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你有资格么
杜容芷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www.uu234.net
待她终于原路折返,才发现青荷园园早已摘了花回来,正在四下里到处找她。
两人见杜容走得芷气喘吁吁,精致的发髻也有些松散,都唬了一跳,忙上前搀扶她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杜容芷定了定神,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刚才在小路上走,不知从哪儿忽然扑出只猫来……害得我险些摔倒。”
青荷不明所以,听了也有些后怕,“少夫人说好了在这儿等着咱们,又到处乱跑……真不叫人省心。”嘴上嗔怪着,又忙扶着杜容芷查看了一圈,“可有伤着哪里了?”
杜容芷摇摇头,“幸亏我反应快”
却听园园咦了一声,奇道,“少夫人的耳坠子怎么少了一只?”
杜容芷下意识伸手去摸,果然左耳上的红珊瑚耳坠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方才她被宋子澈抱在怀里,不知是不是那时……杜容芷面色白了几分,可还是心存侥幸道,“大约是早前掉在花厅里了吧……”
“不可能。”园园肯定道,“奴婢先前去摘花的时候明明还见您戴着的,青荷姐姐记得不?”
青荷点点头,“许是少夫人刚才走得急,掉在园子里了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回去找找吧。”说罢提着灯笼就要往宋子澈的方向去。
杜容芷心里咯噔一下,忙拦住她,“这时候黑灯瞎火的,哪里找得到?不过就是只坠子,等明日天亮了再寻也不迟。”杜容芷说着,摘下另一只耳坠,“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青荷园园不疑有他,只得应了声是,随杜容芷回了枫清院。
等杜容芷进到屋里,才发现宋子循居然也回来了,正倚在榻上看书。
杜容芷抿了抿唇。
她现在实在不想跟他说话……
她也没心情跟任何人说话。
不过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杜容芷打起精神,笑吟吟走上前,“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宋子循仿佛此时才听到她进来,目光从书页转移到她身上,“厅里太闹,吵得头疼,回来透透气。”他放下书,点了点身边的位子,示意她过来。
杜容芷从善如流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宋子循眯了眯眼睛,“你喝酒了?”
杜容芷摇摇头,“刚才不小心撒了一些,所以回来换身衣裳。”说着关心道,“倒是您,怕是喝了不少吧……”一开口都能闻到浓浓的酒气……
宋子循淡淡“嗯”了一声,“今日莞儿满月,少不得多喝了几杯。”
杜容芷笑了笑,“可要妾身叫人送碗醒酒汤来?”
宋子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伸手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答非所问道,“今天过得开心么?”
园园跟青荷含笑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临走还不忘带上门。
酒气吹拂在脸上,杜容芷耳朵微微有些发烫,她不动声色地侧开脸,“开心啊。您不知道……我今天手气格外的好,还赢了好几吊钱呢。”
“唔。”宋子循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白皙的耳垂,随口道,“为何没戴耳坠?”
杜容芷抿了抿唇,心里迅速斟酌了一番,小心道,“哪里是没戴呢……只是刚才不小心掉了一只,这才”她的声音猛地顿住。
宋子循的舌尖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向下,在颈间舔舐吮吸,“怎么不说了,嗯?”
杜容芷勉强扯了扯嘴角,故作娇羞地推开他,“您又胡闹……妾身待会儿还要出去敬酒,要是弄出印子来……可丢死人了。”
她现在不想要,一点都不想!
“那就不要去了。”他无所谓道,手已经轻车熟路探进她的衣襟。
“那怎么成……外头还有一堆宾客呢。”见宋子循丝毫不为所动,杜容芷只得赔笑道,“要不然……等妾身换了这身衣裳,再来陪您说话,你看可好?”
“不好。”宋子循从她身上抬起头,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倏地勾起一抹笑,“横竖是要脱的,又何必多此一举?”说着就去扯她的系带。
杜容芷笑容一僵,忙按住他的手,“青荷她们还在等着”
宋子循轻巧地挣开,“她们听见动静,知道该怎么做。”
“可这……这样不合规矩,而且母亲那”
“有我。”他不由分说地箍过杜容芷的身子,逼她跨坐在他怀里。
蓬勃的***就抵在她身上,几乎下一刻就要奔涌而出。
杜容芷咬紧下唇。
她想大哭,她想尖叫!
她想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两兄弟都想干什么?!
凭什么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她想不想要,能不能承受?!
没有!
从来没有!
他们在乎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
宋子循已经低头精准地含住少女的薄唇,另一只手拆了她发上的簪子乌黑柔软的秀发顷刻间如瀑布般垂落下来。
宋子循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几个月的禁/欲让他多等一刻都是煎熬……宋子循迫不及待地抓住杜容芷的前襟,用力往两边一分,露出里面大红色的并蒂莲肚兜。
杜容芷连忙伸手护住胸口。
宋子循的目光飞快扫过她腕上的红痕,钳制住她的双手死死压在身后,使她身体被迫绷得笔直,越发衬得纤腰不盈一握,兜儿下软雪傲然高耸。
宋子循眸色暗了暗,一把把杜容芷推倒,狠狠地含住她的唇瓣,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在她嘴里横冲直撞。
“嘶”舌尖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宋子循手臂的力道不觉一松。
杜容芷终获自由,慌乱地掩上衣襟,抬头正触及到宋子循愤怒阴冷的眸子,身子不禁一颤,小声求道,“我……我今晚真的不想……”
“你不想?”他冷冷看了她片刻,忽地笑了,“你,有资格么?”
