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山陵崩,天地变
“好,我记得了,”梁二呵笑,手又不老实的摸来。m.www.uu234.net
柳福儿挣扎着拨开他的手,道:“还有我,以后跟我有关的,不管好坏,都别去阿娘那儿说、”
“好好,”梁二答应两声,人如饿虎扑羊,将柳福儿压在下面。
柳福儿哎呦一声,就觉眼前一暗。
梁二已将灯打灭,顺带扯了床帐。
翌日,梁二天还未亮便起床,去东院找梁大。
见到小弟,梁大松开拉着唐氏的手,低声道:“到了之后,我便送信回来。照顾好锟儿和自己,莫要让我担心。”
“我会的,你自己也要多保重,”唐氏强忍泛上来的泪花,低声道。
梁二阔步来到近前,道:“大兄,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梁大点头,侧头看了眼唐氏,跟着梁二出门。
很快,梁大带着军队浩荡的出了汴州,周小六等一行人接管了汴州防务。
转眼便是十月,将入月底,便有凛冽寒风刮来。
柳福儿体质微寒,梁二怕她再犯毛病,早早就让人把窗子糊上厚厚的窗布。
刘氏知晓,不由撇嘴。
不过想到儿子近来的乖巧,到底没有做声,只是交代平伯把府里的院子全都弄好。
另一边,日夜期盼的唐氏终于接到梁大送来的书信。
才一看完,她哭倒在了榻上。
成女史拿过信看过,也是泪湿衣襟。
她咽下悲痛,扶着唐氏道:“只要没找到尸首,就是好消息,或许娘娘只是隐姓埋名,只等我们去寻呢。”
“怎么可能,”唐氏道:“乱军当时是在后头紧追着的,若失散,只有可能是被乱军挟裹了去。”
“那都是些暴民,阿娘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又岂有活路?”
成女史凄然,但她很怕唐氏会像早前那样萌出死志,便道:“郎君不是说了,他已领命,誓要夺回帝都吗?娘子不如写封信去,让他暗中打探一番,或许娘娘还活着也说不定。”
唐氏眼睛一亮,忙挣扎着起身。
待到完成,赶忙送去外院,让平伯转出去。
转眼月余,眼看已近年关,梁帅护圣驾,不得回返。
刘氏理好往年惯常送给各家的年货,又格外挑出一些,送去江陵马家。
江陵距离汴州并不是很远,没几天年货便送到。
戚氏看了礼单,叫来马颖,指了桌上的几个锦盒,道:“这是刘夫人特地送你的。”
马颖打开一盒,见是别致漂亮的花笺,不由淡笑。
戚氏瞄了眼,见上面的压花是重台叠瓣,便道:“这该不会是她那园子里的那朵吧?”
“正是,”马颖道:“这是我与刘夫人一同做的。”
“她待你倒是亲近,”戚氏笑道:“只可惜,她那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不然把你嫁去,我倒是能放心了。”
“娶妻怕什么?”
马颖道:“这世上休妻再娶的可还少了?”
戚氏眉眼一动,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颖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说说。”
她翻了遍锦盒,只拿了花笺,道:“其他的留给阿娘,也算女儿的一番孝心。”
“我哪里还差这些,”戚氏笑着示意柑香把锦盒拿着,道:“你的心意,阿娘领了,东西还是留给你收着。”
马颖一笑,带着柑香回了院子。
待到坐定,马颖道:“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吗?”
柑香摇头,放下装着珠钗和臂钏的锦盒,道:“算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两天吧。”
马颖打开盒子,拿出珠钗,迎着光打量。
小指甲大小的珍珠攒成的芍药花随着她的动作闪烁着润泽的光芒,每一颗都是浑圆无比,个个都一般大小。
柑香盯了一眼,道:“娘子,这珠子成色真好。“
马颖把珠钗放下,道:“那是当然,那些人送给梁家的又岂会是寻常成色?”
柑香抿嘴,道:“这个,淮南也该出的吧?”
马颖侧目看她一眼。
柑香忙垂下头,再不敢言语。
马颖沉默片刻,才道:“九郎君毕竟只是个郎君,即便省的徐家主母疼爱,可他毕竟不是郎主,手里银钱打点完其他,所余有限。”
柑香见她帮徐九说话,便小声道:“娘子,你可是想要嫁去徐家?”
“徐家,好吗?”马颖淡淡拢了拢半臂,去榻上歪躺。
柑香见她这态度,不由抿了嘴,暗忖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若是,那又为何大费周折的打听梁家的事呀?
可若不是,怎么又帮徐九郎君说话?
山南道,兴元府。
唐皇临时落脚的行宫里。
梁帅双膝跪与床前,静等唐皇被宫人搀扶起身。
耳听得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梁帅的心里复杂难明。
唐皇双脚垂地,歪斜的坐望着梁帅伏低后,对着自己的官帽,笑了笑,道:“梁节度使快快请起。”
他喘了两口气,道:“朕已经说过,准你面圣不跪。”
梁帅俯首一礼,道:“大家,礼不可废,请大家收回成命。”
唐皇摆了下手,道:“行了,你随便吧,左右我这情形,你跪也跪不得几回了。”
梁帅忙叩首,道:“请大家万勿保重身体,莫被杂事忧心。乱军不过是皮藓之患,最多年余,吾等定护大家回帝都。”
宫人们叠了几个大迎枕在他周围。
唐皇一手搭靠着,松了借助宫人的手,示意众人退下。
而后低声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熬时候罢了。”
他道:“我有一事尚且放不下,你能否助我?”
梁帅忙跪地叩头,道:“大家又命,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皇咧开嘴角,满是病容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我的儿孙中,唯有六郎聪慧孝悌,我欲立他为太子,你可愿辅佐?”
梁帅垂下眼,俯首而跪,道:“敢不从命。“
唐皇摆手,示意他起身,道:“只是这孩子玩心过重,你要多多规劝,让他谨记先祖荣光,莫要有负。”
梁帅忙再一礼。
唐皇长舒口气,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梁帅起身出门。
迈过高高的门槛,他忙示意宫人进去服侍。
又三天不到,唐皇崩世。
临终前,立下唐六郎为太子,着梁帅和尚书令崔瑜为辅佑之臣,匡扶唐室基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南下筹粮
皇帝崩世,但因此时在外飘零,只能秘不发丧。
只是行宫地方不大,灵柩不好长停。
崔尚书令便和礼部几位官员商量着把棺椁安放于山南道最大也最为著名的鹿门寺中,由高僧日夜诵经祈福,既慰先皇英灵,又能庇佑子孙,可谓一举两得。
他自以为此事十分妥当,便拟了一成,拿给新任的唐皇过目。
不想唐皇只看了一眼,便丢回来,命重拟。
议程飘到崔尚书令胸口,复又落下。
吃了大半辈子皇粮的老尚书令的脸突地涨成了猪肝色。
唐皇还余怒未消,略带稚气的脸上泛出青色,接着把礼部官员骂了个遍。
崔尚书令只能抖着胡须,颤巍巍的弯腰捡起议程。
当晚,他彻夜未眠的重新赶出来一份,这一回他又添了卜日、起殡以及明器等等。
排场起码扩大了三倍有余。
第二天,等他呈上去后,唐皇倒是多看了会儿,但还是打了回来。
梁帅不忍老尚书令这么被打脸,便道:“大家,不知这议程到底是哪里不妥?”
唐皇睨了眼崔尚书令,道:“先帝得天而生,在位几十年夙夜匪解,从不敢懈怠。而今仙游,我等怎能不妥善料理?”
他道:“你看看你们拟的,这哪是君王该享的奠仪?便是寻常公主的殡葬也要比这高出许多。”
“禀圣人,”崔尚书令急忙跪倒,道:“并非臣不尽心,只是外有突厥契丹虎视眈眈,内有乱军据帝都观望,吾等不得不小心呀。“
唐皇皱眉。
梁帅也觉得有理,便道:“圣人,崔尚书令言之有理。臣以为,当简而肃即可,待到日后还宫,再行操办亦不晚。”
唐皇看了眼梁帅,深知此时的安危还需得他护,只能咬着牙,道:“既然梁卿以为妥当,那便照此办吧。”
梁帅和崔尚书令等人忙躬身领命。
唐皇一拂袖子,出了书房。
待到唐皇走远,崔尚书令的脊梁陡的弯了几分。
梁帅眼明手快,将他扶住,虽未语,但眼底满是关切。
崔尚书令明了他的意思,朝他咧了下嘴,摇头走了。
梁帅转眼望了望唐皇离开的门口,轻叹了声,亦出了门去。
又几日,先帝的灵酒便悄无声息的移去鹿门寺里。
唐皇微服与几位重臣前往祭奠。
回返之后,唐皇想起昔日与先帝相处的情形,心情沉重,只进了些浆水,便再吃不下东西。
偏偏,此时有军事公文送呈,急需批复。
唐皇正烦着,便问:“何人所报?”
来人便道:“梁中郎将派人送来的。”
唐皇摆手道:“送去与梁帅就是。”
来人得令,便退了下去。
没多久,梁帅带着梁大传来的书信请见。
唐皇不耐烦的睁眼,嘀咕了句,“还没完了,”但也到底起身。
梁帅进门,拱手禀告,道;“圣人,中郎将已据守帝都百里之外,与周将军互成犄角。”
“然乱军占据地利,只守不攻,他二人怕逼迫太甚,连累帝都百姓,只得围而不攻。”
唐皇蹙着眉头,淡淡嗯了声。
梁帅又道:“只是两位出征之时,所带粮草有限,此时已经告罄。此番传书,是想请圣人再拨粮草。”
“拨粮,”唐皇呵笑道:“如今的情况,你该比我知晓,咱们可还有粮能拨?”
梁帅道:“此地距离蜀地不远,臣以为可从那里调之。”
唐皇道:“入冬之时,剑南东川已经送来两千余石粮,你觉得他们还能有存余?”
“剑南共有两道,朱节度使想来明白何为大义,”经过梁二和柳福儿一番折腾,梁帅对蜀地的富庶有了很深的了解,他知道,若施加压力,蜀地还是能拿出供给大军的粮草。
唐皇呵了声,道:“好,我手书一封,你派人去拿。”
梁帅拱手,候立着。
很快,唐皇便写好信。
交给梁帅时,他道:“信我是写了,至于拿不拿的来,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梁帅眉头一动,拱手领命。
出了门,梁帅便去寻葛先生,将唐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与他听。
葛先生捋了胡子,摇头,鄙薄新皇的无所担当,又问:“那你打算派谁前去?”
梁帅皱眉。
大军粮草告罄,此番求粮,必须有成无败。
但他手底下悍将不少,可要说随机应变,反应灵活的,倒是极少。
他看向葛先生。
葛先生笑道:“罢了,我就走这一遭,”他道:“顺带看看蜀地风情,倒也不错。”
梁帅拱手,道:“有劳先生了。”
葛先生摆手,道:“你这谢先留着吧。”
梁帅挑眉,有些不解。
葛先生以转开话题,说起需得带去的兵士,以及筹粮数目等等。
梁帅将书信交付,与他一番详说,倒是忽略了他的意有所指。
傍晚时,葛先生一叶小船,悠悠离开兴元府,直奔千里之遥的剑南道治所成都。
此时已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着扫尘贴符,置办年货。
待到葛先生到时,刚好是腊月三十的清晨。
得了消息的剑南道节度使朱宕忙来迎圣使。
本以为所来不是朝廷大吏便是宫中之人,未想到下了舟船的竟然是个青衫长髯的老者。
朱宕上前拱手,道:“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圣使恕罪。”
葛先生上前,扶起朱宕,拱手道:“朱节度使多礼了,老朽不才,不过是一布衣,万当不起这礼。”
朱宕眨巴下眼,到底不敢怠慢,只迎着葛先生来到府衙。
一早又人将桌案等物摆上。
葛先生摆手道:“不需这般。”
他道:“圣人只是交与我一封书信,并非诏令。”
朱宕忙又请他去书房,两人对坐,葛先生将信交付与他。
朱宕看完,不由面带难色。
葛先生一早就有预料,便道:“很为难吗?”
