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6章 就是鹤衣
他看着南烟小心翼翼的样子,柔声道:“吓坏了吧?”
南烟原本一直强撑着。
可一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一串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落到了手中的汤盅里,她轻声说道:“皇上胸口的伤,原本就是妾的一块心病,刚刚那样,妾真的,真的好怕。”
“……”
“皇上,妾知道叶诤对皇上有多重要。”
“……”
“可是,皇上也该知道,你对妾有多重要。”
“……”
“如果再跟上次一样来一次,皇上如何,妾不知道,但妾怕是真的受不了了。”
祝烽看着她,伸手轻轻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过去,他的手掌总是粗糙而温暖,给人一种蕴含着无比力量的感觉,可这一次,他又像是之前重伤时一样,手指冰冷,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就像接触到了一个冰块。
南烟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祝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聚集一点力量,然后说道:“朕知道。”
“……”
“你放心,朕没事。”
“……”
“一口血罢了,这一点伤,这一点伤……朕没有熬不过去的。”
虽然,只是一点伤。
虽然,只是吐了一口血。
可南烟知道,真正伤到他的,不是这些。
而是叶诤的死。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虽然祝烽现在看上去病弱无力,可是,叶诤的死,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从今天,他还在马车上,就突然下旨让小顺子去大理寺,着阮恒舟立刻逮捕鹤衣这件事,能看得出来。
一句话便让大理寺卿到太子府拘拿当朝首辅,这种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
叶诤跟别人不同。
甚至,跟她司南烟都不同。
失去叶诤,对祝烽来说,绝不仅是失去一个臣子,一个普通的跟班那么简单,就像新晴一样,那是硬生生的将祝烽的一段人生血淋淋的给他挖走。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叶诤讨回公道,为他报仇雪恨。
只是——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叶诤怎么会死,甚至祝烽为什么会在事后第一时间拘拿鹤衣?
南烟的脑子里有无数的疑惑。
但现在祝烽这个样子,她又不知该不该问。
不过,祝烽倒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伸手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南烟生怕他剧烈咳嗽又动了旧伤,急忙帮他拍着后背顺气,祝烽喘了两下,然后说道:“你放心吧,朕不会在这种小伤面前倒下。朕倒下之前,会为太子铺好他的路,会看着汉王成器,会看着我们的女儿幸福的长大……”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更会为叶诤讨还他的公道!”
南烟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改为他抹后背顺气,轻轻说道:“那,皇上让大理寺的人拘拿鹤衣,又是为什么?”
“……”
“难道,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祝烽的眼神更深,也更冷了一些。
他沉沉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
“但朕,早就应该把他拘起来了。”
南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早就应该”?难道说,这一次拘拿鹤衣,还不止是叶诤的事?
她的心里隐藏的一点不安在这个时候变得愈发的剧烈了起来,连抹着祝烽后背的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轻声说道:“皇上说的,是不是那一年,妾随皇上巡幸沙州卫的时候,鹤衣提前给妾的那一瓶解毒丹药?”
祝烽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还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
“……”
“叶诤中毒,当时朝中并没有人知道,皇上也只是知道他受伤而已。可是,远在京城的鹤衣,却能在妾跟随皇上出行的时候,就准备好解毒丹,而且,还是恰恰能解叶诤身上所中之毒的。”
“……”
“这件事,一直搁在妾的心里。”
祝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这件事,也一直在朕心里。”
“……”
“不过,朕没有立刻拘拿他,因为朕……还不能相信。”
“……”
“当初是他来到朕的燕王府,主动辅佐朕,靖难之役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出谋划策,若没有他,即便朕能够登基,也不可能那么顺利,那么快。”
“……”
“那个时候,除了叶诤,他是朕最相信的人。”
“……”
“而在朕登基之后,他担任中书左丞,已经是朝中首辅,朕想象不到,他如果背地里要谋划,到底想要图谋什么。”
“……”
“所以,朕一直没动他,只是给了他一点冷遇,希望他能明白朕的心思,主动坦白,为什么他会在知晓沙州卫的事情之前就准备好叶诤的解毒药。”
南烟轻声道:“但他,一直没有。”
“不错。”
“所以,皇上这一次拘拿他……?”
“不,还不止是这两件事。”
“还不止?”
南烟惊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祝烽:“还有什么事吗?”
祝烽转头看向她,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南烟生怕他喘不过气来,急忙用力的帮他抹了几把后背,祝烽摇摇头,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然后慢慢说道;“你还记得两年前,成钧出生的那个晚上吗?”
“啊?”
南烟不知他怎的提起那一夜。
急忙点头:“妾当然记得。那天晚上,皇上带着群臣去了大祀坛,而妾留在后宫生下了成钧。”
“……”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记得,那一次朕去大祀坛,是为了做什么?”
南烟道:“皇上是为了铲除成国公的势力。”
“不错,”
祝烽说道:“那天晚上的局,就是为了吴应求而设,只可惜,宫里宫外都安置好了,最后,却没能活捉吴应求。”
提起这件事,南烟也想起来,说道:“那天晚上,有一个人突然冲进重重包围的大祀坛,把原本已经被困瓮中的吴应求救走——”
说到这里,她突然僵了一下。
然后抬头看向祝烽,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祝烽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的点头。
“就是鹤衣。”(未完待续)
第2937章 请朕三思,切勿伤了他
祝烽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的点头。
“就是鹤衣。”
“……!”
南烟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有些不敢相信,低下头去想了半天,又抬起头来,像是极力争辩,像是想要说服祝烽,想要击碎这个令人心痛的事实。
她说道:“有证据证明是他吗?”
“……”
“后来,不是没有找到这个人吗?”
“……”
“后来,也只是找到吴应求的尸体而已,并没有人能证明,救走人的就是鹤衣,不是吗?”
祝烽看着她,感觉到她心里痛得厉害。
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
祝烽喘了几口,才慢慢说道:“那个刺客出入的小门,平时都关着,知道的人不多。”
“……”
“大祀坛修建的时候,图纸只有几个人能看见,包括朕,当然,也包括鹤衣。”
“……”
“而那一天,鹤衣没有到大祀坛。”
南烟的眉头又是一拧。
她想了想,急忙说道:“妾如果没记错,后来好像过问过这件事,鹤衣是去了别的地方,不是吗?”
“是。他说,他去了温家。”
“……”
“也就是我们从玉门关带回来的那爷仨,他说,因为要督造金缕玉衣,他经常去温家找那一家人了解金缕玉衣的详情,那一天,也是如此。”
“那,还有什么问题?他不可能分身啊。”
祝烽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极力争辩,好像生怕有什么事实证明动手的就是鹤衣,那种心思,其实他也明白,甚至,连他也有那样的心思,所以在查的时候,他并没有让人仔细去盘问。
就是怕,会查问出不堪的真相。
祝烽说道:“原本,朕也是这么想的。”
“……”
“可是,几个月前——也就是叶诤跟许世风,还有冉小玉一起南下,到了江南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突然给朕上了一封密折。”
“什么?密折?”