杜容芷猛地抬起头,漂亮的杏眼瞬间漫上一层水雾。
他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径自翻身下榻,披上斗篷。
“你说的对。”他忽然停住脚步,冷冰冰道。
杜容芷茫然地看着他。
“我确实,不是非你不可。”
宋子循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本来就该是我的
宋子循再回到筵席时,宋子澈果然不在。顶 点 X 23 U S
“老四人呢?”
余展晏喝得也有些高了,大笑道,“你家老四不行啊,才喝了几杯,就说自己不胜酒力,先回去歇着去了……跟个大姑娘似的。”
“不胜酒力?”宋子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嗤笑一声,“今日他侄女满月,他这个当叔叔的焉有躲懒的道理?”他抬手召来个小厮,“去把四少爷叫来,就说我请他喝酒。”
那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子循踹得一个趔趄,“蠢货!耳朵聋了不成?”
小厮赶紧应了一声,退下了。
……宋子澈很快被重新请了来。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过来朝宋子循行了礼,“大哥……”
宋子循亲自斟了杯酒给他,“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喝酒怎么还这般扭捏?先把这杯干了再说话。”
不想宋子澈竟半点也没推辞,接过来一饮而尽。
余展晏不由在旁击掌,笑道,“好好好,喝酒就该这样才有趣!来来来,我也干一个!”
宋子澈却充耳不闻,眼睛直直地看着宋子循,又斟了满满一杯,“这杯我敬大哥。”说完又一口饮下。
宋子循眸色沉了沉,挥手道,“再去拿壶酒来。”
……………………
等亥末宴席结束时,宋家两兄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
宋子澈因早些饮得不多,人尚有几分清醒,只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倒是宋子循,醉得已经连路都走不稳,宋子熙见状,只好亲自护送他出了大堂。
两人才刚行至内院,就见一身穿鹅黄色斗篷的女子领着丫头从远处袅袅婷婷地走来。
“二少爷,”傅静柔轻轻福了福身,目光瞬间落在一旁的宋子循身上,“大少爷这是”
“大哥喝醉了,”宋子熙点点头,想着傅氏来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于是温和道,“姨娘赶紧扶大哥回去休息吧。”
靠在宋子熙身上的宋子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人影憧憧,虽看不清是谁,却隐约听到“回去”等字,遂胡乱挥手道,“不,不回去……我还要喝,去,去拿酒来!”
宋子熙无奈地冲傅静柔苦笑了下,后者却已经乖巧地走到宋子循身边,瘦弱的肩膀架起他另一只胳膊,柔声安抚道,“爷要是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去……妾身寻个安静的地方,陪您再喝几杯,好不好?”
宋子循点点头,叫酒气熏得通红的俊脸上露出个迷离的笑容,用手点了点她,“好,好……你很好……”
傅静柔面上一热,直觉得也醉了一般,轻轻朝宋子熙道了声谢,径自扶着宋子循去了。
宋子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拧起了眉头。
那……分明不是回枫清院的方向。
宋子澈脚步虚浮地回了房。
丫头们从未见他醉成这样,赶紧都迎上来,解斗篷的解斗篷,换鞋的换鞋,又服侍着他把满是酒气的衣裳换下来……很是忙活了一通。
铃铛因是才来的,在房里并不怎么受重用,虽比粗使丫头强些,可平日也多做些侍花弄草,逗鸟喂鱼的琐事。且她自那日被宋子循一通叱骂,心早灰了大半,此刻见众人忙着在宋子澈跟前献殷勤,她则很知趣地出去催醒酒汤跟热水。
等铃铛端了醒酒汤回来,才发现宋子澈早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秋蝉见了她,打着哈欠道,“大家伙儿忙了一天都累得不行,今儿你替着上夜吧。夜里警醒着些……过了四更我再来换你。”
这样的偷奸耍滑铃铛早就习以为常,闻言忙点头笑道,“姐姐们情管去睡就是,这儿有我呢。”
秋蝉漫不经心扫了铃铛一眼,见她穿着仍一如既往的简单素净,头上手上更无半点配饰,遂淡淡“嗯”了一声,跟着其他人出了屋子。
铃铛笑盈盈地目送着她们出去,直到听到外间的门关了,才无奈叹了口气。
……宋子澈睡得并不安稳。
他整个人昏沉沉的,好像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可又记不清到底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头疼欲裂,想喊又喊不出来,嗓子里仿佛有团火……
“水……水……”胡乱喊了两声,就试着有人扶他侧靠在枕头上,又拿了温热的茶水喂给他喝。
宋子澈嗓子里火辣辣的,就着那人的手把整碗水一股脑灌了下去。
“爷还要喝么?”那人轻轻柔柔地问。
宋子澈强展双目,醉眼迷离地看着她。
昏黄的灯光映着那人熟悉的眉眼,宋子澈猛地瞪大眼睛。
铃铛不明所以,柔声道,“爷可是难受得厉害?醒酒汤还在炉子上温着,奴”
下一刻,忽然被宋子澈紧紧箍在怀里。“容儿……你来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铃铛吓了一跳,本能去推他,“不,我不是……”
宋子澈却抱得更紧了,“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他捧起她的脸颊,不容分说地在上面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其实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是不是……容儿,告诉我!”
他的吻粗暴而又迫切,没有拒绝的余地更没有半分温柔可言,扣在少女腰身上的手更是用力得恨不能把她揉进骨头里,铃铛被弄得生疼,粉嫩的唇瓣在他暴风骤雨般的肆虐下很快变得又红又肿。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快地转过……
铃铛忍着疼,伸手攀住宋子澈的脖颈,用软得不能再软的声音道,“我……我自然是喜欢您的……”
宋子澈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他猛地一个翻身,把铃铛压在身下,“我喜欢你,容儿,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个世上再不可能有人比我更爱你……大哥,大哥他根本什么都不是!你是我的,你本来就该是我的!”