朱宕摆了摆脑袋。
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葛先生笑道:“节度使先莫要说死,且听某一言。”
朱宕转眼看他。
葛先生道:“据闻节度使有一幼子,很是聪慧,年方十二便已名动剑南两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御赐得以尚公主
“先生的意思是?”
朱宕心里升起一个想法。www.uu234.net
葛先生笑道:“八公主正当妙龄,且尚未婚配……”
朱宕垂眸。
时下皇权积弱,尤其先皇已逝,新皇才刚登基,倒不足畏惧。
但八公主与新皇乃是一母同胞,血脉相同。
若以后新皇真个有个什么,那他的孙儿岂不也能归结道唐氏子孙当中?
朱宕想到以后的长远打算,面上露出笑容。
他起身拱手,道:“若此事能成,某定竭力助圣人夺回帝都,早日还宫。”
葛先生起身回礼,道:“节度使大义,某钦佩之至。某这就手书一封,送与帝都,定尽快促成此事。”
朱宕抬眼,与葛先生对视。
两人俱都露出亲近的笑意。
朱宕挽了袖管,亲自研磨。
葛先生一蹴而就,待到墨迹干涸,欲要拿给朱宕看。
朱宕摆头,道:“先生这般可就看轻朱某了。”
葛先生一笑,将信封好递上。
朱宕扬声叫人,令以最快速度送去兴元府。
送了葛先生去官驿,朱宕道:“今天是除岁,城中办有驱疫盛会,某在北城楼设宴庆贺,先生若是有兴致,不妨与我等痛饮。”
葛先生也有心看看着蜀地的富庶,便道:“多谢节度使美意,老朽恣意惯了,还是在坊间乐一乐便好。”
朱宕哈哈一笑,估计他是不想在事情未成之前露面,便道:“先生所带之人不识此地风俗,我府里又熟知之人,少顷便送来与先生。”
“有劳了,”葛先生一礼,送了朱宕,去暂居的小院。
没多会儿,一容貌俏丽的娘子便寻上门来。
看到白嫩嫩,身段妖娆非常的小娘子,葛先生一怔,复又笑了。
待到天色擦黑,葛先生便带着小娘子出门。
一番游览之后,两人坐在一不起眼的小食店里,就着筋道的煎饼小菜,吃着小店招牌酿猪肚。
待到填饱肚子,又叫了壶店家自酿的米酒,烫得温热,一口口浅酌。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高似一阵的欢呼。
葛先生心生好奇,便问小娘子,“外面是在作何?”
小娘子看了眼天色,笑道:“是节度使在撒钱,以勉力辛苦劳作一年的民众。”
她道:“先生可要去看?”
葛先生呵笑,叫来店家会帐,便往北而行。
待来到直通北城楼的街市尽头,他望了会儿聚集在城墙下的泱泱民众,若有所思的回了官驿。
照顾馆吏打热水,似乎想要歇了。
小娘子心有忐忑,问:“先生,可是奴做错了什么?”
葛先生回过神,笑笑。
他从袖子里摸出袋银钱,递给她,道:“回家过节吧。”
小娘子这会儿哪里敢接,急忙跪地,惶恐的垂头。
葛先生蹲下,把钱袋递给她,道:“我今天很满意,只是我年纪大了,困乏得紧,你在此也无事,不如尽早归家过节。”
小娘子抬眼,见葛先生神情和蔼,这才放下心。
她接了钱袋,复又叩首。
葛先生摆了下手,进屋洗漱。
上了床榻,葛先生心情难平。
除岁撒钱乃是唐皇除岁时的惯例,俗称金钱会。
每年这时,朝堂上品级略低些的文武便聚集在高高门楼下,不讲官相,努力争抢唐皇和宫妃们抛洒下来的金钱或是金饰等物,偶尔唐皇高兴,还会赏赐玩得有趣,逗乐的某位臣子。
现而今,朱宕却用在了这里,且是赏给城中的百姓。
看小娘子的模样,这种情形已不是一年两年。
这等处心积虑的收买人心,朱宕的企图,不言自明。
葛先生在心里记下一笔,暗揣回去定要让梁帅对此人多加注意。
而在兴元府,梁帅接到葛先生来信,细看两遍之后,他背着手,在屋里转悠几圈,而后正襟抚帽,去行宫求见。
此时尚且还未出至上元,百官大抵处于半休假状态,唐皇亦然。
听到梁帅求见,他先一蹙眉,才从后殿来到前面。
梁帅将书信呈了上去,道:“还请圣人斟酌。”
唐皇看完,就信掷在地上,道:“想要八娘,他做梦。”
梁帅拱手一礼,将信重又捡回,道:“圣人,前两日剑南东川节度使送来的粮草仅有百余石,来人还说,为凑出这些,节度使已令全府食浆粥度日。”
唐皇抿紧了唇,不语。
梁帅又将腰往下沉了沉,一揖到底。
唐皇拂袖,转身走了。
随侍宫人急忙紧随而去。
耳听得脚步声远去,梁帅直起身,望了望空荡的殿宇,步履沉重的出了行宫。
又两日,周将军再行传书。
直言黄贼极擅笼络人心,据城这些时日,约束军队,不得骚扰百姓,又除岁之时散了宫中财帛,惹得城中百姓皆称颂不已。
他恳请朝廷尽快拨粮,以行围城之势,避免帝都彻底落入贼手。
周将军这封信字字恳切,唐皇看完,不由紧捏书信,分明的骨节泛起森森的白。
良久,他立了衣袍转去后面内殿。
翌日,上元节。
山南东道节度使魏堰准备了盛大的祭祀活动,唐皇借此遮掩,带着八公主与太后前往鹿门寺祭拜先皇。
归来之时,望见满街的灯火,唐皇命队伍放慢,走走停停的回了行宫。
翌日,便是开年大朝会。
唐皇当朝宣布,剑南西川节度使朱宕之三子聪颖敏捷,才名远播,赐婚八公主,以尚之。
诏令一下,百官哗然,但这无法阻止便诏令传往。
没几天,朱宕便焚香设案,领了诏令。
他喜滋滋的请来葛先生,道:“先生果然言而有信,某已备好千石粮食,稍后还有千余石奉上,还望先生与朝帮某多多美言。”
“多谢节度使,”葛先生拱手道:“如此,明日我便启程回返。”
朱宕笑着应是,又说立刻着人装船。
翌日清晨,葛先生准备登船。
朱宕起了个大早,赶来阜头相送。
葛先生与其拜别,道:“某有一言,算作临别相送。”
他道:“八公主乃是新皇之手足,新皇珍爱非常,其中轻重,节度使可要斟酌妥当才好。”
朱宕肃容,拱手道:“多谢先生提点。”
第一百七十章 不发火当我是Hello kitty
葛先生顺利带着粮草折返山南。顶 点 X 23 U S
而在汴州梁家,刘氏在操持完所有节日之后,终于得闲。
某日,在柳福儿去请安之时,刘氏瞄了眼她平坦的小腹,淡淡道;“柳氏,你来梁家时日已经不短了,有些事情,便是我不提,你也该张罗起来。”
柳福儿一怔,惊疑不定的看她。
刘氏侧头,绿黛和青锦便从侧间走出。
刘氏道:“待会儿,你把人带回去,安置了吧。”
柳福儿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气来。
刘氏也是大家出身,不会不知道嫡子的重要,而今她尚未有孕,刘氏便急巴巴往里塞人,是几个意思?
柳福儿微勾嘴角,道:“阿娘,请恕我不能从命。”
“你说什么?”
刘氏面带薄怒。
柳福儿道:“我出嫁前,阿娘便教导我,出嫁从夫。未经夫君允许的事,我绝不可以做。“
她道:“阿娘若是想要作何,还是与夫君商议为好。”
她屈膝一礼,淡然而立,完全无视刘氏已经扭曲起来的眉眼。
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许久,刘氏深吸了口气,道:“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柳福儿弯眼一笑,道:“敢问阿娘,我犯了七出里的哪一条,因何休我?”
刘氏眼睛瞄向她的肚子。
柳福儿笑道:“无子?”
“这倒是个理由,”她点头,很是认真的道:“那就请夫人写休书吧,我领受就是。”
她转身出去。
刘氏下意识的动了动,道:“你要去哪儿?”
柳福儿淡笑道:“自然是收拾细软,回家等休书,我可不是那等没有眼色的,等着夫人来扔。”
她撩了帘子,带着赤槿直奔西院。
刘氏唬了一跳,适才那话她本就是想要吓唬一下,哪知道这个儿媳看着是个面人,发起火来倒是雷厉风行的。
豆蔻瞧出她的心思,上前道:“夫人,奴过去劝劝吧。”
刘氏摆手,示意她快去。
豆蔻撩了裙摆,直奔西院。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慢了一瞬,柳福儿已经带着赤槿去了外院。
豆蔻又赶紧追去,却只看到扬尘而走的马车。
豆蔻跺脚,急忙叫来平伯,让他备车,急三火四的去追。
奈何,柳福儿是刻意要闹上一场,忙喝令车夫将马车赶得几乎都要飞起来。
城门吏见到车子上的标识,以为是有急事,便直接开了中门。
待到豆蔻赶到,柳福儿已经出了城门好久。
豆蔻无奈,只得折返。
延寿居里,虞氏问刘氏,柳福儿怎么没来。
刘氏便说柳福儿耍脾性,要回娘家。
虞氏眯了眯眼。
她很清楚柳福儿不是个随意耍脾气的,若不是忍不可忍,绝不会这般无礼。
她沉声道:“二孙媳不是个任性的,你与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刘氏见遮瞒不过去,只好道:“她来梁家也有些日子了,可是迟迟没有动静。我有心给她添上两个伺候的,谁知她不恭在先,不敬在后,真真是个刺头。”
“荒唐,”虞氏一拍桌案,吓得刘氏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
虞氏道:“你嫁来梁家多久才有的大郎?整整三年里,我可有往你房里塞人?”
刘氏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虞氏道:“柳氏才嫁来多久?二郎又离家多久?她一个人独守着院子几个月,如何能有娃?莫不是娃能自己长腿,钻到她肚子里?”
刘氏的头又垂低了几分。
唐氏悄悄睇了眼,复又垂下眼眸。
经过马颖一事之后,她便知晓,自己这个婆母有时真不如靠谱的妯娌靠得住。
虞氏低喘两口气,道:“待会儿把那两个配了吧。”
刘氏面色微变。
那两个可是花了大力气调教出来的,就这么配了小子,可是暴殄天物呢。
虞氏狠瞪着她道:“不然就留给大郎。”
显然这个大郎所指的便是梁帅。
“是,”刘氏一下子蔫了。
唐氏抿了抿嘴。
而今帝都被乱军占据,唐皇仓皇而逃,她这个公主身份尴尬,若纳妾之风就此刹住,与她也是只有好处的。
用完早饭,刘氏忙不迭的把青锦绿黛许了庄子上的小子。
虞氏则派了麦香去西院,让重槿收拾出来几件换洗衣裳,又备了好些礼品一并带去。
接到东西,柳福儿问麦香,“婆婆可有说什么?”
麦香笑答:“老夫人说,让你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想她了,回去就是。”
柳福儿抿了下唇,道:“那夫人呢?”
麦香道:“我出门时,夫人正忙着打发那两个丫头,我也就没有打搅。”
柳福儿眼神一闪,微微点头,道:“帮我告诉婆婆,过两天我便回去。”
麦香笑着应声,告退出门。
柳福儿转去东次间,请了汪氏出来。
两人对坐,汪氏道:“梁家有这位镇着,当无忧矣。”
柳福儿微微点头,小心的看汪氏。
“阿娘,我这样直接出来,是不是有些任性?”
