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装在书包里的包子
日子一天天过，离回北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www.uu234.netwww.uu234.net在正月十五那天，吉祥路的孩子们跑去海边放烟花。放完烟花，也就该各自启程了。
他们并不是因为浪漫才去海边的（港城人大冬天的最不爱去海边了，寒风从北边刮过来，带着湿冷的海水，分分钟吹到怀疑人生），而是因为街道办发通知了，春节期间有几条线路烧掉了，所以不能再在市区燃放烟花了。
乔琳裹得像只狗熊，坐在沙滩上，神情呆滞地拿着一串滴滴筋儿。孙瑞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肯定又是想起了小时候，跟哥哥姐姐一起放烟花的情景。
这个时刻，其他人的安慰都不管用，唯有他这个男友出马才行。孙瑞阳信步走过来，温柔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哥哥姐姐了？”
乔琳摇了摇头。
孙瑞阳压低嗓音，说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是咱俩谁跟谁啊？说出来吧，心里会好受一些。”
乔琳眨着乌黑的大眼睛，说道：“真没有。”
“那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还很不开心的样子？”
“太冷了。”
“……”
孙瑞阳意识到一个深刻的问题处在热恋中的男生，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还容易胡乱关心。
乔琳很不想离开家，家里的一切都让她舍不得，尤其是病弱的舅舅，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在乔琳小时候，他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她想陪在他身边。
李兰芝徒劳地给她吃无效的定心丸：“你别操心，你小姨还在想办法，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会放弃。”
在乔琳看来，舅舅这一生，也是一场“空欢喜”。堂堂北师大的高材生，最终沦落成一个病弱的教书先生。她的室友王可可看了那么多穿越、重生类的小说，乔琳没有任何共鸣。但是，在面对瘦成皮包骨头、但又浑身浮肿的舅舅时，她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要是真有重生这种技能，那该多好。
舅舅虽然病弱，但同样不服输。这些年来，他笔耕不辍，坚持写作，挣的稿费能补贴一大部分医药费。舅舅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乔琳，那就是他想把写过的文章结集出版，这样就算他走了，也能给家人留下一点念想。
“你姥姥还有人照顾，你舅妈也很坚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宝庆……他还没有成年，我要是走了，影响他高考怎么办？”
乔琳眼泪汪汪：“舅舅，你先别想别人，你应该先想着怎么活下去啊！”
“我做过抗争，但到头来发现，天命不可违，尽人事，待天命吧！”
每个在家的夜晚，乔琳总要发信息给孙瑞阳，跟他倾诉对舅舅的不舍。孙瑞阳总是很耐心地回复她，他也思考了很多。其实，他从小就比一般孩子冷静，现在又是一名医科生，以后肯定会见惯生死。到那时候，他还会这么感性地安慰女朋友吗？
孙瑞阳摸着自己的心脏，没有人知道，在黑夜来临时，他也会害怕死亡突然降临。他依旧把手放在胸膛上，不停地告诉自己：“孙瑞阳，别忘了你经历的恐惧，你可不能对生死感到麻木啊！”
回北京前一天晚上，宝庆搬回了乔家，这一晚上，他睡在沙发上。他长得越来越魁梧，沙发就显得很小。然而宝庆哪里也不去，就想睡在那里。其实乔家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思，这个假期，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陪父母，在姐姐离开家的前一晚上，他还是想陪她一会儿，哪怕多一点时间也好。
跟很多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宝庆的话也越来越少，家里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在那天晚上，他听姐姐说起了大学里的种种趣事，听得入了神。末了，他小声说道：“要是我也上大学就好了。”
“你成绩不错，上大学不是早晚的事吗？”
“我想，要是我上了大学，我爸就不会那么担心我了。”宝庆很罕见地红了眼睛：“姐，我第一次恨我自己晚生了几年，哪怕我跟你一样大，我也就上大学了，那样我爸肯定很欣慰。”
乔琳一阵心酸，说道：“舅舅会等到那一天的。”
宝庆早已经不相信这些善意的谎言了，他就想早点考上军医大学。过年的时候，乔楠跟他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分析了各种利弊，也不能动摇他的心思。最后，乔楠说道：“这身军装是很帅，但是也很苦，而且有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这几天看新闻联播，有些偏远地区的边防部队出来拜年，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
“出来拜年的那些人当中，就有我的同学。他们都是以高出一本线六七十分的分数上了军校，结果分配到了最艰苦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没有通电，没有蔬菜，高寒缺氧……你想没想过，你也有可能分配到那些地方？”
宝庆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农村出来的，那些苦……我应该能吃得。”
乔楠也就不再动摇他那颗想参军的心了，甚至会怀疑，自己带这个头究竟好不好？不过，宝庆早早就树立了目标，对他还是有好处的吧！
那天晚上，宝庆想起什么似地，从书包里拿出几个本子来，说道：“姐，这是瑞阳哥给我的数学题，从高一到高三都有。他说，只要把这上面的题做透了，高考数学至少140。”
乔琳翻了翻，刚刚挥别半年的数学噩梦又卷土重来。在跟宝庆这么大的时候，她还在背数学题，老师讲的东西她根本就听不懂。作为吉祥路的数学大王，孙瑞阳就像特别厉害的足球大师，不仅自己能进球，还能做出大饼，分给周围的小伙伴。
作为曾经的受益者，乔琳深知孙瑞阳的数学功底，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把武功秘籍毫无保留地传给宝庆。宝庆低头说道：“瑞阳哥真的很好，如果他能当我的姐夫，我会很开心。”
乔琳脸颊绯红，嗔道：“瞎，瞎说什么呢？”
宝庆笑道：“大大方方地承认又如何？”
乔琳不会撒谎，只好压低嗓音：“那你不准告诉其他人。”
“其他人？哪些人算其他人？据我所知，大家早就知道了呀！”
？？？
宝庆说得很诚恳，一点都不像在说谎，而乔琳却彻底混乱了，她扯了扯头发，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先听大姑跟奶奶说的，小姑应该是听闵佳姐说的……总之，大家都知道了。”
乔琳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俩放假前还约法三章，不准在家人面前秀恩爱，以免被他们抓到把柄。原来，如果两个人真的甜蜜起来，根本不用秀，别人也能察觉到恩爱。
在深深的难为情当中，乔琳想起妈妈讲过的往事哥哥在高中时期不是给住校生代 购包子嘛，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结果书包都往外冒着热气，几乎所有老师都能看到。“唉，你哥以为瞒过了老师，还得意洋洋，那幅样子啊……我真是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真是笑死我了！”
好吧，乔琳、孙瑞阳也成了书包里的包子，自以为别人看不见，殊不知他们正冒着热气，被所有人围观。
当天晚上，乔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第二天起床，见到父母也很不自在。爸爸说要找个车去送她，她闷闷地说：“陈姨去送我啦！”
“对哦，居然把这茬忘了，你跟瑞阳一起走。”老乔拍了下脑门，留下满脑子黑线的女儿。
李兰芝又帮她收拾了一下行李，并下达了一个通知：“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的生活费给你涨三百！”
乔琳开心地跳了起来：“老妈，你是不是涨工资了？还是老爸发了一笔小财？”
李兰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长大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尽量花自己的钱，不要让别人替你买单。”
乔琳再傻，也听出了妈妈话里的意思关于恋爱的开支，不要老是让孙瑞阳花钱，免得她以后抬不起头来。
乔琳感谢父母的良苦用心，在出发前，妈妈又叮嘱道：“你也懂事了，千万别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凡事都要保护好自己……我可以相信你吧？”
妈妈叮嘱的这一点，乔琳也听明白了，虽然很害羞，但是她搂住妈妈的脖子，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心眼多着呢。”
在送两个孩子去港城火车站的路上，陈芸兴奋异常，手握方向盘，嘴里哼着歌，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她从《我只在乎你》切换到《粉红色的回忆》，总之，来了一个90年代金曲串烧。她唱累了之后，又喋喋不休地跟乔琳说话：“坐火车太辛苦了，我的意思是让瑞阳坐飞机走，但是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坐火车。我一想啊，他肯定是想陪你一起坐火车去嘛！我想给你买机票来着，瑞阳又不肯。后来我一琢磨，嘿，是我脑子瓦特了！飞机就那两三个小时，哪儿有火车时间长？十几个小时，可以说好多好多话呢！”
面对兴奋的陈芸，乔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只好干笑。陈芸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又说道：“这次回家，你们俩都瘦了，在学校食堂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呀？我给瑞阳涨了点生活费，以后每个周末，你们就出来转转，一起去吃点儿好吃的……当然，要是平时有想吃的，也就不用等周末……”
孙瑞阳忍无可忍：“老妈……”
陈芸很知趣地不再说下去，孙瑞阳掏出手机来，默默给乔琳发了条信息：“我觉得，我妈的意思是，提供经费，让咱俩……约会？”
这还用说吗？乔琳同情地看了曾经智商爆表的男友一眼，他的智商已经跌成负数了，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成了那个冒气的包子了。
第226章 李兰岚门下
开学之后，小伙伴们各分东西，唯有魏成林还留在港城。www.uu234.netwww.uu234.net在二月底的某一天，一个名为“港城驻京办事处”的群里收到了一条信息，正是魏成林发过来的。
“港城驻京办事处”是孙瑞阳建的群，群里就十几个人，都是在北京打拼的、关系很不错的港城小伙伴。平时有什么聚会，就会在群里互相通知；有什么事情，也会在群里商量。那天魏成林发过来的信息是：“我想转回港城二中，各位意下如何？”
一石激起千层浪，魏成林要是转回港城，就意味着放弃了到手的上大学的机会。孙瑞阳、徐娜可以说是群里的最强大脑了，他俩都支持魏成林的决定，因为他们都曾经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一条安逸的后路，要是魏成林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说不定能创造更辉煌的历史。但是，关系重大，他们也不敢那么坚定地支持他转学，劝他慎重再慎重。
乔琳可没有他们那么强大的底气，在她看来，魏成林能在北京上大学，已经是非常厉害了。要是放弃了这个机会，又没有申请上美国的大学，那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最苦恼的还要数当事人，魏成林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过年之后，他奶奶的糖尿病更严重了，连带着心脏都不好，每天都哆哆嗦嗦的，看着特别吓人；他的妈妈忙两头的生意，骑电动车的时候摔了膝盖，不能从事剧烈运动。要是她一倒下，家里的支柱就倒了。魏成林说什么也不肯走，跟学校请了假，非要在家里照顾家人一段时间。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用磕磕巴巴的英语，通过了p高中交流活动的面试，对方对他非常满意，还说期待着在美国相会。正在魏成林等待邀请函的时候，美国那边突然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大体意思是说，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这次活动xx附中已经推荐了两位学生参加，因为名额有限，我们将把机会给其他学生，总之非常遗憾……
年少的魏成林想不明白这些活动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所有条件都符合，但就是不能去呢？没有人告诉他答案，哪怕过去好几年，他依然无法理解。
他想起自己做的种种努力，想起办手续的心酸，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像他这样的孩子，就像穿梭在热带雨林，冲锋陷阵、披荆斩棘，最后浑身是血地站到终点线上时，才发现他的同学早已乘坐直升机到达，轻蔑地俯视着他，看着他有多狼狈，又有多可笑。
魏成林失眠了好几天，越想越不甘心上了xx大学，还是跟他的同学一样，甚至还会被他们碾压，难道就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吗？
有，那就是去美国，去现代流行音乐的圣地，伯克利。
刚开始时，赵艳芬死活不同意儿子转回港城二中，可是亲眼目睹了他受的委屈之后，她又心疼不已。她说道：“要是那么想去美国，就去吧！想转回来，就回来吧！”
“去美国要好大一笔钱，我又不像乔璐姐，能申请到国家奖学金。”
“我前两天跟人谈好了，把宾馆承包给别人，每年给咱家十二万。过几天这笔钱就到账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就够了吧？”
“够是够了，可还得还债呀！”魏成林亲眼目睹过乔家还债的艰辛，但至少他们家人可以齐心协力，而不是像魏家这样，一家的老弱病残，只能靠妈妈一个人，他不想让妈妈活得那么累。
赵艳芬笑道：“咱家还有超市，收入比你想得要好一些。要是我实在干不动了，就把超市也承包给别人，我去二中门口卖煎饼，也能挣不少钱呢。退一万步讲，咱们街坊邻居相处得都挺好的，要是咱家真有难，他们会袖手旁观吗？所以，你只管往前冲，不要考虑钱。”
有了妈妈的支持，魏成林底气更足了。要是还待在北京，有没有人给他写推荐信都是个大问题，所以，他是真想转回来了。
在妈妈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之后，魏成林踏上了北上的列车，他要去办转学手续。他到了系办公室，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位负责行政的老师姓刘，见到魏成林之后，他还笑着说：“你这次跳过学校申请，咱们系里还挺震惊的，但是念着你还小，不太懂事，就算不太符合规矩，也没有人跟你计较。”
？？？
魏成林满脑子问号，该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还有，到底怎么做才算是符合规矩呢？这个问题，也让他思考了很多年。
刘老师继续说道：“回来了就好好学习，别闹情绪，以后机会多的是呢，总会轮到你的。”
魏成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要把学籍转回港城二中。”
“什么？”这下轮到办公室其他老师震惊了，剩下几个月就要上大学了，魏成林居然要放弃这个机会？
刘老师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你们这些学生，只要取得一点成就，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有多少孩子想挤进我们学校，你还想着转回去？港城二中，你们听说过这个学校吗？出过什么名人吗？”
魏成林没有回答，刘老师纳闷地问道：“到底是给你的底气，让你转回去？年轻人别那么冲动，给你几天时间，你再考虑考虑。”
在北京的几天，魏成林还是浑浑噩噩，乔琳担心他的状态，便提出请他吃饭。在乔琳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孙瑞阳很认真地列了几个问题：现在托福能考多少分？作品集能准备好吗？
魏成林说道：“寒假期间灵感特别丰富，作品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背了一个假期的英语了，下个月再考一次，差不多能到90分以上。”
乔琳点点头：“能考到90就不容易了，艺术类的学校对托福没那么苛刻。”
孙瑞阳思索片刻，说道：“成林，你的自我介绍书、入学申请书什么的，我们都可以帮忙，你现在就专心准备英语考试。”
乔琳也说道：“就是就是，我好歹还是英文系的，孙瑞阳、徐娜的英语也很好，只要是英语方面的，那就包在我们身上。”
一股股暖流在周身流淌，魏成林的底气又增强了一些。孙瑞阳又说道：“你也别只申请一个学校，也别死盯着美国，听我妈说，荷兰的流行音乐也很厉害，你也可以申请试试。总之，以你的实力，就算不在国内上大学，你肯定也能申请上世界名校。”
魏成林倒还没想得这么周到，孙瑞阳的话不仅给了他很大力量，还提供了很大的信息量，他都记了下来。末了，孙瑞阳说道：“成林，如果你想申请国外的学校，那转回港城二中，或许对你更有利一些。”
魏成林、乔琳都没听明白，孙瑞阳笑道：“你想啊，你要是还待在艺术类的学校里面，那对方对你的音乐素养就会更加期待，无论你表现得多好，对他们来说，可能都不会太惊艳；但是，如果你回到了港城二中，那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高中，在那样的环境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音乐少年，那一定会吓到他们，说不定会把你当天才呢。”
乔琳崇拜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他的脑结构到底是怎样的啊？为什么有时候呆呆傻傻的，有时候，真的像诸葛亮重生一样？
那顿饭吃完，魏成林心里也有了答案。正好那几天，李兰岚带队在北京参加一个声乐比赛，魏成林去给她捧场，顺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兰岚也吃了一惊，但相似的经历让她很快就明白了魏成林的心思。她说道：“我还是劝你慎重，但如果你下定决心了，我可以帮你。”
李兰岚又补充道：“至少……我能找到为你写推荐信的人，比你现在能找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分量。”
魏成林泪光晶莹，但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发誓，不会让您失望的。”