容儿……大哥……!
铃铛此刻才如梦方醒,心下正掀起惊涛骇浪之际,宋子澈已经覆身上来……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两人的身影忽明忽暗地投映在墙壁上。
内室很快传来女子轻轻的吟哦……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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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让她滚
杜容芷到底还是没有再回花厅去。顶 点 X 23 U S
她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是被青荷叫醒的。
杜容芷还有些迷糊,没发现青荷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燃了一半的蜡烛,“什么时辰了……可是爷回来了?”
她说过宋子循要是回来就叫醒她。
青荷摇摇头,白着脸道,“是孙小姐……不知怎么,忽然发起烧来了。”
杜容芷顿时就清醒了。
宋子循被傅静柔跟琥珀扶到了锦园。
他醉得七荤八素,一进门就歪在榻上。
傅静柔朝琥珀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
她则轻手轻脚地褪了外衣,爬上软榻,抱住宋子循。
“爷还记得这地方么?”她贴着他的脸颊,柔声回忆道,“小时候每年到了夏天,咱们都会到这里摘杏子吃。记得有一年,您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妾身当时吓得大哭,你却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还从怀里掏出几个压扁了的杏子……”傅静柔的脸上不由露出个甜美的笑容,“那是妾身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杏子,那味道,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还记不记得……”
宋子循迷糊地抬了抬眼,烛光下傅氏发间的红宝石如意簪发出柔和的光芒,落在他眼中,却是双影重重。
宋子循伸手去摸却扑了个空,他嘲讽地勾了勾唇,“怎么……你的耳坠子……找着了?”
傅静柔一愣,“什么坠”
却被宋子循一把拉住胳膊,用力摔到榻上,“杜氏……你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傅静柔不设防,身子冷不丁撞着后头的炕桌,登时疼得落下泪来,又不敢哭,只得匍匐着上前,低泣道,“爷,我是柔儿,您看清楚……”
宋子循置若罔闻,醉醺醺倒在榻上,打着酒嗝自言自语,“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老四,你是因为老四才不愿意!”他忽然低吼道,“你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爷想睡你,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傅静柔听得目瞪口呆。
杜氏,她,她……
傅静柔一时也忘了身上的疼,挪到宋子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少夫人……少夫人怎么会做对不起您的事呢?她一向最是守礼不过的了……爷莫不是……听了别人的闲话?”
“我都看见了……”宋子循的声音越来越飘,“在花园里……就在……你跟他……”
傅静柔见宋子循颠三倒四,像是随时要睡过去,虽有些可惜,可也知道现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就此错过,于是也不再继续打听,赶紧把宋子循扶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柔声细语道,“爷,您睁开眼好好看看,我不是杜氏,我是柔儿啊!”
宋子循两颊通红,看着她茫然地蹙了蹙眉,“……柔儿?”
“是,是我,”傅静柔握住宋子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您的柔儿。”
宋子循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忽地露出个迷离的笑容,点头道,“不错……你是,是柔儿。”
傅静柔望着他,一脸柔情,“您犯不着为少夫人伤心她身为您的妻子,居然不守妇道,跟四少爷纠缠不清,她根本就不值得您对他那么好……您放心,柔儿不是少夫人,柔儿只一心一意喜欢您,永远都不会背叛您的……”傅静柔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褪去衣衫,只着一件半透的小衣,颤抖地张开双臂,抱住宋子循。
“你说的对……”宋子循回抱住她,呼吸间全是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他低声喃喃,“非她不可?呵……非谁不可?”
傅静柔顺势搭上他的肩膀,扬起脸在宋子循唇上试探轻吻。
宋子循满腔怨气,在酒意的怂恿下更是有恃无恐,伸手勾住傅静柔腰肢,泄愤似的回应。
傅静柔越发大了胆子,故意昂起身子,胸前的饱满趁机蹭向他的胸膛
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紧接着门外传来琥珀期期艾艾的声音,“姨娘……园园来了,说是”
“叫她等着!”傅静柔不耐地打断,心思一转,低头亲了亲宋子循的胸膛,声音微抬了抬,“您乖乖的,妾身去去就来。”
宋子循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胡乱嗯了一声,闷头倒在迎枕上。
傅静柔这才慢条斯理地下来披了衣裳,走过去开门。
就见外头除了琥珀还站着个梳垂挂髻的丫头,正是杜容芷跟前的园园。
琥珀感受到傅氏阴冷的目光,身子下意识往角落里缩了缩。
园园却如见了救星,忙上前急煎煎道,“傅姨娘,孙小姐病了,劳烦您请爷赶紧回去看看。”
傅静柔蹙了蹙眉,正要开口拒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冲着内室的榻上扬声道,“大少爷,少夫人遣了人来请您回房,您看”
果然就听里头传来宋子循一声低吼,“叫她滚!”
园园唬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往里看,傅静柔却往前一步,堵在门前,故作无奈道,“大少爷醉得太厉害,今晚恐怕回不去了……只能请少夫人见谅。”说着就要关门。
园园急得快哭出来,“求姨娘再跟大少爷好好说说吧!孙小姐、孙小姐真的病得十分厉害!”
傅静柔皮笑肉不笑看看她,“刚爷的话你也听见了。不是我不替你说,是爷他自己不愿意回去,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赶紧回去跟少夫人禀报一声,可千万别耽误了给姐儿看病。”说罢看也不看园园哀求的眼神,“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外间的园园还在说着什么,傅氏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扭着腰回到榻上。
“爷,柔儿回”娇媚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滞在脸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宋子循已经歪在迎枕上睡了过去。
好容易逮到今天这么个机会,还没开始,就这么……
结束了?!