“怎么会?”汪氏慈和的笑道:“这件事是刘氏做过了。”
她道:“我教你忍,可并不是没有原则的。”
“只要你能捏住理,可以立于舆论之上,便是任性一点又有何妨?”
汪氏道:“不论何时,我司空家都是你的后盾。”
“阿娘,”柳福儿软软的唤了声,心里身为感动。
汪氏怜爱的摸了摸她头顶,道:“放宽了心,在这儿养几天,等二郎来接你,再回去也不迟。”
柳福儿微微点头,送汪氏出门。
待到回到屋里,她放松的躺在榻上。
不可否认,归来时,她心里是忐忑的。
直到此时,她的心才安定下来。
日暮渐渐低垂,柳福儿吃晚饭,与司空十娘闲话一会儿,便回去歇了。
赤槿合拢门板,回了耳房。
柳福儿闭上眼,正要睡去。
只觉头顶似乎有人在盯着她。
“谁,”她警觉的睁眼,并顺势拎起瓷枕。
“我,”梁二从屋梁上跳下。
柳福儿放下枕头,道:“你怎么来的?”
“自然是老办法,”梁二利索的解了衣裳,撩了床帐进来。
“你干什么?”
柳福儿推搡他,道:“你阿娘都要休了我了,你还来作甚?”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体力行来顺毛
梁二厚着脸皮,抱住柳福儿的腰身,道:“什么休书?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顶 点 X 23 U S我不休你,谁又能做主?”
柳福儿哼了声。
心说凭什么都是他休,她也能。
想了想,她又道:“那可是你阿娘,莫非你要不孝?”
梁二嬉笑道:“阿娘上头还有婆婆,阿娘总不会不听婆婆的吧。”
柳福儿脊背微松,道:“你阿娘不喜我,便是我再伏低做小,她也还是看我不顺,今日是塞两个丫鬟,明天还不知要作何。”
她道:“我若不同意,保不齐有来今天这出,到时你还能坚持?”
“那是自然,”梁二紧了紧手臂,道:“反正我是不会放手的,便是天皇老子也别想我放。”
柳福儿心里一甜,弯着唇笑。
梁二低下头,含住她小巧的耳朵,阵阵热气直扑她面颊。
柳福儿腰肢一软,嘤咛着倒进他怀里。
梁二得寸进尺,打算一举攻占高地,顺带平复他家去之后,猛然得知柳福儿离家而生的忐忑。
柳福儿望了眼侧面,一墙之隔便是赤槿。
她推他道:“别,会被人听见。”
“不会,我轻轻的,”梁二伏低了身体,将她压下。
单薄的里衣接连从帐子里飞出。
锦帐轻摇,春光无限。
翌日,梁二穿上整齐,笑眯眯看歪躺在床栏上,明显无力的柳福儿。
“时辰还在,你多睡会儿。”
柳福儿狠瞪他一眼。
这会儿知道怜惜她了,不是昨晚眼冒绿光,揪着她可劲折腾的时候了。
梁二转头,狠亲她一口,去净房洗漱。
赤槿端着温热的水进来,见梁二在,不由唬了一跳。
梁二抹干了脸,顺带把帕子打湿,打算给柳福儿也摸一把。
柳福儿伸手拦下,道:“趁着府里人还没都起来,你赶紧走。”
梁二摇头,道:“我可是正经的司空家女婿,为何要躲?”
柳福儿瞪他。
梁二皮厚,转脸吩咐赤槿拿吃食来,还问:“待会儿我去给泰山泰水两位大人请安,你来不?”
“去,”柳福儿磨了磨后槽牙,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都去请安了,她难道还能躲懒。
梁二咬了口煎饼,悄悄呲牙。
等到过了明路,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住下了。
吃过早饭,柳福儿便和梁二一起去前院。
司空茂一早就得知梁二来了,见到他便笑着寒暄两句。
汪氏则是端着架子,不轻不重的敲打几句,话里话外的表明,柳福儿不是没有靠山,别以为是个软柿子,可劲的捏。
梁二呵呵的笑着,连连称是,并保证坚决不会纳妾。
汪氏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缓和下来。
本以为梁二会顺势提出归家。
不想梁二非但没提,反而还流露让柳福儿多待几天的意思。
司空茂和汪氏不由诧异,但接下来梁二道,他意图带兵拉练,这几天就不回城了。
司空茂立刻关切道:“可是将有战事?”
梁二笑道:“便是没有也许勤练,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
司空茂松了口气。
汪氏睨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暗道自家郎君实在太不懂小儿女的心事。
梁二这般,其实就是变相的给柳福儿撑腰呢。
说完正事,梁二便告辞离开。
才一出正院,司空八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见他红眉毛绿眼睛的模样,梁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我保证,定不纳妾。”
司空八郎缓和表情,道:“当真?”
梁二睨他,“你几时见我说话不算?”
司空八郎松了口气,道:“那怎么义妹没与你一起?”
梁二咧嘴,道:“我去练军,她跟着干嘛?”
司空八郎一怔。
梁二越过他出了门口,回头咧嘴一笑,道:“让人准备好物什,运气好的话,没准晚上有鹿肉吃。”
司空八郎答应了声,正想问他怎么回事。
梁二已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傍晚时,梁二带着大大小小的猎物归返。
仲六一早就得令,候在门边。
见梁二归来,便吆喝人把东西卸下。
梁二顺手把鞭子给他,阔步进门。
司空八郎笑呵呵的迎来,把他带去自己的院落。
待到夜色低垂,司空家里各院取了饭食回去。
司空八郎笑眯眯的与他对桌而食。
因着刘氏的管束,柳福儿一向极少归家。
加上梁二离家多时,倒也没怎么在司空家多待过,对于司空家的规矩,也是一知半解。
司空八郎好心为他解释。
在这里,归家的娘子与夫君都是要各处一处的,男方就交由舅哥陪着。
梁二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忍了下来。
吃过饭,梁二早早回屋歇息。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悄悄溜出门来,正要奔后院而去,就见仲六从暗影里冒了出来,道:“梁郎子可是有事?”
梁二淡定的点头,道:“晚上喝浆多了些,想去更衣。”
仲六道:“郎君所住的屋子里侧有净室,里面一应物什皆全。”
梁二答应着往回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仲六咧嘴一笑,道:“今天轮到奴值夜,白天已睡了一天。”
梁二郁郁。
当他是愣头青吗?
没听说郎君跟前的长随还需要干值夜这差事的。
分明是司空八郎怕他翻墙,故意让仲六盯着他。
仲六体贴的打开门,等梁二进门,便立刻合上。
梁二对着紧闭的门扉磨了磨牙,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定要带娘子归家。
翌日,天还没亮,梁二便来到院子里练拳。
仲六打着呵欠,立在廊柱下,昏昏欲睡。
待到卯正,司空八郎起身,梁二一身热气的站到他面前,直直的盯了他半晌,转身回屋洗漱。
待到吃过早饭,梁二去见柳福儿,强烈要求回家。
柳福儿本也是打算回去的,不过见他这么急迫,倒是有些好笑。
梁二一脸委屈的道:“你还笑?那个什么规矩,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柳福儿笑应,心里却明白,这是司空八郎变着法的折腾他,想让他长点记性。
梁二拉着柳福儿与司空茂和汪氏告别,撒着欢的带着柳福儿和一车东西回到梁府。
卸下东西,柳福儿送走梁二,挑了些礼物,去了延寿居。
第一把七十二章 婆媳终成一家
虞氏让麦香把东西收了,笑眯眯的问柳福儿,“亲家可还好?”
柳福儿点头,脸颊红红,想要说什么,又有点抹不开。
虞氏让跟前的都退下,温声道:“好了,都过去了。你阿娘也是一时想差了,以后都不会了。”
柳福儿揪着披帛,小声道:“其实我也有错,不论怎样,都不该顶撞阿娘,惹她生气。”
虞氏弯起眼睛,心里甚是安慰。
离开延寿居,柳福儿又带了东西去正院。
刘氏一早得了柳福儿回来的消息,正端坐厅里默算时辰。
听得柳福儿来了,她忙正襟危坐。
柳福儿进门,便敛襟垂首,行了个大礼。
“阿娘,那日是媳妇错了。还请阿娘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刘氏微抿了嘴。
这两天她也反省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她先入为主的念头作怪,心里总觉得柳氏配不上二郎,所以才事事难为,样样苛责。
其实真要细究起来,这个柳氏虽然身份略低,可从打进门便是低眉顺眼,行事也是和和气气,对她更是恭敬有加。
便是她几番难为,也都默默忍下,从未与二郎说过半句。
这样的德行,已然超越了时下的许多小娘子。
再想想自己这大半年所为,刘氏都觉得脸红。
柳福儿还维持着屈膝姿势,安静的低头等着。
刘氏吐了口气,道:“起来吧,这事是阿娘有欠考量,阿娘也有不妥。”
柳福儿眉头一动,略带疑惑的看刘氏。
刘氏勾了下嘴角,挤出个不太成功的笑,道:“坐了半天的车,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柳福儿一礼,回到西院。
让人给东院送去些汪氏准备的吃食,这才沐浴更衣,上床假寐。
入夜,梁二卸了军务,匆忙赶回。
正待摩拳擦掌再战一番,柳福儿捂了肚子,软软的哼唧,“今天不成。”
梁二卡壳片刻,只好安抚蠢蠢欲动的某处,并充当火炉,给她偎暖。
翌日,精力无处发泄的梁二起了个大早,跑去校场练武。
柳福儿懒懒起身,拾掇妥当,待到梁二归来,一同去正院见礼。
唐氏正与刘氏说话,见柳福儿脚下发飘,面色微黯,心里便有了数。
刘氏多少也看出来些,便让柳福儿回去,又道:“这几天正在倒春寒,你就在院子里好生歇着,莫要到处走动。”
柳福儿赶忙道谢。
回去的路上,她不由犯起了嘀咕。
也不知刘氏这样,又是闹得哪出。
回到西院,柳福儿抱着暖炉,窝在厚厚的被里,一动不动。
梁二记挂柳福儿,也早早回来。
刘氏听得回报,只笑了笑,便没有下文。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刘氏的刻意和善,柳福儿的态度也渐渐软化。
例行的请安也变得温情许多。
一家人前所未有的和乐,梁家的府宅也随之春暖花开。
而在帝都之外,梁大和周将军却是万分挠头。
黄二郎驻入帝都之后,接连发下许多护民爱民的举措,加上他打着为民请命,禁制官吏敛财,犯脏者灭族的主张,很得民心。
许多世代的佃农和穷苦的百姓都纷纷加入。
黄家军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壮大到六万人之多。
梁大和周将军合兵也才三万出头。
敌众我寡,黄家军又占据地理之便,又有全城百姓做依仗。
梁大和周将军投鼠忌器,只能与黄家军僵持。
转眼入了四月,操练几月的新兵已然像模像样。
黄二郎深觉即便帝都繁华,但也不能困守。
坐吃山空,只能自取灭亡。
他寻来几位兄弟,一同商议南下之事。
尚大年纪最大,行事比几个兄弟更加沉稳,便提议再操练些时日。
曾三在城里憋了几个月,一早就忍不住了,听了尚让的话,忙嚷嚷道:“大兄,城外那些狗奴镇日的虎视眈眈,你忍得,我可忍不得。”
他道:“二兄,我麾下的那些小兔崽子一天跟我请战三次,若再不让他们出去活泛活泛,出了事,我可压不住。”
“五弟,你怎么看?”
