烙筛了两遍的,保证不磨嗓子。”
柳福儿弯眼笑。
齐娘子招呼二娘进了厨房,两人都是勤快麻利的,没多会儿便烙了七八张饼出来。
齐娘子又包了切好的酱菜,硬是塞给管娘子道:“不管走到哪儿,都不能少了盐,没盐就没有力气。”
管娘子捧着酱菜,屈膝行礼。
齐娘子微微不自在的挪腾了下。
待到马车走了,她转脸道:“这丫头礼行的,我浑身都不自在。”
二娘则神往的看着马车,道:“她那样可真好看。”
齐娘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道:“好看能顶什么用,能当饭吃啊。”
她道:“她那瓮豆浆是你送的吧?你不知道那瓮还要钱吗?”
二娘哎呦的揉着后脑壳,道:“人家会不给钱吗?”
她从兜里掏出铜板,塞到齐娘子手里,气哼哼的进屋了。
齐娘子数了数,嘴咧得老大,道:“今天真是好运道,一天就赚了一个月的嚼用。”
二娘支开窗户,探出脑袋道:“你都瞧见人家有孕,怎么就不能待人家宽容些?”
齐娘子瞪起眼睛道:“我车都帮着找好了,又拿了咱家上好的粉给她烙饼,这样还不行?”
二娘瘪了下嘴,咣当一下把窗子合上。
齐娘子低骂了句,去厨房准备吃食。
而在车上,正晃悠着的柳福儿正与车夫闲聊,顺带了解自己所处位置。
此时她已经是身在淮南地界,只是此处地处交界,十分荒僻,要想从这里到寿州,起码也要走上半个月的路程。
柳福儿算了算,要是妥善些,也未必不能到,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寻个略微大些的村子,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车夫也很赞同她的打算。
他此行是来赚钱的,要真生在他车上,不说怎么办,也是触霉头不是。
如此行了一天有余,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外。
车夫这几天也品出来了,柳福儿一路都没有进村镇歇息的意思,大抵是没有过所。
车夫将车远远停着,道:“娘子,这袁家镇北边临水,从那儿可坐船去寿州。”
柳福儿沉吟。
车夫道:“再往里去,不论多小的村屯可就都需要过所了,”他道:“到是这儿,只要肯花银钱,保不齐还能办张户籍。”
柳福儿挑眼看他,道:“临水的镇子不少,你单挑这个来说,想来是有门路了?”
“娘子慧眼,”车夫道:“我家里有人在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吏,不过这种过所这种小事,也就是小吏们干的差事。”
柳福儿一笑,对车夫这话很是新鲜。
凭借户籍开设往来过所,这是一个国家治国的根本,到这儿却成了小事。
不过瞧着这车夫很是随意的样子,想来这种事办了也不是一两回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穷追不舍
“我的确想要办过所,”柳福儿道:“不过,我要办的上面不能标注我是个孕妇。m.www.uu234.net”
车夫诧异,问:“为什么?”
柳福儿笑:“我自有我的理由,你且说能不能办吧。”
“能,”车夫道:“只是若那样,那你这孩子……”
柳福儿摸了摸肚子,道:“既然这次可以,下次怎就不成?”
车夫笑了。
既然她愿意费二遍事,他又何必多事。
他瞧了眼天色,道:“娘子且候一候,我这就进去办。”
柳福儿点头。
车子把车子下官道,拴好之后,竟就这么走了。
柳福儿打开包袱,把小些的金饰挑出,分别藏在管娘子和自己身上,留下一对个头比较大的镯子压在包袱的最底下。
天色有些昏暗时,车夫快步回来。
上了车,他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顺势把手伸过来。
柳福儿道:“天还有些早,不如赶一赶,在前面寻个地方歇吧。”
车夫呵呵一笑,道:“还信不着我?”
他道:“你放心,我可是老实人,绝不会蒙人的。”
柳福儿微笑道:“总要亲自验验才好。”
她道:“我就在你车上,人又跑不掉。”
车夫笑了笑,跳下车,解开绳子,将车拉上官道,又一路急赶,来到一处卡口。
柳福儿将过所递上去。
兵士看了看,便示意可以过去。
车夫挑眼看柳福儿。
柳福儿含笑,待到车夫驶过城门,她很痛快的把镯子摸出一只递给他。
车夫没想到柳福儿竟这般大手笔,惊了一跳,才放到嘴里咬了咬。
确定是真货,他端量柳福儿和管娘子,两人身上再不像有多余银钱的模样,便道:“你这分量有些轻,不过成色还过得去,也就将将算够数吧。“
柳福儿笑了笑,和管娘子下了车,道:“多谢你费心,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车夫道:“不用我送你们去客舍?”
柳福儿摇头。
车夫也乐得省事,转脸出城去寻同伴。
柳福儿则和管娘子立刻去了船行,要下庐州。
船行掌柜跟她要来过所,见上面写的庐州,便皱了皱眉。
柳福儿拿出另外那只镯子搁在柜台上。
掌柜看她一眼,又验了成色,转脸招呼人备船,又道:“大娘子且稍后,我这就帮你把过所换了。”
“有劳了,”柳福儿一笑,随过来的伙计登船。
没出小半个时辰,船离开阜头,徐徐开出小镇。
而在另一边,车夫正喜滋滋的与书吏分赃。
书吏听说柳福儿磕巴都不打的就拿出个金镯,顿时道:“你这眼皮子也太浅了。”
他道:“你怎么不把她那只也要来?”
车夫道:“人家还大着肚子呢,起码给人家留些找产婆的银钱啊。”
书吏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当初也是看重了车夫憨厚的性子,不怕他贪钱,才与他合伙的。
而在王家集,万二才一进卡口就被带去了府衙。
司空八郎风风火火赶来,得知柳福儿去了淮南,便赶紧让万二带着他去找。
只是万二当初寻的阜头实在太偏,从那儿出去,四下里都是荒野。
司空八郎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终于没能忍住,指了万二骂道:“你是什么心肠啊,她还大着肚子呢,你就把她和个小娘子扔在这儿?”
万二缩着脖子道:“我这也是没法,杨娘子没有过所,这边查的又严,我……”
“屁,”司空八郎打断他道:“这世上就没有银钱办不成的事。”
“说到底,你就是怕花钱摊事。”
万二被说中心思,不敢吭气。
司空八郎搔搔脑袋。
因着早前蜀地的事,他和徐家有些不太愉快。
孤身前去,他心里还真有点忐忑。
加上身上带着的银钱着实有些不够,他思来想去,只得重又登船。
待到回了王家集,他给梁二和家里各发一信。
没两天,梁二便飞骑而归。
听说柳福儿的去向,他便要去。
司空八郎拦住他道:“你有钱吗?”
梁二摸摸怀里,除开那几样金饰,荷包已经瘪了。
他离开梁家时已经把印信扔了,银钱什么的就别想再从梁家的商铺支取。
司空八郎道:“仲六正带着钱过来,明后天就到。”
梁二却是片刻都等不及。
司空八郎道:“淮南花费比中原大得多,义妹又临盆在即,你我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过去?你觉得合适?”
他摇头,道:“要去你去,我等仲六来了再去。”
梁二眨巴下眼。
家里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指望舅哥了。
司空八郎见他消停了,便问:“封节度使那边怎么说?”
说到这个,梁二顿时笑了。
“世叔已经上书给唐皇,陈情娘子功绩,请求表彰。”
司空八郎咧嘴,道:“那会怎样?”
梁二道:“唐皇为了拉拢阿耶,定会派专使来汴州,倒时见不到人,可就有的瞧了。”
司空八郎灵机一动,道:“那我这就写信回去,不能让专使成了聋子瞎子。”
梁二呵呵的笑望司空八郎走远,半点也没有算计老子的愧疚。
第二天晌午,仲六总算赶到。
三人立刻赶往柳福儿当初落脚的阜头。
司空家的船行速快,只过了一夜便靠上阜头。
下了的船,梁二望了圈,指了一个方向道:“往那边去。”
司空八郎一脸茫然,道:“为何去那儿?”
梁二道:“那边有炊烟。”
司空八郎仔细看了看,依然没瞧出不同,便看仲六。
仲六摇头。
显然也没弄明白。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听从梁二安排,毕竟不论是野外生存技能,还是侦查探寻,两人绑在一块都不敌梁二一个手指头。
三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烟火气。
此时,梁二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司空八郎虽然也怪万二,但他更怕梁二一怒之下,真把万二怎么了,便边走边骂万二不是个东西,竟然把人送到那么个荒僻的地方。
梁二听了一会儿,慢慢回过味,便横了他一眼,道:“放心,我不会宰了他。”
司空八郎见他识破了,有些尴尬的咳了声。
仲六已来到就近的一户人家,拍门。
第二百三十章 寻到线索
院里有个小郎招呼着将门打开。www.uu234.net
见三人面容陌生,且打扮一瞧就是贵人模样,小郎赶忙作揖行礼。
仲六低咳一声道:“里正在哪儿?”
小郎指了右手边道:”往旁边走两家便是。”
梁二立刻跨步过去,抬起拳头擂门。
本就不大结实的门颤颤的几要倒下,开合之处的尘土也在簌簌下落。
正在吃饭的里正吓了一跳,儿媳妇过来拉开了门。
见到三人,儿媳妇立刻回去。
里正抬眼,第一眼就瞧见梁二脚上的官靴。
他赶忙起身行礼。
梁二淡淡点头,神情桀骜的道:“你这儿这两天可来过孕妇,跟前还带着个小娘子?”
“这个小人尚未看见,”里正摇头。
梁二皱了皱眉道:“这附近可还有别的村子?”
里正指了东边的林子道:“那边十里开外还有个村子。”
梁二转脸,往门外扫了眼。
那边树林不小,从阜头根本看不到后面的村子,以自家娘子的性子,定会衡量利弊,选择最为稳妥的路径。
他道:“你把人都聚集起来,问问有没人见过。”
里正转脸寻了个锣来,立在门口,铛铛铛的敲了一阵儿,很快便把人都聚来门口。
里正背着手,道:“咱们村最近可有谁见过个外乡娘子,揣着个娃,还带着个小的?”
众人交头接耳了阵儿,俱都摇头。
里正道:“这事可做不得假,如今上面来人查了,你们谁要是见过,就报上来,若有人知情不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二娘听里正说得郑重其事,心里有些突突。
齐娘子一把扯住她,扬声道:“一个外乡人,又不是沾亲带故,见了怎会不说?”
众人皆点头称是。
里正转眼往里看。
梁二抿了下嘴,阔步来到门口道:“谁要见过,我赏一片金叶子。”
仲六立刻配合着掏出片金叶子。
薄如蝉翼的叶片,金色的脉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众人惊叹一声,俱都盯着这让人着迷的颜色。
梁二看了一圈,道:“我会在这儿待上半天,只要有线索,我能确定是我要寻的,这叶子就归他了。”
仲六微微晃了晃叶子,见众人的目光都跟着打转,这才收入荷包。
里正摆手道:“好了,都回去好生想想,知道的,就过来报。”
众人依依不舍的回了各自家中。
齐娘子关上自家院门,问二娘,“你说这些人什么来路?”