“是,这件事,朕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叶诤的密折,那上面写了什么?”
祝烽道:“叶诤在密折上告诉朕,其实那一天,他也去了温家,可是根本没有在温家见到鹤衣。”
“什么?!”
“他说,后来他也当面问过鹤衣,而鹤衣只说,他原本拿了图纸要去温家的,可在半路上又遇到了一点事,就没去。”
“……”
“但是,叶诤再问他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敷衍过去。”
“……”
“叶诤,也没有追问下去。”
“……”
“他不想追问,大概,也是怕追问出什么不堪的真相。毕竟对鹤衣的信任,他比朕,更甚。”
南烟整个人都在发抖。
祝烽接着说道:“这件事,他原本也一直瞒着,没有上报。可是,在南下之后没多久,却突然上了那封密折告诉朕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
南烟颤抖着说道:“他在南方,遇到了什么,或者说,查出了什么,也许跟鹤衣有关的事。”
“……不错。”
祝烽脸色沉凝,说道:“那,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包庇他,否则,可能酝酿出更大的祸事。所以,给朕上了那封密折。”
“……”
“但即便如此,他在密折上还是说,或许其中有误会,或许,鹤衣有不得已的苦衷。”
“……”
“请朕三思,切勿伤了他。”
说到这里,祝烽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何必用他说。”
“……”
“朕的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
“若朕心里没想要保全他,早在沙州卫解毒丹那件事之后,朕就应该把鹤衣下入大牢,让他老老实实的交代,若是这样,也就不会出现后来大祀坛的事,叶诤不会受伤,更不会有这一次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红了。
南烟的眼睛也红了。
但,不只是因为痛苦,也不知是因为难受。
更是因为不敢置信。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会跟鹤衣有关,甚至,真的是他下手。
想起来,那天晚上只有自己是留在宫中的,对于大祀坛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在后来祝烽他们告诉了她。
她也只是听他们转述,才知道在那一夜,原本被有重兵把守,应该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大祀坛里,竟然突然闯入了一骑人马,救走了已经穷途末路的吴应求。
而且,这个人在出现之前,先以弓箭射伤了叶诤。
因为叶诤受伤,祝烽心神大乱,才给了这个人可趁之机,当时他们其实都怀疑过,下手的这个人非常了解祝烽,至少,他了解叶诤在祝烽心中的地位,才会一击即中。
再回想起叶诤去沙州卫戍守,也是受伤,中毒。
这件事,引得祝烽御驾亲自前往沙州卫处理热月弯的沙匪一事,而且,几乎折在那里。
想到这里,南烟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一直觉得,叶诤做事有些浮躁,当然是因为年纪小,而且从来祝烽对他都有些娇宠,比起别的手下的人,叶诤一直享有了太多来自祝烽给他的特权。
可是,也未免太焦躁了些,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在重要的职责上受伤,引得祝烽心神不宁。
现在,南烟突然有点明白过来。
不是叶诤焦躁,不是他没用。
而是要对付祝烽的人,根本从头到尾就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哪怕他防了一次,防了两次,却防不过后面的成百上千次,背后的人有心要伤他,那以他所处的位置和所做的事,怎么样都能找到机会下手!
而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正对祝烽的一次致命打击。
南烟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对祝烽打击,更重要的是——鹤衣!
她对这个人,说了解,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甚至当年祝烽杀入金陵城,血洗皇城的时候,是在他的劝谏下才留了手,自己也保住了这条命;说不了解,是因为这个人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一副超然世外的神态,仿佛很好相处,可仔细一想,跟他认识那么久了,可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未完待续)
第2938章 鹤衣的供词
她对这个人,说了解,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甚至当年祝烽杀入金陵城,血洗皇城的时候,是在他的劝谏下才留了手,自己也保住了这条命;说不了解,是因为这个人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一副超然世外的神态,仿佛很好相处,可仔细一想,跟他认识那么久了,可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得到祝烽的重用成为中书省左丞,对他而言好像是意料之中。
成为内阁首辅,他没有喜形于色。
被祝烽冷遇,他从来没有露出过失落,或者不快的样子。
甚至,顾亭秋替代他成为了内阁首辅,他好像也没有显得失落,反倒在之前祝烽遇刺重伤昏迷的时候,又一次献策,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而现在,回忆起之前叶诤经历的种种,南烟更是不敢相信。
她还能记起,鹤衣跟叶诤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随意玩笑,叶诤在他面前吆五喝六,而他又总是一副纵容,甚至有些宠溺的样子。
两个人,明明那么好。
难道,叶诤这一路的伤痛,都是他给的?
那,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那瓶解毒丹?
如果不是他,解毒丹哪里来的?他又怎么会未卜先知的知道叶诤会中那样的毒?
一瞬间,太多的疑惑和不解,甚至让人心碎的猜测涌上心头,南烟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这时,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的揉了一下南烟的眉间。
是祝烽。
他的大拇指粗糙却有力,轻轻抚过眉心的时候,似乎是要把南烟眉间的悬针纹抚平,柔声说道:“事情已经出了,就不要想了。”
“……”
这个时候,他反倒来安慰自己。
而且,他现在这个动作,分明是南烟过去经常做的。
这一刻,看着他苍白无神的脸庞,南烟只觉得心痛如绞,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说道:“妾不想,皇上也不要多想。”
祝烽垂下眼睑,说道:“朕,当然不多想。”
“……”
“只是将他拘拿起来而已,什么都还没有问出来,多想无益。”
“……”
“而且,现在朕能想的,也只有一件事。”
南烟看着他低垂的眼瞳,虽然此刻,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可是,眼中无比坚韧的意志,却是丝毫不改。南烟知道,那才是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大的阻碍,都会排除万难去做成自己想做的事的祝烽。
这才是真的他!
他要想的,也没有别的事。
就只有一件——为叶诤报仇!
南烟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既然如此,那皇上就先不要多想,等大理寺那边把事情问清楚了,案卷交上来了,皇上再烦心不迟。”
“……嗯。”
“那皇上,妾让汪白芷过来看看?”
“不必了,”
祝烽摆了摆手:“朕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
看着他这样,南烟虽然担心,但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叶诤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也许刚刚那口血,就只是急怒攻心所致,他不想见其他人,那就暂时不见吧。
南烟轻声道:“那,皇上再睡一会儿?”