黄二郎呵呵一笑,转眼看卫五。
“此时才刚四月,南地的麦苗才刚刚抽穗,此时发兵有些太早,”卫五摩挲了下光洁的下巴,道:“且新入伍的兵士瞧着虽然有模有样,但战场不是演武场,不经磨练不行。”
“之事这尺度需得拿捏妥当,不然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造成大范围溃逃。”
黄二凛然,道:“你有何想法?”
卫五道:“外城四门,唯有北边最弱。我以为,不妨在那里打几场小战,让新兵见见血,练练胆气。”
黄二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大兄,三弟,就由你二人带新兵轮换去那儿操练一番。”
曾三一挺胸脯,道:“你就瞧好吧。”
尚大则道:“二弟放心,城门之地定不会有失。”
黄二郎点头。
曾三勇武善战不假,但他莽撞冲动,若没人盯着,黄二还真怕他兴头起了,把城门顺带丢了。
没多会儿,外面便是战鼓阵阵,第一轮血与火的洗礼开始了。
负责困守北城的车大正百无聊赖,听到声响,忙喝令兵士严阵以待,又派斥候上前打探。
没多会儿,斥候回来汇报。
城门已开,黄家军列队与前,意图挑衅。
车大精神一振,喝令整军,有条不紊的往城门逼去。
行到一半,他转身叫住高大,一番耳语之后,高大重又隐在了兵士之中。
短暂的对峙之后,两军短兵相接。
梁家军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上新兵蛋子基本跟砍瓜切菜差不离。
没多会儿,士气高昂的黄家军便现颓势。
曾三呼喝,挥舞着五环大刀,拼命砍杀。
奈何战场之上,个人主义就是浮云。
没多会儿,曾三便听到了城楼上的鸣金鼓点。
曾三很不服气,一早得了叮咛的两位副将急忙过来,半拉半扯的将他拖回城里。
城门在车大等人到来之前轰然关闭。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严阵以待。
车大扫了眼,见高大已无踪影,便在射程之外便喝令队伍停下。
又驻扎半日,待到天色渐晚,未免城中偷袭,车大才带着兵士后撤三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飒爽英姿博美人
五月,端午。顶 点 X 23 U S
清晨,柳福儿洗了个药浴。一声清爽的坐在妆镜前。
梁二难得没有偷了个懒,没有出门。
见他大有躺到太阳下山的打算,柳福儿道:“你今天没事?”
梁二摇头,问她,“要不要去看马球?”
“在哪儿?”柳福儿眯着眼,头微微后靠。
梁二坐起来道:“城东球场。”
“都谁呀,”大约是穿来之前宅惯了,即便已是夫人之身,她还是很不喜欢抛头露面,四处交际。
梁二捞了外衫套上,打发赤槿了,自己接手绞发的活计。
“汴州城里的几个世家子,还有郑三他们,八郎也去。”
柳福儿睁开眼,道:“你也参加?”
梁二嘿嘿一笑。
柳福儿勾了嘴角,既然他有心相请,她肯定要去捧场。
“那可要去看看了,”她捞回头发,道:“你先去,我待会儿与阿娘她们一道。”
“也好,”梁二点头。
既然娘子去看,那他可要好生准备。
梁二拾掇了自己,急忙忙走了。
柳福儿在去请安时,把梁二要去打马球一事跟刘氏和虞氏说了。
刘氏轻笑摇头道:“年纪大了,喜静,球场那等热闹,还是你们小辈去吧。”
唐氏从打嫁来梁家,便再没参加过这等活动。
她不由意动,但是想到自己此时还在孝期,她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虞氏道:“咱们这院子每天就够静的了,还要怎么静?难得二郎有兴致,还有空闲,咱们怎好不去捧场?”
刘氏闻言也笑着点头。
唐氏附和道:“我就留在家里看家,你们且安心去看就是。”
虞氏也没强求。
待到吃过早饭,三人乘车往城东去。
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车子来到球场附近。
负责看管这里的管事见到车上的标识急忙清了堵住门口的其他车子。
车夫顺利的将车赶到球场门口。
管事恭谨的候在边上。
待到三人下车,他忙躬身道:“三位贵人请随我来。”
他保持着半躬的身体,头也不抬的在前引路。
直到来到一座由青帐搭设的竹棚前,他道:“小人还备了些时新鲜果,稍后便会送来。”
豆蔻从袖中抽出一钱袋,随手递了过去。
管事忙推而不受。
豆蔻皱眉,把钱袋给了边上的婆子,示意她把事办好,便快步进棚子。
婆子掂掂钱袋,塞给管事道:“夫人给你的,收着就是。”
管事忙不迭的答应,小跑的去取镇在井里的沁凉瓜果来。
球场上,梁二与郑三正拾掇行头。
郑三瞄见棚边立着仆从,便道:“司马,棚子里来人了。”
梁二抬眼望了望,起身过来。
郑三在后面喊,“这些,马上就要开始了。”
梁二摆手,示意知道,脚下步子明显快了。
待到来到棚子下方,他仰头去望。
虞氏笑眯眯的出了棚子,道:“二郎可是在找我?”
梁二呵笑,道:“婆婆,今天日头大,可莫要晒到。”
虞氏撇嘴。
便是日头再大,她出来片刻还能晒晕?
分明是嫌弃她碍眼,想要孙媳过来。
虞氏上来玩心,佯作不知他的用意,指了远处道:“快开场了,你还不去?”
梁二答应一声,往场内去,边走还边往后望。
柳福儿听得两人说话,心一早就飞了出来。
她低声与刘氏说了一声,借着扶虞氏回去的机会,极快的跟梁二对了个眼。
梁二顿时眼睛一亮,人都精神几分。
虞氏轻啧一声,道:“老了老了,两步道都走不动了。”
柳福儿的脸砰的一下子红了个通透,她偷眼睨虞氏。
却见她含笑望来。
显然是在打趣她。
柳福儿顿时更不好意思,忙松手,躲去刘氏后面。
刘氏摇着团扇,浅浅的笑,顺手给虞氏和柳福儿各倒了杯浆水,又道:“这浆是镇过的,放放再喝。”
柳福儿低声道谢,却怎么也不肯冒出脑袋。
虞氏见婆媳两一番磨合之后,终于相处融洽,心里的大石可算落下。
一声清脆的竹哨响起,巴掌大的小球被抛在空中。
梁二与司空八郎各持一长长球杆,不约而同的去抢马球。
梁二手法快,先了一瞬将马球勾到。
司空八郎向后打了个手势,其后列队的世家子便快速的分散开来,在梁二传球给属下的瞬间,把球抢回。
梁二急忙去夺。
司空八郎赶忙策马紧贴,仗着梁二不敢作怪,总是似有若无的妨碍着他。
几次摆脱无法,梁二瞪起了眼,却也无可奈何。
司空八郎盯守成功,很是得意的挑眉。
转眼,却见本已运到球门之前的球被郑三夺走。
司空八郎大急,急忙命人回防。
可甚少经历的磨练的世家子到底比不上饱经磨砺将士的速度,只一个晃神,便让梁二那队得了一分。
梁二嘿嘿一笑,道:“舅兄,承让了。”
司空八郎哼了声,道:“又不是你打进的。”
梁二想要争辩,斜坐精神和团队荣耀。
司空八郎道:“也不知义妹可有看清是谁进的,话说,刚才那位的姿势还真是不错。”
梁二默了默,将绑住袖口的布带撕了半片,慢慢将球杆绑在手上。
司空八郎警惕道:“你要做甚?”
梁二咧嘴,道:“你猜?”
司空八郎背脊一寒,下意识勒紧缰绳。
梁二扯了扯衣襟,在竹哨吹响的瞬间,再度夺得马球。
司空八郎叹气,只得扯缰跟上。
只是这一回,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无法禁锢梁二的动作。
眼见他一人带球直奔球门,司空八郎大喊:“拦住他。”
几个距离最近的世家子扯缰立马,排成一排,硬生生挡在门前。
梁二深吸了口气,浅勾马球一扬。
球旋转的飞上高空。
梁二一挥杆,球便打着旋的越过众人,而后诡异的下落,直奔球门夹角。
负责把守球门的急忙去拦。
却还是慢了半拍。
球打在球网上,转了一息才落到地上。
场中默了一瞬,爆发出了赞叹。
便是负责拦球的众人也都钦佩不已。
司空八郎匪夷所思的盯着梁二,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马颖再访
梁二得意扬着眉头,示意再来。m.www.uu234.net
司空八郎朗声一笑,招呼同伴继续。
二十几个健朗男儿扯着缰绳,肆意的奔驰在开阔的球场之上。
世家子们在马术和体能上逊与梁二那队,但他们技巧娴熟,经验丰富,初时的失利过后,迅速调整战术,很快便一分分追赶上来。
时近中午,比赛结束,司空八郎一方仅以三分之差落败。
这样的成绩倒让梁二对这群镇日吟风弄月的家伙们刮目相看。
看台上,几家过来凉棚闲话的贵妇见梁二过来,都识趣的散了。
虞氏笑眯眯的看一头大汗的孙子冲进棚里,直奔柳福儿过去。
赤槿抿住将要漾起的笑意,将布巾塞进柳福儿手里。
梁二赶忙仰脸,示意。
柳福儿没有梁二的脸皮。
她羞赧的看了眼两位长辈,悄悄瞪梁二。
梁二佯作不知,又往前凑了凑。
两人本来距离就不远,他这一动,几乎都要凑到柳福儿脸上。
热热的鼻息以喷来,柳福儿唬得急忙的往后躲。
未免梁二再没皮没脸,她只好胡乱的抹了几下,便推开他。
梁二很不满意,不过看柳福儿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消失的模样,到底还是放过了她。
刘氏眼见儿子这般,都没眼去看。
她递上杯浆水,等梁二干了,便道:“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时辰,等到府里,差不多就是虞氏午歇时间。
豆蔻等一干丫鬟很快动作起来,没多会儿,众人便有条不紊上了马车。
梁二一头钻进柳福儿所做的那辆车里,硬生生把赤槿挤了出去,才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道:“娘子,我刚才打的好不好?”
柳福儿捏了鼻子,一脸嫌弃道:“臭死了,离我远点。”
“哪里臭了,我这是英武的表现,”梁二一脸受伤,一弯腰,直接扎进柳福儿怀里,胡乱拱着求安慰。
“你,我这是才刚换的衣裳,”柳福儿才要惊叫,就想起车厢不隔音,忙把声音压低几度。
梁二得逞一笑,抱住柳福儿,哼唧,“那你说,我打的好不好。”
“好,特别好,”柳福儿现在只求他赶紧起来,让她在下车之前把自己收拾妥当。
梁二却觉得这时的柳福儿特别好说话,便一翻身,歪靠在她怀里,道:“娘子,我好累。”
柳福儿道:“那你起来,我把软褥铺好。”
梁二晃脑袋,道:“我就想这么躺着。”
柳福儿无语,只好双手扶着他脑袋,把膝盖放平,让他躺的更舒服些。
梁二感觉到她的体贴,弯了嘴角。
没办法,娘子太害羞,要想有甜头,只有加倍努力。
马车进了通往内院的夹道。
下了车,正要进门,就见平伯迎来。
平伯拱手,回道:“老夫人,夫人,江陵马家娘子来访。”
虞氏皱了皱眉,道:“就她一人?”
平伯点了点头。
虞氏侧头道:“我乏了,你看着安排就是。”
言外之意,便是不见。
刘氏问:“马娘子在哪儿?”
平伯道:“在东院。”
刘氏吐了口气。
出去一遭,身上难免沾了尘土。
刘氏打算先梳洗一下再说。
梁二和柳福儿下了车,梁二道:“馥郁院离园子最近,家里谁逛累了,正好去那歇歇,别把那些有的没的弄去,没得脏了地方。”
平伯看了眼刘氏,低声应声。
刘氏瞪梁二,道:“人家马娘子到底哪儿不入你眼,让你这么嫌弃。”
梁二撇嘴,道:“她又哪儿好,怎么就入你眼了?”