二娘道:“不管什么来路,咱也不能说。”
“这是自然,”齐娘子咽了口唾沫,道:“不过那叶子可真好看。”
她道:“这辈子,我要是能有一包那玩意儿,那你的嫁妆可就再也不愁了。”
二娘看她一眼,道:“你那银钱就留着吧,我早说过了,我要招赘。”
“又胡说,”齐娘子翻了个白眼,道:“招来的郎子,又几个好东西?”
里正家,里正命自家婆娘和儿媳备上酒菜,打算招待梁二等人。
梁二此时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吃喝。
司空八郎比他还能稳着些,陪里正小酌两杯,顺带问问周边城镇情况。
门外,有人轻轻叩了两下门板。
院里顿时一静。
梁二几乎是一个箭步窜到门边,打开了门。
一个眼神活络,面瘦无肉的男人猫着腰往里窜。
梁二一抬手,就把男人掐脖拎起。
男人如被卡住要害的野猫,徒然的踢蹬着,裤子洇出一些水渍,并快速蔓延
里正看清来人,急忙过来道:“贵人手下留情。这是村里的赖头,想是知道什么情况。”
梁二嫌弃的抽回手。
赖头两脚这才沾地。
他软软的堆坐在地上,浑身冒着虚汗。
里正小意的看了眼梁二,赶紧踢他道:“贵人还在等着,有话赶紧说。”
赖头答应着跪倒在地,声音发抖的道:“小人并未见过贵人所说之人,不过早前几天,齐娘子忽然带了个马车过来,之后她家里也并未少人。”
梁二问:“齐娘子家在哪儿?”
里正赶忙再前引路。
赖头还跪在那里,想起却脚软的起不来。
司空八郎走过时睨他一眼,道:“想要金叶子就跟过来。”
赖头闷闷答应,静等仲六也过去,才缩头缩脑的跟在后头。
里正带人直奔齐娘子家门。
拍开之后,梁二扫了眼院子,见只有齐娘子母女,便放缓了两分音量,道:“那孕妇来了你家。”
齐娘子抿嘴不语。
梁二眉毛一竖,就要发火。
司空八郎赶忙上前,推开梁二,笑眯眯道:“那娘子是舍妹,一时意气闹离家出走,还请大娘子告知一二,某定重谢。”
齐娘子端量他,道:“你说你是她兄长,你有何证据?”
司空八郎挠挠脑袋,笑了。
“我还真没证据,”他道:“只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眉眼有些相似吗?”
二娘十分诚实的摇头。
梁二耐心告罄,上前就要去扯人。
司空八郎忙拦住他,命仲六给她一片金叶子,道:“舍妹大腹便便,多谢你帮她叫车。”
他拉着梁二往门外去。
齐娘子一直眼盯着两人,见当真是要走,并不是做做样子,这才道:“我信你是她兄长。”
“阿娘,”二娘忙喊。
“一边去,”齐娘子瞪了眼二娘,道:“那娘子要去寿州,车夫是在县里寻的,姓马,你去集市上打听便知。”
“多谢娘子告知,”司空八郎含笑施礼,待到出了门口,他转眼看赖头,道:“这家人就两母女,你这般盯着人家,可是要打人家女儿的主意?”
赖头哆嗦一下,想要否认。
司空八郎笑道:“你若再敢打她们家主意,我便骟了你,让你这辈子成个废人。”
赖头惊恐的看着笑得一脸和气的司空八郎。
“哪用等,”想到自家娘子在时,这混账还在窥探,梁二十分利索的抽出佩刀。
赖头往后趔趄两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不敢,再不敢了,贵人饶命。”
里正唬得面色发白,却不敢言语。
司空八郎见已经吓住人,便拦住梁二,顺带给里正两片金叶子,道:“此事还请里正多多上心。”
里正连忙点头,并保证绝不会有人骚扰齐娘子母女。
第二百三十一章 滑溜似鱼(月票加更4)
离开小村子,司空八郎感叹,“义妹还真是运道不错,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好人。顶 点 X 23 U S”
梁二斜他一眼,领悟到了他的潜台词。
不就是出门有好人,在家却碰到恶人嘛。
谁又能想到唐氏会那般丧心病狂,竟然利用花来下毒?
三人脚程不慢,很快来到集市,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找到那车夫,也很容易的就知道柳福儿的落脚处。
司空八郎忙让仲六去买马。
梁二则一脸凶相的问车夫,柳福儿拿什么付的帐,又把车夫甩到才买来的马背上,拎来他当镯子的铺子,把镯子赎出才算作罢。
司空八郎则是灵机一动,笑眯眯的让车夫再办个过所出来。
车夫这会儿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当真是说啥是啥,没多会儿便拿来张过所。
三人一路疾奔,来到车夫所说的地方,放眼周围,除开人,就还是人。
这要去哪儿找呢?
梁二摸摸怀里,道:“先问问当铺,再问车马船行和客船阜头。”
他道:“娘子手里没现钱,不管做什么,总得变卖出银钱才行。”
司空八郎点头,道:“那我去阜头,你去车马航,仲六去当铺,完事城门口汇合。”
三人随即各自行动。
小城不大,司空八郎和仲六很快走完,碰头时均一无所获。
仲六见天色不早了,便去集市上买些蒸饼酱肉,不想才走到半途,就见人潮忽然往一边涌去。
仲六转眼去望,只见一个又一个的活计被人从里间扔了出来。
仲六抬眼看匾额,见是个船行,他下意识觉得不妙。
他推开人群,来到门边,正看到梁二在里上演全武行。
“郎君,”仲六赶忙上前去拉。
梁二正要挥拳,见是他,便道:“给我擒住那掌柜,他定知道娘子下落。”
仲六转眼,见掌柜正躲在柜台下面,打算偷溜。
仲六正要过去,就见梁二抬手一拳,把正扑上来的伙计打晕。
仲六急忙拉住他,道:“郎君,不能惊动官府,那与我们无利。”
梁二在心里快速衡量,觉得仲六说得有理。
左右他积攒在心头的火气已经出得差不多了,便随着仲六快速溜了。
掌柜这才冒出头来,命人去报官。
仲六与梁二与司空八郎汇合。
听说船行掌柜可能有消息,司空八郎道:“趁着公差没来,你俩先出城,那掌柜,我去收拾。”
仲六忙与梁二出城,司空八郎理了理袖口,往船行行去。
此时,船行里的伙计都呲牙咧嘴的收拾残局,见司空八郎过来,也都无心招呼。
“这是,”司空八郎做出惊讶的样子,左右的看。
掌柜听到动静出来,见有客上门,忙挤出笑来迎接。
司空八郎道:“我想雇船往扬州,但是你这……”
他笑笑,要走。
掌柜赶忙拦下他道:“客人你有所不知,小城地小,车马船行也不多,小店是本地最大的船行,大小船只皆精工细作,保管你坐得舒坦,还不耽误行程。”
“这样,”司空八郎似乎动了心,道:“我此行是要去岳家,这排场……”
他呵呵的笑,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放心,保管你满意,”掌柜很知情识趣,立马表示他了,转眼想吩咐人,却见个个鼻青脸肿,蔫头耷拉脑的。
为了不影响生意,他道:“船厂就在后面,我带你去看,挑中哪艘,我给你打个折扣。”
司空八郎道好,跟掌柜走了。
待到来到船厂,司空八郎左右兜了圈,选中一艘瞧着还算不错的,表示要上去瞧瞧。
掌柜责无旁贷的跟在边上陪同。
待上了船,司空八郎直奔舱底。
掌柜颠颠跟着介绍道:“客人放心,为了照顾需求,我们特地将货舱开得大些,不论是你带行李或是礼品,再或者其他,保证你够用。”
司空八郎看了圈,点头。
倒是的确够他施展。
他顺手关上舱门,二话不说就把掌柜擒下,道:“早前来你们店里租船出门的孕妇去哪儿了?”
掌柜跪倒在地,痛苦的呻吟。
司空八郎用力一压他背脊,道:“别给我装,我还没使劲呢。”
掌柜见瞒不过去,便道:“那位客人说是要庐州,可船才走了冒儿集,她就命人中途靠了岸,还从我们别家铺子提了余下的银钱,走了。”
“当真?”
司空八郎用力别了下他手。
“千真万确,我要撒谎,下辈子就做狗奴,”掌柜哎呦一声,额头冷汗直冒。
司空八郎松开手,抱拳道:“冒犯了,还请见谅。”
他阔步下船,赶紧去与梁二汇合。
听说柳福儿又中途下来,三人皆有些无力感。
这也实在是太滑溜了,说好的一孕傻三年呢?
“怎么办?”
司空八郎道:“义妹现在手里有了钱,不会再留下痕迹了。”
梁二紧抿着唇,半晌他很不情愿的道:“不然我去找徐四。”
“他能帮你?”
司空八郎问。
梁二道:“他未必能帮我,但肯定会帮柳福儿。”
这话一出,司空八郎和仲六决就觉得周围酸气弥漫。
他扯了缰绳道:“那就走吧。”
司空八郎一夹马腹,来到梁二身旁,道:“你确定他会帮忙?”
梁二斜眼,哼唧。
司空八郎往后挪了挪,知趣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梁二一挥鞭子,朝前奋力驰骋。
司空八郎和仲六赶紧跟上。
而此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蜀地。
唐皇收到封节度使的奏本。
看完之后,唐皇轻嗤一声,随手把它搁到边上。
新晋的驸马朱小郎过来觐见,又道:“臣最近寻得几个杂耍,甚是有趣。小小的酒瓮,他们可以把自己全都塞进去,并盖上盖子。”
“哦,”唐皇挑眉,有些意动,片刻又道:“还是算了。”
朱小郎道:“圣人已为圣人守足整一年的孝期,满朝文武谁人不赞颂?”
唐皇微微翘起嘴角。
“只不过,”朱小郎话锋一转道:“圣人每天日理万机,这压力也是极大的,若久久不得缓解,只怕于心不利。”
他伏地叩倒,道:“还请圣人保重龙体,以大局为重。”
唐皇有些感动,道:“好了,我知道你心意。”
“我去还不成嘛。”
第二百三十二章 暂时安顿
一番游戏回来,唐皇心情大好。www.uu234.net
再看封节度使的奏表,便道:“也罢,就卖他个情面。”
“来人,”他扬声一喝。
立时有内侍进了门来。
唐皇道:“叫朱驸马来。”
内侍挑眼。
复又蹑手蹑脚的出门,而后赶紧直奔门外,趁着人还没走远,再把人喊回来
很快,朱小郎来到殿上。
唐皇道:“给你个差事。”
他将写好的圣旨给他道:“去汴州宣个旨意。”
朱小郎恭谨的接过,见没有下文,便告退出去。
回到家里,他来到父亲书房,寻朱宕。
听说儿子要去汴州,朱宕顿时道:“梁家是坚定的保皇党,你此次去千万要谨言慎行,万勿不可轻狂。”
朱小郎连连称是,又道:“孩儿是否还需带些薄礼?”