傅静柔又气又急,一边在心里臭骂杜容芷母女天生就是扫把星,一边又赶紧学着那些画册中的样子,使出浑身解数,对着宋子循又亲又摸,想让他再振雄风。
奈何宋子循实在喝得太醉,根本全无反应。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傅静柔正一筹莫展无可奈何之际,一个大胆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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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许再生气了
杜容芷一宿没有合眼。www.uu234.net
莞儿从昨晚就开始高烧不退,周太医过来看过,针灸后又开了方子,可依然没有明显的好转。
她还太小了。药熬好后喂了几次都喂不进去,众人见没法子,只得一齐上阵,抱着的,哄着的,握住手的,按着脚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终于喂进去一些,却又在下一刻大哭时全吐了出来。
杜容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待宋子循在她身边,她迫切地需要他需要他来分担她的焦急和心疼,安抚她的恐惧与无助。
可是,他没有来。
他被傅静柔带走了。
当园园躲过她的目光,避重就轻地说出宋子循已经安歇了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也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她只是转过身,默默地从乳母怀里接过啼哭不止的女儿。
眼泪很快浸透了她的前襟,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几乎随时背过气去。
她的指间划过小家伙满是泪水的脸颊,因为发热也因为哭闹,粉嘟嘟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她和他们的女儿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只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求欢。
她有些想哭,又觉得好笑。
原来重活一世,她依旧是最蠢的那个。她以为今生他们可以走一条不一样的路,以为即使不能成为心无芥蒂的夫妻,至少也可以相互扶持,举案齐眉地过一辈子……可是原来,她又错了。
他需要的不是这些。
他要的,只是一个千依百顺,予取予求的女人。
他在乎的,只是他能从她身上得到多少。
一旦他的需索得不到满足……自然也多的是人可以满足他。
杜容芷深吸口气。
她不想落泪。前世她为他流过太多眼泪,她知道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可泪水还是不能自抑地漫上双眼,一滴一滴,落在莞儿滚烫的额头上……小家伙哭得更凶了。
“再去煎碗药来。”杜容芷用力擦掉脸上的泪,镇定自若地吩咐道。
………………………………
整整一夜,枫清院的众人都在紧张和焦虑中度过。
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小家伙变得格外敏感暴躁,有时前一刻迷迷糊糊就要睡去,下一刻又会因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哭得歇斯底里,待到后来连乳母都不肯跟了,扯着沙哑的嗓子憋红了脸,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声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杜容芷便一直抱着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她不厌其烦地拍着女儿的后背,一遍遍地轻声哄着,渐渐嗓子哑了,每一次开口都像刀子在割……她依然不肯停下。
安嬷嬷看了也不是滋味,上前道,“少夫人去歇一会儿吧,孙小姐给奴婢抱着……”
“我撑得住……”杜容芷疲惫地摇摇头,“嬷嬷年纪大了,就别跟着一起熬了。”又让青荷送安嬷嬷回去休息。
安嬷嬷看杜容芷这情形,知道她不仅是为了孩子,只怕也让宋子循伤透了心,劝又劝不得,最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言不语地退到一旁,跟屋子里其他人一道静静守着。
等莞儿又喝了一次药,终于筋疲力尽地窝在杜容芷怀里睡着,天已经快亮了。
心惊胆战地煎熬了一夜的邱氏见状也松了口气,小声道,“孙小姐已经睡熟了……少夫人把她放下吧。”
杜容芷低头看了看女儿,刚轻轻嗯了一声,就听见外头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安声。
下一刻,宋子循已经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莞儿如何了?怎么忽然就病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走得很急,身上还带着凉气……杜容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子循似乎也感觉到了,胡乱解了身上的斗篷丢给随后跟进来的园园,一把撩开袍子上床把她们娘俩同时揽进怀里,“现在可还烧着?”边说边伸出另一只手探向莞儿的额头。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淡淡的酒气混杂着女人的脂粉香……是傅氏的味道。
杜容芷抱紧女儿,下意识侧开身。
他的手划过莞儿的额头,僵硬地停在空中。
宋子循皱了皱眉。
“已经……好多了。”她低声道,嘶哑的声音像在砺石上磨过。
宋子循一怔,“你怎么”
她却趁他愣神的功夫飞快地从他怀里退出,目光冷冷扫过衣领上浅浅的唇印,垂下眼,“爷先去换洗吧……天眼看就要亮了,别误了出门。”
宋子循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
昨晚他跟宋子澈喝得酩酊大醉,后头发生的事都记不得了,也不知怎么就跟傅氏滚到床上……今早见她不着寸缕的依偎在自己怀里,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几乎落荒而逃。
“我昨晚酒醉,胡乱寻了个屋子就睡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往杜容芷身边靠了靠,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莞儿生病这么大的事……你该多叫几个人来寻我的。”
园园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宋子循全然未觉,只低着头看着杜容芷,小声道,“我还是今早回书房才听长兴说起……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回来了。”他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胳膊,轻轻摩挲,“不许再生气了。”
“没有生气。”他靠得那么近,身上甜腻的脂粉味呛得她几欲作呕,杜容芷忍了又忍,才强压下想要一把推开他的冲动,顺从道,“莞儿闹了一宿,你就算回来,也于事无补,不过跟着难受罢了。”说完不再理会宋子循探究的目光,转头吩咐道,“叫人送热水来,大少爷要沐浴。”
青荷正要应是,就听宋子循道,“不必了……你劳累了一夜,好好歇着吧,我去书房里洗漱。”
杜容芷亦不挽留,点头道,“这样也好。”说罢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只低头拍着怀里的女儿。
宋子循默默注视了她片刻,才起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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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没做错
宋子循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傅静柔正由琥珀扶着回来。
少女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在隐忍些什么,尤其当跨过门槛时,竟忍不住蹙紧了眉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飞快地朝宋子循瞥了一眼,脸上顿时浮上两抹嫣红。
看门的赵婆子看见了,有心想在宋子循跟前现弄,连忙从里头迎出来,殷勤道,“姨娘这是”
“滚回去做你的事!”宋子循压低声音,冷喝道。
赵婆子唬了一跳,原是想拍马屁,谁料到居然拍到马蹄子上,顿时臊得老脸通红,也不敢多话,讪讪就退下了。
傅静柔自醒来就没见到宋子循,心道他定是回来看莞儿了,于是片刻也不敢耽搁,稍作梳洗就赶了回来。现下好容易见了他,语气却这样不善,当即就红了眼眶,皓齿咬着娇艳艳的唇瓣儿,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大少爷……”
“既然回来了就早些去歇着吧。”宋子循淡淡道,余光瞥见赵婆子进到屋里,才继续道,“昨晚的事……不需要叫少夫人知道。”
傅静柔一愣,“可少夫人”话刚出口,她瞬间醒悟过来:宋子循竟是不记得昨晚园园去找过他的事了!