祝烽沉默了一下,仍旧摇头。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的苍白消瘦,眼睫垂下的时候,南烟甚至看到,他的睫毛间沾染了一星半点晶莹的东西。
是泪。
祝烽,不能允许自己落泪。
可是,人就是人,有一些东西在生命里,是抗拒不了的。
祝烽可以管住自己不要大放悲声,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必须要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这一点的眼泪,大概也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流露出的悲伤。
“皇上……”
南烟轻轻的唤他,而祝烽,只是靠坐在床头。
睫毛微颤,那一点泪水僵持了许久,终于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
可是,就像是一滴雨水落入干涸的土地,很快便消失不见,祝烽也只允许自己落下这一滴泪,剩下的更多的悲伤,就像是干涸的土地下面燃烧的熔浆,哪怕再是沸腾,祝烽也不能允许自己表露出一丝一毫来。
南烟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满腹的辛酸。
可这个时候,她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坐在他的身边,静静的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
整个永和宫都安安静静的,而南烟靠在祝烽的肩头,听着他沉重的,带着无形痛楚的呼吸和心跳,都不知这样的刑期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福走到门口,轻声道:“皇上……?娘娘?”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担心人已经睡了。
可一听到他的声音,祝烽原本眯着的双眼立刻睁开,此刻,里面闪烁的已经是冷静而清醒的目光。他说道:“进来。”
南烟也立刻直起身来。
她站到了床边,只见听福从外面走进来,跪下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启禀皇上,娘娘,大理寺卿阮大人觐见。”
照理,皇帝接见大臣是不应该在后宫的,怎么样都应该去御书房。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祝烽立刻道:“让他进来。”
“是。”
听福退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阮恒舟走了进来。
阮恒舟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份文书,走到屋子中央便不敢再往前,只对着床上的祝烽和站在一旁的南烟跪下叩拜道;“微臣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起来。”
祝烽再跟他说话的时候,口吻中已经没有丝毫的虚弱,反倒带着一点冰冷的,甚至有些锋利的冷意,如同一把出鞘的剑一样。
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沉沉的杀意。
南烟站在一旁,不由得握紧了满是冷汗的手,她几乎毫不怀疑,只要鹤衣的审问结果有一点问题,祝烽会毫不犹豫的为叶诤报仇祭出第一刀!
他问道:“鹤衣已经过堂了,问出什么了吗?”
阮恒舟低着头,双手将手中的文书奉上,听福急忙走过去拿了,转身奉到了祝烽的面前。
祝烽微微蹙眉,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
顿时,南烟看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2939章 用刑吧
顿时,南烟看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上面写了什么?
南烟想问,又不敢问,毕竟现在是皇帝在跟大臣商议,她即便在场,也没有随便开口的权力,只能按捺着心里的好奇,只看着祝烽的表情。
只见他沉着脸,说是有怒意,却好像并没有勃然大怒,可是,文书上的东西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或者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祝烽沉声说道:“这就是他的问卷?”
阮恒舟低着头,轻声说道:“是。”
祝烽抬头看向他,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恒舟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小心翼翼的说道:“鹤衣大人进入了大理寺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言,不管下官,还有下官的同僚们如何发问,他都一言不发。”
南烟在一旁听着,惊了一下。
一言不发?
难道说,这文书上,空无一字?
而祝烽听了阮恒舟的话,沉默了一下,说道:“没有动刑?”
阮恒舟白了脸,轻声说道:“皇上的旨意,不是只是让请鹤衣大人到大理寺过堂问话吗?这,并没有用刑的吩咐。”
“……”
祝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阮恒舟接着说道:“而且,直到现在,没有苦主,没有原告,也没有在鹤衣大人身上找到任何罪责……所以,微臣等不能轻易用刑。”
这倒是真的。
哪怕,他提前给了南烟叶诤中毒所需的解毒丹,可这是救人,不是害人;在大祀坛救走吴应求,虽然前后对得上,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事情又过去两年了,根本没有办法定他的罪。
大理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一个官员上刑。
哪怕,是皇帝下旨批示拘拿的。
阮恒舟最后低着头,轻声说道:“大理寺,不能无缘无故的对官员用刑。”
“……”
祝烽沉默了许久,然后长吐了一口气。
“嗯。”
说完,又拿起手中那份文书,轻轻的晃了一下,道:“所以,只是普通的过堂问话,他什么都不说?”
南烟在一旁,看见他晃动一下的时候,文书上好像并非空无一字。
好像,有一行文字。
“是。”
阮恒舟低着头,说道:“鹤衣大人进了大理寺之后,面对微臣的询问,他始终什么话都没说。最后,微臣说要上报皇上的时候,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
“他说——皇上想的,就是他做的。”
南烟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也才看清,在祝烽手上的那份文书上,的确就写着这么一句话。
鹤衣从被拘拿,到大理寺过堂问话,直到现在,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皇上想的,就是他做的。
所以,他是在承认,祝烽和自己猜测他所做的那些事情,的确,真的,他都做了?!
南烟的心都沉了下去。
而祝烽拧着眉毛,看着跪在面前的阮恒舟,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文书上所写的那句话,脸色阴沉得就像此刻外面的天空。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这一刻,连南烟,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鹤衣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官,照理来说,官字两个口,这样的官场中人是什么瞎编的话都能说得出来的,况且鹤衣,他的舌灿莲花,哪怕自己没有见识过,只想一想他当年能孤身进入燕王府,说动祝烽发动靖难之役,就可以想见。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用任何话来为自己洗脱罪名。
反倒,这句话,是在完全不能定他的罪的情况下,就自己认罪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那些事情,真的都是他做的,他们所做的那些不堪猜测,难道都是真的?
南烟只觉得胸口憋闷得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胸口,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祝烽也伸手,捂住了他的胸口。
他的胸前,还有旧伤。
这句话,连自己听着都大受打击,更何况是他?
南烟轻声道:“皇上……?”
可她的话刚出口,祝烽立刻抬起手来,像是阻止她说下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阮恒舟说道:“他现在人呢?”
阮恒舟低着头说道:“原本,下官将他带到大理寺过堂,若没有其他的事,问完话之后是要送鹤衣大人回府,当然,得让人看着他;可是,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微臣就不敢让他离开了。”
“……”
“他自己,也没有离开,现在还在大理寺。”
“好……”
祝烽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虽然说这个字的时候,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跟“好”相关的表情。
但是,也没有勃然大怒。
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手上那份文书里所写的那句话。
然后说道:“不必送他回去了,直接押入大牢。”
说完,顿了一下。
接着道:“用刑吧。”
“……?!”
“……?!”