朱宕想了想,摇头。
“你此行是圣使,凡事都依照规矩来。”
朱小郎点头。
朱宕又道:“但也不妨见机结交些城中世家。”
朱小郎表示明白。
朱宕道:“收拾几件衣裳,你这就启程吧。”
朱小郎行动不慢,没等入夜,便已经登船出门。
夜色静谧,河水悠悠,船桨拨开水面,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朱小郎立在船头,仰望其上那轮明月,心里对此行充满了信心。
而在另一边,同样凝望明月的柳福儿则轻轻叹息。
她知道梁二死拧的性子,她这番折腾,大抵已经让他抓狂。
尤其这次,她几乎是切断所有线索,若遍寻不着,以他性子,定会让别人也跟着不痛快。
如此行了小十天,客船终于靠上阜头。
柳福儿与管娘子随着人流下来。
因着有过所,两人可以寻客舍暂居。
但柳福儿不愿在人多地方逗留太久,客舍里环境好些的地方租金不菲,柳福儿手里的铜板有限,不能随意开销。
于是两人在折腾两天之后,终于寻到一处小院。
简单的收拾之后,柳福儿几乎是叹息着躺倒。
管娘子给她盖了层薄被,边走便问的去坊市买了些饼菜一类回来。
待到回来,柳福儿已经醒转。
两人边吃边讨论置办什么东西。
窗外淅沥的开始飘雨,这已经这几天以来的第三场雨了。
柳福儿轻啧了声,道:“这地方待久了,真是能发霉。”
管娘子见柳福儿这般,不由笑了。
照比多生活在中原一带的柳福儿,熟悉潮湿之地的管娘子显然更适应这里的环境。
第二天,天色大亮,两人出门买了些简单的用具,连带熟悉地形。
如此忙活了几天,小小的院子总算有了点家的模样。
柳福儿盘点了银钱,带着管娘子来到人市。
一走进去,就听到各处都是叫卖的声音,鼎沸得耳膜都要鼓起。
管娘子很怕柳福儿被人碰到,一路都小心的护着。
柳福儿左右四顾,在一角落瞄到个插着草标的小孩。
那孩子干干瘦瘦,头发凌乱的如鸟窝堆在头顶,乍一看几乎都辨不出男女。
柳福儿迟疑了下,她此番过来是想买个会做饭,懂些生产常识的婆子。
但那孩子眼里的绝望,让她心微微发颤。
她端量了会儿,确定是个女的,便问:“你要多少银钱?”
孩子抬头,道:“五贯钱。”
柳福儿微微张嘴。
这价格足可以买个壮汉了。
孩子似乎也知道价格贵,便道:“求求你,买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吃得也不多。我只求买个薄皮棺材给阿耶下葬。”
柳福儿抿了下嘴,道:“我现在没有,但我明天会有。这样你也愿意跟我走吗?”
“行,”孩子立马站起来,随手把草标扔了。
柳福儿倒是有些意外孩子的果决。
要知道,她和管娘子衣裳普通,头脸素净得没有半点钗环,完全不像有钱的人家。
孩子抬眼,道:“反正也快要下市了,你们要是没钱,我明天再来就是。”
“行,”柳福儿被她的直言逗得一乐。
回了小院,孩子见厨房边上摆着柴火便去劈。
柳福儿立在边上,看她手起刀落,柴火便劈成两半,倒是的确如她自己所说,是个能干的。
她打量一下,见那孩子比管娘子还矮些,便让管娘子寻套最初离家时的衣裳。
又烧了一大锅开水,好好拾掇一番,那孩子总算有了几分女孩子的样子。
柳福儿这才问她,“你叫什么?”
孩子道:“来旺。”
“什么?”
孩子又重复一遍,道:“阿耶喜欢赌钱,给我去这个名,就是想多赢些。”
柳福儿呵了声。
想来是不太灵验,不然也不会死了都没口棺材了。
她道:“我不信这个,不过你这名字实在不太像个女孩名,以后你叫润娘可好?”
孩子重复一边,点头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柳福儿也笑了,觉得她说话利索干脆,不扭捏。
她摸出个小金坠子,道:“这个该够给你阿耶买棺材了。”
“但我不能让这东西就这么送出去。”
她道:“咱们想办法给它换个形状。”
“这个好办,”润娘道:“拿去铁匠铺子一打就是了。”
柳福儿摇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不想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
润娘琢磨了会儿,道:“我试试。”
她拿着金扣出去。
管娘子看了眼柳福儿,也跟着过去。
没多会儿,她回来道:“她把金扣塞到木头里,放去火上烧了。”
柳福儿笑了笑。
冶炼什么的,她不懂。
不过高温之下,金子肯定会变软,只要弄成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想来便无事了。
柳福儿道:“把咱们待洗的衣裳拿出来,正好烧些水来用。”
当天晚上,润娘和管娘子一起来到棺材铺,要买棺材。
掌柜收下坑坑洼洼的金疙瘩,找了多出的银钱,还答应帮忙收敛。
回到家,润娘把钱给了柳福儿。
柳福儿问:“够了?”
润娘点头。
柳福儿把钱又退给她道:“你明天去买些蜡烛纸钱什么的,多出的就请人给你阿耶立个碑,以后你要去祭拜也好找不是?”
“谢谢大娘子,”润娘眼眶微红,明了柳福儿这么做是想全了她的孝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流言如虎豹
又两天,润娘请来产婆和此地专理妇人科的郎中。www.uu234.net
大略估算着时间,柳福儿开始有计划的屯粮、屯菜,收拾产房,布置屋子。
而在距离扬州不远的清流县府衙后堂。
徐四万般无奈的道:“我说过多少遍了,大郎没来寻我。”
梁二点头,道:“我知道,我在等她来找你。”
徐四失笑,问:“从打他与你走了之后,就一直音信全无。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会来寻我?”
“那你说她来淮南为何?”
梁二就坐在一边,瞪着眼睛。
徐四道:“我怎知为何?”
梁二哼了声。
徐四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忍耐忍耐。
司空八郎轻扯嘴角,眼睛嘀哩咕噜乱转的看两人互动。
若他所料没错,这位八成也不知道义妹的真身。
徐四在厅里来回了几圈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先去别院,若大郎来找我,我立马给你报信。如何?”
“不如何,”梁二摇晃脑袋。
徐四憋气,“那你们也不能呆在府衙。”
他道:“要么去别院,要么离开,随你挑一样。”
“姓徐的,”论脾气,梁二还没服过谁。
司空八郎眼见火星四溅,赶忙道:“我们去别院。”
他道:“有劳徐兄安排。”
梁二瞪司空八郎。
司空八郎悄悄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冲动。
梁二只得悻悻忍下。
徐四睨了眼两人互动,赶紧让小乙把人安排了。
待到小乙回来,他吩咐道:“安排人盯着门口,若有人来寻,就赶紧通报。”
小乙挪了下脚,道:“郎君,你该不会真以为柳大郎会来吧。”
徐四道:“难道你不希望他来?”
小乙立刻想起柳福儿无赖的要她按摩的样子,微微撅嘴。
徐四摆手。
小乙快步出门,交代门人盯着。
别院里,司空八郎呆得无趣,寻了梁二出去转悠。
逛得累了,便寻了间不错的酒楼,稍作歇息。
酒水博士正给两人介绍菜肴,就听隔壁厢房传来一阵哄笑,接着便有人吟诵了几句诗,而后道:“真是好文采,没想到这马娘子还有这等才思气魄。”
司空八郎打住酒水博士的喋喋不休,又听了一会儿,他拍案而起道:“这狗奴,竟然剽窃我等词赋。”
梁二唬了一跳。
司空八郎气得面色通红的冲去隔壁,道:“哪个狗奴敢说这诗是他做的?”
厢房里,所有人都傻住了。
“八郎,”梁二疾奔过去,忙要拉他出来。
司空八郎搡开他,拱手道:“诸位,这是早前汴州大捷之后,我和刘郎君几个即兴所为。诸位若是不信,可与我这就去汴州对质。鄙姓司空,行八。诸位去汴州城一问便知。”
众人里,有人道:“那司植郎司空璞是……”
“乃是鄙人五兄,”司空八郎一礼道。
听到是故人亲眷,大家都放松下来,均七嘴八舌的细问起来。
有些记性好,还把诗句吟诵出来,问是谁人所做。
司空八郎缩着眉头,仔细回忆之后,一一作答,末了道:“不知是谁人放言,此诗文是他做?”
这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语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答,“此乃马家娘子所做。”
“江陵马家?”
一直沉默的梁二接口。
众人这才发现,这还有一人。
司空八郎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婿,汴州梁家二郎。”
众人一听,忙起身行礼。
梁家战将之名,四海皆知,尤其梁二战功不少,前些日子还打退契丹来犯。
知道俩人是谁,大家便有些好奇梁二怎会知晓马娘子。
司空八郎轻扯嘴角,淡声道:“一言难尽。”
他立刻转移话题道:“今日有缘能与诸位相遇,咱们不提那些不愉快的。”
“今天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他扬声叫酒水博士,让把酒坛就搬上来。
众人皆大声叫好,识趣的不再多问。
梁二心里烦闷,等酒上来,就闷头喝。
司空八郎是吃过亏的,哪里敢让他多喝。
众人见梁二这般,难免有些奇怪。
司空八郎灵机一动,露出些苦色,道:“我当诸位是朋友,便多一句嘴。”
“家中女儿娇养,俱都涉世未深,一些交友还是要慎重些。”
他沉沉叹了口气,扯梁二起身。
在场郎君皆微微变了脸色,有看向两人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的,也有想起自家妹子早前似乎流露要交好马娘子之意,也不知这八郎所指是否在此。
待到两人走远,有人窃窃道:“莫不是马家与司空家有过节吧?”
而那若有所思的则笑出声道:“听说乱军攻打江陵之时,马家可是拖家带口的去了汴州,还不止一次呢。”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文人最善多思多想,尤其这些自诩文采卓绝的。
当下各种桥段俱都脑补出来,加上剽窃一事,大家理所当然的把品行尚待商榷的马娘子摆在了勾搭引诱的位置。
至于成不成,只看人家梁二和司空八郎的关系就知道,定然还是铁打的亲家。
流言如一股旋风,从清流镇快速的席卷至整个淮南世家,而后又随着女眷或善意或八卦的提点蔓延到了各处。
没多久,身处扬州的徐大之妻宋氏便有所耳闻。
她将此事告知徐大。
徐大开始还跟听笑话似的,但当听说这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淮南,他顿时一惊,赶忙去寻母亲宁氏。
宁氏正在斟酌着徐九的婚事,本来因着儿子求肯,加上马家地处位置不错,她也有些意动。
但当听完徐大所言,宁氏二话没有,直接把马颖从自己儿媳妇的名单中去除,又问跟前大丫鬟桑麻:“九郎君呢?”