想到一个小孩子办事总归是受人欺负，李兰岚带着他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刚开始，魏成林并没有表明她的身份，只是递交了转学申请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真要转学，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刘老师看完他的转学申请，把他的资料调出来看，他翻着翻着，笑道：“你竟然跟李兰岚学习过？”
魏成林回头看了她一眼，李兰岚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他便点了点头。刘老师的笑容很复杂，问道：“她就是你的靠山？”
魏成林纠正道：“靠山不太准确，就是非常敬重的师长。您认识她吗？”
“大名鼎鼎的李兰岚，当年上音的学生哪个不认识她啊？一个丝毫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农村乡巴佬，居然考上了声乐系，让多少学生气得砸桌子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到头来居然跟这样的人一起学习？你这个李老师啊，跟你一样，膨胀得不行，放弃留校的机会，非要去考什么歌舞团，结果最后关头被刷下来了，学校也没有位置了，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离开了上海？”
魏成林异常气愤，却被李兰岚抓住了胳膊。她缓缓摘下墨镜，巧笑嫣然：“那个李兰岚，不是最后时刻被刷下来了，是被人顶替了吧？顶替她的那个女学生说，她家里早就安排好了，不过是先给李兰岚一点儿希望，然后在最后关头，将她的希望狠狠浇灭而已，还让她没有任何后路可以走，这才是最强的打击报复。这位老师，我说得对吗？”
那位刘老师慌张了起来，李兰岚的烈焰红唇，再次像机关枪一样响了起来：“所以，那个李兰岚就下定决心，只要是她带的学生，她就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要是她的学生受了不公正待遇，她可以替学生去拼命！”
“就，就算这样……李兰岚也是去了地方，地方的普通学校，怎么跟名门正派比……”
“呵，无论她去了哪里，她就是哪里的台柱子。”李兰岚环视了办公室一眼，说道：“你们说说，李兰岚门下，不如哪家名门正派？”
第227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
四月，熙熙攘攘的首都国际机场，乔琳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着。www.uu234.netwww.uu234.net孙瑞阳怀里抱着一束花，比她淡定多了，还取笑她：“乔楠哥说你是野兔子，但你不是长耳朵兔子，而是长脖子兔子！哈哈哈哈……”
“来啦，来啦，我姐来啦！”
乔琳压根就没听到男朋友的调侃，一看到姐姐出来，顿时狂舞如妖魔，一下子跳到姐姐身上。乔璐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要不是孙瑞阳及时出现，她就要被妹妹放倒了。
孙瑞阳把花递给她，说道：“乔璐姐，欢迎你回来。”
“哎哟，还是瑞阳心细，我好久都没收到花了！”
乔璐是来北京参加学会的，能在北京待三天。在来机场之前，乔琳跟男朋友商量好，要跟姐姐摊牌，坦白二人交往的事实。
孙瑞阳虽然有一种在警察面前自首的感觉，但还是答应了。结果在见到姐姐那一瞬间，乔琳就变得疯疯癫癫，早就把坦白之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乔琳总算想起这茬来了，跟姐姐郑重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孙瑞阳！”
乔璐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多大反应，看到妹妹失望的神色，她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俩不是老早就在一起了么？”
……好吧，看来这恋爱的酸臭味，早已经飘到大洋彼岸去了。
时隔半年多再回到北京，乔璐心情不错。她这半年又出了两个成果，照这个势头下去，下个学期就能毕业了，明年二月份参加完毕业典礼，就能回到祖国怀抱了。
她这次回来，也想跟国内的高校接触一下，为毕业后找好去处。姐姐一来，乔琳就完全不想回学校了，就想赖在姐姐身边，说着说不完的悄悄话。
在得知魏成林也想去美国留学后，乔璐打趣道：“据我所知，从二中毕业的有不下二十人在美国，我们倒是可以成立一个港城驻美办事处了。”
“姐，我们大二、大三也有交换生名额，可以去的国家不少呢，我也想去！”
“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如果有可能，尽量在大二的时候出去。大二吧……有些课不上也罢，但是大三大四基本要决定未来方向了，所以那个时间段尽量留在国内，多学点知识。”
“嗯！”乔琳又往姐姐怀里钻了钻，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
乔琳难免问起了徐威的近况，乔璐黯然说道：“他大概快回国了吧？好久都没有联系了。”
“听妈妈说，徐老师现在见到她都绕着道走，根本没脸跟她说话。妈妈也挺为难的，要是徐威哥争气一点，咱们两家肯定比以前还亲，怎么至于像现在这样尴尬？”
乔璐依偎在妹妹身边，回想起徐威，就想起了他姑父对乔楠做的种种，那些事情她永远无法释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迫切地想要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要站稳脚跟，保护好弟弟妹妹。
第二天乔琳没有课，就留在北大看姐姐做学术发表。徐娜过来陪她，担心太过无聊，她还拿着一本《阅微草堂笔记》，但是一点都看不进去，因为耳边充盈着乔琳对她姐姐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
“我姐的英文真好诶，我这个英语系的自叹不如。”
“你看，我姐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怯场。”
“原来理工科的女生这么酷啊，我当时怎么想都没想就选了文科呢？”
“我也想考博士，像我姐那样，当着那么多专家学者的面做学术报告！”
最终，徐娜轻轻堵住了她的嘴：“你小点声，乔璐姐说了什么，我一点儿都没听到。”
乔琳满不在乎：“反正就算听了也听不懂。”
……好吧，天下无敌的徐大侠不得不承认，乔璐讲的化学和她之前接触的化学，完全是两个次元的东西，她的确听不懂。不过她也没有白来，会议结束后有一个晚宴，是在一个很有名的酒店吃自助晚餐。乔璐搞到了两张餐券，乔琳、徐娜可开心了，这两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学生党隐藏在一群西装革履的学者当中，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乔璐在跟不同的人聊着天，在乔琳听来，姐姐的聊天内容都是基本工资、课时费、五险一金、甚至商业保险那一类的东西，那些话题都是属于社会人的，乔琳完全插不上嘴，还是跟徐娜聊八卦好玩。但是乔琳想着，总有一天，她也会无比娴熟地谈论着社会人的话题，流露出一种成熟的姿态吧？
可是很奇怪，她从来没听哥哥提过这些，或许他脑子里还是装满了“有趣”两个字。她拿着盘子去盛食物的时候，脑子里想东想西，直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从她身边过去，她才如梦方醒，差点儿叫出声来。
她走过去，留下了一阵淡淡的雏菊香水味。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垂到了肩膀下面，还染成了酒红色，小巧的珍珠耳坠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她穿了一套很符合春天气息的粉色套装，裁剪得体的裙子称出她优美的腿型。她的背影已是如此窈窕，正面该有多美好？
“喔……”乔琳看呆了，还端着盘子，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不过走了几步，就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了她手中的包，她侧脸一笑，尽显温柔。
乔琳疑心自己看错了，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说实话，那个男生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书卷气十足，长得也不赖。对她极尽温柔，帮她拿包，还给她拉开椅子。二人背对着乔琳，他们对面坐着两个像是商业大佬的那种人，四人相谈甚欢。其中，那个男生几次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乔琳没有再追上去，而是默默回到了座位上。因为联系不上她，她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假期，做了种种设想，甚至想过是不是她家出事了，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这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她过得很好，有个很绅士的男朋友；她还说，还记得乔楠跟她说过的话，她要回谢大继续读书，然而……她早就忘记了吧，学习那么辛苦，哪儿有现在过得逍遥自在。
在乔琳的幻想中，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侠，气势汹汹地跑到她面前，问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自己的哥哥到底算什么？但又转念一想，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不对等的，甚至二人的友谊都是如此。她依旧生活在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接受万人仰慕，不是乔琳这种小老百姓能攀上的。
身边的人觥筹交错，乔琳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又不争气地难过了起来。为自己那份卑微的关心，也为整天滚泥浆、吃尘土的哥哥而伤心。
晚上回到酒店，乔璐将电脑联上网，跟弟弟视频了起来。乔琳刚刚在酒店受到冲击，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看到黑瘦的哥哥，更加感到心疼，也更烦躁。
乔璐看了弟弟一番，问道：“怎么又瘦了许多？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呃，我们有个突击……算了，就是单位里的骨干每个季度都有魔鬼周集训，不合格的就要淘汰。”关于这样的集训，乔楠积压了太多的粗鄙之语想要发泄，然而毕竟是当着姐姐妹妹的面，他还是克制住了，淡淡说道：“刚回来，就是太累了。”
乔琳的下巴磕在姐姐肩膀上，满脸写着不高兴。哥哥让她笑一笑，她也笑不出来，乔璐也很纳闷：“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这是怎么了？”
乔琳毕竟心里藏不住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今天晚上看到文婧了，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乔楠像触电一样抬了一下头，错愕之后，便潇洒地笑了笑：“那很好啊，你没有祝她幸福？”
“怎么祝啊？我都快气死了！”
在乔琳看来，哥哥的笑容同样很勉强，说不定他心里就像刀割一样。她懊恼地扯住头发，心想，刚参加完魔鬼周的训练，哥哥肯定身心俱疲，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就相当于往他胸口上插了一刀，实在不应该啊！
乔璐尚且不太了解弟弟的感情经历，还没开口问，乔楠就说道：“姐，我就是跟那个女生暧昧过，后来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我都不想她了，她找男朋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乔璐心想，弟弟事业不顺利，还经历了一次失恋，这个年肯定过得很悲催。唉，可惜距离遥远，要是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那该多好？
其实乔楠没那么脆弱，事业、感情上的不顺，又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他还是该训练训练，该带兵带兵。在跟文婧诀别之后，等姐姐的信就成了他唯一的期盼。每次老冯把信拿来，乔楠就能跟个孩子似地一蹦三次高，屁颠屁颠地去拿信。
他的战友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姑娘能坚持给他写信啊？乔楠神秘一笑，说道：“敌特！”
要是姐姐知道了，肯定又要教训他太调皮了。他的皮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爸爸的棍棒教育都打压不下去，唯有姐姐能治得了他。兄妹三人又聊了半天，说了些家里的事，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掉了。
那天晚上，乔琳将哥哥、文婧的恩恩怨怨告诉了姐姐，乔璐睁大了眼睛，感叹道：“就算姑姑是个作家，也写不出这样的情节吧？”
“吁……”乔琳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说道：“我反倒觉得姥姥说得最有道理，一辈子遇到的人，肯定都是有缘分的人，说不定还是好几辈子都有纠葛的人。至于是良缘还是孽缘，那就说不准了。”
在得知文婧有男朋友的那个夜晚，乔楠在训练场上看了半天星星，日子过得忙忙碌碌，他偶尔会想起临别时文婧说的最后那句话“我什么都没有了”，这句话终于消失在暮春的夜色中了，跟落花一起，不知飘向了何处。
然而捱到凌晨，他还是忍不住给妹妹发了条短信：“她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感谢最近几天订阅、投票的读者大大呀~~功课太忙，始终无法爆更，但感谢与感动一直都在，点滴支持都铭记在心^^）
第288章 让人反感的共鸣
乔琳回到北京后，依然在马先生的公司里跳舞。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她很庆幸，马先生还是个挺正派的人，没有给手底下的艺人安排些见不得人的行程；但太过正派的人，在这个圈子是混不下去的，所以这个小公司风雨飘摇，一阵风就能刮跑。
乔琳时常担心公司的处境，反观那些大公司的做法，涉世未深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不狠站不稳”，往往得突破底线，才能扬眉吐气，赚到大钱。
不过，马先生也不指望这一个小公司吃饭，他跟韩国一些大公司往来甚密，要不也不会游说乔琳去做练习生。另外，还有一种生财之道，是乔琳从来都没有预料到的。
在十年前，整容行业在国内刚刚起步，国民接受度并不高。马先生也不知道搭上了哪根线，跟西南某省的一家整容医院联系上了。马先生找来三位韩国“知名”艺人，去那家医院做微调，然后拍成广告，在当地电视台播放。这一个活儿接下来，差不多就能养活公司三四个月的样子。
因为这次是带着韩国艺人来中国做活动，马先生还得摆出老板的架势来，让乔琳帮忙找两个韩语翻译。多亏乔琳学校还有韩语系，她拜托室友，找了两个研究生的学姐去帮忙。
说是翻译，其实还兼着助理的工作，在出发之前，还得像模像样地签个保密协议，就是不泄露这次活动的**，不泄露艺人**，摆出了十足的大腕架势，但其实根本就没人关心那些“**”。
外语系毕业的从来不乏翻译，也不乏为大人物做翻译的机会。但是在当年的学生党乔琳看来，能去给韩国艺人做翻译，着实令人羡慕。她问其中一个学姐，到底是哪几位艺人啊？
学姐答道：“说实在的，我算是泡在韩综里的，但是这三位知名艺人，我还真不认识。”
乔琳去练舞的时候，忍不住问马先生，结果马先生也说：“我不认识他们。”
？？？
他不会随便拉了三个韩国人，就冒充大明星，来坑中国人的钱吧？
马先生显然看穿了乔琳的心思，说道：“放心吧，就是几个模特，或者地方台的主持人，知名度是不高，但我还不至于拉着普通人去骗钱。”
乔琳把这些告诉了姐姐，并说道：“听我学姐说，那几个艺人还挺可怜的，唉，自己国家整容业那么发达，偏偏要到中国来整。虽说是微调，但总归是在异国他乡做手术，心里害怕得不行。有个小女孩跟我年纪差不多，麻醉了之后无意识地喊妈妈，听得可让人心疼了。”
“没办法，艺人就是得服从经纪公司的安排啊，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我学姐担心手术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还跟着去了手术室。其实真的是微调，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是那个血腥啊，吓得我学姐都睡不着觉……”乔琳打了个冷战，说道：“反正听她描述之后，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整容手术了。就算拔一颗牙，也得慎重再慎重！”
乔璐听了咯咯笑：“你没有走上艺人那条路，还是挺庆幸的。”
听到姐姐如此评价，乔琳想起了哥哥发给自己的信息，文婧的男朋友，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哥哥不希望她进娱乐圈，想让她回谢大读书；那个男生呢？会把她往娱乐圈推吗？
乔琳接到哥哥信息后万分为难，深刻感受到自己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她回复了一条“一个看起来不错，但是不知道具体怎么样的男人”，乔楠便再也没有问过。
乔琳微微叹气道：“反正我是当不了艺人，我现在过得很满足，我要做普通人里面跳舞比较好的那个。”
这次来北京之后，乔璐感觉妹妹最大的变化，就是比以前成熟多了，但还是保留了一份天真。乔璐很羡慕那份天真，身为家中长姐，她从来都没有天真的机会。
乔琳跟姐姐说，她以后也想读博士，乔璐不声不响地把额头露了出来，淡淡地说：“看到没，我前面的头发已经没有了。”
那时她俩正在逛街，姐妹花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回头。乔琳说道：“才没有呢，我姐的头发还像海藻一样！”
乔璐身边大多都是博士、硕士，她积攒了太多案例。她跟妹妹说，跟她很要好的一个读文学博士的妹子，没有任何奖学金的支撑，只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有一天是她课堂发表，对于一个研究生来说，课堂发表几乎能决定一大半成绩，因此不敢马虎。在课堂发表那天，妹子忙到凌晨六点，睡了一个小时去打工；本以为上午打工不太忙，还可以改一改，结果那天上午超级忙，根本就没有时间改。中午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晕车，就在回学校的电车上打开电脑修改，改完之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打印。好不容易上完课，结果一站起来，人就晕倒了。
晕倒之前，留下一句话：“不用叫救护车，我没事。”
更确切地说，是她没钱，在美国叫一趟救护车，差不多就要破产。
乔璐去医院照顾了她两天，她才逐渐好了起来。乔璐是理工科学霸，申请奖学金相对而言没那么难，有了奖学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研究当中；而对那些没有奖学金、家境又不太好的同学，在外读书真是太辛苦了。