刘氏被撅了个倒仰,气得不成。
柳福儿忙扯了下梁二,道:“阿娘,我们先回去了。”
刘氏捂着心口,不想看这个脾气上来,气死人不偿命的虎儿子。
柳福儿赶紧拉梁二回去。
待到进了院,两人梳洗妥当,又换了舒服的常服之后,柳福儿道:“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
梁二懒懒的靠上榻,道:“还能怎样,大兄跟黄二郎死磕,阿耶留在山南,动也动弹不得。”
柳福儿抿嘴,道:“黄二郎还据守帝都?”
梁二点头。
柳福儿微微皱眉。
梁二抬眼道:“怎么,哪儿不对吗?”
柳福儿看他一眼,道:“你赶紧给大兄传书吧,我猜黄二郎该动了。”
“真的?”
梁二坐直了身体,道:“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柳福儿去东次间,将地图摊开,指了江陵,道:“而今他已成气候,自可挥师,越江陵南下。”
梁二面色凝重。
柳福儿道:“但他据城已久,即便帝都富庶,可经过这么久的消耗,粮草应该剩的不多。”
她道:“与其长途拨涉,不如直攻要害。”
她点点山南一地,道:“若唐家血脉灭绝,这本就已经松散的朝廷定会立刻溃散,其他观望的节度使多半借机自立,到时他便可以直奔富庶的蜀地,占地为王。”
梁二眉头微动,道:“那阿耶岂不危险?”
柳福儿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不行,那我得赶紧跟阿耶说一声,”梁二提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忽然顿住,道:“不过,你说的这些,跟那个姓马的有什么关系?”
柳福儿眨巴下眼,莫名道:“我没说跟她有关啊。”
梁二纠结起眉头。
那她怎么忽然的就想起过问军务了?
柳福儿笑道:“我只是觉得若无事情,马娘子何必离家几百里,跑来这里,着意讨好。”
梁二点头,道:“娘子果然真知灼见。”
柳福儿弯唇道:“还不快去传信?”
梁二点头,道:“中午就只能娘子一人用饭了。”
柳福儿一笑,点头。
正院里,刘氏与马颖叙完话,便安排她住在正院后面的雅兰园。
未免马娘子多心,刘氏道:“这天一天比一天热,太阳也一天比一天毒,还是住得近些才好。不然你这小脸晒黑,你阿娘可是要埋怨我的。”
马颖俏脸一红,还是落落大方道:“不会的。”
她道:“回去时,我阿娘便说多亏得夫人照顾,我人不但胖了,气色还好了呢。”
“那就好,”刘氏笑着吩咐豆蔻去收拾妥当,带人过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箭总是难防
东院里,唐氏柳眉紧蹙,春葱样的手指用力的揉着太阳穴。m.www.uu234.net
成女史翕翕着嘴角,道:“娘子,马娘子性情奸猾,所说的未必是真。不如先派人探察,待到确实再说?”
唐氏抿了抿嘴角,道:“当时追击乱军之人还有留在城中的,你派人悄悄去探探,问清当时的情形到底如何。”
成女史答应着,急忙出门。
唐氏闭着眼,靠入柔软的迎枕里。
马颖清脆如玉珠罗盘的声音如针尖一般直往脑海里钻。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乱军是被梁二引去帝都,进而引起整个王朝的动荡。
想想被乱马踩死的阿耶和至今下落未名的阿娘,唐氏不由潸然泪下。
入夜,成女史回来。
唐氏问:“如何?”
成女史道:“据跟着一同去江陵的兵士讲,当时二郎君过去时,城里已是大乱。在打了大小几场之后,二郎君是使计,趁着敌人不防,才得以攻入城中。乱军拼杀求生,这才杀去复州的。”
唐氏心头微松。
就是说这事与梁家人无关了。
她浅浅的勾起嘴角,道:“辛苦你了,早些歇了吧。”
成女史一礼,出门。
唐氏轻搓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暗忖马颖刻意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挑唆自己与西院决裂,到底意欲何为。
莫不是知道柳氏厉害,故意设计,想要自己疏远她,再来对付自己?
翌日,唐氏来到正院请安。
马颖一早就到了。
见到唐氏,她甜甜一笑。
唐氏目不斜视的与刘氏见礼,似乎全然没有看到她一般。
马颖抿了下嘴,心里有些诧异。
要知道,凭着她昨天透漏的消息,再怎样,也不该得个冷脸呀。
刘氏笑着让唐氏落座,并未察觉两人片刻的涌动。
少顷,柳福儿过来请安。
见只有她一人,刘氏有些失望。
柳福儿笑道:“二郎这几天有些忙,便是晚上也不定几时能回。”
刘氏哦了声,有点后悔昨天不该对儿子那般。
马颖见刘氏与柳福儿之间略显亲昵的互动,眼神微闪。
在众人没有察觉之前,她快速的绽开笑容,娉婷起身,给柳福儿见礼。
柳福儿含笑回一礼,便规矩的坐在最下首。
闲聊了几句,刘氏带着几人去延寿居。
虞氏场面的与马颖说了两句,便命人摆饭。
用过之后,照例是用些浆水,顺带消食。
待到告退之时,马颖笑道:“我带来两盆兰花,本是想要给伯母献宝,不想途中不知怎的,花蕾全都掉了。”
她道:“听闻唐姐姐对此甚有研究,不知可否帮我看看。”
“只怕要让马娘子失望了,”唐氏道;“我也只是浇水松土的皮毛,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从未遇过。”
“这样啊,”马颖面色微僵,挤出点笑。
此时,她可以确定,唐氏当真对她生出了恶感。
柳福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垂下眼眸。
刘氏不忍马颖失望,便道:“不过是蕾落了,又不是真个病了,或许是水不慎浇多了也说不定,好生养护,明年不是一样开花。”
马颖弯眼一笑,道:“只要伯母不嫌弃便好。”
刘氏笑道:“这是你一番心意,我怎会嫌弃。”
唐氏不耐烦作陪,便蹙着眉头,手微微按着太阳穴。
柳福儿立刻知情识趣的上前,道:“阿嫂,你怎么了?”
唐氏微笑,道:“头有些痛。”
柳福儿立刻显出些忧虑,道:“可严重?”
刘氏看了眼,道:“既然不适,便回去歇息吧。”
唐氏一礼,回了东院。
马颖望了眼唐氏的背影,浅浅一笑,大抵猜出唐氏因何如此。
柳福儿道:“阿娘,我那里有些治头风的油膏,我去给阿嫂送去。”
刘氏点头。
柳福儿朝马颖一笑,带着赤槿溜之大吉。
回到院子,柳福儿寻了些护肤的油膏,去了东院。
唐氏打开闻了闻,笑道:“我头痛,你却送来擦脸的油膏,是何道理?”
柳福儿弯唇一笑,道:“自然是希望阿嫂貌美如花,将一干人等比下去了。”
“贫嘴,”唐氏睨她一眼,娇嗔。
柳福儿道:“东西送来了,我也回去了。”
唐氏送她出门,道:“马颖心思活络,保不齐打什么主意,你可要当心些。”
柳福儿眉头微动,含笑点头,道:“多谢阿嫂提点。”
唐氏笑道:“你心思灵巧,又聪慧过人,我这也是多操心。”
“怎么会,”柳福儿拉了拉她手道:“从打我进了梁家,就一直受阿嫂照顾,我在心里一直记着呢。”
唐氏笑望,见柳福儿满眼的诚挚,心里安慰。
辞别唐氏,回到院子,柳福儿便吩咐赤槿,想法子盯住马颖。
不知为何,这次再见马颖,总让她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入夜,柑香悄然溜去外面,没多会儿便带着个人进来。。
翌日,柳福儿去正院请安,正好与唐氏碰上。
她笑着上前道:“阿嫂,我院里的花有几株突然打蔫,叶子也都干了,不知为何。”
唐氏定定看她一瞬,道:“干了就剪掉吧。”
柳福儿一怔,莫名的看唐氏。
唐氏拢拢披帛,进了屋。
柳福儿侧头看了眼赤槿。
赤槿忙点头,表示明白。
柳福儿这才提步进门。
不想就落后这一步,便看到唐氏再与马颖说着什么,两人皆笑颜如花,刘氏也正笑得开怀。
柳福儿抿了抿嘴,上前见礼。
刘氏笑吟吟的道:“颖儿说,白衣阁新近来了个法师,很是灵验。刚好今天天气正好,不如去那里转转。”
柳福儿浅浅的勾了嘴角,道了声好。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赧然:“我这衣裳有些不妥,我去去就回。”
刘氏道:“我们去延寿居,你也快着些。”
柳福儿忙点头,搭着赤槿的手臂,急急往回走。
待到出了正院的视线范围之外,柳福儿住了脚,道:“昨晚定是有事,”她道:“去问问。”
赤槿急忙去找自己的眼线。
柳福儿放缓的了脚步,踱回院子。
重槿从屋里出来,柳福儿道:“你去寻郎君,跟他说,阿娘要去白衣阁,让他派些人来。”
不管如何,先护住安全再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重槿急忙出门。顶 点 X 23 U S
柳福儿找出身素雅的衣裙换上。
赤槿急忙忙过来道:“昨天柑香出过门。”
“外院?”
见赤槿点头,柳福儿道:“她去外院作甚?”
赤槿摇头,道:“那人怕被发现,只远远看了眼,说是柑香似乎是在与谁说话。”
柳福儿皱眉踱步,轻重不一的捏着手指。
半晌她叹了口气。
问题的关键就在昨晚。
想想唐氏对她的态度,柳福儿理了理衣襟,出院门。
虽然里面的关节她尚未想通,但她明了,此时两人对她都不甚友好。
来到延寿居时,饭菜都已摆好。
柳福儿告了个罪,得虞氏的话,才坐在下首。
吃过早饭,虞氏去换衣裳,刘氏吩咐人备车。
半刻钟之后,女眷们登车,由郑三护送着前往供奉观音的白衣阁。
白衣阁距离梁府不是很远,只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山门口。
负责接待居士的僧尼一早得了郑三派来的人招呼,早早候着。
众人下车,僧尼便迎道跟前。
虞氏做了个稽首,笑呵呵道:“未曾提前招呼,不知阁里可还方便?”
僧尼笑道:“老夫人能来,小寺蓬荜生辉,又岂有不便之理。”
她侧身想请。
虞氏顺着进了门。
刘氏心有所想,便问:“听说贵寺新近来了位法师,甚是灵验?”
“正是,”僧尼笑道:“严心法师精研灵棋经,对占卜之道,研究甚深。”
刘氏点头。
众人参拜了菩萨,僧尼便将众人引道严心法师的精舍。
马颖转了转眼珠,笑道:“这里可是我先听说的,未免被骗,还是我先去试试。若灵验,大家再来便是。”
刘氏忙拦道:“你是客,怎好让你去试。”
柳福儿拢了披帛上前,没等开口,就见马颖已推开屋门,一个跨步进去。
柳福儿只得退到唐氏身边,眼睛盯着门扉。
余光却见唐氏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
柳福儿抿了抿嘴,又往另一半挪了下。
唐氏转眼望来。
柳福儿笑了笑,恢复最初之时的冷淡。
唐氏亦抿起嘴角,回忆昨晚那人的话语。
明明可以从北城门处击破,可梁二却偏要带兵绕去南方,以东西两侧佯攻,诱使乱军在城破之时,只能往北奔逃。
唐氏嫁来梁家多年,对梁家男人的秉性,可谓知之甚深。
若说梁帅有此智计,她信。
可这人要是换成梁二,她就不得不怀疑了。
再想想郎君的再三告诫,唐氏揣度这定是柳福儿的手笔。
这就等于说,这半年来,自己竟然是再与杀父仇人和睦融洽。
唐氏心里的恨已不能言表。
她悄悄按了按心口,努力平缓呼吸,尽可量的不让自己面目狰狞。
约莫一刻钟不到,马颖从屋里出来,一脸的惊叹佩服。
刘氏忙问:“如何?”