桑麻看了眼徐大,道:“今天起雾,九郎君说适宜游湖。”
宁氏嘴角下撇。
不用想,定是跟马颖一起。
她道:“去叫他回来。”
桑麻应声,碎步出门。
徐大道:“阿娘,这件事你可一定要让九弟打住,咱们徐家可丢不起那个人。”
宁氏面色沉沉点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
徐大明了,阿娘这是听不得自己说九弟半个不字,只得摇头离开。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主母威如山
而在荡漾着缥缈雾气里畅游的马颖和徐九正品着润泽如流动的红宝石一样的葡萄酒。www.uu234.net
马颖这些日子过得很是顺意,本就细腻的面上已然养出微微的容光。
船缓缓的行着,湿润的雾气轻略过面颊。
微凉的感觉从毛孔缓缓渗入,驱散因饮酒而升起的淡淡热意。
马颖微微侧头,撩开落在面颊的发丝,见徐九看来,便浅浅一笑。
徐九将马颖跟前的玛瑙杯斟满,道:“此情此景,颖娘可有感悟?”
马颖睨他道:“景致优美,赏了便是,便是有感悟,也在酝酿之后,或落与笔端,或埋与心底,又岂可随意付诸于口?”
“颖娘说得是,”徐九笑道:“是我肤浅了。”
马颖微微一笑,心里却腻歪的紧。
世间的男儿皆是如此唯诺不堪,哪及梁家二郎半分风采。
一叶小舟急速靠来,桑麻立在船头道:“九郎君,主母有事寻你。”
徐九问:“阿娘可有说何事?”
桑麻看了眼马颖,摇头道:“奴不知。”
徐九叹了口气,“颖娘,今日实在不巧,改日我定当弥补。”
“九郎客气了,”马颖得体的笑道:“宁夫人定是有要事才命人寻你,九郎还是快些去为好,至于游湖……”
她道:“湖就在这儿,我亦然,哪天不可?”
她斜眼笑,风情无限。
徐九心肝都被她勾得颤颤,除开点头,已不知该说什么。
桑麻垂下眼,佯作不见。
只等徐九命人回返,便赶忙把人带回府里。
宁夫人一见到人便道:“以后不论有事无事,都不可再与马娘子见面。”
“为什么?”
徐九一呆,反问。
宁夫人道:“她品行败坏,不可与之为交。”
“阿娘,”徐九道:“早前你不是还说她乖巧伶俐,讨人喜欢吗?”
宁夫人冷笑,“我前两天还夸钱八娘养的猫乖巧伶俐,讨人喜欢,莫非你也要讨来做娘子?”
徐九卡住。
宁夫人道:“她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整个淮南,你只要记住,我们徐家,除非是我死,否则绝不容她这样一个人进门。”
徐九一脸懵懵,完全不知道宁夫人在说什么。
待到回了自己院子,他叫来谷大道:“最近可是有什么传闻?”
谷大啊了声,有些发虚的看徐九,道:“郎君都知道了。”
徐九睨他。
谷大垂下头,小声道:“也不知从哪儿传出风声,说马娘子剽窃汴州诸多郎君的诗文。”
徐九眯了眯眼。
谷大见状也不敢再瞒,又道:“还,还说她想要当梁二夫人不成,这才来的淮南。”
“胡说,”徐九气得拍案而起,“我与颖娘一早就认识,梁二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奴也是嘀咕呢,”谷大小声附和,道:“郎君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些人闲着没事,乱嚼舌根,过些日子自然就淡了。”
“只怕过不去了,”徐九面色沉沉的道:“阿娘已经听到传闻,与我说绝不迎她进门。“
谷大微微张嘴。
他是知道自家郎君有多欢喜马娘子的,但宁夫人的性情十分强势,且说一不二,既然说了这话,就绝不会更改。
想来接下来,便会安排宴会了吧。
徐九苦恼不已,“不过是些流言而已,清者自清,我徐家难道还怕这个?阿娘也真是太较真了。”
谷大低下头,佯作没有听到。
徐九想到分别之际的相约,揉着眉心,道:“你去挑些精巧些的玩意送去,与她说,我要出去办事,等回来再约。”
谷大道:“郎君,夫人既然放了话,你看不是缓缓,过些日子再送过去比较好。”
徐九拧着眉毛,轻嘶。
谷大赶忙应声,快步出门。
没多会儿,他带着锦盒出来。
才转过月洞门,桑麻便站在那里,道:“你要去哪儿?”
谷大唬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把锦盒藏起来。
桑麻立刻明了这锦盒要做何用。
她道:“夫人与郎君所说,想必你也已知晓。夫人知道你老成,嘱我叮嘱你,郎君涉世未深,行事有些无法,放你在跟前,就是要你提点一二,你可不要性差踏错,反累及家人。”
谷大背脊急抖一下,忙垂头道是。
桑麻睨了眼锦盒,道:“这些东西还是收好的好,不然引得人家误会,反倒不好。”
谷大反射的抱紧锦盒,喏喏着。
耳听得裙摆的簌簌声远去,谷大悄悄摸了下额头。
这才发现竟然沁出了汗珠。
回到院子,谷大小意进屋,道:“郎君,夫人已经命人把这里看起来,奴根本就出不去。”
“什么,”徐九瞪大了眼,提步就要出门。
谷大急忙抱住他道:“郎君使不得。”
他膝盖着地,被徐九的力道拖行两步,还坚持道:“郎君且忍忍,奴再想想办法,定想法把东西送出去。”
徐九听到布帛被磨得碎裂的声音,停住脚。
半晌他叹气道:“算了,阿娘既然下了令,他们又怎敢违逆?你便是去求,也是白费力气。”
谷大连连道谢,缓缓撑地起身。
徐九重又坐回椅子里,不甘心的拍着案几道:“你说是谁这么恶毒,竟然造这样的谣言,坏颖娘名声。”
而此时,造成这场风暴的始作俑正与几个郎君畅饮。
司空八郎文采极佳,几篇辞赋,几场酒宴下来,便已与这些人好得如同多年未见的亲人。
梁二则在苦等几天,还没等到柳福儿之后,便不耐烦起来。
徐四见状便道:“你还有军务在身吧?”
“不如你先回去,待大郎有消息,我让人传信与你。”
“休想,”梁二瞪眼,非但不回去,反而还住进府衙后堂。
徐四无语,道:“我这里是县衙,你在,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梁二道:“别院太闹腾,还是你这儿清净。”
转眼,见徐四不情愿,他道:“你这儿这么大的院子,就住你和小童两个,其他的屋子放着也是放着,分给我一间又能怎样?”
“这不是分不分的事,”徐四道:“你并非这里的官差,怎好在这儿长住?”
梁二才不管,见理说不通,就放赖。
还放话,只要不打死,他就在这儿,绝不挪窝。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将要临盆,出意外
而在距离清流县不远的地方,柳福儿正做即将生产的准备。www.uu234.net
因着担心自己体内的毒素并未完全排除,她又特地买了只才刚下完羊羔的母羊回来。
待到某个傍晚,柳福儿正笑看润娘挤奶,忽然的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
她一把拉住旁边的管娘子,道:“静娘,我可能要生了。”
“姨姨,”管娘子面色顿时发白。
柳福儿笑了笑,低低浅浅的吸气道:“你先扶姨姨回去。润娘去请产婆,你去郎中,然后回来烧水。”
润娘跳过盛奶的桶子,疾奔出门。
管娘子则把柳福儿扶进去,去喊郎中。
药铺距离这里不远,郎中来的也快。
扶过脉,他便道:“娘子情况不错,只要稳住,便不会有大碍。”
柳福儿微笑,让管娘子把人请去厅里。
郎中见院里也没有什么使唤的人,便让管娘子去忙,不必理会他。
管娘子这才来到厨房,把锅里几乎要熬干了的汤盛出。
刷锅,打水,而后添柴。
待到厨房里弥漫起淡淡的蒸汽时,润娘带着产婆来了。
产婆进屋看了情况,松了口气道:“不着急,这羊水还没破呢,且得等。”
她道:“娘子用过饭了吗?”
柳福儿摇头,问:“大娘子也还没吃吧?”
产婆笑道:“才摆上桌,就被拽了过来。”
柳福儿忙吩咐管娘子把早前弄好的菜色端去厅里,叮嘱她陪好产婆和郎中。
管娘子便乖巧的陪着。
润娘溜去厨房,给柳福儿下了碗肉汤饼端来。
柳福儿这会儿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觉得难受得很,便只喝了些汤。
“都吃了,”产婆润娘端出的碗,又让送回来,又跟着进来叮嘱道:“你待会儿且耗力呢,这会儿吃了,过会儿才有劲。”
柳福儿是个听人劝的,便连汤带水都吃了个干净。
产婆净过手,又看了看,道:“你这开得有些慢,怕是还要再等。”
柳福儿转眼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是将要宵禁,她道:“我这怕是要折腾得晚了。”
她道:“不然你去东厢稍微歇歇,我若觉得疼了,再叫你过来?”
产婆又看了看,摇头道:“我还是就在这儿吧,不然我这心里还总惦记着。”
柳福儿微微的笑,心里琢磨待到完事,定要给产婆个大红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柳福儿的羊水终于破了。
产婆立刻振作精神,递了根一早准备好的小棍,让柳福儿咬住,道:“把劲攒起来,待会儿我让你使劲,你便用。”
柳福儿微微点头,手抓着褥角。
阵痛发作得渐渐频了,柳福儿的身体下意识紧绷。
产婆拿了个垫子搁在她腰下,拍她腿道:“松松,把腿分开些。”
管娘子端了才烧开的热水进来,产婆看了眼,从随身带来的小包里拿出把剪子。
管娘子一哆嗦,问:“你要干嘛?”
产婆看她一眼,道:“自然有用。”
她示意管娘子把盆摆在跟前,道:“再去烧水,越多越好。”
管娘子看了眼已经疼得满脸是汗的柳福儿,担心的出了门。
产婆见开得差不多了,便道:“好,深吸一口气,听我的。”
她顿了下,突然大吼,“用力。”
柳福儿疼得已经迷糊,此时完全就是听着号令行事。
产婆仔细观察的状态,见柳福儿力道转弱,便道:“再来,吸气。”
“用力。”
柳福儿攥紧了拳头,努力将劲往下使。
不知如此多少次,她的意识开始迷离。
产婆却在孩子将要探头的瞬间察觉不对。
她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道:“娘子,孩子被卡住了。”
柳福儿睁眼看她,脑子一片混沌。
润娘却是知道一点,她忙道:“那怎么办?”
产婆道:“这种的,需得按摩,我手法不成,需得我师父来。”
润娘道:“她在哪儿,我去请。”
产婆道:“前两天她孙儿接她去县里了。”
润娘大惊。
这里距离县里可不近,她道:“我这就去接,能来得及吗?”
“应该吧,”现在这种情况,她心里也没数。
她快速报出自家师父的地址。
润娘掉头往外跑,管娘子想到她身上没钱,也追了出去。
一眨眼,屋里就只剩半昏迷的产妇和她。
产婆努力保持镇定的安慰并鼓励柳福儿,又赶紧去厅里寻郎中。
郎中捋了胡子道:“如此就只能先用要吊着元气,让她保持清醒了。”
他赶紧开出方子,道:“我这就去煎药,你在这儿盯着。”
产婆心头稍安,回到屋里,继续稳住柳福儿心神。
柳福儿却在她这一出一进里渐渐恢复些神志。
她道:“是不是出了问题?”