不知为什么，乔琳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魏成林边打工边上学的情景。唉，这个小朋友啊，真是选择了一条艰苦的路。
不管怎么说，在一段时间之内，乔琳暂时打消了对博士的幻想。博士头衔跟哥哥那身军装一样，都是看起来很酷，可私下里真要脱胎换骨好几次，才能重塑一个酷炫的肉身。
在即将到来的五月份，有一个访问团要来乔琳学校访问参观，每当到了这时，就是英语系大展身手的时间了。不过翻译什么的还轮不到乔琳她们这帮大一的孩子，她们顶多担任某个展览环节的志愿者。
在前几天，班里组织报名，这个机会还是挺难得的，乔琳拉着整个寝室都报了名（其实她们社长是慕容，但是当慕容把蚊帐挂反之后，当她把热得快挂在门后、被楼管阿姨收走后，这个舍长的威信就一落千丈了，她们更愿意相信学习拔尖、还有舞蹈特长的乔琳）。在周五那天晚上，班长发通知要开班会，乔琳隐约觉得这次班会跟志愿者有关，便暂时跟姐姐告别，回到了学校。
在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班长、团支书便主持起了会议，他们班主任还兼着另外一个班，所以暂时不在。班长是个扎马尾的京城姑娘，说起话来嘎嘣脆，做事利落，在同学们中还算有威信。她扬了扬手里的名牌，说道：“这次志愿者活动，系里面确定好了人选，并且把名牌都给做出来了，你们确认一下名字和职务，接下来几天会有培训，希望大家认真参加。”
她们班一共录取了十个人，乔琳的室友们全都选上了，而班长念到最后，也没有念到乔琳的名字。她自己都觉得奇怪，问团支书刘积极：“咦，咱班是不是还少一个？”
“不会啊，一共就是十个，我拿到的全都给你了。”
班长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没有乔琳呢？上个学期综合测评，她可是班级第一名啊！学习成绩没得说，个人形象也过得去，更重要的是她参加过很多次大型演出，到哪里都不会怯场。她明明记得乔琳报名了，并且肯定会毫无悬念地被录取，怎么偏偏她没有选上？
乔琳的脸色变得惨白，不是因为在同学面前丢人了，而是因为这根本就不符合情理。她想愤怒地质问团支书，她有没有把自己的名字交到系里面？万一是她故意漏掉的，那该怎么办？
乔琳攥紧双拳，抖得厉害，却迟迟没有站起来发问。她万分委屈的时刻，班主任走了进来，不痛不痒地叮嘱了几句，班会就散了。
就这样，乔琳失去了当众质问刘积极的机会。她还没有学会控制喜怒不形于色，在散会了之后，她坐在座位上，泪珠子不争气地滚了出来。
她恨暗中做手脚的刘积极，更恨这个怯懦的自己。刚才在班会上，质问她一句又如何？
让她没想到的是，慕容居然拉住了刘积极，问道：“乔琳明明跟我们一起报的名，她居然落选了，这不太科学吧？”
刘积极推了推眼镜，答得从容自信：“系里老师工作也很忙，她有可能没有看到乔琳的名字……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工作疏忽，如果是这样，我诚心诚意地跟乔琳道歉乔琳，你一向大度，不会对这件小事耿耿于怀吧？”
“我靠！”慕容气得跺脚，东北人的虎劲一下子冲了上来，她把书包撂在桌子上，冲着刘积极一顿怒斥：“得亏这不是录取通知书，要是你发错了，把人一生都毁了，你说句对不起就完事了？我敢肯定，你这不是失误，你就是故意的！做人怎么就这么无耻呢？！”
慕容长得高大，嗓门也大，她这样一闹，很多人都在围观。班长觉得这样影响不好，将二人劝开了，乔琳也把慕容拉了回来。她隐约听到班长也跟团支书吵架了，不过这对刘积极来说不疼不痒，她几乎跟所有班干部都吵过架，但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还是获得利益最多的那个人。用慕容的话说，无耻之人活得最逍遥。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乔琳握紧了慕容的手，无声地对她表示着感谢。班里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们都选择了旁观，唯有沉默的慕容站了出来，为自己声讨公道。
哪怕时间过去了十年，乔琳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她终于理解哥哥不能去参加比赛的痛苦了，也终于理解魏成林不能去参加活动时有多委屈了。这还只是一个校内活动而已，就已经让她如此难过……她对哥哥、魏成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尽管这种共鸣，她一点都不喜欢。
第229章 世间的那些小事
乔琳回到寝室，也忘了洗漱，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直哭到半夜。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她的几个室友都默默地给她发了安慰短信，但是对她来说，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
孙瑞阳帮她骂了团支书一顿，还说明天一早就能赶过来。乔琳不想把这点小挫折弄得人尽皆知，明天还要送姐姐去机场，她想，怎么着都得睡一会儿，否则姐姐又要担心了。
半睡半醒之际，乔琳陷入了一阵幻想。王可可最近又迷上霸道总裁系列了，天天在寝室里讲各种爆款总裁。乔琳就想，如果自己的男朋友也是那种出场自带bgm的霸道总裁，第二天一起床，她就会发现刘积极已经不在学校了。她就问男朋友怎么回事，她男友西装革履，身边放着英文报纸，修长的手指托着一个精美的英式咖啡杯，眉眼都不抬，嘴角勾勒起一个邪魅的弧度，然后用低沉的嗓音酷酷地说道：“呵，那个愚蠢的女人，我给了她一点教训而已，我想告诉她，我的女人，她惹不起。”
在幻想中，乔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室友却被吓坏了这姐姐又哭又笑，不会是深受打击，精神失常了吧？
当然，她的男朋友并不是霸道总裁，也不能说一句话就让惹她的人狗带，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这一路的升级打怪还是得靠自己。乔琳再一次攥紧了拳头，心想，她绝对不能被打败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孙瑞阳果真一大早就来了，乔琳已经好多了，还有力气冲他拳打脚踢：“都怪你，让她猜了一个月你是哪个学校的，这下好了，全报复到我身上来了。”
孙瑞阳拼命躲闪，躲闪不过，便捂着胸口大喘气。一见他这幅模样，乔琳果然秒怂，再也不敢对他施暴了。
孙瑞阳把她拖到了食堂，给她买了早餐，说道：“如果我是你们班团支书，我肯定也想针对你，因为我对你嫉妒到极点了！”
“为什么？”
“你想啊，你生长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里面，有慈祥的姥姥，疼爱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那么优秀，你简直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可是呢，这个小公主还不娇气，练舞蹈的时候很刻苦，学习成绩也很好，最难得的是人缘好，同学们喜欢跟她做朋友，交的男朋友也是那么完美……”
乔琳听着前面还美滋滋的，可是男朋友一皮起来，她又忍不住张牙舞爪，孙瑞阳急忙作揖讨饶：“我说的都是实话嘛！你这样的人设，拿到小说里当女主角都绰绰有余，能不让人嫉妒吗？我不是女生，都嫉妒得要命！”
唉，孙秀才这张嘴，真是让乔琳一点都招架不住，她的心理马上就平衡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都是浮于表面上的东西，我小时候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连交电费的钱都没有……要是知道这些，她还会嫉妒吗？”
孙瑞阳爱怜地擦去她嘴角的面包渣，说道：“你看，你家不是苦尽甘来了吗？你现在被她欺负，可总有一天，她会受到惩罚，你会笑到最后啊！”
乔琳再次笑逐颜开，用力抚摸着男朋友的头发，说道：“哎哟，不愧是狗头军师，说的话真好听！”
吃完早饭之后，乔琳已经元气满满了，在出校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刘积极。见到乔琳之后，她毫无羞愧之色，反而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要出门啊？”
乔琳冷着脸点了点头，谁知人家又问道：“这么早，去哪里啊？”
孙瑞阳捏了捏女朋友的手，抢先答道：“去给少管所的朋友寄封信，待会儿邮局关门了。”
刘积极愕然，旋即露出笑脸来：“真没想到，你们还有在少管所的朋友？”
“啊~是这样的，在乔琳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在校园施暴的女生。她吧，算是间接惹到了乔琳，然后就被送进少管所了……乔琳还放心不下她，隔段时间就给她写信。”
刘积极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是在等公交车，又不能走，只能听孙瑞阳唠唠叨叨：“啊，不对，她现在成年了，应该转到女子监狱里面去了。当时闹得还挺大的，网上都能搜出好多新闻来，你有兴趣可以看一看。唉，乔琳高中生活也是过得很辛苦呢，还好现在熬过来了，她在大学还挺开心的，应该不会再遇到沈同学那种人了。”
孙瑞阳说得很自然，仿佛对女友遭受的挫折丝毫不知情，一点都不像说反话的样子。可刘积极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勉强露出笑容来，可是神色恍惚，一脚踩空，顿时一声惨叫。
她应该是去哪里参加什么活动，穿了一身正装，还穿了一双细高跟皮鞋，一脚踩下去，正好卡在了铁丝网上，怕是扭到脚踝了。
乔琳吓了一跳，伸手扶了她一把，刘积极惨笑一声，拒绝了乔琳的帮忙：“我没事，公交车来了，我先走了。”
刘积极的公交车绝尘而去，乔琳又锤了孙瑞阳几下：“你干嘛那么吓唬她啊？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孙瑞阳胸有成竹地说道：“通常这种人命都比较硬，怎么会轻易出事呢？”
乔琳笑了，转来转去地甩着胳膊，在车到站的那一刻，她说道：“我就喜欢你这幅阴险狡诈的样子，嘿嘿！”
这点小挫折，乔琳就打算自我消化了，并不想让姐姐知道。然而聪慧如乔璐，一眼就看出妹妹有心事。在得知怎么回事之后，她说道：“要是这样，我正好有件事情要拜托给你。”
“什么呀？”
“我的房东先生和他的太太打算下个月来北京游玩，房东先生会一点中文，他太太完全不会，所以就特别希望找一个人带着他们玩。我想，你还要上课，可能没时间陪他们，所以打算让同学帮忙问问。如果你因为这次落选而感到失落，那我就推荐你了。”
乔琳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神采，连声道：“我可以，我肯定能当个特别好的导游！”
“克里斯一家都很友善，尤其是克里斯先生，还在中国待过两年，对中国感情很不错。你跟他们协商好时间，他们会理解你的。”
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孙瑞阳都替女友感到高兴。乔璐将妹妹额前的头发整理一番，柔声道：“克里斯先生是一个很有名望的法学教授，能给他做导游，你一定会受益匪浅，我相信，至少比你那个志愿者要好得多！”
“嗯！”
“他见多识广，你也得抓紧时间充实一下，把口语练得棒棒的，得让他们刮目相看！”
“你放心啦，这些我肯定能做到。”
看着妹妹喜笑颜开的样子，乔璐也特别欣慰。她常年在国外，能为弟弟妹妹做得太少了。这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妹妹开心成这个样子，乔璐还有点内疚。
恋恋不舍地把姐姐送到机场，乔琳又忍不住想哭。她平时也会想哥哥，但是兄妹见面五分钟之内，肯定炮火连天、硝烟弥漫；而不是像姐姐这样，哪怕姐姐整天管着她，她也喜欢黏在姐姐身上，不想跟她分开。
在姐姐换完登机牌之后，乔琳打通了家里的电话，没想到妈妈告诉他们一个很振奋人心的消息再过一周，舅舅就可以进行肾移植手术了。
乔琳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妈妈又说道：“你舅舅身体情况很差，手术过程可能出现各种状况，大夫说得很保守，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要做好各种心理准备。”
乔璐比妹妹沉稳得多，她接过电话，说道：“妈，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为舅舅祈祷。”
乔琳擦了下眼泪，也很坚强地说：“我也是！今后我要多做好事，希望舅舅能平平安安的。”
挂了电话之后，乔璐搂着妹妹，问道：“现在还为那些小事烦恼吗？”
乔琳摇了摇头。
乔璐叹气道：“机场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也不知道每个人背后藏着多少心酸。你越长大，就会越发现，出了生死，什么都是小事，没有什么祝福，比‘平安健康’更殷切了。”
是啊，哥哥的第一个女朋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乔琳揉搓着胸口，不停地碎碎念：“一定要做一个豁达的人！”
为了让她们姐妹俩说上悄悄话，孙瑞阳特意在机场随便溜达，直到时间不早了，他才跑过来提醒乔璐，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乔璐拥抱了妹妹，也拥抱了她的男朋友，跟他们约好，今年一定回家过年。乔璐说道：“乔楠也说了，他这次一定要在春节期间休假，哪怕只能休息几天，也要回来过年。”
才刚刚四月份，离过年还早着呢。乔琳并不明白，像哥哥姐姐这样不容易回家过年的人，通常这一个春节刚过完，就要打算起下个春节回家的时间了。
乔琳将胳膊都要挥断了，姐姐终于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在那一刹那，乔琳突然发现，原来姐姐的身影，是那么单薄。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每次都把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倒给姐姐，可是姐姐的烦恼呢？她怎么连问都忘了问？
唉，这个妹妹当得好失败！姐姐肯定有满腹心事，原封不动地带回了美国。
第230章 银行卡里的余额
舅舅要动手术，他的两个姐姐都如临大敌。www.uu234.netm.www.uu234.net三十万的费用尚且难不倒李兰岚，她把钱准备好了之后，她的弟媳王桂蓉却跟她说：“二姐，我们先借你二十万，等兰云病好了，我们肯定会还。”
李兰岚愕然：“你们的家底都快花光了，从哪儿凑的十万块钱？”
王桂蓉答道：“大李家捐款一万多，兰云经常发表文章的那个杂志社发了一个捐款通知，也捐了有两万多；还有，我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卖了6万多。”
李兰岚急得跺脚：“你疯啦？家里还有我呢，还不至于卖房子啊！”
王桂蓉局促地说道：“我们已经欠了你们太多人情了，手术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能还要借钱，那些事情我们都没法预料。但是我们现在还有一点能力，能承担一些，所以……”
李兰岚支住了头，听着弟媳继续说道：“等兰云做完手术，我们就搬到妈那里，妈平时照顾她，我就出去打工，挣钱还债。”
事到如今，李兰岚也只能同意了。都说上天不会辜负坚强而又勤奋的人，她迫切地希望，上天不要再辜负弟弟一家。
姥姥不希望这个手术全家人都在医院里守着，所以，医院里只有姥姥、李家两姐妹、舅妈。宝庆、闵佳照常上学，乔建军还在家里看店，但是他时时盯着电话，等候调遣。
对于店里的生意，老乔一直挺揪心的。老百姓的收入越来越高，就意味着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大，餐饮业越来越不好干。从去年开始，这条街上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小吃店，他的生意就冷清了。幸亏某个好心人替他在网上打了打广告，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为店里增加一丝人气。
五一节前后，来店里吃饭的游客更多了，生意要比以往好一些。去年港城电视台过来采访过，今年生活频道又要来采访。乔建军一头雾水，后来才得知，是街道办的人推荐的。创建文明城市，离不开文明市民，在市里面下达“寻找文明市民”的指使后，吉祥街街道办事处第一时间推荐了乔建军。电视台来采访，街道办的那几位工作人员也能露脸。
电视台来那天，正好跟小舅子手术赶到一天去了，两边都没法协调，乔建军只好祈祷别出什么岔子。万一有情况，他就把店交给小童，他随时能去医院。所以，他对小童进行了一番培训，从食材的选择、高汤的熬制，等等，让他把每个环节都记清楚，要让观众知道，他是如何以一颗工匠之心，来对待这些食物的。
那天记者来了之后，先拍了几个吃馄饨的镜头，然后发出了几声夸张的感叹，便进入了采访环节。
“我们听说，乔老板不仅馄饨做得好吃，还是一位心存大义的老英雄。他十年如一日地照料一位烈士家属，还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军营，这种大爱，这种家国情怀，都让我们动容。您能跟我们说说，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这跟老乔准备的内容一点都不一样，他困惑了一番，说道：“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忙而已，哪儿有什么动机啊？”
面对不开窍的乔建军，记者继续煽情：“十一年前，烈士董大明牺牲在抗洪第一线，他的母亲随他而去，只剩下一位老父亲留在人间。听说你们每年大年三十都在一起吃年夜饭，给孤苦伶仃的烈士家属送去了浓浓温暖，我们很佩服您。您能说一下坚持做这件事的动力是什么吗？”
乔建军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明白了，这并不是一个美食节目，甚至跟他的店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是来采访别的。
老乔示意关一下摄像机，然后跟记者说道：“记者同志，这个节目，不是介绍我家店的？”
“呃……我们把您的先进事迹拍下来，肯定对店里生意有帮助嘛！”
老乔大失所望，不悦就写在了脸上。他十年如一日地照顾老董，却并不想以此出名，来为自家店争取更多客户；他也不想消费自己的儿子，儿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军人而已，怎么能让他为自家店打广告呢？
“怎么了？乔老板，有什么为难的吗？”
乔建军如实说道：“记者同志，您说的没错，街坊邻居都在我家过除夕，但是，我们都没有说是为了老董，我们也不想以此做文章。”
“嗯？”
老乔低声道：“老董是烈士家属，孤身一人，生活也有很多不便。但我妻子常说，不要以怜悯的眼光去看他，更不要将他当成弱者，他只是一个普通邻居。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常常喊老董过来帮忙，他是这家店的编外人员。其他邻居忙不过来，也喊他去帮忙。你们看，这不就是很正常的邻里关系吗？这些小事，没有什么好张扬的啊！”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哑了火，他们从未考虑得这么深。在所有人的惯性思维中，老董是一个可怜人，值得同情。而只有他的邻居，会把他定位成“正常人”，然后才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乔建军继续说道：“我们谁都不想拿老董做文章，如果真要拍，那得先征得他同意。”
街道办大妈嘟囔道：“你们这些人的脑子，真是山路十八弯……”