南烟和阮恒舟都大惊失色。
虽然平时,对于皇帝交代的事,哪怕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的就到太子府去拘拿当朝首辅,阮恒舟都毫无怨言的直接做了,可这件事,他却迟疑了。
轻声说道:“皇上,皇上三思……”
“……”
“鹤衣大人乃是皇上的近臣,而且一无原告,二无苦主,只是拘他到大理寺过堂问话,还算合情合理,但若要下狱用刑,这——这,这不合理,更不合法!”
祝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一般这个时候,就是皇帝要发怒的时候。
可是,他的眼中并没有露出太过愤怒的神情,只是重新打量了一下阮恒舟,南烟在一旁,也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阮恒舟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是因为太子杖杀了葛云礼,才临时落到他头上,一般人在这个时候,为了坐稳这个位置,对上级的命令应该是言听计从的。
可他,居然在这件大事上劝谏皇帝……
祝烽沉默了一下,说道:“怎么,朕的话,你不听?”
阮恒舟道:“微臣不敢。只是,大理寺掌管刑狱,需要慎之又慎。否则,法理一乱,天下就乱了。”(未完待续)
第2940章 叶诤是苦主,朕是原告
阮恒舟道:“微臣不敢。只是,大理寺掌管刑狱,需要慎之又慎。否则,法理一乱,天下就乱了。”
“……”
这话,倒是让南烟有些震惊。
要知道,朝中的官员出事,身为同僚要么是替鹤衣求情,要么是趁机踩上一脚,谁知阮恒舟的一番话与鹤衣毫无关系。
他关心的只是这个国家的法度,大理寺的所作所为,是否合理合法。
倒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祝烽也有点意外地看了阮恒舟一眼,眼神中透着一点淡淡的欣赏之意,但随即,这一点欣赏便被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阴沉卷走,一丝不剩。
他冷冷说道:“没有苦主,没有原告,所以鹤衣便没有罪责?”
“……”
“那朕要说,叶诤是苦主,朕是原告,他可有罪责?”
“……”
“他谋反,要你们大理寺去彻查,该不该用刑!?”
听到这两句话,阮恒舟大惊失色。
他沉声道:“叶大人?皇上是说叶大人——?”
眼看着祝烽的眼睛红了起来,南烟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叶大人遭人杀害了。”
“啊?!”
阮恒舟如遭雷击一般,僵在了那里。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祝烽命令他拘拿鹤衣过堂审问的意义。
叶诤居然死了!
这件事还跟鹤衣有关?!
回想起鹤衣在大理寺,面对他们的审问始终不发一语,及至最后说的那句话,阮恒舟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过了电一样。
难道真的是他……?
祝烽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的眼中到底是愤怒,还是冷酷的情绪。
只淡淡说道:“现在拿不拿人?用不用刑?”
阮恒舟立刻跪直身子,对着祝烽重重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微臣明白,微臣立刻就去办!”
祝烽摆了摆手。
阮恒舟起身,对着他们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南烟站在祝烽的身后,听完了他的话,她的心情也沉重无比,等到阮恒舟走出永和宫,她小心的走过去自己亲自关上了大门,然后走回到祝烽身边。
就看见他有些恹恹的躺在床头,眼睛也闭了起来。
“皇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皇上真的相信,是鹤衣做的?”
“你不信?”
“……”
南烟犹豫了一会儿,虽然知道叶诤的死对祝烽的打击很大,这个时候的他,虽然看上去还是平静,但从他坚持要对鹤衣用刑这件事就已经能看出来,他已经在暴怒,或者说,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忤逆他的话,都可能引起他的暴怒。
但,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需要有人说话。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妾认为,若真的是他做的,以鹤衣的个性,一定会承认。”
祝烽闭着眼睛道:“他说的那句话,你还不认为就是承认?”
“……”
“朕怎么想的,他就是怎么做的。”
“……”
“以他的个性,做了什么会承认;以他的能力,也完全能猜得出来,朕为什么让大理寺的人去拘拿他。”
“……”
这一下,南烟哑了。
的确,鹤衣也不傻,以他身为内阁首辅的身份,在祝烽巡幸沙州卫回来之后就被冷遇,怎么可能猜不到是他给自己的那一瓶解毒丹的问题,但他什么都没解释。
后来,是大祀坛上救走吴应求。
这件事,除了他,也的确想不到第二个人还能有那样的本事。
最后,是叶诤的死……
他的一言不发和最后这句话,完全不足以成为他为自己辩驳的行为,却反倒会加深皇帝对他的怀疑。
他,不可能不知道。
“皇上……”
南烟只觉得心乱如麻,看着祝烽,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祝烽睁开眼,看了看她。
只见她站在床前,一脸凝重。
显然,对鹤衣用刑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也正是因为这样——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抬起手来对着她,南烟急忙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祝烽的手还有些发凉,而祝烽捏了一下她的手指,闭上眼睛,像是非常疲惫似得说道:“等到给他用了刑之后,你就知道了。”
“……”
南烟微微蹙眉。
知道什么?
什么,是必须要给鹤衣用刑之后才能知道的?
难道,用刑之后,真的能从鹤衣的嘴里掏出什么来?
她不明白,但圣旨已经下了,到这个地步,当然是没有办法再挽回;而且,以祝烽之前对鹤衣还算包容的态度,若不到这样必须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的对鹤衣用刑的。
于是轻声道:“是。”
祝烽又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闭上眼睛睡去。
虽然头一天,贵妃让太子当中宣布是自己身体不适,皇上送她回宫休息,可是,众人都看到了,席间是皇帝脸色大变,突然离去,而且后来,宴席还没完毕,大理寺的人又突然闯入太子府,当中拘拿了内阁首辅鹤衣,这两件事,直接在整个朝堂上投下了两块巨石,一时间掀起了千层浪。
一部分人认为,鹤衣既然有谋反之嫌,那就应该尽快明正典刑;而另一部分人,也就像最初的阮恒舟一样,认为鹤衣谋反既无证据,也没有确凿的罪行,而且他身为内阁首辅,这些年来一直鞠躬尽瘁,为朝廷殚精竭虑,希望皇帝能念在他劳苦功高,将他释放。
而这一切的恳求,祝烽都置之不理。
接连三天,鹤衣在大理寺被用刑,但每一次,大理寺交上来的文书上,都空空如也。
除了那天的那句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这一下,不仅是满朝文武,连太子都有些绷不住了。
他站在御书房,面对着面色阴沉,一脸沉郁的祝烽,轻声说道:“皇上,鹤衣大人身为内阁首辅,皇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他拘拿,又投入大牢用刑,舆情不利啊。”
祝烽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正在这时,小顺子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到。”
祝烽点了点头,就看见南烟慢慢从外面走了进来,太子立刻对着她行礼。
南烟说道:“太子也是来为鹤衣求情的?”(未完待续)
第2941章 敌人是谁?