产婆忙笑道:“没事,我怕你后期没劲,先让郎中去开些提气的药。”
柳福儿微勾嘴角,缓了口气,感觉疼痛感来袭,便主动做出用力姿态。
“不急,”产婆忙按住她道:“你羊水才破没多久,还是攒攒力气,等汤药来了,咱们再来也不迟。“
柳福儿又问:“当真不是出了问题?”
“没有,”产婆摇头。
柳福儿心里微微松气,毕竟早前她是中过毒的,即便连喝豆浆一类排毒几月,可到底心里是没有谱的。
集市口,管娘子追上润娘,把钱交给她,叮嘱:“租最快的马车,别怕花钱。”
润娘点头,直奔车马行。
管娘子喘了几口气,又折身回家。
进门时见柳福儿转眼望来,她忙摆出个笑脸。
柳福儿对她还是了解的,当下便知道不对。
她正色跟产婆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产婆见瞒不过去,便只好道:“娃好像卡住了,我手法不到位,就让小娘子去请我师傅来。”
柳福儿摸摸肚子,问:“若你师父不到,你可有把握不伤孩子?”
产婆紧抿着嘴角,道:“你这样的,我只看到过,真正临手还是第一次。”
柳福儿闭了闭眼,问:“你师父有多久才能到?”
产婆看管娘子。
管娘子道:“润娘已经雇了车,很快就能把人接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天色微微发亮,坊市的门才刚打开,便有一辆马车疾奔而出。
负责开门的兵士唬了一跳,但见车已经走远,只能嘀咕两声便作罢了。
马车一路奔到城门口,绕过长长的队伍,润娘跳下车,二话不说便给守城兵士跪下道:“我家娘子难产,急需接个产婆过来,求你通融一下,让我先过去吧。”
兵士一听,看正等着过卡的车队。
最前面车子里的人探出头,见润娘脸都急得变了色,头发也都有些凌乱,便知的确紧急,让车夫把车子赶去边上。
兵士顺势吆喝着让后面的车队让出条道,让润娘先走。
润娘砰砰朝众人磕了三个头,跳上车,示意车夫赶紧赶路。
车子一路疾驰的出了城门,将近正午才赶到县城。
润娘将情况与兵士说明,并有车马行文书为证,这才进了城门。
一路飞驰的来到产婆师父家,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不想却被产婆师父的孙子婉拒。
润娘大急,道:“我家娘子十万火急,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小郎却以为,这事本也不是自己婆婆净手,现在出事却来相求,万一真要有事,婆婆定会受到牵连。
婆婆年纪已大,受不得折腾。
眼见小郎态度坚决,润娘横下一条心。
她二话不说的冲进厨下,抄起把刀子,道:“娘子是我的恩人,今天要么我死在这儿,要么有人跟我走。”
“你别冲动,”小郎上前半步,想要阻止。
润娘抬臂,将刃口对着他,道:“不然你死也行。”
小郎顿时浑身发僵,再不敢动弹。
老人见状,便道:“小娘子,你也莫急,我随你去就是。”
“婆婆,”小郎忙去拉老人。
老人拍他手道:“这些年都是春娘照顾我,现在她有事,于情于理,我这个师傅都不能袖手。”
她颤颤的拄着拐杖往门口行去。
小郎要拦,润娘刀刃微偏,威胁意味明显。
车夫扶了老人上车,润娘这才扔了刀,跳上车走人。
看到车子疾驰着走远,小郎用力跺脚。
想了想,他出门直奔府衙。
而在县衙,半强迫住下来的梁二去书房寻徐四,道:“你好歹也是一县之长,整天待在这里,怎么知道民情如何?”
徐四从成摞的文书里抬起头,道:“我这案上囊括了县里所有的大事小情,只要你不在这儿,日落之前我便可以知道县里发生的事情。”
梁二挑眼,问:“全部都知道?”
徐四点头。
梁二咂了下嘴,道:“反正我也闲着,不然就帮你一把?”
他顺势勾下一本册子,顺手翻开。
徐四忍耐的吸气,道:“你再这样,我可就真要赶人了。”
他半站起身,神情认真。
“看你小气的,”梁二看了几行,到底不敢真惹了徐四,便搁了册子。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鼓声。
徐四起身,道:“你赶紧出去。”
梁二撇嘴,听话的出了门。
待到徐四去前面开始过堂,他撬开锁头,一个箭步就窜到案几前逐本的翻看。
梁二看得不慢,在徐四过完堂前,他就离开了书房。
又过片刻,他佯作过来问午饭,顺带道:“怎么了?”
徐四笑了笑,道:“有人难产,产婆家属怕产婆担责任,过来备案。”
梁二下意识的盘算起柳福儿的日期,似乎也是这个时候前后。
也不知心灵感应,还是他的心理作祟,他就是觉得那人没准便是柳福儿。
他抓住徐四问,“产妇在哪儿?”
徐四呲牙,道:“就在附近的集上。”
“哪个集?”
梁二声音明显的急躁起来。
“上水集,”徐四才一报上地址,就见梁二转身直奔外面。
徐四问他,“你要哪儿?”
回应他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徐四再度深吸口气,叫小乙赶紧去追。
没多会儿,小乙来报,梁二骑马出去了。
徐四真是再好的涵养,也没能忍住的暗骂了句,道:“备车。”
小乙赶忙吩咐套车,没多会儿徐四便也出了城。
宽阔的官道上,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缕黄烟。
不用多看,徐四便知,定是梁二所留。
徐四知道自己在梁二跟前基本属于没有面子,他要能听自己摆布,那才是怪事。
他让小乙去寻司空八郎,他先跟过去,见机行事。
一番紧追慢赶,总算在将要进集的卡口前堵住梁二。
梁二一摆头,跟兵士道:“瞧瞧,你们县令都到了,还不赶紧放行?”
徐四瞪了梁二一眼,撩了车帘。
兵士认出徐四,也不敢耽搁,一边放行,一边让人通报。
梁二道:“我听说你们有户人家有产妇生产,不知道哪家人在哪儿?”
兵士摇头,眼见梁二面色转冷,便道:“不过我知道哪家车行。”
“带路,”梁二吩咐得甚是自然。
兵士下意识的看徐四。
徐四忍耐的点了点头。
兵士便跟同伴交接下,将人引。
掌柜正跟车夫结算工钱,见兵士进门,忙迎过来道:“官爷,来小店可是有什么差遣?”
兵士摆着官架咳嗽一声。
掌柜赶忙道:“可是这月数目不对?”
“别废话,”兵士心虚的看了眼身后,道:“我问你,早上去县里接人的车夫呢?“
掌柜眨巴下眼,转脸看身后的车夫。
兵士一搭眼,便认了出来。
他叫了车夫来到车子边,道:“徐县令,这就是送那家人的车夫。”
车夫赶忙行礼。
徐四点头,看梁二。
梁二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他缓了一口气,定住神才道:“我问你,那家人是不是就一个小娘子和一个产妇?”
车夫纠结着眉头,道:“我就送到门口,里面的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倒是的确有小娘子出来接人。”
梁二眼睛一亮,手都有些哆嗦。
他强自按捺着急跳的心,道:“她们,她们在哪儿?”
车夫见他情绪过激,便看徐四。
徐四奇怪的看了眼梁二,安抚的朝车夫笑了笑,道:“烦请你在前引路。”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谁稀罕做阿耶
车夫将几人带到一户小院门口,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m.www.uu234.net
梁二的心一阵揪紧,即便此时柳福儿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但他还是听了出来。
他几乎是横着跌下马背,踉跄的来到门边。
想要推门,却发现门已上闩。
徐四从车里下来,问他:“你这是来找谁呀?”
屋里,呼痛的声音时高时低,其中还带着隐约的哭腔。
梁二急得不行。
想要踹门,又怕惊到里面。
他左右四顾,总算寻到一适当的落脚点。
两下攀上去,直接翻墙而入。
徐四上前一步,等着梁二开门。
不想梁二径直奔着屋子过去,半点也没过来的意思。
屋里很快传来几声惊呼,其中还夹杂这一声尖利的喝骂。
这一回徐四听清了。
但他更觉得自己是幻听。
他竟然觉得里面那个呻吟的声音很像大郎。
徐家的车夫偷眼睨徐四一眼,道:“奴过去开门。”
“别,”徐四拦下他,反身坐去车辕上。
他觉得,自己还是就在这儿等着好了。
屋里,管娘子和润娘正拦着梁二。
梁二认出管娘子。
面对故交的女儿,梁二难得软和的道:“我只进去看一眼你婶子,马上就出来。”
管娘子板着脸,摇头.
里间,产婆师徒两正努力的帮孩子正了位置,并以手法帮助生产。
要说师傅就是厉害,几番按压之后,也不知怎么一弄,柳福儿只觉得腰腹坠痛的厉害。
猛然间,她身体一轻,身体里似乎有个什么脱离开来。
她呆呆的张着嘴,有些无所适从的盯着帐顶。
“是个小郎君,”产婆将孩子抱起,并快速的清洗干净,啪的照着小屁股来了下。
孩子张嘴,发出比幼猫还弱几分的哭声。
柳福儿的心猛地一抽。
即便她没生过孩子,可也看过视频短篇。
但凡健康的孩子,发出的哭声都很响亮。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
产婆的师父忙把她按住,道:“不能动。”
柳福儿抿了下嘴,当真不动了。
因为她感觉到腿间滚滚涌出的热流。
产婆师父拧着眉头道:“赶紧把郎中熬好的药给她灌下。”
产婆忙把才刚包好的孩子摆在柳福儿身边,转脸去拿药。
柳福儿转头,恋恋不舍的看着小脸红彤彤,眼睛都没睁开的儿子。
此时她顾不及突见梁二的惊喜,她所想的只有一样。
那就是怎么才能让儿子在她离开之后,平平安安的长大。
她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把外面那个男人叫进来。”
产婆答应着,赶忙叫住管娘子,道:“杨娘子让你进去。”
梁二这会儿急得已经不成,闻听这话,如同天籁。
他一个箭步窜到床边,去拉柳福儿的手,道:“抓到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柳福儿微勾嘴角,浅浅的笑道:“我认输,以后不跑了。”
梁二咧了嘴,呵呵的笑。
紧绷几个月的心在这一瞬终于放松下来。
柳福儿微微动了动手指,道:“看,这是我们的儿子。”
梁二看了眼,有些嫌弃的道:“怎么像个红皮猴子。”
“什么猴子啊,”柳福儿皱眉道:“才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
梁二赶忙认错,又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
产婆端着汤药过来。
柳福儿一口饮下,喘了口气道:“你不在的日子,就是他陪着我。”
梁二目光微闪,柳福儿再接再厉的道:“要是没有他,或许前段日子我就熬不住了。”
梁二沉默不语。
他知道她所说的是在发现唐氏毒害,梁家人却采取容忍的态度之时。
柳福儿反手拉住他,道:“这个孩子是你和我生命的延续,你要好好呵护他,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梁二看她眼睛,里面水光闪动
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出不对。
他转眼盯着不停忙碌的师徒,道:“怎么回事?”