一瞬间她的心思转了又转,好一会儿才含着泪,娇娇怯怯道,“可是妾身昨晚一夜未归……守门的婆子也看到了,要是被少夫人知晓”
“她不会知道。”宋子循紧抿了下嘴唇,目光冷冷望向灯火通明的屋子,斩钉截铁道。
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
屋里的地龙烧得火热,蒸腾的水汽源源不断冒上来……
宋子循靠在浴桶边上闭目养神。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也迷茫。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是十分陌生的。
甚至直到这一刻,他都搞不清楚,当他今早从傅氏床上下来,心底没来由冒出来那句“这事决不能让杜容芷知道”,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从杜容芷有孕到坐蓐,他已经好几个月不近女色。甚至就在昨晚,她还在私下里跟宋子澈见面后拒绝了他。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也不怕杜容芷知道他跟别的女人欢好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这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就在今天,就在方才,当他看到那双明亮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听到原本温柔清澈的声音沙哑到说不出话,觉察到她已经竭尽全力却仍掩饰不住的疏离,他的心还是实实在在地疼了。
他后悔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
至少现在不行。
宋子循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沉进水里……
…………
等宋子循从浴桶出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
他拿起软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迹,一边心不在焉地穿着衣裳,一边盘算着出门前合该再回枫清院看看女儿刚才虽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可也感觉得到小家伙的热还没完全退下去,也不知杜氏一个人能否应付得了……
宋子循默默想着,目光无意中扫过先前换下来那堆衣物……系衣带的手不由一顿。
他迟疑地走过去,把最上面那件提起上面不知几时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迹,在雪白的中衣上显得格外刺眼醒目。
宋子循心烦意乱地把它揉搓成一团,胡乱丢到地上,“长兴!”
长兴匆匆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爷,您叫小的?”
“把这件”他不耐地往地上一指,“还有这些,统统拿出去丢了。”
长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俯下身拾起地上的中衣,待看清上面的血迹,心里瞬间就明白了,更加不敢多看,忙跟其他几件一并卷了抱在怀里,就要往外去。
“回来!”
长兴一顿,“爷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丢了。”宋子循想了想,“把它们全都烧掉。”
长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已经接连挨了两脚,“还不快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长兴疼得龇牙咧嘴,忙不迭应着赶紧退了出去。
………………………………
杜容芷彻夜未眠,早就心力交瘁,躺在枕头上没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天已经亮了。
她忙问莞儿的情形。
“半个时辰前喝了药,这次没有吐……热也已经退了。”安嬷嬷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乳娘哄了一会儿,就又睡了。”
杜容芷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是起来梳洗的一小会儿功夫,训练有素的丫头们已经鱼贯而入,端来了各色点心清粥和几样爽口的小菜,屋子里很快飘起一股淡淡的饭香。
杜容芷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饿了。
安嬷嬷在她面前安置好碗筷,亲自上来布菜。
“您昨晚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这般熬了一夜,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安嬷嬷嘴里嘟囔着,手下却一点没停,把杜容芷平日爱吃的都一一夹过来。
杜容芷淡笑了笑,“我自己来,你歇一歇。”伸手要去接。
安嬷嬷侧了侧身,“您就老实坐着吧。”说着已经麻利地夹了块栗子糕放进杜容芷面前的碟子里。
杜容芷就不再多话,提筷子吃了起来。
安嬷嬷拿起个水煮蛋剥着皮,“先前您睡着,爷叫人来看了一回,说是今儿不去翰林院了,就在书房,您若有什么事儿就叫他。”
杜容芷端着碗南瓜粥,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闻言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蛋清从中间掰开,黄澄澄的蛋黄娴熟地滚进碟子里。安嬷嬷小声道,“少夫人可是还在为昨晚爷没回来的事生气?”