南烟说道:“太子也是来为鹤衣求情的?”
“也?”
听到这个字,祝成轩的眼睛亮了一下,说道:“贵妃娘娘也是……?”
听到这话,祝烽看了南烟一眼。
南烟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是前朝的事,后宫不能干政,本宫不敢多过问。只是听说,最近众多大臣都来求过情了。”
“……”
听到这话,祝成轩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祝烽。
轻声说道:“可见,这是人心所向啊。”
祝烽原本脸上没什么喜怒,突然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说道:“怎么,人心所向,所以太子认为,朕的所作所为是悖逆人心的?”
祝成轩原本也是大着胆子说出的这话,果然激起了祝烽的怒意,他急忙说道:“儿臣不敢。”
“不敢?”
祝烽冷笑了一声:“你连人心所向这几个字都说得出来,你怎么想的,难道朕还猜不到?”
“……”
“如今,倒是你顺了人心了。”
“……”
“是不是接下来,朕就该顺应人心,让位给你了?”如果说刚刚,他的怒意还只是让祝成轩不安,这句话,就足以让身为太子的祝成轩魂飞魄散。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磕头道:“父皇恕罪,儿臣绝无此意,父皇恕罪!”
“哼!”
南烟已经走到了祝烽的桌案边,看着太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孩子这样了。说实话,虽然同样是亲生儿子,可读多一点史书,听多一点故事就知道,没有几个皇帝会真的喜欢“太子”,毕竟,面对一个日日等着自己一归天就接手自己一切的继承者,那种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所以,历朝历代的太子,哪怕已经登上了太子之位,都活得战战兢兢。
之前一段时间,父子两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现在,成为太子之后,祝成轩也不能不小心翼翼,一句话不对,就可能真的是灭顶之灾。
看到他现在这样,南烟于心不忍。
轻声劝道:“皇上,太子殿下绝没有这样的心思,皇上不要委屈了他。”
祝烽瞪了她一眼。
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摆摆手:“滚吧!”
祝成轩原本是为了给鹤衣求情而来,还有很多话没说,可这个时候,听见皇帝这么说,加上站在一旁的贵妃又给他递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惹恼皇帝,没办法,只能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等到他出去了,南烟才走到祝烽的身边。
柔声道:“皇上又忘了汪白芷的叮嘱?不能动怒啊。”
说着,将手中的一碗参茶放到了桌上他的手边。
祝烽还有些余怒未消的:“那你还帮他说话?”
南烟笑道:“妾不帮太子说话,那他还要杵在这里,岂不是继续惹皇上生气?”
“……”
“妾是为了不让皇上再动怒啊。”
“哼!”
虽然知道她这话只是在哄自己,但祝烽也没有要再发作的意思,刚刚只是动了一下怒,就感觉胸口憋闷的很,隐隐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钝痛,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钝刀从里面割着自己的心。
就在他闭上眼睛养神的时候,感觉到南烟又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也没有睁开眼。
这个世上,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在自己全无知觉的时候靠近自己,却不让自己产生敌意的,大概,也就只剩下南烟了。
一只小手伸过来,抚在了他的胸口,轻轻的揉着。
在帮他顺气。
也不知她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虽然只是揉了两下,但祝烽胸口憋闷的地方好像真的被她揉散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南烟轻声说道:“鹤衣一直不开口,皇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祝烽沉默了一下,慢慢吐出了一句话——
“事情出在哪里,当然就要去哪里解决。”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说得南烟的心都沉了一下。
其实,这句话对南烟来说,不算意外。
应该说,从在太子府上看到许世风寄来的那封书信之后,她的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这个预感,叶诤是死在江南的,而许世风在书信上又写得清清楚楚,他们是为了探查民乱背后的源头,而源头,极有可能出自星罗湖。
所以——
南烟轻声说道:“皇上要去星罗湖?”
祝烽仍旧闭目养神。
道:“不错。”
说完这句话,才抬头看了南烟一眼,明显看到了她眼中的迟疑和不安,他说道:“朕知道你不想朕去,可你也该知道,朕是非去不可的。”
“……”
听到这句话,南烟苦笑了一声。
这,大概也就是她看到书信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可这几天,不管祝烽做什么,也不管前朝后宫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开口劝过一个字的原因。
若是别的人,若是别的事,她都会劝。
可叶诤……不行。
或许别人只知道叶诤从小跟在祝烽身边,是他的心腹,不能更明白叶诤在祝烽心中的特殊地位,可她,又怎么能不明白?
南烟迟疑了一会儿,又轻声问道:“皇上……要动兵?”
祝烽说道:“早几年前就该动兵了。”
“……”
“那个时候,是因为时机不成熟。”
“……”
“后来,又是迁都,又是老七造反,还有沙州卫,罕东卫,西域……这一桩桩一件件,也让朕无暇去管那边。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能收拾,只要他们一天不闹事,就多给他们一天的时间。”
“……”
“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用力的咬紧了牙。
南烟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当然记得当初在星罗湖上发生的事,事实上,祝烽当时已经派兵占领了两处狼牙岛,准备对天罡连环坞的水匪发动进攻。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自己却被阿日斯兰劫走了。
因为这,祝烽才放弃了继续在星罗湖用兵。
后来,那两处狼牙岛又被那些水匪夺了回去,这一次如果真的要用兵,显然是还要大费一番周折的。
但最重要的是——
敌人是谁,他们弄清楚了吗?(未完待续)
第2942章 南边还有一个人
但最重要的是——
敌人是谁,他们弄清楚了吗?
听到南烟的这句话,祝烽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要跟朕说什么?”
南烟道:“妾记得,当年去到星罗湖,在皇陵观的时候,那位上善师曾经告诉过妾,关于星罗湖,关于天罡连环坞的来历。那是高皇帝建国之后,与他敌对的一股势力残留下来的人马,因为星罗湖特殊的地理环境,加上建国之初,国力不强,高皇帝需要应对内外许多的大事,所以,没有再进一步出兵歼灭他们,以至于,星罗湖成为了地图上都无法标注的一个神秘地域。”
祝烽道:“嗯。”
南烟道:“可是这些年来,他们几乎都没有动静。”
“……”
“上一次,皇上带着妾过去,也是因为阿日斯兰去了那里。若非如此,天罡连环坞的水匪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威胁。”
“嗯。”
“可为什么现在,他们反倒开始动作。”
“……”
“而且,按照许大将军信上所说,连江南的民乱,源头都在他们。”
“……”
“为什么当初他们不闹事,却在皇上登基,一切都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反倒开始闹事了?”
祝烽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一只手放到桌上,像是无意识的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安静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南烟,说道:“你觉得,为什么?”