乔建军正色道：“那也总比什么都不考虑强。”
前些年，老董频繁上过港城新闻，以至于他去菜市场买菜，人家死活不收他的钱，但都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就是他，死了儿子，又死了老婆的那个，啧啧，真可怜”。一趟菜市场走下来，老董也就不愿再出门了。要不是乔建军喊着他干活，他能一直自闭下去。
街道办大妈很不服气，继续吐槽：“你们就是瞎矫情！”
乔建军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关心人和做馄饨是一样的，都得用心！”
气氛一陷入僵局，老乔又说道：“我儿子考军校，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伟大。他确实有从军报国的理想，但是，如果当时家里更宽裕一些，他会有更好的选择。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那些记者们商量了一下，最终换了几个比较温和的话题，没有涉及到孤鳏老人老董，也没有吹嘘特战队员乔楠，就是刻画了一下普通的、和睦的邻里关系。当然，这样播出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但是乔建军一点都不后悔，做人做事，就是图个心安嘛！
到下午一点才拍完，乔建军做了几个菜，请记者和街道办的人吃了一顿饭。他们还没吃完，妻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乔建军接电话的时候，手都在哆嗦：“怎么样？手术结束了吗？”
妻子的声音非常急促：“出血严重，可能得二次手术，家里还有多少钱，你先送过来。”
“行，我这马上过去。”
“另外……”妻子的啜泣声传了过来：“留个两三千，万一……要办后事呢？”
乔建军不敢马虎，跟记者们道了别，骑上儿子给买的电动车，便朝医院赶去。一个人动手术，全家人都跟着去鬼门关走一遭，乔建军太了解这种感觉了。
手术室门前的惨象自不必多说，乔建军一个大老爷们都眼眶发酸。姥姥哭得很厉害，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士走出来，她想上前询问，可是刚站起来，就晕倒了。
这下好了，儿子还在里面抢救，母亲先倒下了。乔建军跟众人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照顾咱妈，你们不用担心。”
乔建军先让大夫做了检查，把岳母安顿好。不查不要紧，岳母的高压都快爆表了，幸亏是在医院晕倒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夫说，老人家肯定是忍了很久了，血压这么高，平时肯定头晕得厉害。乔建军自责不已，老人家提心吊胆这么多天，连觉都睡不安稳，血压怎么能不高？然而家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小舅子身上了，居然没有人发觉她的异常，实在不应该。
姥姥还得住院观察，乔建军再度去交钱。最常用的那张卡已经刷不出来了，他口袋里还装着500左右的现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他掏出了一张几乎没用过的银行卡，好像只是为了某个朋友的业绩办的。
护士问道：“先交多少？”
“1，1000吧！”乔建军早就忘了里面有多少钱了，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钱。
结果护士很顺利地划走了1000块钱，这下轮到乔建军纳闷了。回病房的路上，他看到一个amt机，将卡插进去试了试，里面居然还有四千多块钱。
乔建军懵圈了，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不可能是两个女儿，她们犯不着这样偷偷给自己打钱；如此一来，那就只有那小子给自己打钱了。
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乔楠很罕见地直接接了起来。他应该也是在等舅舅的消息，没跟爸爸客套，直接问道：“我舅呢？手术做完了？”
“还没，我在这里守着呢。有个事我问问你，你给我打钱了？”
“没啊，就是上个月给家里寄了一万，除此之外没再打过钱。怎么了，钱不够？”
乔楠也不像在说谎，他常常给家里寄钱，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乔建军更纳闷了，难道会是杨树？也不对啊，这张卡是在杨树去北京之后办的，他根本不知道。再说，那孩子对待乔家人很直爽，不会这么大费周折地把钱打到他不用的银行卡上。
乔建军在岳母病房前坐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把卡收了起来，心想，改天去银行问问，打钱的人到底是谁。
晕倒两个小时后，姥姥终于睁开了眼睛，乔建军急忙凑上去，问她哪里不舒服。
姥姥茫然地流着泪水，声音嘶哑：“兰云……是不是走了？”
乔建军给岳母掖好背角，含糊其辞：“……您别瞎想，还在手术呢！”
如此一来，姥姥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刚才兰云就坐在我床边，跟我说，妈，这些年你受累了，我去找我爸了。别再担心我，我会常常来梦里看你，你要好好的……我的兰云啊！”
第230章 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上）
舅舅动手术那天中午，乔琳无精打采地在床上背生词，背着背着居然也睡过去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还是七岁以前的样子，舅舅牵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很温柔地看着她。那种目光让乔琳感到很安心，她往前走了一段，一回头，舅舅却不见了。
乔琳大喊一声“舅舅”，突然醒了过来，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乔琳哭着给妈妈打了电话，没想到妈妈也在那边哭泣，母女俩隔着电话哭了半晌，李兰芝才开口说道：“你舅舅他……”
“妈，你只管说，我坚强着呢。”
“暂时脱离危险了。”
呼……乔琳的气息一下子就顺了过来，她从未感觉如此轻松。听妈妈说，舅舅做完手术后经历了大出血，无奈只得进行二次手术。手术过程中一度没有心跳，还好医生的意志力也很顽强，锲而不舍地实施抢救，最终将舅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李兰芝说道：“大夫说，你舅舅的身体状况算是最差的一个了，但却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病人，所以大夫不忍心放弃他的生命。”
不管怎么说，舅舅获得重生了，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了，她必须要出去吃点儿好吃的。乔琳几乎是从上铺跳了下去，都没觉得脚后跟疼。
进入五月，活动一个接一个，放假也不能休息，全都用来排练了。前几天，乔琳光顾着失落了，压根就忘了还有演出任务。能在外宾面前演出真是太好了，那样刘积极也能在台下瞻仰自己的舞姿，膜拜一下舞台女王的气质了。
那天舞蹈队的队长还在讲话，乔琳又一次沉浸在幻想中。她在这一轮宫斗中取得了胜利，正在宫门前睥睨天下；而刘积极则狼狈不堪，恨得咬牙切齿：“本宫……不甘心。”
乔琳化了一个非常嚣张的妆容，仰天大笑：“本宫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六宫之主！”
“哈哈哈哈……”
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角落里散发了出来，舞蹈队齐刷刷地看了过去。乔琳从幻想中醒来，歉然一笑，立刻坐得端端正正的。
演出是在五月十号，舞蹈队排练的是古典舞《踏歌》，看起来挺简单的，但是要跳出神韵来可不简单，尤其是像乔琳这样没有古典舞基础的，就更难了。为了表演好这个舞蹈，她一有时间就在寝室对着镜子练习，下了十足的功夫。
在演出当天，刘积极坐在第一排，坐在某个外宾的身边。看样子应该是抢了某位翻译的位置，要不她何德何能能坐在那里？乔琳把脑袋缩回幕布后面，清空所有想法，专心等待节目开始。
那天她们穿的是碧绿色的裙子，队员们舞姿婀娜，脚步轻盈，将闲适恬淡的古代少女情态诠释得很完美。跳完之后，乔琳看着台下的刘积极，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所有演出都结束了之后，外宾走上台跟演职人员合影留念。其中一位优雅的女士径直走向乔琳，握着她的手，问道：“you are a professional dancer?”
刘积极急忙凑了过来，端起了职业翻译的架子，冷静而又快速地说道：“你是一位专业舞蹈演员吗？”
……同样是英语专业，这是瞧不起谁呢？
乔琳在心里翻着白眼，装作没听见她的翻译，而是面带微笑地跟外宾说道：“no, i`can municateenglish.(我的专业是英语，我们可以用英语交流）”
女士颇为惊喜，连连竖起大拇指，殷切地希望她能去美国演出。刘积极插不上话，反而显得更加忙碌，她不停地左顾右盼，看看哪里还需要她。
那位女士又跟乔琳旁边的同学聊了两句，那位同学英文不太好，刘积极像抢人头一样冲了上去，又一次把正牌翻译挤到一边去了。那位翻译一定在心里积攒了无数mmp，但她忍住了，至少没有在外宾面前表现出金枝欲孽般的剧情。外事无小事，大家都在忍耐，把不满吞进肚子里。
其实刘积极的业务能力还挺强的，不管用词高级与否，至少能让双方交流起来，这点乔琳也承认。那位女士同样邀请乔琳的队友去美国演出，队友落落大方地说，她也很想去美国，尤其想去百老汇看一场《歌剧魅影》。
刘积极卡壳了，她忘了《歌剧魅影》的英语是什么，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知道，这是她的一个盲点。
她准备胡乱翻译，将《歌剧魅影》替换成一个笼统的单词“musical（音乐剧）”。她的卡壳实在是尴尬，乔琳终究不忍心丢学校的人，便抢在她前面轻声说道：“《the phantomthe opera》。”
那位女士连连点头，刘积极面色平静，非常淡定地跟那位女士重复了一遍《歌剧魅影》的英文名，就好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一样，跟乔琳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琳懊悔万分，不动声色地跺了一下脚后跟，将下巴抿成小 核桃，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豁达，一定要豁达！不跟她计较。
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台上已经暗戳戳地过了几招。在照集体照时，舞蹈队的姑娘一般是站在中间那排，跟外宾们站在一起。在老师的指挥下，外宾和校领导都站在中间，乔琳站在最后一个外宾的左手边。
没人安排刘积极站在哪里，她拼命想往中间挤，但是没人搭理她。没办法，她挤进了第三排，然后又拼命往乔琳和那位外宾身边挤。
乔琳可没打算让她，而是垂着手站在外宾身边，甜甜地笑着。她身后的刘积极，像一条大果虫，依旧努力地钻着，锲而不舍，理直气壮。
外宾显然表现出了不悦，可是摄影师已经喊起了“一二三”。乔琳不想在外国人面前丢脸，轻叹一口气，稍稍侧了下肩膀。
就在那一瞬间，好像一个脑袋磕在了自己肩膀上，“咔嚓”，闪光灯已经亮了。在一片暗潮涌动的氛围中，这诡异的一幕已经被拍了下来。
乔琳几乎没有受什么影响，腰杆笔直，笑容甜美，就是身子稍微侧了一点。要说有什么异常的，大概就是她肩膀上扛了一个糊掉的脑袋吧！
刘积极的笑容成了幻影，还被头发遮了一大半，乔琳没想到会拍出这种效果来。后来这张照片在学校宣传栏贴出来的时候，刘积极被群嘲了一番，当然，这种程度的嘲讽对她一点刺激都没有。
时间再回到演出完的那个晚上，回到寝室后，三位室友均对乔琳表现出了不满她怎么能让出一条缝来，让刘积极有机可乘呢？
“可是外宾在一旁看着啊，如果我不让，那就太丢人了。”
“呵，你能在关键时刻放下深仇大恨，为学校考虑，以后肯定能成大人物！”
这话是慕容说的，有时候她说话不太经过大脑，所以语气并不友好。乔琳演出完后，本来就累得直喘粗气，慕容的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她没有计较，而是认真地卸起妆来。
那瓶卸妆油也让她短暂失神了一下，算了，就算是因为某个人买的，但以后留着自己用就是了。
到了五月中旬，姐姐在美国的房东一家来了，让乔琳意外的是，他们一家三口都来了，她终于见到了大胡子本尊。克里斯一家都很友好，乔琳跟他们说了上课时间，他们很痛快地表示，那些时间他们自己逛逛也无妨。
念着他们对姐姐的照顾，乔琳并不想收他们的钱，但是他们还是还较真地给她准备了小费。乔琳不知道该怎么办，孙瑞阳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就给他们买点小礼物，表示一下感谢就好了！”
这个主意不错，狗头军师从来不会让乔琳失望。于是，在带着他们逛南锣鼓巷的时候，乔琳给他们每人都买了一个兔儿爷，并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正宗的北京纪念品，是用来保平安的，现在卖的地方已经很少了。这个东西不太大，你们可以带回美国，保佑你们一家平平安安。”
小巧精致的兔儿爷让他们爱不释手，乔琳心里美滋滋的，暗自感谢她的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在北京的最后一晚，大胡子请她出来喝酒。长这么大，乔琳从来没跟陌生人喝过酒，她吓得不敢喝，便改成了喝咖啡。
大胡子跟她说，乔璐曾遭遇过一次非常严重的孤立事件。因为某个中国留学生操作失误，导致实验室起火、爆炸。在鉴定事故的时候，乔璐没有隐瞒，而是说了实话，那个留学生被罚得很惨。从那儿以后，乔璐的不近人情便在中国留学生中流传开来，甚至有传闻说，她是为了讨好美国人，才故意出卖同胞的。
由此，乔璐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集体暴力。她独来独往，看起来没有受影响，可是在每个深夜，大胡子都能看到她的房间亮着灯，而她彻夜未眠。
乔琳只记得姐姐问过自己，诚实对不对，却没想到她过得如此艰难。她遇到一点挫折就哭天抢地，而姐姐却总能在不动声色中独自承受，乔琳永远也学不会这种本事。
大胡子接着说道：“你放心，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乔璐很快又赢得了朋友的尊重。我问她，那么艰难的时期，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乔璐答道，只要没做错，时间一定会给出答案，所以她并不焦虑。”
“乔璐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了，在几年前，她从以前住家搬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她瘦弱得能被风吹走，可她拖着那么大的箱子，走得那么坚定。哪怕哭得再厉害，也不会向挫折妥协。”
乔琳说道：“是因为没有人保护她，她才那么坚强……我不希望她那样，而是希望她能找人靠一靠，不要过得太累。”
大胡子突然很诡异地笑了一声，说道：“其实北京的学会，乔璐是在最后时刻决定参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姐姐确实回来得很突然，不过她都说了，学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拖到最后一刻做决定也是常事，所以乔琳就只顾着开心了，压根没往深处想。
“她应该是躲避我的。”大胡子居然脸红了，低声道：“因为我跟她表白了。”
第232章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下）
ohgod！
听完大胡子的叙述，乔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她自认思想还不算保守，但她没法想象姐姐展开一段跨国恋的情景，爸爸妈妈更没法接受了。但又一想，姑姑还是跨国恋呢，爸妈也没说什么啊！也不对，姑姑终究在外漂泊多年，爸妈也管不着她。
大胡子笑吟吟地看着她，看得乔琳心里发毛。人家都跟自己坦白了，自己总得表个态吧？可乔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夸他有眼光，挖到了姐姐这样的大宝贝？还是为他加油，让他把姐姐追到手？
可她说不出来，或许潜意识里，她并不太希望大胡子是姐姐最终的归宿，虽然他是一个精英式的人物。
乔琳只好傻傻地问：“我姐姐什么反应？她答应你了吗？”
“没有，但是也没有拒绝，她说的是‘暂时’不想谈恋爱。”学法律的人，抠字眼都抠得非常厉害，大胡子又说道：“她说，她需要一个冷静期，这也算是对前任的礼仪。”
乔琳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个假精英，他这明明是被姐姐拒绝了，还通过抠字眼来自我麻醉呢！
在乔琳看来，姐姐一定没有忘记徐威，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大男孩。徐威对她有多好呢？她生理痛，他会煮姜枣茶，放在保温杯里，大清早地送给她送过去；她打个冷战，他就会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或者解开扣子，将她抱在怀里；有一次下大暴雨，他驱车去实验室接她，台阶下面有个很大的水坑，他不舍得她去踩，坚持把她背了过去，他自己被淋湿了半个身子。
乔楠发誓要保护姐姐，但是他做不到这些；乔琳最黏姐姐，但是她同样是个粗心鬼，连徐威的二分之一都做不到。
女强人乔璐愣是被他宠成了小公主，所以，怎么可能忘呢？
姐姐在北京那几天，乔琳曾经问她，如果真放不下，能不能主动一点，去跟徐威哥和好呢？
乔璐立刻冷漠起来：“不可能，以往发生的种种，他丝毫没有愧意，我怎么原谅他？”
于是，徐威走马灯似地换女朋友，乔璐独自一人守着冷冰冰的实验台。但是乔琳知道，他们俩看似洒脱地过着各自的生活，但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能被别人看到的，肯定不是全部。
这个世界上痴男怨女真多，乔琳管不过来，她还有更多事要做。魏成林申请学校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了，乔琳一遍遍地帮他修改自我介绍书，当然，徐娜和孙瑞阳也帮了不少忙。乔琳听妈妈说，魏成林有一次练钢琴练到走火入魔了，这几天则是学英语学到走火入魔了。
他现在在二中，暂时跟着复读班上课，只上英语课。按理说，魏成林的英语水平应该找个家教的，但是他家的经济条件摆在那里，找家教不太现实。李兰芝帮他跟学校沟通了一下，就把他安排在复读班了。
复读班的英语老师，正好是乔楠当年的班主任吕老师，她算是二中英语届的扛把子了。她给魏成林提供的学习方法是，找一段voa慢速新闻，听写句子，听写完之后，再对照原文，看看哪里听错了，或者没听出来，最后花一天时间，将新闻给背下来。
这是外语专业训练同声传译最常用的方法之一，难度也不言而喻。魏成林第一篇听写就写出了十个生词，沮丧得把本子都给撕了。可当他把第一篇吃透了之后，第二篇就能听出好几个句子来了。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练了一个月，魏成林的英文水平可以秒杀绝大多数复读班的学生了。
当然，仅限于英文水平，要说到其他科目，那还是一塌糊涂。
如此拼命学英语的下场，就是造成了一段时间的思维混乱，他常常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跟奶奶说英语，吓得他奶奶以为孙子疯了，又觉得他这样真的太辛苦了，还不如不去美国呢。
然而魏成林是不可能再后退了，他也无路可退了。走到了悬崖边上，浑身的斗志都被激发了起来，他还就不信了，他都这样努力了，命运还会亏待他不成？