他两目圆瞠,沙场之上的狠戾几乎实质的喷射过去。
冷汗顷刻窜上两人头顶。
到底做师父的老练一些,她轻吸了口气,道:“大娘子产后出血,情况有些严重。”
“严重?”梁二拧眉,道:“有多严重?可有性命之忧?”
两人皆低头,不再做声。
“不说话?也行。”
梁二冷笑道:“她活着,你们就活着,她死了,你们也的死。”
他从怀里摸出柄匕首,搁在床边。
匕首落在厚厚的被子上,轻飘无声。
但看其陷下的深度便知分量不轻。
冷汗顺着额际缓缓流下。
柳福儿拉了拉梁二,低声道:“她们尽力了,你别吓唬她们。”
梁二转眼,俯身轻吻她额角,道:“你活着,我才觉得日子有意思,你要死了,我还活着作甚?不如一道解决了,我再去寻你。”
“胡说,”柳福儿歪了歪脑袋,道:“你若也死了,咱们儿子谁管?”
梁二冷淡的睨了眼襁褓,想着便是因着他,娘子就要撒手人寰。
他心里就生出一股排斥。
“他姓梁,自然有人管。”
“你这是做阿耶的吗?”
柳福儿见他面生厌恶,登时就知道不好。
她抬起手,绵软无力的捶他。
梁二顺势拉住她,哽咽的叫着大郎,“我不要做什么阿耶,我只要你,只要你……”
梁二声音软而弱,脸上满满都是无助和惊惶,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
柳福儿心里一阵慨叹。
若是可以,她也想看着儿子长大,奈何她如今这般,却是有心无力。
她想要用力回握安慰梁二,却因失血过多而无法使力。
产婆眼见梁二已生死志,心里万分的后悔,不该把颐养天年的师父寻来。
师父则在看了流血情况之后,斟酌着上前道:“大娘子的血虽多,但也不是没救。还请郎君万万稳住娘子情绪,不然若是崩开,只怕……”
梁二眨了下眼,慢了一瞬才明了她的意思。
他赶忙点头。
师父又道:“大娘子,奶娃子离不得阿娘,你若就去了,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家里来了新人,那这孩子可怎么办?”
柳福儿有些晃神的看她。
自己自小到大的经历如走马灯般浮现。
猛然间她生出一股心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儿子受那样的罪。
师父见她眼睛晶亮,心里松了口气。
人都是这样,只要憋着鼓劲,就能过了这关。
师父示意梁二出来,又叫了候在一边的郎中,把情况说明。
郎中道:“她这种情形只要不恶化,就没有问题,以后慢慢补养,总会好的。”
师傅点头,斟酌着道:“只是那个小郎,”她看向梁二。
梁二眉头一凛,道:“他怎么了?”
师父叹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急寻郎中
师傅道:“说起来娘子的体位并非不正,只是小郎身体太弱,根本没有力气,这才在生产时卡住了胳膊。www.uu234.net”
她道:“好在处理及时,倒也没有大碍,只是……”
她欲言又止。
梁二道:“有话直说。”
师傅叹气,道:“还是请郎中诊一诊吧。”
梁二叫了管娘子,低声道:“等你婶子睡下,就把小郎抱来。”
管娘子见三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心里立时觉出不妙。
她进了屋,见柳福儿还没睡,便劝她。
柳福儿恋恋不舍的看着儿子,很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但她体力消耗实在太大,没能坚持多久,还是睡了过去。
产婆在管娘子的示意下抱了孩子过来。
郎中严肃的把了几下脉,又小心的让孩子让开嘴巴。
几番端量之后,郎中道:“这孩子心脉有些弱,气血也不强,能生下来已是不易。”
他连连摇头。
师父也叹气道:“大娘子还能活着,就是因着这孩子。”
她道:“我只怕这孩子真要是有个什么,那大娘子……”
她看向梁二。
梁二的身体微微抖了下。
他道:“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郎中示意产婆把孩子送回去,绕着屋子兜了几圈,才揪着胡子道:“我与小儿科只通皮毛,且这孩子实在太小,我不敢贸然用药。”
梁二睨他一眼,忽的迈步出去。
拉开门,他朝着徐四道:“你这儿可有擅小儿科的名医?”
徐四从车上跳下来,道:“怎么了?”
梁二抿紧了嘴,不语。
徐四望了眼院里,道:“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梁二看他一眼,道:“我儿子有些不好,郎中不敢下药。”
徐四明了。
琢磨一番道:“我知道扬州有一个,你且等等,我这就让人去请。”
他转头示意车夫,顺手扯下腰上的印信,让他立刻出发。
车子碌碌走远,梁二小声道谢。
徐四微笑,道:“你我相识这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这么客气。”
梁二挠了挠头,有些赧然。
徐四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梁二侧身,示意他进门。
立在厅里,看到争在小声商议着的两人,徐四唯一颔首。
环顾一圈,也没看到柳福儿,徐四微微动了动眉心,心里忽然的升起一股猜测。
他转眼看梁二。
梁二干咳一声,简单做了介绍。
听说是县令,两人赶忙行礼。
徐四摆手,两人一个退去内室,一个去了外面厨下。
徐四这才道:“里面的还不会就是大郎吧?”
梁二点了下脑袋,爽快的道:“她如今是我娘子。”
徐四呵了声,暗道果然,同时又有些讥嘲自己的眼拙。
昔日同行一路,他竟然没看出柳大是女儿身。
梁二来到通往内室的门边,看了眼,见柳福儿还在睡着,才回到案几边上,小声道:“她还不知道儿子的情形,待会儿你也别多嘴。”
徐四点头,环顾周围,道:“行吧,你寻到人就好。”
他道:“我来这儿的消息,府衙肯定知道了,我先去官驿,明天我再找时间过来。”
梁二点头,送他出门。
信步离开之时,徐四到底没等忍住,轻捶他一下,道:“让你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梁二咧嘴,得意道:“不然你也得不着,她本就是老子的未婚妻。”
徐四挑了下眉毛。
走在去客舍的路上,昔日的记忆丝丝缕缕的浮现眼前。
早前忽略的细节,而今都清晰的呈现。
他想起惊见梁二之时,一贯恣意浪荡的柳福儿忽的躲去后面。
之后她也曾有一些不太符合性情的举动。
但那时他是以为因着大兄的决策,她心生不满。
现在看来,应该也有梁二的缘故才对。
徐四微微摇头,暗道自己迟钝,竟然直到这时才想通其中关节。
遥望远处,有兵士簇拥着一人急匆过来。
徐四忙快行两步,将众人拦下。
而在小院里,管娘子叫住送客归来的梁二,道:“汴州城里的包娘子很厉害。”
梁二问:“你确定?”
管娘子点头,道:“我和姨姨中毒,姨姨都是请包娘子来的。”
梁二心思一动。
能得娘子信任的,想来手底下应该也不会差。
梁二道:“我这就传信。”
他大步往外走,还没出巷道,就看到小乙驾车而来。
他立刻立在路的当中。
小乙唬了一跳,赶忙拉住缰绳,强行喝令疾行的马停下。
司空八郎撩了帘子,见是梁二,便道:“你这怎么回事?”
梁二道:“找到大郎了。”
“真的,”司空八郎大喜。
想要下车,却见仲六挡住,于是便从后面的车门冲出。
“义妹怎么样?”
梁二摇头,道:“不太好。”
他吩咐正下车的仲六,道:“你赶紧回去汴州,把包娘子接来。”
仲六眨巴眼看司空八郎。
司空八郎心蓦地一沉,道:“可是大郎有些不好?”
梁二简单的说了情况。
司空八郎沉沉叹气,吩咐仲六立刻包船回去,另外再带些产妇补养的东西,以及把那两个丫鬟也带来。”
仲六知道情况严重,也不敢耽搁,便让小乙送自己的船行。
司空八郎看过小小的侄儿之后,他心里难受得不行。
立在院子里,司空八郎道:“义妹当初知晓有孕,正是徐家进犯武宁,她磕巴都没打就赶了过去。”
“这一来一回,可是近千里呀,她坑都没吭一声。”
司空八郎瞪着梁二,道:“可是你们梁家怎么干的?”
他道:“不想怎么御敌,就想着逃跑,还送她个妾不妾,妻不妻的玩意儿当回礼?”
梁二低垂着脑袋,无言以对。
司空八郎却还不解气,又道:“义妹心肠好,也念情,咬着牙把乱军赶跑了。”
“可你家呢,她们是怎么干的?”
“你看看那屋里,那是你的妻,你的儿,他们被唐氏害成那样,梁家竟然还要包庇,”他指了屋子喝问,两眼通红,眼角几乎要崩裂。
梁二的拳头随着司空八郎的质问一点点握紧,伟岸的身躯佝偻着,颤抖着。
管娘子从屋里出来,道:“姨姨醒了,想要见你们。”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赐知心人,添香为伴
司空八郎答应着,转过身整理好仪容,这才跟管娘子进去。www.uu234.net
此时柳福儿已经简单的收拾过了。
司空八郎含笑坐在床边的坐墩上,道:“感觉怎么样?”
柳福儿笑了笑,道:“挺好的。”
她问:“看过小郎了?”
司空八郎点头,“眉清目秀,像你。”
柳福儿失笑,“他眉眼都没张开,能看出什么呀。”
“能的,”司空八郎一脸认真。
柳福儿含笑。
司空八郎道:“你现在不好挪动,就在这儿坐月子。”
他道:“我已经派仲六去接赤槿和重槿,再跟阿娘阿耶报个平安,也省得他们担心。”
柳福儿微收笑意,道:“因为我的任性,让二老受委屈了吧。”
“这你可错了,”司空八郎呵笑,道:“刘氏上门,阿娘可是把她狠狠讽刺一顿,气得她话都没说完就走了。”
柳福儿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里,汪氏一直是个十分和气的人。
没想到她也有厉害的时候。
柳福儿道:“二老没生我的气?”
“你害怕他们生气?”
柳福儿微微垂头。
司空八郎怕引得她情绪波动,忙摇头道:“生气倒是没有,只是担心。”
他道:“尤其是找到赤槿之后。赤槿那丫头死犟得很,非要等二郎回来才肯说你去向,阿娘又怕影响二郎,不敢派人送信,那会儿倒是吃不香睡不着的。”
“是我不孝,惹二老费心。赤槿那般,也不过是听我吩咐而已,”柳福儿低声道。
司空八郎道:“你也不用这么护着,阿娘没把她怎么着,反倒还觉得她是忠仆,不但把她弟妹安排妥当,还收她在跟前,教她本事,好让她以后帮你。”
柳福儿被说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司空八郎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弄些吃食回来,你这身体得好生补养着才行。”
润娘闻言,立马上前。
眼见床帐落下,柳福儿眨了眨眼,道:“大兄,别怪二郎了。那些事他都不知晓,且作恶的是别人,又与他何干?”
“好,”司空八郎道:“我不骂他就是,你就安心歇着吧。”
他阔步出门,见梁二还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
他过去道:“刚才是我过激了,对不住。”
梁二没有吭气,只整个身体紧绷成弓。
司空八郎道:“好了,你气也没用。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想法把义妹和小郎的身子调理好。”
梁二抬眼看司空八郎,保证一般的道:“你放心,我定会给娘子一个交代。”
“我信你,”司空八郎道:“义妹说得对,这些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我怪你也是无理。”
梁二扯了下嘴角,道:“我是她郎君,娶了她,却没护她周全。你不怪我,我却要怪自己。”
他蓦地起身。
司空八郎忙道:“你要做什么?”