“……”
不知为什么,对上祝烽的眼神,听到他这么问的时候,南烟的心突然乱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避开了祝烽的目光。
“妾,妾不知道。”
“……”
祝烽看了她一会儿。
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好像刚刚那个问题,就只是他随口一问罢了。
他说道:“无妨,不知道,就去查。”
“……”
“查清楚了,就知道了。”
“……”
“朕要对星罗湖用兵,本来也需要先查证清楚,不管是跟谁打仗,怎么打仗,知己知彼才是战争胜利的前决条件。”
南烟迟疑了一下,又抬眼看向他:“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去?”
祝烽说道:“等京城这边的事情安置妥当,朕就出发。”
“……”
“太子已经长大了,自然还是让他监国。你的舅父,朕也更放心一点。”
“……”
“北边还需要再加派人马,免得倓国的人知道了我们这里的动向,又往长城壕调兵,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地方,不能再丢了。”
南烟静静的听着他的安排。
原以为,去了罕东卫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不必再离开京城,加上祝烽之前遇刺,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却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了叶诤这件事,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而祝烽,倒是非常的清醒。
尽管愤怒,但他没有因为叶诤的死而失去理智,相反,在最初的碎心之痛之后,他反倒让自己更加冷静的处理一切。
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是没有任何人能劝阻的。
他必定要为叶诤讨还这个公道。
听到他说完了一切,连日本国那边如果有消息传回来应该如何应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南烟始终没有在他的安排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轻声问道:“那,妾呢?”
“……”
祝烽停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
南烟认真的说道:“皇上想过,带妾一起去吗?”
“……”
祝烽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要跟朕一起去吗?”
南烟立刻说道:“要!”
“……”
“不管有什么危险,妾都会跟在皇上的身边,一起去面对!”
听到这句话,祝烽的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直没有说关于南烟的安排,不是他没有安排。
而是他心里也明白,对南烟,不是“安排”两个字,就能安排得了的。
这么多年,不管多大的风雨,多大的困难,她都是跟自己在一起的,甚至,他自己也习惯了一转头就能看到这个看似柔弱,却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被击倒的小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后。
只是——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不必说,却终究还是说道:“有危险。”
南烟道:“那正好。”
“……”
“妾跟皇上一起,就能分担。”
“……”
“若是皇上一个人,指不定又会不顾一切的冒险。有妾跟着,皇上至少还知道,得小心一些,不能冒险,要照顾妾!”
听到这种根本蛮不讲理的歪理,祝烽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但,人,不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牵挂和羁绊,才会不管人世间有多少磨难,多少苦难,仍然愿意坚持,愿意为某人停留。
祝烽长叹了一声,说道:“好吧。这一次,还是你伴驾随行。”
“……”
“时间不多,你把两个孩子都安顿好。顺妃已经不在了,后宫——”
南烟轻声说道:“心平已经长大了,妾倒也不担心她;成钧虽然还小,但身边的人都是得用的,妾也会把彤云留下来照顾他;至于后宫,宜妃妹妹比之前稳重多了,把事情交给她,妾也放心。”
祝烽道:“你就只带若水和听福去?不怕人太少了?”
南烟道:“皇上忘了,南边还有一个人啊。”
“……”
提起这个,祝烽的眉心微微一蹙。
他倒是没忘,只是,因为离开太久,加上许世风传回来的信上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她,让他们都快要忽略这个人了。
冉小玉。
她是跟着叶诤和许世风一起南下的,而且,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她跟叶诤之间的关系。
祝烽甚至已经动了给他们指婚的念头。
却没想到叶诤——
但,叶诤出了事,冉小玉会怎么样?书信上一个字都没提,之前他是顾不上,而现在,倒是察觉出了一点异样来。
南烟轻声说道:“叶诤出了事,小玉肯定比谁都难过。”
“……”
“这一次南下,妾也是为了她。”
祝烽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然后说道:“她是一直跟在叶诤身边的,书信上没有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等见到她,应该就一切都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2943章 已经想通了吗?
祝烽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然后说道:“她是一直跟在叶诤身边的,书信上没有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等见到她,应该就一切都清楚了。”
南烟轻轻的点了点头。
祝烽看了她一眼,感觉到她好像在想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祝烽也没有多说。
只停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一个人,朕也要带着。先跟你说一声。”
南烟抬眼看向他,轻声说道:“皇上要带什么人,自然安排就是了,跟妾有什么好说的呢。”
祝烽道:“黎不伤。”
“……”
“朕要带着他。”
听到这个,南烟的脸色微微一凝。
这些日子祝烽一直没有再调用过黎不伤,前朝后宫都知道怎么回事,原以为,他会一直冷落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却没想到,这一次又要带着他。
南烟迟疑了一下,说道:“为什么要带着他?”
祝烽道:“你不想朕带他?”
“也,不是。”
“嗯?”
“只是觉得,之前那件事,朝野上下对他已经有很多非议了,这一次带上他,会不会让大家都担心。”
祝烽看了她一眼:“你不信他吗?”
南烟道:“若妾不信他,之前地仙会的乱民闯入宫中作乱的时候,妾也就不会调他来永和宫了。”
祝烽点了点头。
道:“既然如此,那便无妨。朕会下旨,让他也随行伴驾的。”
南烟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祝烽。
对上她这样迟疑的眼神,祝烽道:“怎么了?”
南烟犹豫了许久,还是轻声问道:“皇上……真的,要带他?万一,妾是说,万一——”
祝烽道:“怎么,连你都有在关键时刻启用非常之人的胆魄和气度,却认为,朕没有?”
“不,妾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妾,妾只是担心,担心皇上——”
说着,南烟又看向祝烽的胸口,那一处旧伤,不仅伤在祝烽的身上,更伤在她的心里,如今祝烽时不时的隐隐作痛,她的心里,也同样会被牵扯出那样的痛。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
甚至,当时若老天只一点忽略过他们,她就失去他了。
这样的可能,她不愿去想,更不愿再经历一次。
看着南烟的目光,祝烽似乎也明白了她一直迟疑的原因,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胸口,说道:“好了。”
“……”
“朕都已经痊愈了,你还没有‘痊愈’吗?”
“……”
南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了若水的声音:“娘娘……”
每次南烟到御书房来,都会带着她,但奴婢是不能随便进入御书房的,所以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在外面候着,以前从来没有提前打扰过他们。
南烟微微蹙眉,立刻问道:“什么事?”
若水道:“听福来了。”
“哦?”
南烟想了想,将手抽回来,对着祝烽行了个礼,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听了听福说的几句话,点点头让他们先候着,便转身走回到御书房里。
祝烽道:“什么事?”