杜容芷默了默,“没,就是累了。”低头又舀了勺粥放进嘴里,先前还觉得香甜软糯的味道却再也尝不出了。
安嬷嬷叹了口气,不知再劝什么。
杜容芷不忍让她难过,勉强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云淡风轻道,“自打傅氏进门,我就已经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时间早晚罢了。”她拿帕子擦了擦嘴,“往后这样的事只怕还多得是,要是每次都气上一回,我这辈子也不用做别的了……你放心,我看得开。”
安嬷嬷望着她沉静憔悴的面庞,半晌才点头道,“少夫人这样想是对的……谁家小夫妻还不是打这么过来的?只要大少爷对您好,对孙小姐好就足够了。”她顿了顿,一脸认真道,“爷是很宝贝孙小姐的。”
杜容芷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须臾,丫头们进来收拾碗筷,杜容芷便要去看莞儿。
忽听得外头众人迭声问安却是大夫人跟其他两位夫人一并过来了。
※※※※※
知道大家最近很心疼女主。怎么说呢,其实我一开始也提到过,这个故事,女主除了是重生以外,其他都跟普通人无异。她也会有想不到做不到被人伤害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说,她已经尽力去好好生活了。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是成长总要付出代价,女主也一样。
ps:(发布以后补的,不收费哈)这是2018年最后一更,谢谢所有正版订阅的读者,你们的本章说我都有看(只是我自己没订所以有些不能回复),你们的支持一直佛系作者的动力。
感谢大家。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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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能者多劳
“瞧这可怜见儿的,怎么忽然就烧起来了?”大夫人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莞儿,不无怜惜道。
杜容芷上前扶她坐下,“大约是昨日抱出去时受了凉……”
大夫人听她声音沙哑,不由皱了皱眉,关心道,“虽出了月子,可也不能这般不知保养……听说昨夜里你也一宿没睡?”
杜容芷就笑,“莞姐儿哭得厉害,媳妇本来也睡不着……”
“那也不能这样。”大夫人不认同道,“姐儿身边自有丫头乳母伺候,哪用得着你寸步不离地守着?没得熬坏了身子。”说着目光不无严厉地把屋里服侍的下人扫了一遍。
“侄媳妇到底年轻,又是头回子遇着这样的事,可不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二夫人说着掩唇一笑,“我记着当初咱们四少爷见喜,大嫂一连在旁衣不解带地照看了七八日,饮食起居全部亲力亲为那才真叫寸步不离呢。”
三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可见这父母拳拳爱子之心……任谁都是一样的。”
大夫人笑了笑,没接她们的话,继续对杜容芷道,“先你祖母还说,等你把身子养好,就跟着我一道管家,我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大夫人叹了口气,“偏大姐儿又忽然病了。”
杜容芷心里冷笑,面上只一脸愧色道,“都是媳妇无能……既没照顾好莞儿,又不能替母亲分忧。”
大夫人摆摆手,“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不是,”二夫人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们,“侄媳妇现在光是照顾莞姐儿都自顾不暇,自然只能让大嫂多辛苦些了。有道是能者多劳……好在大嫂素日就是操劳惯了的,倒也不怕什么。”
大夫人眉头及不可见地蹙了蹙,三夫人低头喝茶,不敢接话。
杜容芷含笑听着,心里却对这些伎俩厌烦极了。
谁不知如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大夫人把持,二夫人早就心怀不满。一旦将来她也协助管家……大夫人佛口蛇心,自是不必说了,只怕二夫人也未必肯就此消停。三房的叔叔婶婶倒都是老实人,奈何因是庶出,平日自己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更不可能帮得了她什么……
所以这管家之权,于二夫人或许趋之若鹜,在杜容芷却是鸡肋得很。
而且她现在所有心思都在女儿身上,与其每日忙着跟沈氏勾心斗角,莞儿身体康健对她才是最紧要的。更何况……
杜容芷想了想,面露忧色道,“不瞒母亲,昨个儿太医给莞儿看过,说这孩子因是早产,胎里就有不足,所以身子才格外娇弱……需得好好将养上一年,等她满周岁了,才能渐好些。”她微微一顿,惭愧道,“如今媳妇一颗心全在莞儿身上,至于其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母亲帮我跟祖母求个情,这管家之事……可否等莞儿周岁后再说。”见大夫人嘴唇微动,她忙继续道,“再不然,等过了年姝言表妹也进门了,表妹行事素来沉稳内敛,将来若是能跟着母亲历练一番,也定能独当一面,成为母亲的臂膀。”
若是能由自家侄女协理,大夫人自然求之不得,心里虽一万个乐意,面上却不露半分,“这是如何说的?”她不悦地蹙紧了眉头,“小孩子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往后只叫服侍的人多小心些便是了,怎值当你担心成这样?再者你身为公府长孙媳,断没有如那市井妇人一般,每日只围着男人孩子转的道理……这话十分的不妥。”
“母亲就疼我这一遭吧。”杜容芷软声求道,“就是不看媳妇的面上,好歹也看看小的。昨儿夜里太医给莞儿施针的时候,媳妇看得心都碎了,直觉得那针就跟扎在自己心上一般。”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大夫人本就是假意拒绝,见杜容芷说得情真意切,故作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才勉强松口道,“倒也难为你了……好在管家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上,如今且先这样吧……等后头莞儿身子好了,你这责任该担也是要担起来的。”
杜容芷忙喜道,“是,媳妇多谢母亲。”
二夫人冷笑了笑,也就不接话了。
众人又坐了会儿,给杜容芷说了些照顾患儿的经验,才起身回去。
青荷送了三位夫人出门,安嬷嬷则捧了碗牛乳上前,不解道,“大夫人叫您管家,少夫人怎么就推了呢?”国公爷正值壮年,如今世子之位悬而未决,若是少夫人能掌中馈,对大少爷无疑也是个助力。
杜容芷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放下,“大夫人管家多年,府里上上下下早就唯她是从,我若贸然插手,不但赚不到好,只怕还要叫她算计。倒不如先从长计议。”她说着走到床前,伸手摸摸女儿的额头,“而且现在除了莞儿……我也没心情考虑这些。”
“这倒也是。”安嬷嬷点点头,又笑道,“孙小姐今日已经好多了,少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
杜容芷笑了笑,轻轻地给莞儿掖紧被角。
只要莞儿赶紧好起来……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
另一厢几位夫人们从屋里出来,刚行至廊檐下,就见魏嬷嬷守在那里。
见她们出来,魏嬷嬷赶紧上前行了礼,接着附在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夫人神色微微一变,还不待说些什么,耳边就听二夫人笑道,“前个儿我哥哥才打发人送了几罐茶叶,说是北隅进贡的,我尝着倒也还好,是比咱们这儿的茶更静雅些……据说如今宫中的贵人们都爱喝这个……大嫂跟弟妹待会儿也去我那里品鉴品鉴。”
大夫人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出来了这半天,那些个管事还急等着回话。”