梁二抿嘴不语。
司空八郎拉住他,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现在要先顾着义妹和小郎。”
“我听到了,”梁二迈步,见司空八郎紧抓不放,便道:“你放心,在娘子没好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
“我去坊市买些吃食回来。”
他挣开司空八郎的手,转身出门。
司空八郎看他背影嘀咕。
买吃食而已,有必要那么杀气腾腾的吗?
剑南设立的行宫里,唐皇不可置信的问朱小郎,“你说堂姐毒害柳氏和她腹中孩儿,还把她逼离汴州?”
“不止这样,”朱小郎道:“早前,乱军与帝都突围曾围困汴州,是柳氏率军民一同抗击乱军,将其阻截与外,并散尽嫁妆以为犒赏。”
“如今全城皆知公主所为,俱群情激奋,好些世家郎君在知我来意之后,都或明或暗的流露惩处公主的意思。”
“怎会如此?”唐皇起身来回踱步。
他可不信这事梁帅不知道,但其却任由事态发展,是何道理?
莫不是他在以静制动,借世家之力施压?
他道:“汴州城的守军呢?就没作为?”
朱小郎道:“守军之人似乎与柳氏交好,据说抗击之时,柳氏身先士卒,与城墙之上与曾三和尚大连番交手,就连那曾三也是死于她之手的。”
朱小郎努力修饰钦佩,又道:“且百姓和世家也只是不满,并未有何举动。”
“便是如此也是以下犯上,”唐皇气怒难消。
“圣人,”朱小郎上前半步,道:“臣以为,此时并非与朝廷无利。”
“此话何意?”
唐皇转眼。
朱小郎道:“梁帅手握三军之大权,又是肱股之臣,梁将军修缮帝都,手里捏着剑南山南几地的税收。”
他睨了眼唐皇,小声道:“容臣说句诛心的话,这财权军权都聚与一家,可实非长久之策……”
他拉长了调子,见唐皇动容,便道:“圣人,有些准备咱们不能不做啊!”
“你的意思是……”
朱小郎道:“梁二郎因着柳氏一事,愤然离家,臣私下探了探,据说梁二要彻底离开梁家呢。”
“你是想要拉拢梁二?”
唐皇不以为然。
血脉之情又其实说断就断的。
朱小郎摇头,道:“如今梁家人丁单薄,梁家小郎镇日病怏怏,臣以为,不如赐下一知情识趣的知心人,伴与梁将军左右,以作安抚。若能喜得麟儿,不是也能为梁家添些兴旺?”
“这也算是一个办法。”
唐皇点头。
如此也能插个自己的钉子,若是以后局势安稳了,这军权没准还能名正言顺的收回来。
只是要选谁,他还需要斟酌。
堂姐到底是皇族,若身份太低,只怕没等作为,便被处置了。
唐皇几番思量,最终选了服侍自己多年的一宫人。
不日,美人带着口谕和财帛来到帝都。
听完唐皇的口谕,梁大一阵惊愣。
负责送人的使者小声道:“梁将军,还不谢恩。”
梁大回过神,上前之时塞了个荷包过去,“不知这位娘子是何来头?”
使者捏了捏荷包,满意笑道:“曲娘子在圣人还是稚童之时,便随侍再侧,圣人一直都很亲近信任与她,总是说着要选一才俊为良配呢。”
梁大立时明了。
在圣人心里,论起亲疏,只怕这位曲娘子还在唐氏之上。
第二百四十章 女人的战争开始了
入夜,梁大与使者饮过薄酒,来到曲娘子暂居的小院。www.uu234.net
陪嫁而来的沈女官正端着水盆出来,见到梁大,她忙屈膝行礼,并示意曲娘子就在屋里候着。
梁大有些局促的轻咳一声,道:“不知娘子可有什么需要置办的,我也好命人去准备。“
沈女官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沈女官忙垂头让去一旁。
曲娘子笑意浅浅的一礼,道:“梁将军。”
她侧过身示意。
梁大睨了眼沈女官,道:“我就不想进去了,娘子若有所需,尽管差人告诉我就是。”
他转头要走。
“将军且慢。”
梁大脚步一顿。
曲娘子一笑,轻巧的迈过门槛,道:“我这屋里确实少了些东西,将军可否移步来看?”
“何物?”
梁大看她一眼,脚扎得稳稳的。
曲娘子斜睨他道:“将军,我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你便是过来,又能怎样?”
梁大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来到她跟前。
曲娘子提着裙摆进了门里,素手一指,道:“那儿少了样东西。”
梁大侧头,只看到重重帐幔,便问:“哪儿?”
“那儿,”曲娘子拢了下披帛,又指了指。
梁大歪头,不自觉的跨进门里。
曲娘子笑着引他来到内室,含笑指了床榻,道:“便是那儿,缺了妾的郎君。”
她巧笑倩兮,含情望来。
梁大脸颊一热,忙要出去。
曲娘子侧身,将他拦住,道:“我知你心里念着公主,”她道:“夫妻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尚知耻,绝不强求。”
“但此时使者尚在,只求你与我颜面,在此留下一晚,待到使者离开,你便再不踏进这院子半步,我亦无话。”
梁大垂眼看她。
曲娘子浅笑挑眉,道:“你不信?”
她举起手指道:“我曲三娘在此立誓,刚才所说皆出自肺腑,若违逆此言,愿受……”
“好了,我信你,”梁大忽的捂住她嘴。
曲三娘定定看着他。
水汪汪的眼眸波光潋滟,阵阵热气从口鼻中吐出,混着淡淡的幽香,搔得梁大掌心一阵发烫,更让他心乱跳。
他下意识抬脚,又想起曲三娘所说,便转而坐去榻上。
曲三娘见把人成功留下,便也不再造次,直接坐去桌边。
她命沈女官备些酒菜,转眼道:“长夜漫漫,你我对着枯坐,实在无趣,不如行酒令打发时间。”
梁大这会儿局促的厉害,正想着怎么才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曲三娘这话正好中他下怀。
沈女官动作迅速,很快便把酒菜端了上来。
曲三娘给梁大斟了杯酒,接着自己也倒上,略一碰杯,便径直干了。
梁大有些意外她的爽快,也跟着干了。
曲三娘给自己满上,又干了杯,畅快的吐了口气,道:“痛快。”
梁大倒了一杯,抿了口,道:“你在宫里也是这般?”
“怎么可能?”
曲三娘笑道:“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每走一步都得谨小慎微,我在宫里十余年,每一日过得都如履薄冰。”
梁大抬眼看她。
曲三娘道:“我过厌那样的日子,却又不得不身在其中。所以在圣人心怀愧疚,想帮公主弥补之时,我便趁机溜了出来。”
“公主怎么了?”
梁大诧异。
曲三娘眨了眨眼,道:“你不知道?”
梁大摇头。
曲三娘道:“公主把梁司马夫妻逼出了梁家。”
“你胡说,”梁大瞪起了眼睛。
曲三娘唬了一跳,道:“你别跟我凶啊,我也是听说的。”
梁大瞪她一眼,起身出门。
“将军,”曲三娘往前追了两步,见梁大转眼就出了院子。
“娘子,”沈女官走过来。
曲三娘点头,淡声道:“把酒菜撤了吧。”
沈女官将酒菜摆进托盘,低声道:“娘子,这么快就把这事捅出来,只怕将军与公主交恶之后,会怪罪于你呢。”
“怪罪?如今那事已经传遍大半个疆土,便是我不说,难道他还能一辈子不知?”
“且若他们还如胶似漆,那我算什么?”
曲三娘呵笑。
沈女官将酒菜收拾出去。
曲三娘坐在镜前端量自己。
论容貌,她不如唐氏,但感情,她亦不如。
若不另辟蹊径,她又怎能站稳脚跟。
夜色渐渐深了,梁大有些有些发懵的从使者的院子走出。
立在和暖的夜风里,他有些茫然。
唐氏竟然下手毒害柳氏母子,逼得她不得不离家远遁。
他真不敢相信,这还是他那个温婉纯良,柔弱和顺的娘子吗?
梁大不由想到自己早前因顾念唐氏,而千方百计的接出帝都的泰水。
若不是她勾结尚大,自己也不会被尚大偷袭,进而失守帝都,害汴州险些沦陷。
想想被袭之前泰水的完美伪装,梁大闭了闭眼,低喝一声“车大。”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来到近前。
梁大道:“悄悄潜回汴州,打听府里到底发生何事。”
他道:“不得遗漏半点。”
车大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梁大仰头,望着被乌云遮住的月光,叹息着回了府衙。
而这时,驻扎在襄州附近的梁帅正在看马郡守送来的书信。
对于他的求援,梁帅淡淡一笑,命众将继续坚守。
黄二郎等人此时已生出南下之心。
几番试探之后,黄二郎确定梁帅的只守不攻,便放开胆子,命卫五率军攻打江陵。
马郡守干等不见梁帅回应,便赶紧写信往扬州。
信鸽速度不慢,没出一天,马颖便接到信,此时她才知道自家竟然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赶忙命柑香去徐家送信。
不想却吃了个闭门羹。
“什么?”马颖皱眉道:“谷大呢?你没去寻他?”
柑香摇头,道:“我使了些钱,才打听出是宁夫人下的令,说不许九郎君院里的人出来。”
“关禁闭,”马颖道:“徐九犯了何事?”
柑香摇头。
马颖起身踱步,道:“说起来,这些日子咱们似乎清净得有些过分了。”
柑香点头。
最近这十来天,大家就像是约好了一般,都忙了起来,昔日的花会诗会好像也都停了。
“不对,”马颖侧头道:“收拾一下,咱们去酒楼坐坐。”
第二百四十一章 马家该何去何从?
“娘子,这不太好吧,”柑香道。顶 点 X 23 U S
娘子毕竟是要与徐家议亲的,这般抛头露面,只怕会被宁夫人不喜。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马颖起身,换了身寻常的半旧衣裳。
柑香忙将她头上华贵的鬓钗卸了几对,又别了两朵小巧的簪花。
马颖揽镜照了照,觉得尚可,才抄起帷帽戴好出门。
待到来到酒楼,柑香先下去准备去挑厢房。
不想才走到门口,便有一仆从过来道:“我家郎君想请马娘子一叙。”
柑香拧眉问:“你家郎君是谁?”
仆从看了眼车上略微拉开的车帘,笑道:“娘子过去一看便知。”
“哎,你,”柑香正要发怒,马颖叫住她,道:“不知郎君此时在哪儿?”
仆从抬手,道:“娘子请随我来。”
车帘微动,马颖从车里下来。
柑香赶忙上前,道:“娘子,此人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些为好。”
“无碍,”马颖看了眼四周,道:“这里人流涌动,他便是想要耍花样,也得敢啊。”
柑香动了动嘴角。
马颖已按住她,道:“再或者,你能解了江陵之危?”