南烟道:“那个人来找妾,妾先回去了。”
闻言,祝烽微微跳了一下眉毛。
他原本还想多跟南烟待一会儿,但听到这个,便也不多留她,只说道:“交给你去办吧。”
南烟点点头,对着他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领着若水和听福一路走回了永和宫,刚走进大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虽然也是许久未见,但南烟还是很清楚的记得这个人的身形,却没想到,和记忆中差别那么大。
她站在那里,后背微微佝偻,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
听福道:“贵妃娘娘到。”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人急忙回过头来,不是别人,正是在冷宫服侍的苏嬷嬷。
她不仅身形佝偻,脸上也添了不少的皱纹,南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冷宫,虽然是在冷宫,可她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妥帖,比寻常人住在琼楼玉宇当中还更自在几分。
但现在,这种自在,显然已经荡然无存。
秦若澜的死,给她的打击很大。
甚至,连看到贵妃,俯身跪拜的时候,动作都显得很缓慢僵硬,几乎要摔倒。
“拜见……贵妃娘娘……”
南烟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对若水使了个眼色,若水立刻上前扶起了她。
南烟走到座椅前坐下,然后说道:“嬷嬷不必多礼了,你与本宫,也算是旧相识。”
那苏嬷嬷被若水扶着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才低着头站稳。
然后苦笑道:“说是旧相识,但礼不可废。”
“……”
“贵妃娘娘,如今已是后宫众妃之首,跟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
南烟看了她一眼。
这话,也对,也不对。
自己跟她相识的时候,就已经是贵妃的身份,这么多年来,自己不升不降,仍旧是贵妃,没有什么“不可同日而语”的说法。
当然,如果一定要说,也不是没有。
当年的后宫,还有皇后,还有宁妃,甚至还有吴菀他们,自己虽然得宠,但没有到宠冠六宫的地步。
可现在……
若没有自己首肯,寻常的妃嫔,甚至不敢往皇帝身边凑一步。
这样一个“众妃之首”,虽说还是妃子,但跟皇后,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更何况,自己还掌管着凤印,太子也算是自己推上去的。
苏嬷嬷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南烟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闲话休提。”
苏嬷嬷苦笑了一声。
说道:“是。”
南烟对着听福使了个眼色,听福立刻给苏嬷嬷搬了把椅子过来,苏嬷嬷还要让,只说“不敢”,南烟平静的说道:“你年纪也大了,就别站着,你服侍过秦贵妃,也算是长辈身边的人,坐吧。”
听见她这么说,苏嬷嬷便也不再推辞,大概也是因为她这个年纪,再要久站,的确有些吃不消。
谢了恩,告了罪,便坐在了椅子的一角。
南烟道:“今天你过来见本宫,是已经想通了吗?”(未完待续)
第2944章 她一个人可以的
南烟道:“今天你过来,是想通了吗?”
苏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压抑不住的苦笑,低着头道:“是,奴婢已经决定了,离开冷宫,也,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听见她这么说,南烟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说道:“这样,最好。”
册封祝成轩为太子,祝烽还是下定了决心,也因此,赐死了秦若澜,连常年跟在身边的玉公公都放出宫去,毕竟,有些秘密,需要永远的被尘封。
而宫中还剩下的,便是这位苏嬷嬷。
南烟不知道,对于祝成轩的身世,她知道多少,但从之前秦若澜跟她来往密切的关系来看,应该是知道的,可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多过嘴,显然是个嘴很牢靠的人。
这样的人,留在宫中,也无妨。
可是,她又目睹了秦若澜的死……
按照一般皇室处理这种人和事的手段,苏嬷嬷是非死不可的。
但,她的手上,还有一块免死铁券。
祝烽不能赐死高皇帝赐予过免死铁券的人,否则事情传出去,太子的身世会不会被暴露不说,他就先要背上悖逆先皇的骂名了。
所以,思虑再三,南烟决定放她出宫。
离开之前,自然是要先打好招呼的。
于是,南烟又柔声问道:“那,嬷嬷你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那苏嬷嬷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声,说道:“奴婢离开家,在宫中这么多年,家中早就没有人了,否则,奴婢也不会守在冷宫里半辈子都不离开,也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
听见她这么说,南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要知道,一个人到老,突然要离开自己呆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又无处可去,这种感觉可谓凄凉至极。
于是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苏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星罗湖。”
“什么?”
南烟的眉头又是一皱。
苏嬷嬷说道:“星罗湖。奴婢知道,秦贵妃的墓在皇陵观,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她是奴婢曾经伺候过的主子,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奴婢想着,就守着她过去了吧。”
“……”
南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苏嬷嬷会想要去星罗湖的皇陵观。
去守着秦贵妃的荒冢度过剩下的岁月。
其实这个归宿,对苏嬷嬷来说,算是好的,毕竟去别的地方,她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哪怕南烟给她再多的钱,也逃不过晚景凄凉,更有甚者,若被歹人算计,只怕连晚景的安稳都得不到。
去皇陵观,哪里至少还是皇家能管得了的地方。
不至于让她百年之后无人发送。
而且,就算对于祝烽,对于南烟,甚至对于太子成轩来说,这个去处算得上是最好的,毕竟,祝烽对她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活人就不可能绝对的保密,哪怕这一次放她出宫,让南烟来问她,就是为了问出一个下落,不管她去哪里,将来,也会有人去盯着她。
但是,如果她去皇陵观,那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再看向苏嬷嬷因为年老而浑浊的眼珠,虽然眼珠浑浊,可她的眼神却显得很清明。
显然,这位老人也知道,自己的归宿该是如何。
这个选择,她是考虑再三,才做下的。
南烟便也不跟她客气,直接说道:“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苏嬷嬷苦笑着,对着她点了点头。
南烟道:“你也知道,皇上已经下令,御驾要南下,你既然要去皇陵观,是否要跟随瑜伽一同前往呢?”
苏嬷嬷说道:“若能最后再陪皇上和娘娘走这一段路,奴婢这辈子,也算是完满了。”
南烟点头道:“那好,你回去好好准备吧,过几日便启程,到时候,本宫会让人来唤你。”
“多谢娘娘。”
苏嬷嬷站起身来,对着南烟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南烟坐在椅子里,神情有些恍惚。
若水端着茶杯走进来,看到她坐在那里想什么想得出神,走过去轻声说道:“娘娘,在想什么呢?”
南烟喃喃道:“在想本宫上一次,去星罗湖的时候。”
“啊?”
若水歪着脑袋看着她:“娘娘也去过星罗湖啊?”
“也?”
南烟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也去过?”