二夫人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转头对三夫人道,“大嫂贵人事忙,弟妹跟着我去吧。”
三夫人见状也不敢多说,跟大夫人分别,就随二夫人去了。
大夫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前一刻还挂着笑容的脸瞬时沉了下来。“去叫四少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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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您明知道我喜欢她
翠竹苑到处都静悄悄的。www.uu234.net
屋子里隐隐传来大夫人的呵斥声,偶尔掺杂着宋子澈低低的辩解声……丫头们垂目肃立在门外,头低得更低了。
魏嬷嬷绷着脸从屋子里出来,闭紧房门,冲她们挥了挥手。
丫头们顿时如临大赦,连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儿子实在不知母亲有什么可介怀的!”宋子澈白皙的俊脸因为据理力争已经有些发红,他口不择言道,“早前您不是也打算给儿子两个”
“她们是她们。”大夫人不由分说地打断,“昨晚的事就罢了,待会让魏嬷嬷把人领回来,母亲再另择两个乖巧懂事的伺候你。”大夫人顿了顿,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未免有些严厉,于是放缓了声音道,“再不然,你要是瞧着谁好”
“儿子瞧着铃铛就很好!”宋子澈赌气道。
“我说了,”大夫人好容易压下的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到底为何?”宋子澈也怒了,生气地追问道,“家里这么多丫头,母亲为何偏偏就不待见她?”
“那你呢?家里那么多丫头,你为何就偏偏非她不可呢?”大夫人冷嗤一声,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子澈,“从前母亲但凡提起此事,你不是说自己要专心学业,就是嫌母亲挑的丫头不合你心意……哪回不是推三阻四?怎么这次到了铃铛,你就忽然变了呢?”
“……”宋子澈一愣,嚅了嚅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大夫人冷冷勾了勾唇,“你之所以趁酒醉收用铃铛,更不惜为她忤逆我……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喜爱她,”大夫人声音一顿,目光狠狠地瞪向他,“而是因为她长得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你喜欢,却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宋子澈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满眼不敢置信看着她。
大夫人虽早有猜测,可到底还存了一分侥幸,现在看儿子这副神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又气又恨,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想也不想就朝他掷过去,“宋子澈,到底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连自己的大嫂都敢觊觎!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茶盏砸在宋子澈身上,又滚落摔了个粉碎,里头的茶水登时溅湿了他的袍子。
大夫人没想到宋子澈会不闪不避地挨这一下,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哄着疼着长大,当即就有些后悔,方才的怒气都不觉消了几分。
宋子澈却仿佛这时候才如梦方醒,他怔怔地望着大夫人,喃喃道,“您也知道……原来连您都知道……”他猛地上前一步,神情激动道,“您明知道我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可您……还是把她说给了大哥?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为什么不想一想我,您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看着她跟大哥恩爱和睦,我心里有多煎熬?有多难受?你为我想过么?!”
“我不为你想?”大夫人气得忍不住笑出来,“我筹谋大半辈子,不是为了你,难道还是为了我自己么?!”大夫人笑声猛地一止,咬牙切齿道,“莫说我从前并不知道你会喜欢那种疯疯癫癫的丫头,就算我一早就知道,也绝不可能允许她做我儿媳妇!”
宋子澈冲口而出,“可她已经是您儿媳妇了!”
“她不是。”大夫人冷冷道,“她是宋家的儿媳妇,不是我的。”她说着,望向宋子澈的目光却忽然柔和了下来,“澈儿,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见宋子澈终于安静下来,大夫人循循善诱道,“杜氏从小就骄纵霸道……母亲一向不喜欢她。自打她进门,你可瞧见你大哥过得是什么日子?就连从前伺候的丫头都近不得身……傅氏更是形同摆设。这般好嫉心胸狭隘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男子良配。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岂可让她羁绊,误了前程?不错,母亲打一开始,就从没想过要把她说给你。”大夫人一顿,“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你。”
“母亲既然不喜欢容儿,为什么……却要为大哥娶她?”宋子澈说着,缓缓地抬起头,苦涩地勾起唇角,“母亲这般,可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大夫人默了默,“不错,”她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你如今也大了,该明白母亲在府中的处境……打从我进宋家,你大哥就一直对我心怀敌意,如今他已经有了功名,若是再娶一房厉害的媳妇儿,往后这家里,哪还有咱们娘俩的立足之地?”更重要的是……她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之位,只能是她的澈儿的!
宋子澈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些沙哑,“母亲,我是真的喜欢容儿的。”他的脸上有种近乎梦幻的神采,自言自语道,“很喜欢,很喜欢……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他自嘲地笑了笑,“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了。”
“不会的。”大夫人忙道,“母亲一定给你娶个更好的,比杜氏好一百倍”
“没有了,”宋子澈苦笑着打断,“这世上,没有人比她好……”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儿子明白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儿子也……体谅母亲的一片苦心。”他哑声道,“记得小时候,先生常夸大哥有天赋……我知道您听了不高兴,于是每晚只睡一个时辰,就起来读书写字,终于也被先生称赞;大哥精通骑射,能百步穿杨,我为了不被他比下去,明明厌烦极了,却依旧日日泡在练武场上……再后来,他娶了我心爱的姑娘。”
“可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原想露出一个笑容,却难看得如哭一般,“铃铛……她有些像容儿。我也只是……想留个念想。”
大夫人抿紧嘴唇。
“母亲,儿子长这么大,从没求过您什么,”宋子澈低声祈求道,“只这一次……也不成么?”