马颖啧了声,小声道:“真真灵验,就连我小时候的事情,她都说得分毫不差。”
刘氏又道:“那她可有说你以后的子孙缘如何?”
马颖微赧的揉着衣角,道:“说是极好呢。”
“那就好,”刘氏慈和的摸摸她鬓发。
虞氏搭了柳福儿的手,道:“走,你陪婆婆进去。”
柳福儿一笑,顺从的推开门扉。
随着低低的吱呀声,两人进了屋里。
站定之后,柳福儿习惯性打量一圈。
精舍不大,里侧有一竹榻,除开走动的空档,就只在靠窗的地方设一矮榻,其上有一尺许宽的小几。
以为头戴僧帽,面色微黄的闭目僧尼正坐在矮榻的里面。
“法师,”虞氏做了个稽首,隔着小几坐定。
僧尼睁开眼,望了虞氏半晌,道:“老夫人天生运道不错,又寻一良婿。虽说年轻时吃了些苦,不过越到高寿,便越会富贵。”
虞氏淡笑。
僧尼看了眼柳福儿,微怔。
虞氏拿眼睨她。
僧尼才回过神来,道:“不过在这期间,老夫人会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望老夫人多多保重。”
“你胡说,”虞氏面色一变,从来都是笑呵呵的脸颊剧烈抖动着。
僧尼一个稽首,道:“万物有生又灭,一切都是缘法。”
她转眼看柳福儿,抿了抿嘴,才道:“夫人面相极好,乃是极贵之人之相,只是子息薄了些。若能放开心胸,或许另有一番天地。”
柳福儿呵了声,道:“你就看我一眼,就瞧出我子孙薄了?”
僧尼一礼,唱了句佛号,再不言语。
柳福儿摇摇头,扶起情绪还未平复的虞氏出门。
刘氏忙上前一步。
虞氏直接道:“回去。”
刘氏一怔,却不敢多问。
车夫们正聚在一块,商量着谁去打斋饭。
见主子们出了门,也不顾上这些,急忙板凳候着。
郑三见虞氏脸色不对,也泛起了嘀咕。
待到送了人回府,便把事跟梁二说了。
梁二一听,也顾不得耍脾气,赶忙回来。
柳福儿和刘氏唐氏都在延寿居里。
虞氏打发了马颖,才把忍了一道的气发出来。
“竟听那些个胡吣,什么得道法师,我看就是装神弄鬼,哄骗愚妇的。”
她道:“旁人家我管不着,但是咱们家,以后谁要再提什么白衣黑衣的,我就让她日日套着白衣黑衣。”
婆媳三人皆屏吸垂头。
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虞氏喘了好一会儿,听到外头丫鬟来报,说梁二回来,她才缓了些脸色。
梁二阔步进门,见屋里情形,便笑道:“婆婆,我饿了,可有什么吃食?”
“有,捻头、煎饼,还有汤饼,你想吃什么?”
听到孙子欢快无忧的声音,虞氏余下的情绪终于平复。
刘氏悄悄松了口气,给两个儿媳使眼色。
柳福儿朝刘氏眨眨眼,示意她先撤。
刘氏心里发虚,毕竟白衣阁这事是她先起的头,便牺牲小儿媳,道:“阿娘,二郎难得这么早归家,我去看看厨下,做些他顺口的。”
虞氏冷眼睨她。
刘氏顿时背脊冒汗。
柳福儿上前半步,技巧的挡在刘氏身前,道:“婆婆,我也有些饿了。”
虞氏知道她心思,剜了她一眼,到底放了刘氏和唐氏。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狗屁!
待到她们出门,虞氏点她鼻子道:“那僧尼胡吣,你不生气?”
“气的,”柳福儿道:“只是既然知道她胡吣,又何必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www.uu234.net”
柳福儿靠近虞氏,“不过一剃了头的娘子,若她当真出口成箴,不如把她送去阵前。”
“大兄他们也不用动手,直接让那尼姑去城外把黄二郎他们说死,正好解了帝都之围。”
柳福儿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手还捏着团扇,给虞氏扇风。
虞氏到底是被她逗笑了。
她点了柳福儿额头一下,笑着与梁二道:“你小子眼光好,寻了个玲珑心肝回来。”
“那是,”梁二洋洋得意,瞧着柳福儿嘿嘿直乐。
哄得虞氏歇下,柳福儿与梁二回了西院。
进了门,柳福儿便道:“早前不方便说,你赶紧派人盯着白衣阁,看看那个叫严心的法师什么来路。”
梁二道:“到底那尼姑说了什么,惹得婆婆动这么大肝火?”
柳福儿道:“她说婆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梁二一默。
梁家是武将世家,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这一天是早晚的事。
可即便是心里知道,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也都听不得这话。
梁二转身要出去。
柳福儿道:“马颖不知道在搞什么,阿嫂突然的敌对我,赤槿只查出昨晚她的丫鬟去了外院,可具体做什么,却查不出来。”
梁二点头,道:“这事我来办。”
他撩了帘子出门。
柳福儿轻叹了口气,坐去榻上。
赤槿过来服侍,小声问:“娘子,你怎么了?”
柳福儿看她一眼,微微摇头。
她怎么能说,那个尼姑说会死人之时,偏偏要看她一眼。
时近宵禁,梁二步履匆匆的进来。
柳福儿正挑灯为他缝制里衣,听到动静,她急忙下榻。
“怎么样?”
梁二面容冷峭,道:“那尼姑嘴倒是硬,暂时还问不出什么来。”
柳福儿道:“那柑香……”
梁二道:“有人被收买了,人我已经处置了。只是……阿嫂已经知道我是有意引乱军北上的了。”
柳福儿一默。
梁二暴躁道:“都是那个祸害,我去把她撵走。”
“别,”柳福儿拉住他,道:“那样反倒显得我们心虚,阿嫂的心结定会更重。”
她道:“这事就暂且打住,我去处理。”
梁二眉眼微动。
柳福儿则道:“这府里门禁也太松了,你还是把这事管起来吧。”
梁二点头,面上一片狠色。
翌日,柳福儿与梁二去正院请安。
马颖正与唐氏相携而来。
梁二转眼盯着马颖,森森的杀意如冰冷的刀锋直触她细嫩的肌肤。
马颖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但片刻之后,她又开始战栗。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唐氏察觉马颖异样,顺势拉住她的手,给予安慰。
马颖转头,回以感激的笑容。
柳福儿拉了拉梁二,屈膝一礼。
唐氏淡淡点了下头,与马颖进去。
柳福儿拉了下梁二,与他进门。
待到两人行了礼,刘氏笑问:“军务忙完了?”
梁二点头,道:“今天有些空闲。”
刘氏笑呵呵,道:“那正好,这两天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不如在园子弄个茶会。”
“好,”梁二勾了勾嘴角。
对于梁二的话,刘氏就没有反驳的时候。
众人来到延寿居,虞氏听了提议,明了是晚辈的孝心,怕自己积郁在心,便点头应了。
吃过饭,刘氏便要张罗。
梁二道:“不急。”
他看了看马颖,道:“我先处理些琐事。”
刘氏看儿子,心说这也不冲突。
梁二呲牙,命人叫来平伯,道:“把府里所有人都给我去内院的夹道。”
刘氏眉头微动,却也没有阻止。
梁二道:“阿娘,你先去歇歇,完事我跟你说。”
刘氏点头,带着马颖回正院。
梁二阔步往外走。
唐氏正要回转,柳福儿叫住她,道:“阿嫂。”
唐氏脚步一顿,淡淡道:“弟妹有事?”
柳福儿点头,道:“有几句话想说,不知阿嫂可方便?”
唐氏抿唇往前行,脚步不急不缓。
柳福儿拢了披帛,朝往这边望来的马颖一笑,跟上唐氏。
转过月洞门,便是东院地界。
唐氏便站定,道:“有什么话说吧。”
这样的应对很是失礼,柳福儿此时却没有心情计较。
她停住脚,道:“敢问,在阿嫂心里,到底是唐姓的族人重要,还是锟儿大兄性命重要?”
“你什么意思?”
唐氏霍然扭过头,触及到柳福儿的脸庞,那张雪白的俏脸极快的扭曲了下。
柳福儿苦笑,道:“看来阿嫂当真很恨我呀。”
唐氏咬牙,把头扭了回去。
柳福儿道:“边关战火不断,乱军又四处为祸,各地节度使纷纷拥兵推搪,皆不肯出兵围剿。这情况你该知晓吧?”
唐氏吸了口气,用力抿起唇角。
柳福儿道:“梁帅大义,花尽钱财,也要逐外族,定乱军。这等肝胆,我很钦佩。”
唐氏转过头,冷声道:“你过来,就是要与我表功吗?”
“当然不是,”柳福儿道:“你嫁来梁家多年,定比我知晓梁帅赴边关几次。可这几次李,朝廷可有给一个铜板,一袋粮草?“
唐氏不语了。
柳福儿道:“梁家就是再有钱,大兄和二郎再有本事,可又能撑过几次?”
她道:“要是等到梁家自己都无米下锅,那大军该用什么来养?”
“没有了军队,朝廷再命梁帅清剿,梁帅又要拿什么去拼?只凭梁家几条郎君的性命?”
唐氏气有点虚,但她还是梗着脖子,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为臣起码的道义。”
柳福儿轻嗤一声,忽然觉得与她说道理,是自己脑子进水了。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她道:“不过二郎是我夫君,这个家里的人也都是我的亲人。我绝不会让这个家为个一毛不拔的狗屁道义散了。”
唐氏用力咬牙,柳福儿轻蔑扫她一眼,道:“或许在你心里,大兄和锟儿就是你公主光环下的奴吧?”
“你,”唐氏面色铁青。
但柳福儿已经不想听她说话,直接扭身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清理隐患
夹道上,梁二坐在躺椅里,命人押来那晚放了柑香出去,又容许她夹带人进门的婆子及门房。顶 点 X 23 U S
梁二悠哉的喝了口浆,侧头。
平伯轻轻嗓子,大声道:“此二人收受贿赂,无视府规,私放外人入内院,杖三十棍以作惩戒。”
所有站在边上的仆从一片哗然。
人群里,有一人传来一声惊叫,跪爬着从人群里出来,道:“二郎君,小儿年幼无知,一时糊涂,还请二郎君宽宏。”
来人衣裳体面,头发梳得整齐又富态。
梁二勾了勾嘴角,只看平伯。
平伯面色微变,厉喝道:“给我把她叉出去。”
人群里,一对年轻夫妻顿住脚,再不敢吭气。
仆从眼见那婆子被架走,顿时噤若寒蝉。
要知道,那婆子年轻时可是一直伺候节度使的书房,而今老了,还得了节度使的恩典,荣养在府里。
梁二摆手,平伯忙喝令仆从拿来棍子。
正要开打,梁二淡笑道:“把外面的亲兵叫来两个。”
“二郎君,”平伯一梗。
府里的仆从力道有限,要是那些孔武有力的大兵来打,这两人不死也残。
梁二眯了眯眼,问:“不行?”
平伯一凛,忙命人去叫。
片刻,值守的兵士便阔步过来。
梁二指了指两人,言简意赅:“三十下。”
兵士大声称是,将分量不轻的长枪放与墙边,接过长棍。
森冷的甲胄随着两人动作,发出清脆的锵锵声。
仆从们心肝一颤,俱往后退两步。
兵士两腿与肩,立得稳稳,才紧紧棍子,随着数数的叫喊,两人扬臂一挥。
木板先后敲击上皮肉,发出刺耳的闷响。
门房和婆子顿时如垂死的鱼一样,挣扎起来。
便是堵着嘴,也还是瞠大眼睛,凄厉的呜呜着。
身为梁家军的一员,就没有谁没挨过这玩意。
两个兵士明了,这两个定是犯了什么严重的过错,才会把他们叫来。
两人深深湖里,再抡起俱都卖足了力气。
如此,没出二十下,门房和婆子便已经晕厥。
梁二看平伯。
平伯忙让人泼水。
冰冷的井水浇下,将两人冻醒之后,也将落在背臀的血迹冲散,流向四周。
瞬间,仆从皆往后又退两步。
终于,负责数数的唱完三十棍。
梁二问:“死了没?”