柑香立刻不吭气了。
仆从走了两步,察觉人没跟来,便转头望来。
马颖微微一笑,提步上去。
柑香撅了下嘴,到底不敢真个不去。
仆从带着两人径直去了内院。
穿过一条条觑着的回廊,三人立在一环境清雅的小院跟前。
仆从一礼,道:“我家郎君就在里面候着,娘子请便。”
他恭谨的立在边上,再不动了。
马颖看他一眼,轻推了下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入目的是一片幽幽的绿。
风轻轻拂过,竹叶簌簌作响。
马颖抿了抿唇瓣,信步走进。
柑香赶忙上前两步,半护卫的紧随,两眼警惕的盯着周围。
穿过竹林,一条清浅的溪水横卧而过,其上架着一架弯拱小桥,从那儿过去是一座竹子搭成的屋舍。
因着内里层叠,又有帐幔随风轻扬,里面的情形倒是看不真切。
马颖立在那里片刻,忽然一声激昂的琴音破空而起。
马颖眉头轻蹙。
琴音拔到最高,突而转下,语调婉转,如女儿低诉,情人怯语。
马颖听了片刻,扬声道:“不知是那位琴道大家在此?”
琴音幽幽,忽而再变。
虽然还是如泣如诉,但在其中已挟裹起阵阵杀机。
且越来越急。
马颖终于没能按捺住,踏上拱桥,来到竹屋旁。
此时琴音虽急促,但在其中却隐含着沉稳,似乎胜券在握一般。
马颖立在那里,一直听到最后一声庄重威严的琴音之后,她屈膝一礼,道:“马氏见过大家。”
琴音袅袅,绕梁而终。
细微的咚咚声伴随着脚步渐渐走近。
轻薄的帷幔扬起又落定,显出已然走到近前之人。
看清来人面容,马颖微微眯了眯眼。
她佯作无事的站起身来,道:“装神弄鬼的,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杜家郎君。”
杜五轻挪了下拐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马娘子这变脸倒是快。刚才还一口一个大家,这会儿就成鬼神了。”
马颖无声嗤笑了下。
就他,还鬼神?
她转身要走。
杜五道:“马娘子这么急着走,可是想到救马郡守的良策了?”
“你,”马颖霍然转身,明媚的眸子狠狠瞪着他。
杜五很无所谓,还道:“马娘子果然明眸善睐,便是这般看人,也勾人得紧。”
马颖狠剜他一眼,别开头。
杜五呵笑道:“其实想要救郡守,也简单得很。”
“你有办法?”
马颖忙转眼看去。
杜五呵呵一笑,转身往里行去。
马颖错了下后槽牙,拧了下绣鞋,快步跟上。
穿过开阔的厅堂,杜五来到内室安坐。
马颖环顾一圈,见只有一个案几,便只得坐了过去。
杜五指了指案几上的小炉,道:“我想吃茶。”
马颖不耐烦,“你不会自己烹?”
杜五啊了声,慢悠悠添碳。
马颖身体微微前倾,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杜五微笑,低头继续夹碳。
马颖看他动作慢如老妪,便抢过碳夹,三两下弄好。
杜五便去扯茶饼,动作依然慢吞吞。
马颖忍耐的吸了口气,道:“杜郎君且安坐,我来烹就好。”
杜五一挑眉毛轻轻一跳,得逞的浅笑着做好。
马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茶煮上,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杜五知道这已经是马颖的极限,便道:“其实很简单,只要马郡守使过来淮南小住,不就行了。”
“你让阿耶逃跑?”
马颖面色微变。
“别说得那么难听,”杜五轻笑一声,道:“这不是郡守最拿手的招数?”
“杜五,”马颖腾的一下跳起来。
杜五微微仰头,自下而上的看马颖,道:“马娘子果然国色天香,便是这般看,也很是动人。”
马颖狠狠瞪他,道:“你再看,信不信我让徐九剜了你的眼睛。”
“不信,”杜五呵笑一声,声音略提道:“想必马娘子还不知晓,昨日宁夫人已经向崔家下聘,请崔十二娘为徐家妇。”
“崔家,马娘子应该不陌生吧?”
杜五道:“毕竟你也曾于崔十二娘有过几面之缘。”
马颖心里有些发慌,但她还是强自镇定着道:“徐家郎君众多,不知宁夫人是为何人下聘?”
“娘子何必明知故问,”杜五笑答:“如今这徐家还有哪个郎君能让宁夫人亲自下聘?”
马颖轻咬着下唇,沉默的盯着他,眼底闪烁着一点淡淡的波光。
杜五笑着掩起眼睛,道:“马娘子莫要如此看在下。”
他道:“乱军势大,我杜家可无力抵挡。”
“素闻杜郎君足智多谋,”马颖放软了语气,道:“还请郎君为我马家指出一条明路。”
“路我已经指了呀,”杜五道:“除了逃跑,再无别法。”
马颖冷冷定了杜五良久,霍的转身,道了句告辞,便径直走了。
杜五大笑着倒了杯茶,扬声道:“马娘子且不必气恼,以后你便知,我这可真的是诚心帮你。”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来我往,勾搭成奸
马颖回到住处,还气得不成。
喝了碗清热静心的苦茶,她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半日,却也还是没有良策。
眼见日头西斜,柑香小意来到跟前,道:“娘子,不然就听杜郎君的……”
马颖转眼,狠瞪着她道:“你再说。”
柑香吓得憋住话头,不敢言语。
马娘子打发了柑香,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又闷一晚,第二天一早,马颖给马郡守写信,让他带着阿娘哥嫂一道来淮南。
信发出去后,她遥望徐家府邸,微微错了下牙。
早前她就说过徐九优柔寡断,是个信不过的,现在怎么样?
还不是照着自己的话去了。
马颖用力吸了口气。
阿耶他们过来,就等于丢了江陵,若没有强有力的武力支持,只怕再不能回返江陵。
她命柑香去杜府递信,要与杜五一晤。
杜五很爽快,当即定了时间,至于地点,就在早前的那间竹屋。
马颖命柑香烧了水,沐浴更衣,好生饬一番,才去赴约。
杜五一早候在那里,见到艳光四射的马颖,他微挑眉毛,赞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马颖斜睨他道:“你我从上次到现在有几日不见了,也没见你发狂。”
杜五呵笑道:“娘子如何知道我未狂?”
马颖被他反问的猛挺胸脯。
薄薄的轻纱瞬时紧绷,紧贴着肌肤,勾勒出一道诱人的弧度。
杜五喉结快速动了动,忙转开眼道:“娘子想邀,不知有何差遣?”
马颖随便找了个垫子,歪斜的坐下道:“我想与你合作。”
杜五哦了声,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马颖道:“听闻郎君与徐九自幼便是交好,却不知为何如今这般疏远?”
杜五定定看她一眼,道:“我那点事整个淮南都传遍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马颖一笑,道:“不过是些许小事,且都已过去那么久。九郎君又非肚狭之人,又怎会耿耿在心?我以为,你二人之间缺的不过是个说和之人。”
杜五看她道:“说说你的条件。”
马颖道:“很简单,我要成为徐家的一份子,再或者把城夺回来。”
杜五失笑,半晌他冷了脸道:“你可知若九郎与崔家联姻,与他会是多大臂助?”
马颖道:“我只知道,若没有我在其中,你与九郎君之间的隔阂会随着崔徐两家的交好而彻底拉大。”
她道:“到时候,他手里能人辈出,又岂会在乎是否多一个你。”
杜五挑眉。
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只是宁夫人果决坚毅,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会反悔。
何况马家与崔家,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宁夫人只要脑子没坏,就不可能舍凤凰,而就土鸡。
“我杜家兵力有限,无力与乱军对敌,”他深吸了口气,道:“这两个条件太苛刻,我都做不到。”
“你可以,”马颖微笑,“只要你想。”
她双手撑地,身体微微往前倾,如猫一般往前膝行。
大抵是不太熟练,她动作有些过大,雪白的胸脯不由一颤一颤,只晃得人眼花。
“马娘子,“杜五喉结一阵乱窜,下意识往后躲。
马颖低笑着再度逼近,并缓缓的,缓缓的凑到他跟前,轻启贝齿,咬上他唇瓣。
杜五顿时一僵。
他握住马颖的肩膀,往后挪了一点,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马颖低低的哼,美眸迷离,目光流连在他还带着自己牙印的唇瓣上,嫣红的小舌头魅惑的舔了舔上唇,似乎在品尝着味道。
杜五犹如被蛊惑一般,手指缓缓松开。
马颖重又贴近他,略微用力的蹂躏他的唇瓣。
直到杜五的唇红的几欲滴血,她才贴着他发热的唇,含糊的道:“这是定金,余下的,待到事成一并交付。”
杜五此时被她勾得火气大冒,怎肯就此放过?
他一把擒住马颖的下巴,似轻还重的厮磨着她的唇瓣,呼吸粗重的道:“你也太小气了,这点怎么够?”
他搂上她的腰肢,一手灵巧的解开她胸前的丝绦。
马颖急忙按住,低声道:“不行,徐家规矩严苛,初夜定会有人查验。”
杜五粗粗喘息,道:“放心,我知道轻重。”
他一个用力,将仅靠膝盖支撑的马颖压倒。
轻薄的罗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马颖很怕毁了衣裳,到时与柑香说不清楚。
见她不敢挣扎,杜五微微一笑,一把将裙子扯下,他把头深埋在她胸前,手也跟着爬了上来玩弄。
马颖低哼一声,下意识的往外望去。
帐幔轻飘的荡着,将屋里的一切遮掩得朦朦胧胧。
外面安静得只有风吹叶片的声音而已。
杜五粗喘着,啃咬着。
许久之后,他动了动身体,道:“帮帮我。”
马颖盯着他身体的异样,很是难堪的道:“你去寻个胡娘解决。”
杜五呵呵的笑,以未受伤的腿撑地,一手**着她,另一手缓缓探入袍中。
杜五是压在马颖身上的,即便他微斜着身体,可他是在动作的。
不大的空间里,她可以清楚的感觉那只手在做什么。
袍子不停的发出簌簌声响,马颖的脸一阵热似一阵,心也在跟着微微的抖着。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难堪有之,恶心有之,让她不解的是,竟然还有一点点隐秘的兴奋。
杜五一瞬不瞬的盯着马颖越发红润的脸。
终于,他手下意识的用力,在马颖疼得尖叫之时,人往前一蹿,重重的含上马颖的嘴唇,将她的声音吞入肚中。
马颖一直挺着身体,待到他松弛下来,她用力的将人掀开,艰难的爬了起来。
杜五就那样躺着,细喘的看她快速收拾自己。
马颖将丝绦仔细系好,才冷冷的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杜五呵笑,道:“你跟徐九可有这样?”
“你,”马颖恶狠狠的瞪着他。
杜五笑了,“看来我是第一个了。”
马颖缓缓的吸了口气,剜了他一眼,用力踩着地面走了。
杜五仰头看着棚顶,待到平复了心情,才扬声道:“来人,备水。”
远处很快传来一些声响,杜五撑着拐缓缓起身。
他随意的清理自己,把脏了的衣裳脱下扔在地上,走进里面的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