若水点点头:“师傅带着奴婢四处游历的时候,就曾经去过那里,还不止一次呢。”
“不止一次?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师傅出家的道观就在星罗湖附近的下江镇,从那里坐船,半天就能到星罗湖。每年,师傅都会带奴婢回去住一阵子。”
“哦……”
南烟说道:“这,本宫倒是没听说过。”
若水说道:“娘娘在宫里,怎么会知道那么远之外的事呢。就像现在,虽然奴婢也时常想念师傅,可是,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忽又说道:“啊,我可能也知道。”
“嗯?”南烟看向她:“你知道,你师傅现在在做什么呢?”
若水道:“往年过年的时候,师傅都会回道观,跟观中的师兄弟姐妹们一起过,这个时候,她应该还留在那里。”
“是么,那她会在那里留到什么时候?”
“一般是过完年就走,师傅不太跟人亲近,不管去哪个地方,都不会留很长时间,在奴婢之前,她身边也有人服侍,也有个徒弟,奴婢算是跟她时间最长的,没多多久。”
南烟微笑着看着她:“你想她了?”
若水点点头:“有一点。”
南烟想了想,说道:“若是这一次她多留一些时间,或许这一次皇上御驾过去,还能让你们见上面。”
若水苦笑了一下,说道:“往常这个时候,师傅早走了。”
“哦……”
“不过也没关系,就算见不了面也没什么,奴婢知道,师傅就算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她说过,她一个人可以的。”
“……”
听到这句话,南烟微微挑了一下眉。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这句话,好像并不是若水想的那个意思。(未完待续)
第2945章 心思
听到这句话,南烟微微挑了一下眉。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这句话,好像并不是若水想的那个意思。
一个女人,如果刻意的说“一个人可以的”,那往往是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靠自己一个人,这是一种故作姿态的坚强。
真正可以一个人的人,是不必说这句话的。
说这句话的人,心里,应该不想一个人。
这时,南烟又想起了之前若水说过,许妙明经常拿着一方白色的素帕发呆,而且说一些在她看来奇奇怪怪的话——横也丝来,竖也丝。
许妙明,心里在想念一个人。
可是,那样的身份,让她没有办法跟这个人在一起,所以,她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却按捺不住心里最真实的思念,会对着一方素帕倾诉相思……
想到这里,南烟的心里蓦然升起一点酸楚来。
说起来,她跟许妙明算不上熟,只见过那一次,甚至,现在回忆起来,连见面都不算是太愉快,因为许妙明对自己不算礼貌的打量,让她有些不快。
可是,一想起这样一个身体孱弱,为了活下去而舍身出家,也这样,舍去了凡尘所有的热闹和快乐,包括自己的感情,却一直保持这样一段相思。
不知道,相思的那一头,是谁。
她轻叹了口气。
若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轻声问道:“娘娘为什么叹气啊?”
南烟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孩子仍旧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看来,真的是跟在许妙明的身边太长时间,对一些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出的问题,她只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没有谁会觉得自己的生长环境和陪伴自己生活的人有什么奇怪的。
再奇怪,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南烟只微笑着说道:“也没什么,本宫只是觉得可惜,好不容易带你去一趟南方,偏偏见不到你师傅。”
若水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奴婢真的没什么,娘娘不用担心。”
“好吧,”
南烟柔声道:“那,从今天开始,你跟听福两个人准备收拾行李,皇上安排好前朝的事,咱们随时都要出发的。”
若水立刻点头:“奴婢知道了!”
果然,祝烽还是和过去一样雷厉风行,尤其这一次,又是跟叶诤相关,只三天时间,便将朝堂上的大事都处理完毕,留下太子监国,让内阁辅佐,又加调了左掖军到了西山大营,随时防备着来自北方的威胁。
一切准备好之后,他们便出发了。
临行前,南烟对两个孩子自然也是万般舍不得,心平倒是还好,毕竟从小到大,爹娘丢下她去巡幸别的地方一走就是几个月也不是一两次了,甚至之前,她都被冉小玉带走过一次。
所以,只牵着彤云姑姑的手,站在马车下面,乖乖的摆手。
倒是汉王祝成钧哭闹了一阵。
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娘的心头肉,南烟难免被孩子的嚎哭弄得有点依依不舍,眼睛都红了。
反倒是祝烽,沉着脸对儿子说道:“哭什么哭?”
“呜呜,哇——”
“男子汉大丈夫,不准哭!”
“呜哇!”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就能听得懂,听得懂,看到这样要离别的阵仗,也根本什么都不管的。倒是一旁的太子看见弟弟哭得张大了嘴,小舌头都看见了,不忍的抱他起来,柔声说道:“弟弟乖,父皇和母妃很快就回来了,不哭不哭。”
听见哥哥这样的安慰,小成钧抽泣了几声,脸上还挂着泪,委屈巴巴的看着祝烽。
祝烽摇了摇头。
又看向祝成轩,之前在御书房中的呵斥,让祝成轩现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祝烽说道:“你留在京城,好好的处理朝中的事,也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知道吗?”
祝成轩低头道:“儿臣明白。”
“有什么大事难以抉择,就让人送过来。”
“是。”
说话的时候,南烟拿手在下面捅了捅他的腰,祝烽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祝成轩始终低着头,格外苍白小心的面孔,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
听到这句话,祝成轩一下子抬起头来。
眼睛都亮了一下。
激动的说道:“儿臣,儿臣明白!”
祝烽这才点点头,然后放下了帘子,前方的小顺子见此情形,立刻扬声道:“起驾!”
顿时,长长的队伍开始往前行去。
一众官员全都跪拜下来,恭送皇帝的御驾离开京城。
等到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城门,城外的温度要比城内冷很多,即便坐在马车里,也感觉到周围骤然冷了下来,南烟伸手笼在炉子上,看着祝烽闭目养神的样子,柔声说道:“刚刚皇上那样说,太子殿下的日子可算好过些了。”
祝烽道:“朕就觉得,对这么大的孩子,没必要。”
南烟柔声说道:“再大,也是皇上的孩子,对孩子温柔一点没错。该严厉的时候,是他做错事的时候。皇上之前不是还老是训妾,说妾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
“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着祝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受了之前那次伤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过去哪怕是寒冬腊月,他的身体也热得跟火炉一样,南烟每每钻进他的怀里,就什么寒冷都不怕。
可现在,显然是不能跟之前比了。
南烟伸手抓住他的手,顿时被那跟冰块一样的温度惊了一下,立刻拉着他两只手凑到火炉边上。
祝烽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朕不用这个。”
“都冷得这样了,怎么能不用?”
“……”
“妾这一次跟着皇上南下,为的就是这个。不管叶诤的事怎么样,皇上得照顾好自己的龙体!”
虽然祝烽还想将手抽回来,可炉子散发的热力,让他一时间有些留恋。
尤其南烟的一双手紧紧的抓着他,大有跟他犟到底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也只要任由她这么扣着自己的手。
倒是真的,很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