兵士俯身探了探,道:“还有口气。”
梁二点头,道:“把他们,连带五族全卖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两百余名仆从都或轻或重的抽了口凉气。
从梁府里卖出去的,不用想,整个汴州就不会有哪家敢要的。
可这年头,除开这里,别处又哪里有安定?
只怕出了这地界,能活着都是祖上积德了。
平伯命人清算人数。
有那不慎被连带的,眼见避无可避,便急忙膝行上前,道:“二郎君,奴是老夫人家生的,一家三代皆忠心不二。奴这就回去休妻,还望二郎君开恩。”
梁二转脸,见那人行头,该是个管事,便道:“你要休妻?”
那人急忙点头。
梁二转头问:“你们当中,还有谁也想如此?”
很快,便有几人也膝行出来。
梁二环顾一圈,问:“还有吗?”
众人沉默。
梁二点头,吩咐平伯,“把他们连带家眷都卖了吧。”
平伯这会儿脸已经如火烧。
得了梁二吩咐,急忙命人拖人。
“二郎君,为何?”
最先求饶那个挣脱开来,不甘的问。
梁二冷笑,道:“你妻室为你养儿育女,伺候你吃喝。现在遭了难,你留把她扔了。这等忘恩无义之徒,我怎么敢留。”
他提步进了内院。
那人呆坐在地,一时无话可答。
他转过眼,却见妻室正被驱赶,转眼之时,望他的只有冰冷与鄙薄。
杂事清理完毕,梁二去正院寻刘氏。
因着丫鬟们都被叫去围观,此时的院落有些空落。
进了门,没等说话,就见刘氏皱眉过来。
“你到底是在作何,怎么把人都叫走了?”
梁二笑笑,道:“没事,就是教训两个不守规矩的。”
刘氏拉拉他皱起的衣角,道:“这等小事交给平伯就是,何必要你动手?”
梁二拉了刘氏坐定,给她倒了被浆,道:“阿娘,我不喜马氏,让她走吧。”
刘氏皱眉,道:“你又来。”
梁二顿时拉长了脸。
刘氏不舍得儿子不高兴,便道:“人家是来做客的,我怎好开口去撵啊。”
梁二微勾嘴角。
既然阿娘不开口,那就逼吧。
豆蔻撩了帘子进来。
见梁二在,她忙行礼。
梁二起身,道:“我去府衙了,有事便去唤我。”
他往外行去,经过豆蔻时,发现她下意识的哆嗦了下。
梁二微微一笑。
伺候阿娘的都吓成这样,想来府里该能安分一阵。
东院里,成女史和丹桂面色青白的回来。
唐氏见两人吓得不轻,便道:“怎么了?”
成女史将情形简单描述了下,道:“看来马娘子是真触怒了二郎君。”
唐氏轻哼。
若没有马颖,她还被这一家蒙在鼓里,还与害死阿耶之人一家亲呢。
成女史见唐氏不以为然,心里微叹。
如今,就是唐皇尚且都要依靠梁帅,她一个已经外嫁的公主,又能如何?
且梁二只是逼乱军入帝都,又没有对王爷真个做了什么,若把责任全都归咎于二郎君夫妇,实在没有道理。
当然,更重要的是。
成女史更认同柳福儿所言,想要马干活,又不给马吃草,马不甘心,自然要努力求生。
如今她与娘子皆是在梁家这匹马上,二郎君之所为,也是与她们有利的。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与唐氏讲,不然便是形同背主。
雅兰园里,柑香吓得浑身哆嗦。
她战兢兢与马颖道:“娘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就怕了?”
马颖睨她一眼,道:“你放心,咱们不会待太久。”
“那我先去收拾行李,”柑香大大松了口气,又察觉自己失态,忙露出个讨好的笑。
马颖浅打发柑香出去。
待到屋里安静下来,她才勾起嘴角,低低的笑。
真是有趣极了,这样的梁二让她更想征服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别动手,我自己来
预计的园中赏花,因着梁二的施为,暂时歇了。顶 点 X 23 U S
待到第二天,马颖起身。
柑香抿着薄唇,隐忍的进来。
马颖拢了衣裳,将浓密的发丝甩去背后,道:“怎么了?”
柑香道:“今早没有柴火,我去让人送,结果厨下人说,这两天府里精简,好些东西都少了,就给了一担柴火,一点破时蔬,连跟肉丝都没有。”
马颖勾了勾嘴角,道:“无碍,厨下不是还有些吗,够今早一顿就行。”
柑香眼睛一亮。
马颖微笑,“还不过来伺候洗漱?”
柑香忙放了盆子,投巾帕,给马颖净面。
收拾妥当,马颖对镜而照。
半晌她微微转头,问:“柑香,我美吗?”
柑香点头,道:“娘子丰艳,端雅俏丽,又精通韵律,更有旁人梦寐以求的凝脂肌肤。世人常赞的那位三千宠爱的贵妃美貌,奴却要说,那是娘子晚生,不然就没那位什么事了。”
马颖轻笑,道:“你嘴倒是甜。”
她轻揉腕间,顺手拿了个臂钏戴上。
金灿灿的臂钏卡在薄纱制成的半臂上,与她细腻的肌肤形成明暗两道光泽。
“走吧,”马颖起身,往外走。
柑香忙小碎步的跟上。
正院里,刘氏一边与唐氏闲聊,一边犯愁。
她清楚儿子那脾气。
现在虽然是安抚好了,可要是再看到马颖在跟前晃悠,保不齐哪时就爆发了。
万一真要把人家娘子伤个好歹,她可怎么赔呀。
马颖进门,笑着行礼,道:“伯母,我是来此行的。”
刘氏轻呀了声,心里不由一喜,忙扶她起来道:“怎么这么急呀。”
马颖淡笑,道:“早前就与阿娘说好,要与我去舅家,只是我惦念伯母,故特来拜望。”
“有心了,”刘氏道:“那你阿娘可有派人过来,不然你传书与她,我派人送你去与她汇合?”
马颖眼神一闪。
看来刘氏倒是很迫不及待呀。
她笑了笑,道:“有劳伯母了,阿娘慢我一天启程,此时已差不多该到约定地点。只是老夫人那边……”
“我帮你去说,”刘氏微笑。
马颖一礼,朝唐氏一笑,出了门。
柳福儿与梁二相携而来,刚好与马颖错身。
马颖屈膝一礼,娉婷的远去。
梁二盯着她,紧拧眉头。
柳福儿抬眼,见他不错眼珠,便道:“看到眼睛里去了?”
“啊,”梁二低头,十分迷糊。
柳福儿一笑,摇头道:“你再怎么看,她也不能在这儿丢命,又何必白费力气?”
梁二磨牙,道:“我早晚要给她好看。”
柳福儿淡笑,拉他进屋。
行了礼,刘氏便狠瞪了眼梁二,道:“走吧,去延寿居。”
梁二撇嘴,趁着刘氏和唐氏在前的机会,问豆蔻,“怎么回事?”
豆蔻现在说是畏他如虎也不夸张,当即回道:“马娘子要去舅家,来与夫人辞行。”
“算她识相,”梁二哼了声,嘀咕道。
柳福儿摇摇头,斜眼看唐氏。
见她全然不理自己这边的样子,不由叹气。
从延寿居回来,柳福儿便知,马颖已整装出了梁府。
马颖动作之迅速,倒让柳福儿有些讶异。
想想她这两天所言所行,似乎她此番过来,就是为了要挑起梁家两房的争斗。
可她目的到底为何呢?
柳福儿第一时间便是想到,马家有可能是与某一方势力结盟,借此等行进,削弱梁家的势力。
当晚,梁二归来时,柳福儿将自己的推断讲与他听。
“很有可能,”梁二道:“马家从来都是蛇鼠两端,我派人去打探打探。”
他巴巴凑过来,道:“娘子,姓马的走了,娘子可开心?”
柳福儿看他,道:“你想说什么?”
梁二嘿嘿一笑,大手顺势搭在她肩头,一个用力就把她抱起。
柳福儿哎了一声,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梁二抛上了床榻。
床帐落下,片刻,传来一声丝帛裂开的声音,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轻响。
“疼,”梁二哼唧。
柳福儿娇斥道:“这料子我就一块,就指着靠它过盛夏呢。”
“娘子莫急,明日我就给刘大传书,让他弄些蜀地上好的料子来,保证娘子每天一套,绝不重样,”随着他话音,一片绣着娇艳芍药的肚兜飘然落地。
第二天,照例的给长辈请安,又回院里趴窝。
除开唐氏不冷不热之外,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转眼便到了盛夏,某天,梁二带着一车花花绿绿的布料归来。
瞧他献宝的模样,柳福儿道:“有没有给阿娘送去?”
梁二眨巴下眼。
柳福儿扶额,让赤槿照着花色收拾出适合虞氏和刘氏的,又挑两匹颜色鲜亮的,让拿去东院,余下几匹才送去库房。
梁二问:“这些可够,要不我再让刘大弄点?”
“够了,”柳福儿笑道:“他还挺有办法。”
梁二道:“管大升职了,刘家也跟着沾了光,他现在小日子过得美得很。”
忆起昔日时光,柳福儿勾起嘴角。
梁二借机凑来表功。
自家男人对自己这般上心,柳福儿还是受用的,便抱着他大脑袋,用力亲了下。
梁二不满意,道:“就这样?”
柳福儿睨他,问:“那你要怎样?”
梁二挤眼,一脸坏笑,道:“晚上我再告诉你。”
屋里没人时,柳福儿多少还能放开些,当下揪他前襟,踮脚去捏他脸颊,道:“小样,还敢反了你了。”
这一年多来,柳福儿营养充足,加上镇日的被某人舒筋活血,小笼包早已换成发面大包。
夏日的凉衫本就极薄,略一磨蹭,便有十分清晰的触感。
感觉到胸前的异样,柳福儿赶忙放手。
梁二眼眸一深,两个跨步便奔去门边,轻轻一拨,闩便上了。
柳福儿警惕往后一挪,问:“你要做甚?”
梁二嘿嘿一笑。
柳福儿道:“现在天可还没黑呢。”
梁二才不管那些。
柳福儿拎着裙角,直奔圆桌。
借着桌面,想要逃开。
梁二阻了两圈,觉得烦了,直接从桌上跃了过去,生把柳福儿堵住。
眼见逃脱无望,柳福儿哀叹。
有句话不是说,既然无法逃脱,不如索性面对。
夏天的衣裳实在不够结实,她可不想再毁一套。
梁二不耐烦她慢腾腾,不想才一伸手,柳福儿便警告道:“别动手,我自己来。”
第一百八十章 玉石俱焚还是你死我活
炎热的夏季才将要过,帝都终于有了动静。
尚大率领兵五万,与曾三一起,与南城而出,直奔兴元府。
幸好梁大一早提防,假做屯兵与西,实则将兵力聚集在正南,刚好将尚大拦截。
短兵相接,尚让不敌,只得回撤与城中。
梁大与周将军围困帝都,将捷报送与行宫。
唐皇喜不自禁,直接将梁大与周将军官职升了两级。
接到嘉奖文书,梁大叩谢完天恩,回到营帐,便把诏书放下。
车二看了眼主子,斟酌道:“将军,或许高大侦查有误,从了尚大的也许是王妃娘娘跟前的丫鬟也说不定。”
梁大睨他一眼,摇头不语。
若当真是丫鬟,那泰水哪里去了?