魏成林想省去不菲的中介费，所有的材料都得自己准备。多亏孙瑞阳五一期间回了趟港城，在他的帮忙下，魏成林才顺利地把材料寄到了美国。在从邮局回家的路上，孙瑞阳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成林，等十年以后回头看，你会发现，现在的自己真是牛x极了！”
魏成林咬住了嘴唇，心想，但愿那一天会早点来。
材料审核完之后，马上就要准备面试了。魏成林预想了几个问题，自己翻译成了英语，然后让乔琳帮他修改。在修改的过程中，乔琳只有一个念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魏成林的英语水平简直像是乘坐了火箭一般，直冲云霄。
听魏成林说，赵琳琳现在也跟同学较着劲学，在复读班都能排到前十，看来今年是势在必得。乔琳心知肚明，在了解到妈妈受的屈辱后，赵琳琳也无路可退了，她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妈妈逃离那里。
魏成林却狡黠地说：“我看未必吧？还有一半是为了乔楠哥吧？”
“嗯？”
“嘿，她的文具盒里面贴了好几张她自己画的画，全是穿军装的男生，不是乔楠哥是谁？”
唉，她表现得这么明显，那也就不怪别人知道了。乔琳想叫醒好朋友，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哥哥压根不会把她当女朋友的好嘛！
到了五月底，班里统计下个学期的出国意向，班里只有三四个人举了手。乔琳本来想大二去交换的，但是舅舅一动手术，家里的钱又花光了。交换生不用交国外的学费，但是依然需要冻结1万美金，开一个存款证明，家里肯定拿不出这笔钱来。
对于没钱的人来说，钱永远是万恶之源。但是家里的钱用在了舅舅身上，挽救了他的生命，乔琳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其他同学有点奇怪，乔琳明明说想在大二出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卦了。乔琳一笑而过：“我还有别的计划，能在大三出去一个学期便好。”
话虽这么说，可孙瑞阳很清楚，女朋友的计划被打乱了，她心里肯定还是很失落的。乔琳酷酷地说：“能出国固然好，但这个机会是额外的，如果能实现，那就是意外之喜；如果实现不了，那就是缘分还没到呗，以后再争取就是了。”
孙瑞阳使劲揉搓着她的刘海，笑眯眯地说：“你这么招人喜欢，可让我怎么办啊？”
乔琳憨憨地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最想去哪个国家吗？”
“当然是意大利啊！”
乔琳摇头道：“可是我们没有意大利的学校可以去，大多都是美国、英国、马来西亚、日本。我觉得吧，能去英语国家固然好，可是呢，就算不去英语国家，我也会把口语练得棒棒的。所以，我想去一个新的国家，去接触一门全新的语言，看一个崭新的世界！”
“哟哟哟，想法越来越成熟了！”
“我想去日本看看。虽然我对这个国家的感情很复杂，但是我想，它总有一些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我真的很好奇。”
孙瑞阳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去日本也挺好，至少离家近，从港城飞过去连两个小时都不用。”
乔琳又说道：“我想去日本，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想去镰仓，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拍一张背影。”
孙瑞阳旋即笑开了：“这个可以有！要是你真要去，一定喊着我，我跟你一起去！”
乔琳用力点了点头，有梦可以做，真是太美好了，这个梦还是跟孙瑞阳一起做的。在长大以后，他越来越像藤真了，乔琳怎么看也看不够。这样一想，大二不出去也是好的，至少还能继续跟他在一起。
对于乔琳放弃大二出国一事，最感到欣慰的应该是刘积极了。在内心深处，她也不想跟乔琳竞争，担心她把好学校的名额占掉，从而把自己挤到犄角旮旯里去。
乔琳倒没想过这些，也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把刘积极当成竞争对手，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精力去想别的？
五月还没有过完，乔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规划起了暑假的行程，她要先去看哥哥，然后再回家。那天晚上，她在阳台上给哥哥打电话，本来想吐槽刘积极的，让哥哥一枪突突了她。没想到哥哥情绪很低落，在乔琳再三追问下，他说，一个战友牺牲了。
乔琳的吐槽全都吞回肚子里去了。
她想问哥哥，是上次去见过的人吗？是怎么牺牲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然而哥哥的话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战友牺牲了”，仅此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能说。
“哥……那你有没有危险啊？”
“有毛危险，我压根就没去！”哥哥的声调陡然升高，有激动，也有懊悔。
乔琳刚想说“那太好了”，但又觉得这话不应该说，说出来就对那位牺牲的战士太不公平了。对于哥哥他们来说，死亡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平安健康都是奢侈。
乔琳将话锋一转，斗胆问道：“哥，你跟文婧再也没有联系过吗？”
“没有啊！”
“她当模特了。”
“……哦，那挺好。”
在不久以前，王可可买回一本时尚杂志，看到文婧的照片，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但是乔琳一点都不奇怪，她早就料到了她会走上这条路。在那一期的杂志中，她拍了一整套夏日穿搭指南，或清纯甜美，或复古考究，或简约干练，都被她诠释得很完美。
她有了自己的艺名，叫做tracy，而不是她熟悉的文婧。
在那组时尚照片里，详细地介绍了tracy的身高体重，还有三维。作为一个模特来说，她的身材是扁平了一些，但她胜在气质突出，那种见惯了世间繁华、但又对繁华不屑一顾的气质。
那天，王可可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不是一般人，没想到真的去当模特了！乔琳，你帮我要个签名呗，我也好跟同学们炫耀炫耀。”
“……还是免了吧！我都很久没跟她联系了。”
像这种生命中的过客，错过了就错过了，没必要再耿耿于怀了。但是乔琳看那组照片，怎么看，都能看出一股落寞来。
或许，她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风光吧！
第233章 真正男子汉（上）
魏成林报考的学校在北京有一个招生点，他得来去北京参加面试。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孙瑞阳老早就接到了成林妈妈的电话，让他帮忙给成林订一个好点儿的酒店。
在电话里，她从来都没有那么殷切地拜托过孙瑞阳：“瑞阳啊，一定要给他订一个又安全，离面试地点又近的地方，我给你把钱打过去，这次千万不能省啊。”
孙瑞阳很痛快地答应了，就算赵阿姨不叮嘱，他同样能把这件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当然，乔琳也没少跟着跑腿。在帮成林订宾馆的过程中，她也了解到这次考生有多少。她长长叹气：“成林啊成林，这条路简直比高考的独木桥还要窄啊！为什么非要考伯克利呢？”
孙瑞阳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海德堡大学，非要回来高考呢？”
“不甘心呗！”乔琳不假思索地答道：“就好像没有经历厮杀，就躺赢了？没有任何成就感。”
“这不就得了，成林不也是这样么？”
哦……不愧是狗头军师，一下子就给乔琳讲得明明白白的。
面试定在5月29号，那是5月最后一个星期五。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幺蛾子，成林星期一就出发了。当时港城新火车站还是一座破旧的双层小楼，严重拉低了外地人对港城的第一印象。新站什么时候能建好，高铁、动车什么时候能开通，都是港城人民经常议论的话题。
因为不能陪儿子参加面试，赵艳芬充满了愧疚。好在魏成林早已成熟，就算家人不在身边，他自己也能做好。他反而更担心妈妈和奶奶，他走了，这个家里就没有男人了，他怎么也放心不下。
赵艳芬红着眼圈，为儿子整理衣服，说道：“不管怎么说，咱家还有街坊邻居帮衬着，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趟就是去个北京嘛！去了好多趟了，又有熟人，我一点都不怕。”
奶奶叮嘱道：“你在外面，要是遇到什么事，千万别出头。咱不惹事，也别去管闲事，那样才能平平安安的。”
魏成林知道，奶奶这种想法多多少少是不对的，但是他没有指责奶奶，而是抱住她，笑得暖洋洋的：“奶奶，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在家也好好的。”
进站之后，魏成林跟亲人们挥手告别，孤身一人踏上了征程。儿子越来越有大人模样了，回想起他这几年的成长历程，赵艳芬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儿子，这次你一定能成功！”
离上车还有一段时间，魏成林把背上的吉他解了下来，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张快要揉碎的纸来，用心地背了起来。
他这两年长开了，个头往上蹿了不少，有了点小帅哥的模样了。但是浑身上下，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手，常年跟乐器打交道，他的手长得越发好看，频频吸引人的目光。
在火车站接受了一番目光洗礼之后，他便重新把纸放进了兜里，准备上火车了。火车站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魏成林耐心地排着队，突然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正在扒拉一个农民工的裤兜。
从背影来看，那个农民工应该年纪不大，也没多少出远门的经历。他跟在一群农民工身后，扛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左顾右盼，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对身后的袭击浑然不觉。
黑衣服快把农民工的手机夹出来了，魏成林经过短暂的头脑风暴，便立刻做出反应：“咳咳咳！”
夸张的咳嗽声，让黑衣服蓦然收了手，他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紧张的魏成林。他的两个小眼睛立刻寒光闪烁，死盯着魏成林，仿佛在说再多管闲事，我弄死你！
魏成林吓得半死，他急忙装作看风景，不敢再管闲事。
排的这几条队进站速度明显不一样，魏成林忽然一转头，已经站在黑衣服右边了。
当他看到左手边的黑衣服时，吓得他一哆嗦，腿一软，差点儿就跌坐在地上了。
黑衣服已经将战利品装进了自己口袋里，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魏成林的手上。魏成林背着吉他，右手扶着吉他背带，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确实让人移不开眼睛。
黑衣服就盯着那只手，又越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吉他，凛冽中，突然咧着嘴角笑了一下。
那冷笑仿佛在说，如果你再管闲事，我就把你的手给废了。
魏成林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对于搞音乐的他来说，手就意味着生命，要是手废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算了算了，马上就得面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节外生枝，毕竟都走到面试这一步了。
他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黑衣服那双罪恶的黑手一次次得逞。在进站之后，黑衣服突然转过身来，冲着魏成林轻蔑一笑，暗戳戳地竖起了中指。
魏成林看懂了，他是在说，小样，有种你管啊！
怒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检完票之后，魏成林紧走几步，却马上劝自己停了下来魏成林，你分不清主次吗？是考试重要，还是见义勇为重要？
答案显而易见，于是，他放弃了追逐，去寻找自己的车厢。这一路上，他不停地鄙视自己，但也在不停地为自己开脱。
在你迫切地想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一定会有十只拦路虎跳出来。是绕过这些拦路虎，还是把他们全给打趴下？魏成林本来觉得自己挺勇敢的，可是在做这个选择题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个擅长逃避的胆小鬼。
他浑浑噩噩地找到了自己的铺位，刚把行李放下，便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同志，请问……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里好像是我的床铺。”
对方说得很客气，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魏成林抬起头，看到了一位穿武警制服的年轻战士。
魏成林重新确认了一下床铺，确实是他弄错了，对面那张床才是他的。魏成林歉然一笑，急忙把东西收拾好，把地方腾了出来。
本来应该在车上背英语的，可是魏成林心乱如麻，根本就背不下去。他掏出mp4，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可即便这样，他眼前依然闪着那一片橄榄绿。
在他差点儿跟毒贩子同流合污的时候，是那一抹橄榄绿救了他。他在缉毒大队瑟瑟发抖地接受调查时，那抹橄榄绿被拉去医院抢救。听说，他的动脉被割破了，鲜血喷涌出来，从担架到救护车，那条路被他的血给染红了。
魏成林不认识他，后来才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赵宇。听乔楠哥说，他们面临着一个很重要的选拔，要是他的伤没好，那次选拔也就错过了。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差点儿为了自己献出生命，甚至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的。
躺在飞驰的火车上，魏成林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问题考试重要，还是见义勇为重要？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那位武警战士，想起橄榄绿们救自己时那奋不顾身的情景，他一下子找到了答案真正的勇士，在行侠仗义时，是不会挑选时间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热泪盈眶，一把掀掉了被子。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把那位武警战士给吓了一跳。
在这种时刻，普通老百姓对穿军装的人有种天生的依赖，魏成林也不例外，他跟那位武警说道：“这位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武警战士见他神色凝重，便殷切问道：“什么事？”
“我刚才在候车厅里看到了一个小偷！可我被他吓住了，没敢站出来！”魏成林懊恼地锤了床一下：“他至少偷了两个人的东西，不能让他跑了。”
武警战士急忙追问了下去：“你看到他上车了？”
“没看清是哪个车厢，但确实上车了，还是在前面的车厢。”
武警战士盘算了一下，说道：“五分钟以后，这辆车就到达桃县了，万一小偷在桃县下车，可就追不上他了。”
“那不行，必须得抓住他！”魏成林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我一个个车厢找过去，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这个大男孩长得很像偶像歌手，但是看起来却有种别样的刚强。武警战士也激动起来，说道：“好，咱们联系下乘警，一起找过去！”
魏成林果真一个个车厢找了过去，他祈祷火车慢点开，不要那么快到达桃县。他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可疑的人，要说刚才那个黑衣服的目光凶狠，那此时的魏成林比他还要凶狠一百倍。
找到2号车厢的时候，火车也在桃县停了。魏成林急得不行，扒拉开排队下车的人，终于看到了那个黑衣服。
他果然是要下车的，魏成林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小偷！往哪里跑？”
黑衣服发了狠，转过身来，劈头盖脸地朝魏成林抓去。魏成林抵挡不过，脸被抓出了几道血痕，连连后退。
黑衣服想趁乱逃走，却再次被魏成林拽住了：“你说我不敢管你？我偏要管！”
第234章 真正男子汉（下）
魏成林这一番拙劣的打斗，除了拖住黑衣服的逃跑之外，基本完全处于劣势。m.www.uu234.net
黑衣服的力道比想象中要大，一把就将魏成林推了个趔趄。正在他抄起一瓶饮料，准备将魏成林的头打爆时，那位武警战士勇敢地扑了上来，将他牢牢地制服在了地上。
他们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乘客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差点儿就要发生踩踏事件了。魏成林的脚背被踩了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是又很庆幸，幸亏被踩的不是手。
列车在桃县车站停住了，在简单了解完情况之后，乘警问魏成林：“你亲眼见到他偷东西了？”
魏成林激动地说：“千真万确，他就是偷了。车站还有摄像头，我敢确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他了。”
魏成林目光一扫，其他人却有种被莫名其妙点名的错觉，他们急忙低下头，或者装作干别的事情。也或许有人正在跟自己的孩子说，嘿，咱可什么都别说，就当没看见；而当他们一下车，就会眉飞色舞地跟别人描述，那个黑衣服是如何行窃的，他的身手如何敏捷，被偷之人又是如何可怜。
魏成林孤立无援，但他并不气馁，他说道：“他至少偷了一个农民工的手机，那手机是黑色的，好像是摩托罗拉的；还偷了一个小女孩的钱包，那钱包也是黑色的。不信，你们在车里广播一遍，看看谁少了东西。”
要调查清楚，就免不了要去趟派出所。乘警问道：“小伙，你能下车去做个笔录么？”
魏成林刚想说，他还得去北京参加面试，但又一想，现在才周一，还有好几天才面试。他便说道：“警察叔叔，我是要去北京面试的，那我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帮忙安排，耽误不了你的考试。”
魏成林果真就不担心了，拿好行李，跟那个武警战士一起下了车。这一路上，那个黑衣服不停地乜斜着他，魏成林装作不害怕，可是手抖却出卖了他。那个武警战士很贴心地隔开了两人，让魏成林最大限度地远离犯罪分子。
魏成林又一次来到派出所，可这次不是被带到审讯室。在目送那位小偷被扭送进审讯室后，魏成林产生了幻觉，好像那是曾经的自己。
快三年了，那时他坐在审讯室里，无论警察叔叔说多少遍“别害怕”，他还是痛哭流涕，抖得像筛糠一样，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有吸毒，没有贩毒。”
“你可得说实话，刚才有一个人招了，说给你递了一支烟，那支烟里面就有冰 毒，你真没吸？”
那时，十五岁的魏成林努力冷静下来，回忆了一下，在那根烟递过来的时候，正好乔琳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冥冥之中，救了他一命。
他还接受了很多问询，他知道，如果说谎，那就是错上加错，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细节都交代清楚了。稀里糊涂之中，他还去做了尿检、血检，最终洗清了吸毒的嫌疑。
在得知结果的那一刻，魏成林百感交集，要是没有那条信息，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时他还没有成年，又没有犯罪事实，最后以警方的批评教育收场。一个老警察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你不知道跟毒打交道的人有多丧心病狂，要是你不洁身自好、提高警惕，下次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就在那时，魏成林才知道，有人为了救自己，差点儿把命给搭进去；也在那时，他才知道，并非所有的毒品都来自金三角，它的渠道非常多，多到让人防不胜防。
比如，从港城再往北，跨过某条大江，到了另一个国家，就有一条完善的毒品产业链。尤其是在2006年，*国因为某些贸易政策的变更，毒品走私更加猖獗。
当然，小说不是政治经济论文，这些不提也罢，还是把焦点放在魏成林身上。曾把他当成小弟的那个麻哥因为语言优势，跟那边来往密切，这条开辟不久的贩毒路线让他有了充足的货源，从而成为低调的行业老大。
在得知这些后，魏成林又没出息地后怕。要不是好朋友及时施以援手，恐怕自己被枪毙了，也是个糊涂鬼。
人生如梦啊，如果不是一连串的偶然，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呢？究竟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这是永远的哲学命题。
“诶，小伙！”
警察第n次招手，终于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魏成林这才醒了过来，原来自己盯着那间审讯室看了半天了。
顺利地做完笔录，魏成林被警察夸了一顿：“那人是个惯犯，肯定不止你一个人看到了，可只有你站出来了，小伙子，勇气可嘉啊！”
魏成林抿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他曾经发誓要做一个勇敢的人，现在他做到了，他没有食言。
派出所民警帮他安排了下一趟开往北京的列车，要在这里等到凌晨三点；而那位武警战士是要去省城的，坐下一趟车走就可以了。
临走之前，魏成林跟武警战士道了谢：“这位大哥，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可能没有勇气站出来。”
“客气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年头见义勇为的人不多了，你确实很有勇气，是个男子汉！”
“……我也走过不少弯路，做了很多错事，也被穿军装的人救过。所以看到穿军装的人，就感到特别亲切。”魏成林眼睛闪闪发光：“对了，我家楼上的大哥就是军人，还在特种部队服役呢，我们那一片的男孩子都可崇拜他了。”
那位战士开玩笑道：“你就没想变成像他一样的人？”
“也想过……但是，我好像更喜欢音乐，更喜欢弹钢琴。当然，如果哪一天，祖国真的召唤我了，我也会义不容辞地穿上军装。”
这是魏成林的真心话，他说完之后，那位武警战士也很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位同学，你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深夜依然有民警值班，魏成林不至于太无聊。在得知他是学音乐的之后，几位大叔还让他弹了几首曲子，他们点的大多都是罗大佑、李宗盛的歌，哪怕魏成林不会弹，但只要他们一放音乐，他就能跟着弹个大概，把几位民警大叔唬得一愣一愣的。
“乖乖！这莫不是个神童？！”
魏成林笑而不语，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绝??音感”这个概念，这是老天爷赏给自己的饭碗，他得好好捧着，再也不会丢掉了。
夜渐渐深了，有位年纪大的民警打起了瞌睡，魏成林把东西都收拾好，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值班室。这一天的经历太过奇幻，他需要镇定一下。
五月春风渐暖，哪怕是在深更半夜，也有了一份柔和。天上挂着一弯新月，像一双笑眼注视着人世间。魏成林盘腿坐着，痴痴地看着，喃喃道：“真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啊。”
凌晨两点半，闹钟响了，一位民警大叔搓着脸，想送魏成林上车。可是值班室里，只有他的行李和吉他，人却不见了身影。
大叔疑惑，这孩子去哪里了？他们几个人分头出去找，不大的派出所很快就被他们给翻遍了，最后还是一个年轻的民警发现了魏成林的踪迹。
年轻民警站在男厕所门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个人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听，听到了一段发音不怎么完美、但却极为流畅的英文。
他的声音很大，大概是怕吵醒打盹的民警，才躲到卫生间里背吧！
他背得如此投入，似乎是在准备一个个面试问题，虽然是英语，但字字句句都传到了民警们的耳朵里。
“各位先生，女士：
大家好，我叫魏成林，来自港城市第二中学。
那是一所很普通的学校，我是学校里唯一的作曲专业的特长生。
去年获得过肖邦国际钢琴大赛中国赛区业余组三等奖，这是我目前最好的成绩了；
此外，还发表过几首原创歌曲，收录在我个人作品集当中。
***
相信大家看过我的简历，是的，如大家看到的一般，我的学生生涯，远远谈不上完美。
在我小时候，我经历过短暂的辉煌，那时钢琴是我的全部；但是在意外失去父亲之后，我痛恨钢琴，此生都不想再碰它。
我沉迷于电脑游戏，跟昔日好友渐行渐远，甚至差点儿走上犯罪的歧路。
然而，我最终还是回来了，跟我的钢琴和解了。
因为我犯的错误，让我好朋友的梦想饱受摧残，可他没有怪我；
我的错误让学校蒙羞，可是我的校长依然告诉我，我的手是艺术家的手；
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两位鼎鼎有名的音乐人对我伸出援手，将我领进了作曲的大门。
我的处女作被人抄袭过，却无法维权；我成立过一个乐队，却因资金短缺而过早夭折；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曾心灰意冷。
但每当我按下琴键时，我仿佛都能听到钢琴说，臭小子，这次可千万不能放弃啊！
我不会再放弃。往后余生，我都不会再松开它的手。
它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
我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是日本的《灌篮高手》。
三井寿跪倒在教练面前，哭着说‘教练，我想打篮球’的场景，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让我心潮澎湃。
这是一部改变我命运的动漫，它给了我无数力量。
我听不懂日语，但我依然感动不已。我想，用心创作出来的内容，可以跨越国籍，直到每个人的心底。
我也想做出这样的音乐，可以跨越国籍，给听众带去力量。
我经历过辉煌，挫折，以及迷茫，
而我幸运地拥有最好的家人、良师、朋友，
所以，无论是悲伤、消沉，还是欢愉、激昂……这些音乐情绪，我都能给予它们最完美的诠释。
我想创作出《直到世界尽头》那样的音乐，无论何时听到，都会热血沸腾的音乐。
这是我的目标。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我一定会做到。”
第235章 毕业两周年
在魏成林面试完的那个时间，西南已然进入盛夏。m.www.uu234.netm.www.uu234.net部队的训练才不管寒冬酷暑呢，乔楠他们连队就在烈日下举办了一次武装五公里越野比赛。
“所以说，那次比赛你到底得了第几名来着？”
“……我们连队的比赛而已，我哪儿能每次都记得那么清楚啊？”（乔楠同志已经有些抓狂了，这个冗长的采访弄得他连游戏都没法玩了。）
“那不应该啊，你不是说，那次比完了之后，你就休假了吗？还有人来看你了。”
“真不记得了。”（乔楠同志对待采访越来越敷衍，以至于被采访者暴打了好几下。但是没关系，他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施暴的人手更疼。）
“你就仔细想想嘛！以前那些情节不是讲得挺清楚的吗？”
“不就一次连队比赛吗？至于这么较真么？”乔楠同志终于拍案而起，但是又害怕采访者跟父母或者姐姐告状，便陡然温和起来：“快十年了，忘了第三还是第四了，随便写就行。”
哦。
乔楠同志终于得以疯狂敲键盘，但还是扭头叮嘱了一句：“往厉害点儿写啊。”
那就写成他得了第二吧。
于是，在比赛那天，在一片“副连长加油”的声援中，乔楠第二个冲过终点线，跑过去之后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五公里真的累，跑了那么多年，依然很累。
但是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这意味着他的体能可以跟最优秀的战士一决高下了。来部队两年了，终于把体能老大难的标签甩得远远的了，可以当模范了。
老冯跟他说，来部队两周年了，还记得刚来时的样子么？
乔楠略微吃了一惊，时间过得那么快？回去翻了翻仅有的几张照片，回想起那个仓促的授衔仪式、学位授予仪式，原来真的是两年前了。
老冯还说，当初那批从军校分配来的排长刚来的时候，所有人最看好的都是乔楠。哪怕是当时最苛刻的教官，也说这小子是个人才。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没有让人失望。
乔楠听得很惭愧，也完全没想到原来那群魔鬼还挺赏识自己的。刚从军校分配过来的时候，他除了肚子里的墨水多一点，其他任何方面都赶不上普通战士，别人喊他一声“排长”，他都觉得心里发慌。
跟一直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战士比起来，军校生简直像是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花朵（尽管乔楠觉得他们之前的训练也挺艰苦的）。跑也跑不过别人，打枪也打不过……几乎每一项都拖后腿。
刚来时的样子？乔楠不想回忆。那是他人生最大一段黑历史。
他记得当年被教官嘲笑惨了，连带着学校一起被嘲笑，就连威名赫赫的全**校生比武一等奖，都被嘲讽成了掺了水的比赛。在一次次被罚做俯卧撑、一次次被教官捆住手脚扔进河里逃生时，他都恨得咬牙切齿。
这还不算，在每个累死累活的瞬间，教官喋喋不休的嘲讽还一刻不停地回荡在耳边，简直让人双重崩溃。还好乔楠善于自我调节，在无数个又累又委屈的夜晚，他都捶着胸口告诉自己，就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好委屈的。咽不下这口气，那就往死里练。
原来已经两年了，当年被虐惨的小菜鸟，终于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基层小军官了。
在刚毕业时，在一堆战士里，乔楠还是很显眼的，毕竟身上还带着浓浓的书生气；过了一年，他（自我感觉）沉稳多了，除了气质特别一些，越来越有兵的样子了；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被同化了，要是不说出来，没有人能找出他跟其他战士的不同。
要真说哪点儿不一样，那应该还是离不开他肚子里喝过的墨水。捣鼓天线、电台根本不在话下；礼堂里的音响坏了，他拆开就能修；那时无人机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个过来，先配给他们这样的尖刀部队用，然后再逐步推广。
送来的无人机还是拆开的，需要组装起来。技术骨干被喊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在心里喊了一声“卧槽”。
一个大个子正坐在地上，娴熟地操纵着无人机，就像在玩自家的游戏机。
技术骨干一溜小跑追了过来：“你组装的？”
“是啊……”
“频率对上了？”
“对上了。”
“你怎么会组装？”
“有说明书嘛！”乔楠朝着说明书努了努下巴，只要有说明书，他就能像组装枪支一样将无人机组装好，哪怕是英文说明书也不在话下。
那一整天，技术骨干都紧绷着脸，最后走的时候甩下一句话：“你们这里卧虎藏龙啊，看来我以后不用来了。”
乔楠深感抱歉，被领导训了一顿之后，发誓要管好这双手，再也不抢技术的饭碗了。
在筋疲力竭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年选择了技术类，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特别儒雅、睿智、谈吐不凡的科研人员？算了，别想了，老冯当年就是分配过来搞技术的，干着干着成了笔杆子，早就把老本行给忘了。
在经历年前那段低迷之后，乔楠很快又找回了以往的状态。在这个部队服役两年，不怕死、不怕累的血性像一个明显的烙印，烙在这片军营每个战士的身上，乔楠也不例外。尤其是在某战士牺牲后，他更要担起一个干部的职责，赶走低气压，重新将士气提起来。
至于还要不要考研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没有确切答案。他现在晋升得很快，要是真当了连长，成了基层单位的主官，那考研基本上就没有希望了。
对于他来说，军队就是他的职场，从目前来看，虽然有点小波折，但还算如鱼得水。他舍得卖命，受战士尊重，也受领导赏识。所以很多时候，他会跟二狗子说：“考什么研，就在这里呆到服役期满得了。”
然而这种语气，往往意味着不太甘心。关于未来的特种作战，他脑子里还有很多想法，他想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他的思维迟早会被局限住，最终只能成为一个比较出色的指挥官。
狗倾听了他所有的心事，可它除了摇尾巴，不会给他任何答案。
包括杰西和赛琳娜的结局，包括藏历四月的萨嘎达瓦节，包括那个美轮美奂却稍纵即逝的坛城……在夕阳西下，或者星光降落时，他会坐在狗子身边，一遍遍地思索那些遥远而又美好的景象。
那天跑完五公里之后，乔楠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头顶上呼呼冒着热气。他毫不犹豫地往身上浇了一桶冷水，冷得他咬紧了牙关，但又别有一番酸爽。他故意走到大黄身边，用力将水珠全甩在它身上。大黄的眼神颇为无奈，装作躲闪了几下，便吐着舌头趴在了地上。
过完年之后，黄金子再也没有过来看过他，所以他现在跟大黄玩得最好，大黄是他沉默的好朋友。但是长时间见不到她，乔楠才感觉到不对劲。原来人家姑娘千里迢迢来看他，确实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被人家一晾，他反而更体会到她的存在感了。
乔楠曾问过赵宇，如果一个姑娘跟你说喂，要不咱俩凑合着过吧这话应该怎么回？
“就是常常来看你那个？”
“嗯。”
赵宇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你个傻缺，人家姑娘在跟你表白啊！”
乔楠愣了，继续听赵宇唠叨：“你的智商是不是都用在捣鼓电路板上面了？怎么连这么明显的表白都听不出来？要是那姑娘条件特别好，还对你一往情深，见你不开窍，还鼓起勇气跟你表白……唉，遇上你这块木头，我都替那姑娘感到悲哀。”
乔楠的脖子被拍得生疼，但是脑子更疼。他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月，终于想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了啊，黄金子这么久都不来了，原来还真是有点孤独的。
可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发展成恋人，他还感觉有点怪怪的。在目前的状态下，无视黄金子，他过意不去；但如果接受她，那更加过意不去。想不清楚的时候，能回避就回避，与其纠结，还不如玩命训练来得爽快。
但是赵宇还是能感觉到好友的焦虑，便给他做思想工作：“上头说了，不提倡军官那么早结婚，至少要二十四周岁以后。你现在苦恼，也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啊！”
其实赵宇的焦虑一点都不比好兄弟少，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谈了一个特别棒的女朋友，是一个温婉体贴的江南妹子。跟他一样也是金陵人氏，现在在一所中学当老师，算是朋友的朋友，一切条件堪称完美。看来他把自己吹嘘成玄幻特种兵还是有点用的，人家妹子本来就想找军官，一听他那么厉害，就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了，还千里迢迢地来看过他。
网恋奔现之后，赵宇的魂就被那姑娘勾走了。他危机意识特别强，恨不能年前就打报告结婚。每次挂断电话后，他总会喃喃自语一番：“这样两地分居，我女朋友会不会被别人抢走啊？”
所以乔楠总结出来了，就算在热恋中，还有一大堆现实问题需要面对。他这样单着，无忧无虑，就挺好。
但在午夜梦回时，耳边偶尔还会飘过那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这话还是会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个学期的课业又是致死量…真的太难了…已经游走在断更边缘了==
第236章 第一次主动出击
五公里结束的那个周末，乔楠迎来久违的休假，还跟妹妹打了电话。www.uu234.netwww.uu234.net妹妹说，她已经得到允许了，要带着闵佳一起去部队找他。闵佳好久都没有出过远门了，更没有进过部队，她对未知的旅程充满了好奇。
乔楠笑道：“别让闵佳想得太好，要不来了会失望的。”
“可我觉得挺好的呀，有山有水，还有一只神秘的部队！”
“那就来吧，一只野兔子，带着一只小白兔，来山里玩几天吧！”
……
一阵肃杀的沉默，让乔楠急忙讨扰：“开玩笑啦，我是说，你比闵佳更成熟，要照顾好她。”
“还用你说？”
两个妹妹要来看自己，乔楠当然很兴奋。他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至少让他待在驻地就行。
那时是2009年6月中旬，距离放暑假，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休假那天，乔楠不再当野人，下山找精神粮食去了。跟社会生活脱节太久了，有了休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他的目的地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书店。
他最常去的书店也就那么几家，通常找个角落一坐就是一上午。少年时期家境贫寒，他也是这样去新华书店蹭书看。现在不比以前，要是遇到好书，他会买下来，带回去细细品读。
他在书架间徘徊，最终走到“军事”那一栏，将目光锁定在一套《二战十大名将》上。那套书刚出版没多久，乔楠以前没见过，他毫不犹豫伸手去拿，却不料跟一双白皙的小手碰在了一起。
二人触电般地各自收回手，目光却又碰到了一起。四目相对，错愕不已。
乔楠想转身走掉，但却不知不觉地转了一个圈，重新跟她面对面，开口道：“好久不见啊。”