想起唐氏这些时日殷殷的期盼,梁大倒希望被尚大藏于府邸的夫人是泰水。
又几天,边关告急。
治辖幽州的卢龙节度使急报,契丹几个部落纠结一处,几番劫掠,如今已经失了一个郡县。
唐皇大急,急忙召梁帅商议。
梁帅二话没有,立刻请战。
本以为定会立刻准奏,不想唐皇断然拒绝,还道:“卿如今是国之柱石,怎好轻易涉险。”
梁帅无奈,只得举荐手下两员虎将。
这回唐皇倒是准了,但只允三万人马。
梁帅忙道:“契丹人行动迅疾,此乃我等弱势,要想将其拿下,唯有包抄一途,三万人,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唐皇顿了顿,道:“我知卿想除外族之心。我又何尝不想?”
“但此时,帝都尚在乱军之手,阿耶棺椁还无处安放。你要我如何办?”
梁帅垂头不语。
唐皇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说,我只求两位将军能据守就好,待到拿回帝都,再议如何清剿。”
梁帅俯首领命,出了行宫,不由叹气摇头。
崔尚书令得了消息,急忙忙赶来。
见梁帅,忙问:“圣人如何决定?”
梁帅将唐皇的话转述。
崔尚书令揪着胡子,瞪眼道:“如今乱军已被围困,拿下只是时日问题,又何必留那些驻军?”
跟着崔尚书令过来的崔家小郎轻哼道:“分明就是他怕死,想要大军护驾。”
“住嘴,”崔尚书令怒斥一声,转而问梁帅。
“依你看,三万可能防住契丹?”
梁帅摇摇头。
崔尚书令道:“我崔家不济还有些护卫,一并让两位将军带去吧。”
“还没到这步,”梁帅笑道:“我在汴州留了些人手,都是擅长骑射的。待会儿,我传书过去,让他们赶去边关帮忙。”
崔尚书令松了口气,复又感慨的道:“节度使大义,某不及也。”
梁帅笑了笑,与崔尚书令作别。
两日后,梁二收到梁帅传书,忙吩咐整军。
归家之后,他将开赴边关一事告知,刘氏和虞氏皆紧张起来。
待到回了小院,柳福儿细细问过情况,道:“这样一年年反复折腾,实在耗材耗力,要是能让他们自己内斗就好了。”
梁二摇头,道:“他们这些人看似一盘散沙,可真要打起来又特别团结,你这招不成。”
“那怎么办?”
梁二摇头,道:“你脑子好使都想不出来,我就更不行了。”
柳福儿道:“不然我随你过去,看看能不能想些办法。”
梁二呵笑,道:“我倒是想你去,可你觉得婆婆和阿娘会同意吗?”
柳福儿顿时泄气。
梁二摸摸她脑袋,道:“有事我会传信回来,小六会来找你。”
柳福儿无奈点头。
现而今,也只能在这样了。
入夜,柳福儿难得柔顺。
不论梁二什么要求,她都没有条件的满足。
待到第二天清早,柳福儿万分不舍的为他穿上甲胄,道:“凡事多小心,别让我和家里担心。”
梁二握住她手,放到嘴边,轻啄了下,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
刘氏和虞氏一早都起来。
众人送他去门口,梁二咧嘴一笑,看似没心没肺。
虞氏虽然叫着不信严心所说,但心里还是打鼓。
她紧拉着梁二,殷殷叮咛着万事小心。
刘氏眼圈发红,遥送梁二远去,还不舍得回转。
唐氏拢了披帛,柔声的劝,这才把两位长辈劝了回去。
柳福儿望了眼唐氏背影,又盯着已然空荡的街道,轻轻的叹了口气。
梁二的离家,带走家里唯一的热闹。
唐氏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开得分外热闹的花,将信递给丹桂,道:“派人尽快送出去。”
“娘子,”成女史按下信,道:“你当真想好了?”
“这还用想?”
唐氏抿了抿唇,道:“她把我一家骨肉拆散,我难道要不作为?”
成女史道:“娘子,你听我说……”
唐氏抬手,道:“劝我的话,就不要说了。”
她道:“我的心里烧着一团火,要么把她烧死,要么毁了我自己,没有两全。”
成女史叹气,道:“你这么做,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
唐氏笑道:“她一介孤女,我是公主,我碾死她就跟碾死个蚂蚁一般。我会后悔?”
“她是蝼蚁,”成女史道:“可她也是你的妯娌,你莫忘了,郎君曾经说过,不要惹她。”
“可她害死了我阿耶,”唐氏手用力抠着案几,压抑的低吼。
成女史见她这般,便知道劝也无用。
只得由着丹桂把信送走。
西院里,赤槿碎步近前,道:“娘子,丹桂出门了。”
柳福儿挑眉,道:“门房报来的?”
赤槿点头。
柳福儿失笑。
从打梁二发了回狠之后,这府里上下风气顿时一变,而今内院,但凡有个风吹倒动,立时便会有人报来。
柳福儿摇头,道:“也许是阿嫂想要什么东西,让丹桂去买呢。”
她道:“与门房说,自家人不必这般草木皆兵。”
赤槿点头要走。
柳福儿摸摸肚子,道:“嘴里没味,小厨房里还有捻头吗?”
“有,我这就去拿,”赤槿拿来捻头和甜浆。
柳福儿吃了两颗,又觉得似乎没有从前好吃了,便道:“让重槿做点酱猪蹄。”
这回时间有些久,这边没有,重槿特地跑去大厨房,好容易才弄来两只褪好了毛,马上就能下锅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受伤了
浓郁的酱香飘散开来,柳福儿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等。顶 点 X 23 U S
终于等到重槿把猪蹄端来。
她撸了袖子,开动。
重槿在一旁倒浆,眼见着满满一锅猪蹄被柳福儿啃了个精光。
放下最后一块骨头,柳福儿有些遗憾,道:“可惜没有干豆角,不然放里头一炖,那滋味……”
她咂吧下嘴,回忆着那种醇厚韧韧的滋味。
重槿眨巴着眼,暗忖什么角,她怎么没听说过。
差不多一个月的工夫,梁二的平安信终于到了。
周小六不敢耽搁,赶忙送来梁府。
刘氏将信仔仔细细的读了两遍,才拿去给虞氏。
虞氏眯着眼,半天才把信看完,笑道:“好小子,才一到就打了个胜仗。”
柳福儿淡笑的看着两人,即便没有看信,但知道梁二安好,她也放心了。
唐氏轻摇团扇,在三人皆没有留意的片刻,冷睨着。
柳福儿感觉敏锐,立刻转过头。
却见唐氏正浅笑吟吟,一副等着看信的模样。
柳福儿微抿着嘴角,端量她片刻。
唐氏似乎感觉到,转眼看来。
柳福儿忙抱以浅浅的笑,结果换来唐氏一个冷眼。
见她这般,柳福儿反倒放心。
她重又端坐,笑看刘氏和虞氏说话。
唐氏一直忍着,待到回了院子,终于按捺不住,将廊下的盆景皆一一推倒。
瓦砾与黑土泼洒了一地,残破的枝叶也倒在其中。
成女史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见是唐氏所为,便示意丫鬟们收拾了,她赶忙过去扶着进屋。
坐定后,唐氏恨恨捶桌。
丫鬟从外进进来,见气氛不对,便把信悄悄给了丹桂。
丹桂接过,见上面有个暗记,忙道:“娘子,有信了。”
唐氏眼睛一亮,忙起身来接。
匆匆拆开,她抖开信纸细看。
片刻,她露出一点笑意。
成女史凑过去看了两眼,皱眉道:“二郎君受伤了。”
唐氏呵笑,道:“他自己作死,贪功冒进,又能怪得了谁?”
对于梁二,即便知道出主意的不是他,可实施的是他,唐氏对他也还是恨的。
成女史抿了抿嘴。
唐氏将信折好起身。
“娘子,”成女史道:“悬崖勒马吧,马娘子不是善人。无缘无故,她为何大费周章的帮你?”
“我知道,不过那又怎样?”
唐氏呵笑,道:“只要我还活着,她就坐不上梁家长媳的位置。我可是公主,还有梁家的长孙,我怕什么?”
成女史叹气,道:“若郎君知道你这般,你觉得他会如何?”
唐氏一顿,道:“那就别让他知道。”
唐氏径直出了门,直奔正院。
刘氏正心情极好的指挥豆蔻做炒面和捻头。
见唐氏过来,刘氏笑道:“你来得正巧,明天我要送东西去大郎那边,你有什么想要带的,一并捎去。”
唐氏抿起嘴角,眉头轻蹙,道:“阿娘,马娘子来信了。”
刘氏答应了声,随口道:“她可还好?”
唐氏点头,道:“她舅家有人在朝堂任职,听说了些事情,她有些担心,写来信询问。”
刘氏呀了声,转过脸。
看到唐氏眼圈微红,心顿时提了起来。
唐氏将信递上。
刘氏急忙打开来看,没等看完,她就捂着胸口,险些晕厥。
“阿娘,”唐氏唬了一跳,急忙搀扶住她。
刘氏手脚发软的被她弄去榻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重又看了一遍,眼泪已遍布脸颊。
唐氏低唤着刘氏,道:“阿娘,边关离京都也有千里,误传也有可能。况且,咱们不是都已经收到二郎的平安信了吗?”
她用力点头,道:“没错,肯定是误传。”
刘氏抹了把眼泪,道:“大抵是真的。”
她道:“这孩子跟他阿耶一个德行,打起仗来那是一门心思的杀敌,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家。”
“突然写信回来,八成就是怕咱们知道了担心,特地安抚的。”
“不过,他能写信,大抵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刘氏抽了帕子,把眼泪擦干,道:“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没得还让旁人跟着担心。”
“我晓得,”唐氏知趣的告退。
刘氏等唐氏走远,才捂着眼睛,低低的啜泣。
傍晚时,她谎称身体不适,没有去延寿居。
虞氏有些挂心,便让麦香过来,问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
刘氏哭了一个下午,眼睛肿得像两个烂桃子,哪里敢让麦香看见,便让豆蔻应对,说自己并无大碍,已经喝了安神茶睡下了。
麦香便也就这么回禀。
虞氏听说无碍,便也就没放在心上。
不想当天晚上,刘氏就当真病倒了,人也烧得糊涂了。
豆蔻吓得不行,忙去请郎中,又敲开东院的门,请唐氏过来。
唐氏没想到刘氏竟然这么脆弱,眼见亲如母女的婆母病得满嘴胡话,人事不省,唐氏心里也不好受。
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想想出嫁前在家中与阿耶欢笑妍妍的情形,她又冷下心肠。
天明时,虞氏知道刘氏病得严重,顿时坐不住了。
她急忙忙赶来正院,正听到里间唐氏劝慰才刚清醒些的刘氏。
虞氏微微点头,暗道到底是长媳,说话做事都甚为稳妥。
丫鬟撩起帘子,虞氏正要进去,就听到唐氏道:“阿娘,行军打仗,负些小伤,在所难免,二郎底子一向极好,养养便好了。”
虞氏表情微变,忙示意丫鬟把帘子落下。
刘氏叹息一声,道:“边关苦寒,二郎又素来大咧,如何能照顾好自己。”
唐氏笑道:“这也容易。”
她道:“我们备好了东西,着人送去就是,你若不放心,再带上两个仔细贴心的。想来不用多久,二郎便会好了。”
刘氏心里一动,张嘴叫豆蔻。
虞氏皱眉,撩了帘子进屋,道:“边关重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发生意外,又岂是旁人能随意出入的?”
刘氏低唤了声阿娘,试图想要坐起。
“你好生躺着,”虞氏按住她道:“二郎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命人多备几车药材,让周都尉尽快着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