“嗯。”
她的头发已经垂到肩膀下面了，还弄了一个很飘逸的空气刘海。她穿着白t恤、a字牛仔裙，露出了一双光洁修长的腿。她清纯如大学生，但身上又有隐隐的明星气质，让人纷纷侧目。
现在的她比以前更美了，可乔楠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她丢了什么东西。
还跟以前一样，她急忙做出了解释：“是苏雪姐生宝宝了，我想给宝宝挑几本绘本，给他做礼物。”
啊，原来如此。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快，苏雪连孩子都有了？是不是改天还得去看看她？
两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竟然连一句“还好吗”都问不出口。僵持了十几秒，她略微一欠身，匆匆走了。
乔楠眨着眼睛想了半天，反射弧绕着地球转了十圈，才终于将信号发射到大脑里。
她不是来买绘本的吗？
她一个不爱读书的人，怎么会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军事类书籍？
在遇到她之前，他脑海里装的都是对她父亲的仇恨；可在遇到她那一瞬间，又好像觉得，仇恨似乎没那么重要。能说说话也行。
在接收到反射弧的信号后，他冲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转了一圈，正好看到她，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士，两个人正吃着同款冰淇淋。
原来妹妹的情报很准确，她确实有男朋友了。唉，这个脑子怎么就不好使了，把这茬给忘了呢？
她终究不忍心看着他茫然失措，拉着她男朋友，重新消失在了人海里。在走之前，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在跟他说抱歉。
乔楠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像是一条流动的河，而他是一只失群的鱼，没有方向，随波逐流。
猛然响起的闹钟铃声，提醒他归队的时间要到了。他从军好多年了，早已养成了无条件服从命令的习惯。可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午后，他突然不想当一个听话的兵，想做很多叛逆的事。比如，不在规定时间归队，去某个小酒馆喝个酩酊大醉。
但老冯打来的电话，及时挽救了这个意图失足的青年：“喂，北京那个姑娘又给你寄东西了。”
“黄金子？”
“寄件人就写了一个‘黄’，应该是她吧？”
不冷不热地过了半年，她终究还是记挂自己的，每个季节都给自己寄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在包裹的召唤下，乔楠逐渐抛弃了叛逆的念头，乖乖地回去了。
这次寄东西，黄金子没有提前说，有可能是忙忘了，也有可能是在国外出差。其实乔楠可以想象她寄来的东西，肯定有藿香正气水、清凉油，还有些祛火凉茶、京城小吃什么的，另外，书也是必不可少的。
女孩的心思总是更细腻，托黄金子的福，乔楠跟他手下的兵没少吃好东西。时间久了，那些小战士眼巴巴地盼望乔楠来包裹，那就意味着他们又能稍稍改善一下伙食了。
这次收到东西后，他底下的战士都跟着起哄，让乔楠跟人家姑娘表白。乔楠嫌他们太吵，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赵宇也劝他，人家姑娘都做到这份上了，再不接受人家的心意，那就太过分了。
谁知乔楠竟然结巴了：“她条件那么好，有很多追求者。要是我说出来，人家不接受，那该怎么办？”
在感情方面，他从来都是被动接受，从来没有主动出击。
赵宇叹气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胆小鬼啊！”
乔楠不想反驳，默默翻开笔记本，开始写今天的日记，任凭赵宇在一旁唠唠叨叨。他有时候觉得这个朋友可好了，有时候就特别想把他的那张嘴给堵上。
“当年在军校，你乔楠可是赫赫有名，敢带领整个寝室打游戏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了。我们那时候都说，那哥们是个能人，是个勇士。”
乔楠头也不回地打断了他：“因为打游戏，那一年先进我没评上，这事能不能别提了？”
“参加精英比赛那年，你腿拉伤了还能跑。在定向越野哪一项，我一个正常人都快累吐了，你还拖着一条伤腿。每个队员都劝你，我们去坐标点打卡，你在原地等着。你还不听，非跟着一起跑。那时我们都在想，这兄弟，是个狠人。也不怕自己变成个瘸子，一辈子都得拄着拐杖？”
乔楠暂时停笔，眯着眼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时还是大三呢，他们几个学生兵，迎着夕阳跑向终点。因为担心超时，他一直咬牙强撑着。赵宇拿着地图，时不时地大喊一声“又消灭掉了一百米，兄弟们加油！”，还有人唱起了嘹亮的军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韧劲和乐观支撑着最后那一段路程。
乔楠拖着伤腿，不让自己拖后腿。累吗？累，只要一坐在地上，他就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疼吗？疼，几乎失去知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怕吗？好像……，还真没怕过。
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是队长，他不能倒下，一定要获胜。
所以，当魔鬼们嘲讽他，“精英之剑”是掺了水的比赛时，他会出离愤怒。当年那群学生兵虽然稚嫩，但每个人都不怕死，不怕累，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怎么能用“掺水”来侮辱他们？
乔楠在回忆里笑了一下，那时的他们筋疲力尽，但互相搀扶，唱着嘹亮的军歌。夕阳在世界尽头，等着他们来拥抱自己。
他们曾经那样奔跑过，不知疲倦，不畏生死，那身沾满泥浆的迷彩让他们20岁的青春充满热血。
赵宇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在那时候，玩游戏被通报批评都不怕，参加比武瘸了一条腿都不怕；如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居然害怕跟一个姑娘表白？”
赵宇的话，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了乔楠心口上。在饱受伤病折磨的时候，在深夜里因为彻骨的孤独难以入睡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将贤惠能干的黄金子娶回家，那他的人生会好过很多。
尤其是遇到了今天这种情况，有一大团棉花堵在了他的胸口。黄金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起来，点点滴滴都浮现在眼前。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以前怎么就视而不见呢？
从目前来看，他俩收入差不多持平，虽然她的多一点，但从长远来看，他提升的空间还很大；她性情温和，心思细腻，懂得如何照顾人；他俩从学生时期就交好，拥有更多共同的回忆。
乔楠心想，他这一行，朝不保夕，有些话一定要趁早说。于是，在这个心情复杂的夜晚，他决定主动出击。他给黄金子发了条短信：“要不，咱俩一起过得了？”
长夜寂寂，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机早已调成静音模式，蓝色的屏幕突然亮了两下。
按照纪律，他们已经过了用手机的时间了，而乔楠今天一定要违纪一次，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黄金子给他回复了什么。
在他摸起手机的那一刹那，尖锐的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这是紧急集合的哨声，乔楠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行囊，将手机上交，在蒙蒙亮的天色中，等待着使命降临。
第237章 每当我轻轻走过你窗前
“李老师，在2009年，您儿子曾经有两次行踪不明，请问，那段时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老师？！”听到这个称呼，李兰芝抬头白了一眼采访者，可人家一本正经地在采访，她也只好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还能怎么过？就算他有消息，我也是提心吊胆啊小木兰，乖啊，一口米饭，一口鸡蛋！多吃点，别像你姑那么瘦！”
“李老师，请问后来您知道您儿子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吗？”采访者再度发动不依不饶技能，在李老师咆哮的边缘疯狂试探。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你，你，你这又是在钓鱼！”李兰芝拿起勺子，敲了采访者脑袋一下，唠叨道：“我给乔楠打电话，让他把保密条例带回来，你今天什么都别干，就在家里抄十遍保密条例！”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儿子脖子上那道疤，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小木兰瞪大眼睛，手舞足蹈：“爸爸说，那是坏蛋用刀子划的！可是爸爸很厉害！把他抓住了！”
“好啦，木兰，吃完饭就跟奶奶出去玩啊，省得在家被她问来问去！”在提到儿子的伤疤时，李老师向来不愿意多说。
“李老师，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能穿越回去，还会让您儿子报军校吗？”
……
李老师沉默了，最后又一次施行暴力，暴打采访者脑袋：“写个破小说，每个人都得问一遍，把所有人都逼疯了你就高兴了！写出来的也没几个人看，也不知道你采访个什么劲！走，木兰，咱们去看看哥哥回来了没。”
采访者无奈摊手，看来这次任务，又写不成了。为了这个破小说，好几个采访对象都躲着她了，也就剩下几个不烦她了。
好吧，再回到2009年，乔楠失联后，刚高考完没多长时间，有家长来跟李兰芝咨询，让孩子考军校怎么样。李兰芝只能叹气说，还能怎么样啊？本来可以找我儿子问的，结果他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于是家长们客客气气地走了，可不敢轻易再提上军校这件事了。要是自家孩子动不动就生死未卜，那可折磨死个人了。
在儿子失去联系一个星期后，高考成绩就出来了，经历了去年的低迷之后，今年二中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再一次包揽了全市文理状元，一本率也是甩开其他学校好几条街。
在跟小女儿打电话的时候，李兰芝无不可惜地说:“你真没赶上好时候，要是二中没闹出那么多事来，你妥妥地能考上北外。”
乔琳说道：“反正我尽力了，现在也挺好的，没必要老是往后看。”
说的也是，李兰芝心想，越活反而越不如这个小朋友通透了。
在今年毕业的这群学生中，最亮眼的应该是两个艺术生。魏成林最终拿到了伯克利的录取通知书，并且申请到了半额奖学金。那边的老师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道，虽然你的综合条件并不算优秀，可你的真诚打动了我们，也让我们看到你成长的潜力，来吧！来伯克利大干一场吧！
魏成林当场激动得眼泪横流，除了“thank you”之外，什么话都忘了。在准备入学申请、自我介绍时，他本来想隐去“差点儿跟犯罪分子为伍”那一段，但是孙瑞阳、乔琳都让他写上，因为没有什么比真诚更能打动人了。
孙瑞阳跟他说过：“成林，或许你暂时可以隐藏那段不太光彩的过去，但现在网络很发达，说不定哪天就被扒出来了。尤其是在你成名之后，要是有人眼红，将这段经历无限扩大，那时对你的影响更不好。还不如坦坦荡荡地面对那段过往，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才配得上更美好的未来。”
乔琳也跟他说过：“我姐大一的成绩并不是班里最好的，她申请斯坦福的时候，没有隐瞒这一点，也没有给自己找借口，而是很诚实地说因为没考上清华，所以落差很大，徘徊了好一阵子。在大二时奋起直追，此后三年一直是专业第一。你看，这个经历多励志啊！学校也会想，原来这个学生很有潜力，从不怎么起眼，到特别耀眼，也不过就是一两年而已。”
魏成林最终听了好朋友的建议，要面对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比在火车上捉小偷还需要勇气。可是他做到了，连那样的自己他都能正视了，以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在魏成林接到伯克利通知时，赵琳琳也传来好消息，今年她以专业课、文化课双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中央美院，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查到成绩那一刻，她差点儿跪在地上。她想，若是苏苏在天有灵，也会为自己感到欣慰吧！
二中不乏名校学子，甚至还出过一位省状元，但是像这样两位艺术人才，却是第一次出现。学校专门请来电视台记者，对二人进行了专访；还从冬梅助学基金里面拿出来一笔钱来，每人奖励5000元，也感谢他们为学校提供了新的办学思路。
二中一共有四个餐厅，除了一座三层的餐厅楼之外，还有一个稍微有点贵的私人承包的餐厅。在填报完志愿那天，二中包下私人餐厅，请所有到场的毕业生吃饭。老徐说，上次这样大规模地请学生吃饭，还要追溯到好多年以前，学校被评上省重点那一天。
饭前照样离不开校领导讲话，但那天，郭校长的讲话格外简短，他端着酒杯，也不用话筒，就高喊了三声：“大家辛苦了！你们都特别~特别牛！以后，你们也要成为二中的骄傲！”
噼里啪啦的掌声过后，郭校长又说道：“已经累了三年了，老师的唠叨你们也都听够了，所以，我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把时间都交给你们！你们放开肚皮吃！但是别忘了，去给你们的老师敬杯酒！不，还没成年，你们还不能喝酒，但是得去敬杯饮料！”
在一片欢呼声中，学生们飞快地吃了起来。吃了一会儿，学生会会长拿着话筒走到李兰芝身边，非要让她起来讲几句话。学生们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李兰芝推辞不过，只好拿着话筒站了起来。
李兰芝环视了一圈这些十**岁的孩子，还没有开口，便有些哽咽。学生们见状，再度鼓掌起哄，李兰芝稍稍控制了下情绪，便说道：“在几年之前，我曾经跟魏成林说过，在下雨天没有伞的孩子，更要努力奔跑。是吧？”
魏成林含笑看着她，默默点了下头。
“在我看来，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伞的孩子。在你们这个年纪，你们应该大量阅读课外书，去探索自然科学界的奥秘，去发展你们体育或者艺术方面的特长，甚至穿着漂漂亮亮的校服，去跟心爱的人来一场约会。可你们觉得这样现实吗？不，你们必须得过着截然相反的生活，因为你们大多数人没有伞。曾经有很多学生问过我，老师，如果我考不上大学，那就意味着我失败了吗？不是的，每一种人生，都有无限的可能。只要你一直努力下去，大概都不会过得太差。但是为什么还让你们拼命读书，拼命考个好成绩呢？因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读书是一条见效慢，但最稳妥的道路；你能上一个较好的学校，这条道路便会更加笔直宽阔一些。等你们长大了，读更多书，走更多路，你们就会发现，高考压力几乎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呢，要论起压力来，我们省可以算是其中佼佼者。”
学生们本来很动情地听着，但是却被李兰芝这句话给逗笑了。李兰芝也笑了笑，继续说道：“因为我们都没有伞，所以我们只能奋力往前跑。听我儿子说，跑武装越野特别累，可在我看来，你们都是背着沉甸甸的压力，整整奔跑了三年。有时候看到你们的样子，我都特别特别心疼。现在你们大部分人都到达一个补给点了，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但是人生的路还很长，休整完这一段，继续背着行囊跑下去吧！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头看一看，你们会发现，年轻时奔跑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
这一阵掌声经久不息，在掌声弱下去了之后，从魏成林那张桌子开始，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紧接着，歌声迅速蔓延到每个角落，学生们都跟着唱了起来。
“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
老师的房间彻夜明亮。
每当我轻轻走过您窗前，
明亮的灯光照耀我心房。
……
培育新一代辛勤的园丁，
今天深夜啊灯光仍在亮。
呕心沥血您在写教材，
高大的身影映在您窗上。
……
新长征路上老师立新功，
一群群接班人茁壮成长。
肩负祖国希望奔向四方，
您总是含泪深情地凝望。
啊，每当想起你，
敬爱的好老师，
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
在执教生涯中，李兰芝曾无数次听过这首歌，可大多数都是在文艺汇演的舞台上，或者是录音机里播放的。她第一次听到这样自发的合唱，原来这首歌如此让人感动。而这群普普通通的学生，唱起歌来，原来也如天籁一样动听。
第238章 那条信息石沉大海
填报完志愿，乔家人还是没有收到乔楠的消息，真是天气越热，心情越焦躁。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在六月底的一个晚上，乔家夫妻正在餐馆里吃晚饭，李兰芝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她最怕陌生号了，哪怕是诈骗短信，或者广告短信，都能让她紧张半天。她点开短信后，和丈夫一起看，这才放下心来。
“我手机坏了，最近联系不便，有要紧事联系此号码即可。乔楠”
“哎哟，这小子……”李兰芝拍了拍胸口，当即拨了回去。得知儿子平安归来，她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乔建军却还是蹙着眉头，似有重重心事。他说道：“乔楠大概是在十六七号走的吧？”
“是啊。”
“我这张银行卡，每个月20号就会收到1000块钱。我怀疑这钱是楠楠转的，可这个月20号他在执行任务，怎么可能给我转账呢？”
李兰芝也很纳闷，他们去银行问过，银行那边说这是一个叫王某某的人转过来的，夫妻二人都不认识。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转错了？
不管怎么说，乔建军暂时把这张卡收了起来，给岳母治病花的钱，后来也都补到这张卡里去了。这钱来得不明不白，他要原封不到地保存着，等哪天还给人家。
不过，万一上次没有这张卡救急，他在医院里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只要一想到还有这张卡放在身上，有什么突发情况倒也不怕了，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跟妻子一起吃完饭，老乔在后厨收拾着，突然探出脑袋来，说道：“给楠楠转2000块钱过去吧！”
“嗯？”
“他手机坏了，让他去买个新的。”老乔把帘子拉上，说道：“他长这么大，也没给他买过什么东西。”
乔楠归队之后，把报告写完，才发现手机坏了。上交手机的时候，都是要关机的，可能这次关机时间太长，活活把它给憋死了。
手机还是大三下学期换的，到现在也快三年了。本来就是诺基亚的廉价手机，还有过几次自由落体，高空入水，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虽说那个年代的诺基亚可以坚挺到砸核桃，但毕竟使用寿命到了，乔楠也无能无力。
忙完工作，他就回来修手机。可是手哆嗦得厉害，螺丝刀都拿不稳。在他的战友看来，乔楠向来很稳重，极少有这种急到手抖的时候。
“乔楠，先别修了，休息好了再修也不迟。”
乔楠却很固执，哪怕握不住螺丝刀，也还想修，因为有条短信他还没有看到，要是换手机，就再也看不到了。
“不管是谁给你发的，你先去医院看看嘛！真有那么重要，以后问也不迟。”
听了战友的劝告，乔楠有所松动。手怎么能抖得那么厉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边脖子，一道很浅的伤口而已，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吧？
有可能是这几天精神崩得太紧了，肌肉也跟着紧张，所以才会抖。但是他们单位的大夫很有经验，看了看他那道伤口，立刻开了证明，让他马上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乔楠依言去挂了外科，大夫一瞅，便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伤的？”
乔楠回忆了一下，抓捕完之后，上了直升飞机，回来做了个简报，写了份报告……“大概，不到二十四小时。”
“伤口不痒么？”
“有点儿。”
“你没有发烧么？”
乔楠回忆了一下：“好像有点儿，但是没在意。”
“……你有没有浑身发抖，冒冷汗？”
“好像……有过。”
大夫无语了，真想拿刀戳他一下，看他有没有痛感。
“你这是细菌感染了，你照着镜子看看，从脖子到耳朵，血管都变红了。要是你再来晚点儿，感染到你的大脑，你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乔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浑身发抖的源头，就是在这道不足十公分的伤口上。幸好大夫说不用住院，在这里观察一晚上，然后每天注射抗生素，一周后过来换药就可以了。
“你这个兵啊，命还真是挺大的，伤口再深个几毫米，就能割到动脉了；如果再晚来一晚上，细菌入侵大脑，就算不死，也得成植物人了。”
乔楠不知道大夫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严重，还是他本身就命大，反正这次有惊无险，他还是挺感谢老天爷的。这次任务很艰巨，不止他一个人挂彩了，还好没人牺牲。乔楠心想，也算是老天爷保佑。
消完毒之后，又杂七杂八地打了几针，开了一堆药，最后去病房挂吊针。这次是一个小战士跟他来的，乔楠让他去一旁看电视，要是在旁边守着，他还不自在。
小战士只有服从，于是在一群大爷大妈中坐得笔直，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武林外传》。他时不时地回头瞟首长一眼，终于看到了让他无语的一幕。
乔楠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螺丝刀，又掏出了那个坏掉的诺基亚，看样子，他打算继续在这里钻研。
小战士不明白，乔长官收入也不低，家里也没什么负担，手机坏了换个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地修呢？
而且，还在这人声嘈杂的医院，他还打着吊瓶。小战士心想，首长把自己支开，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修手机的场景吧！这种锲而不舍、艰苦朴素的精神，真的很感人呢。
消完毒之后，乔楠手倒不抖了，但是也明白了，在这种情况下修手机实在不太现实。他悻悻地将工具都装了起来，暂且闭目养神，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把手机修好。这样一想，也就不会去想那场战斗的噩梦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准备回部队了。小战士默默感慨，果然是首长，也不抓住这样的机会好好休息一番。哪知乔楠怀揣着手机，火急火燎，想早点儿回去，看看那条让他牵肠挂肚的短信。
他还真就不信了，他治好了那么多电子产品的疑难杂症，难道连自己的手机都修不好了么？
二人刚走出医院大门，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女生飞奔过来，话都没说，就结结实实地扑到了乔楠怀里。小战士很知趣地回避了，不打扰他们这片刻相聚的时光。
她这样真情流露，那就说明，她接受了自己的心意。乔楠心里一阵踏实，安慰道：“别哭了，要不别人还以为我出什么大事了呢！”
“咱不干这一行了不行吗？”
久别重逢，这是黄金子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乔楠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服役期还长着呢，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刚才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乔楠哪儿有心思照镜子，所以他也没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胡子没来得及刮，脸就随便搓了两下，匆匆换了件上衣，但裤子还是脏兮兮的。
想着她千里迢迢飞过来，肯定希望自己清清爽爽的，而不是刚下了战场这幅狼狈样子。乔楠歉然一笑，说道：“对不起啊……”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黄金子说完，看到他脖子上贴的那块纱布，又心疼，又心急：“你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了？”
乔楠是用赵宇的手机给亲人朋友发的短信，黄金子收到以后，给赵宇打了回去，得知乔楠来了医院，就飞快地赶过来了。幸好在医院碰上了，要是错过了，又白来这一趟了。
黄金子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他，让他给父母打个电话。乔楠这才知道，原来爸妈给他转了2000块钱，让他买个新手机。妈妈还特意叮嘱他，买个好点儿的。
乔楠很感动，但是又很不解他都工作好几年了，根本用不着他们打钱啊！
李兰芝压低声音说道：“是你爸坚持要打的，他最近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说对不起孩子们，尤其是你和你姐。你就收下吧，那样我们心里也好受些。”
乔楠从来没享受过父母给的这种待遇，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有再推辞，但是也不打算用，过几天找个理由再打给他们就是了。
什么对不起孩子，他们最亏待的，永远是他们自己。
时间还有点早，他还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买个手机。其实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再将破旧的诺基亚修理一番。黄金子一看，顿时皱着眉头，意图将那个磨损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手机扔进垃圾桶里。
乔楠手疾地截了下来：“我们手机不能乱扔，要回去报废的。”
“乔楠同志，你好歹是个军官，能不能别那么寒酸？就你这手机，小偷都不稀罕偷！”
乔楠想辩解，自己才不是寒酸，而是有一条重要的短信还没确认。不过，发信人就在自己眼前，那个手机能不能打开也就无所谓了。
黄金子在通讯公司工作，最不缺的就是手机，她还带来一个最新款的翻盖手机。但是，乔楠在这方面警惕性很高，不敢随便收这些来历不明的通讯设备。黄金子虽有些失落，但是很大气地表示了理解支持。
最终乔楠买了一款滑盖手机，算是第一次跟上时代潮流。在回部队的路上，乔楠才说出了不想换手机的实情，他问黄金子：“那天晚上你到底给我回了什么呀？”
黄金子很纳闷：“嗯？我根本没有收到你的短信啊？”
？？？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的？我六月初进藏，前几天刚回北京。上次去了山南地区，信号奇差，基本收不到短信，你当时发送成功了么？”
在当时的情况下，乔楠能发短信就已经不错了，哪儿有精力确认有没有发送成功？恰好他的手机坏掉了，黄金子那边的信号不好，他第一次主动出击，算是……失败了？
既然这样，午夜来的那条信息，究竟是谁发给自己的？可是那个诺基亚，却真正地寿终正寝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于是，他再也没有看到那条短信。他不知道，在他辗转反侧的那个夜晚，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大胆奔放，而是小心又小心地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你瘦了。鼻梁上多了个小疤痕，眼睛好像比以前近视了一些。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里有瘀血，走起路来右腿有点拖拉……你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第239章 民乐演奏家
哥哥总算赶在自己出发前回来了，这样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看他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哥哥跟她说，要专心准备期末考试，可不能因为即将远行，就没心思读书了。
哥哥也越来越唠叨了，他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乔家人，身上同样流淌着不服输的血液，这次期末考，她依然要蝉联班级第一。
每到期末考试，徐娜就忙得不见人影。她说，有天早上她六点半睁开眼，寝室就已经没有人了；孙瑞阳也不能常常过来找她了，他们班同样高手云集，稍不注意，就会被甩得远远的。
吉祥路最闪耀的两个人，都被同学逼得喘不过气来。反观乔琳，竞争压力虽然也存在，但是相比较他们而言，她还是轻松多了。
乔琳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遗憾。如果自己去了那种环境，是会变得更强，还是会因为心理落差而一蹶不振？但是她又跟自己说，现在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如果真向往他们那种生活，那就去努力争取呗！
这个学期，她跟慕容一起选了两门选修课，所以走得更亲近一些。经过将近一年的朝夕相处，慕容越来越信赖乔琳，有什么心事也不再憋在心里了，而是悄悄地告诉好朋友。
毕竟她相信，所有秘密到了乔琳这里，就到终点了。
她的心事最先体现在那节巴乌选修课上。这个学期，乔琳决定要提高一点音乐修养，最好是民乐那方面的。学校开了巴乌、葫芦丝课，乔琳欣喜若狂，但是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后来，来自云南某火腿城市的王可可告诉她，巴乌是横着吹的，声音更柔和一些；葫芦丝是竖着吹的，声音更清亮一些。除此之外，技巧什么的都差不多。
乔琳脑补了一下，好像还是横着吹的更帅气一点，慕容也是这样想的，二人一拍即合，就屁颠屁颠地学巴乌去了。
上第一节课，教授爷爷就告诉他们，葫芦丝、巴乌都是比较简单的乐器，只要大家用心学，到了学期末，《女儿情》《月光下的凤尾竹》那样通俗的歌曲都不在话下；水平稍微高一点的，可以驾驭《竹楼情歌》那样稍有技术难度的曲子。
这番说辞让学生们心潮澎湃，仿佛已经成了民乐大师一般，自由地徜徉在音乐的海洋，在云贵高原上演奏着动人的旋律。
于是乎，在第一节课，他们每个人都起劲地吹着，哪怕吹到腮帮子疼，也依然很兴奋。他们丝毫没觉得难听，也没意识到，他们制造的噪音几乎要把两边教室的同学给逼疯了。
回到宿舍后，乔琳、慕容还意犹未尽地练习，结果另外两个室友毫不留情地堵住了耳朵，变相地下了驱逐令。
毕竟刚开始学，二人兴致不减，没有被室友们打击到，还提着乐器去了操场练。结果刚吹了一句，本来闲庭信步的鸽群突然尖叫着飞上天空，还用力拍打翅膀，似乎在表达着它们的不耐烦。
经过那一次之后，二人民乐演奏家的梦想基本就破灭了，上课也是滥竽充数（反正大家差不多也都这样）。据说老爷爷分数给得很大方，只要别缺课，其他的都好说。
既然决定了滥竽充数，乔琳就放松下来了，不是在课堂上看小说，就是背生词。而慕容则是观察某个男生，她看得如此入神，乔琳再傻，也足以看出苗头来了。
据慕容交代，那个男生是学电子的。一提起这个专业，乔琳的思绪就飞回了一年前的军训，在拉歌大战中，外语系被那群扯着嗓子曲项向天歌的大鹅们打得惨败，他们正是电子通信计算机那一系列的。以至于现在想起来，乔琳脑子里还是闪过那群亢奋的、激昂的、不顾音调、只顾音高的大鹅。
可是在慕容眼中，那个男生绝对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鹅。她说道：“我还真就是拉歌那次注意到他的，他跟其他的鹅……哎，什么鹅呀，都被你带跑了！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还是很矜持的。”
在今年的选修课上，那个男生也选了巴乌课，以至于乔琳怀疑，慕容只是在形式上陪伴自己而已，其实是冲着那个男生选的。慕容对天发誓，这绝对是个巧合！乔琳见她说得真诚，便暂且相信了。
在巴乌课上，那个男生也是滥竽充数党的一员，他大多数时间都趴在桌子上，用手机或者mp4看小说；有时候也会在餐厅遇见他，他要么跟同学一起吃饭，要么提着好几个塑料袋，看样子是给室友打饭。
乔琳告诉慕容，在这种时刻，他是在给其他室友当爸爸。慕容满脸错愕，乔琳则说得头头是道：“我哥说了，在室友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就是他们的爸爸。”
原来男生们还有这么奇特的宿舍文化，再一次让慕容开了眼界。她不止一次地凝视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看似笨重木讷的她，居然像个出色的情报工作者，将那个男生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吃煎饼不加葱，吃荷叶馍要加两串骨肉相连，每周三中午都去一楼买大碗牛肉面；常常去操场踢球，从他穿的球衣来看，应该是曼联球迷。”
那个男生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戴着黑框眼镜，喜欢穿格子衬衫，看起来斯文安静，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科男生的形象。可在慕容看来，他就是最特别的。这点乔琳倒是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孙瑞阳也是普通大学生，可在她眼里，就跟藤真健司一样耀眼。
乔琳高中是文科班的，班里三分之二都是女生，她只跟几个男生球友走得比较近；上了大学，又是英文系，全班就两个男生。她对男生的印象，就是他们去餐厅抢饭速度超级快！忽而冲刺，忽而越过花坛，忽而一步跨三个台阶，矫健得像是在完成一场跑酷！再就是偷偷看《体坛周报》、《足球报》，还有《世界军事》《大众软件》什么的。所以，当慕容问她对那个男生的看法时，她也只好如实相告，她对男生并不太了解。
到了学期末，慕容的情报越来越多，但每次都是以同样的话结尾：“嘿，他还没有女朋友呢！”
“既然这样，那就跟他表白嘛！”
慕容巨人顿时就缩成了小矮人：“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先主动。”
乔琳从来没有经历过恋爱的波折，所以总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退缩。骁勇如哥哥，表个白简直攒了八辈子的勇气；威猛巨人慕容飞雪，在面对喜欢的男生时，也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面。
“他当时看了我一眼，我就感觉自己要死了。”慕容如是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是军训的时候……”慕容脸颊通红：“大家都唱歌唱得起劲，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看了我一眼。唉！难道是他察觉到了，当时我在看他？”
乔琳稀里糊涂地就跟孙瑞阳在一起了，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被他看一眼就要死了”是种什么感觉。慕容一面忧心如焚，另一面却又胆小如鼠，每天过得魂不守舍。
马上就迎来了期末考试周，老爷爷考虑到大多数人的水平，放弃了让每个人都演奏一遍的方案，而是让他们进行小组演奏。
这让学生们大为感动，这不就是为滥竽充数提供了最好的机会么？哪怕吹得再烂，但是混在人群中，又怎么确定是谁吹的呢？老爷爷真是贴心，贴心到让学生们羞愧。
考试那天，老爷爷点名，每次都是五六个人一组，站到讲台上吹。听了一两组，大家再一次放心了每组都吹出了一种凌乱到极致的丧葬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也就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了。
虽然同学们都吹得很烂，可是乔琳被点名的时候，还是挺紧张的。尤其是老爷爷念到“慕容飞雪”的名字时，大家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但是目光却都落在了乔琳身上。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们将略微高挑纤细的乔琳认成了慕容飞雪吧！
乔琳站在讲台前面，看到那么多双饶有兴趣的眼睛，紧张得腿都哆嗦了。虽然她曾登台无数次，但这毕竟不是她擅长的舞蹈啊！今天可真是被当众处刑了，说不定会是大学生涯中最丢脸的一天。
果不其然，一首好好的《女儿情》被她吹得乱七八糟，或许比小朋友吹得《小星星》还要更难听一些，还成功地将慕容给带跑偏了。乔琳小心翼翼地看着老爷爷的表情，心想，他到底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
乔琳吹完后，便狼狈地逃下了讲台，甚至想直接抄起书包落荒而逃。还做什么民乐演奏家的美梦呢，简直搞笑！
她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打开了手机，看起了王可可给她推荐的小说。慕容也趴在桌子上，不过她的双眼像一个隐秘的摄像头，围绕着那个男生转个不停。
不出所料，他们那一组也是烂得够可以，吹起来毫无章法。那个男生还像当初拉歌时那样，不怎么用力，也不怎么张扬。但是当这首歌过半后，一股悠扬的旋律盖过了那些杂乱无章的噪音，逐渐占据了主流，反而弄得别人都不敢吹了。
乔琳往讲台上看去，那个男生站在中间，跟以往一样，不高调，也不张扬，但是别人也干预不了他，他如入无人之境。他气息很稳，指法准确，将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诠释得活灵活现。说不上多么精湛，但足以看得出来，他是有底子的。
演奏完之后，被吵到怀疑人生的老爷爷带头鼓起掌来，那个男生微微向他鞠了一躬，抬起头来，若有若无地看了慕容一眼。
在他目光投过来的那一刹那，乔琳知道，慕容又死了一次。他只是很好地完成了一首曲子，可在慕容看来，他绝对是最厉害的民乐演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