大夫人默了默,“你大哥生性多疑,若是被他知晓,猜到”
宋子澈静静看着她。
他喜欢的,在乎的,倾尽一生想保护的,都已经被宋子循抢走了,他猜不猜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终,大夫人长长叹了口气。
“往后,叫她老老实实在你屋里呆着,不许出来走动。”
“是。”宋子澈深深拱了拱手,“儿子多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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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力交瘁
半个时辰后,魏嬷嬷才重新回到屋子里。
大夫人倚在迎枕上闭目养神,听她进来,眼也没睁道,“喝过药了?”
“是。”魏嬷嬷上前两步,低声回道,“奴婢是亲眼见她服下后才回来的。”
大夫人嗯了一声,“那丫头心大得很,你叫她们盯紧了些,一旦发现她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念头”她说着,眼睛冷冷地眯了眯,“就不用留了。”
魏嬷嬷心下一凛,想了想,迟疑道,“夫人既觉得她不妥,刚为何不跟四少爷说呢?要是四少爷知道铃铛还曾对大少爷”
“我倒是想说呢,可也得他愿意听才行。”大夫人冷笑着打断,“刚才的情形你也都看见了,为了杜氏,那孩子心里头怪我呢!铃铛的事我若是再不答应,他心里还指不定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多不近人情!”
“不会的。”魏嬷嬷忙安慰道,“四少爷最是孝顺,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大夫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要是早知道他对杜氏有那样的心思,当初也不会……”她摆摆手,“罢了,现在说这些也都迟了。”
魏嬷嬷见大夫人满脸倦色,上前边替她捏着肩膀,边宽解道,“要奴婢说,谁还没个青春年少,知慕少艾的时候?等再过两年,四少爷成了家,自己也见识得多了,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您说呢?”
大夫人无奈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
午后,宋子循匆匆回了枫清院。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丫头婆子们站了一地。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上前请安,宋子循不耐地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
杜容芷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不住安抚,莞儿红通通的小脸上泪痕交错,窝在她怀里轻轻抽泣。
杜容芷见他来了不由怔了一下,刚要起身宋子循已经在她身旁坐下。
“怎么也不派人知会我?”他从她怀里接过女儿,“要不是长兴碰见周太医,我都不知莞儿又烧起来了。”
杜容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臂,疲惫地弯了弯唇,“怕您还在忙着。”
宋子循眸色一暗,却没说什么,只低头用嘴唇试了试莞儿的额头,皱紧眉道,“怎么还这么烫?太医如何说的?”
杜容芷无奈道,“周太医施了针,也换了方子……已经叫人下去熬了。”
正说着就见青荷从外面端了汤药进来。
杜容芷从托盘里接过,小心地搅动了会汤匙,又放到唇边吹了吹,待觉着温度差不多了,才道,“爷把莞儿给嬷嬷抱着吧。”
安嬷嬷便要上前。
宋子循有心想在杜容芷面前表现,哪里肯假手于人,当即道,“你喂,我抱着便是。”
安嬷嬷为难地看向杜容芷。
杜容芷深知宋子循脾气,只得道,“那您待会抱紧一些,莞儿每回吃药都闹得厉害,要几个人才哄得住……”
宋子循很痛快就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宋子循完全是在手忙脚乱中度过。
莞儿哭得太激烈,虽有青荷安嬷嬷等人上前帮忙,他还是折腾了半天,等杜容芷好容易把一碗药全喂进去,他的衣裳早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后背上,连额头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家伙却还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
宋子循手足无措地抱着她,“乖,不哭,爹爹抱。莞儿不哭……”却没有任何效果。
杜容芷叹了口气,把碗交给青荷,“还是妾身来吧。”
宋子循面上一热,只好讪讪地把女儿送回去。
莞儿在母亲怀里又哭了一会,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杜容芷便抱着她轻轻摇晃,一边柔声哄着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般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小东西才终于安静下来。
忽听宋子循问,“你刚说……她每回吃药都这样么?”
她才恍然想起宋子循还留在屋子里。
“嗯。”杜容芷轻轻应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泪,淡淡道,“昨夜里烧得厉害,药喂了几次都吐了出来,最后嗓子也哭哑了……今天这样,已经是很好了。”杜容芷说着目光云淡风轻地朝他瞥了一眼,“爷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妾身一个人也应付得了。”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宋子循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没事……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一会儿。”
“妾身不累。”杜容芷摇摇头,再不多话。
屋子里很快归于寂静,两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再开口。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屋子里,怀里很快传来莞儿均匀的呼吸声。
…………………………
莞儿的这场病几乎耗尽了枫清院所有人的心力。
等三天后莞儿的烧终于退下去,众人还来得及松口气,她却有添了新症咳嗽。每到入夜就咳得歇斯底里,根本不能入睡。
许是身体上的不适,小东西变得格外敏感暴躁,只要稍一咳嗽就啼哭不止,再到后来竟是连乳母都不肯跟了,每天没日没夜地哭,只有杜容芷抱着才能勉强睡上几个时辰,如此杜容芷连合眼都不敢,几乎寸步不离地抱着她。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亦如一滴水滚入烧沸了的油锅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竟亲眼看见邱氏在莞儿满月那日偷偷溜回了自己家里!
她的长子前几日刚生了重病,她这时候不想着躲避,居然还敢利用府里办酒席人多事杂之际偷偷回家,莞儿当天晚上高烧不退,谁敢说不是她传了病气的缘故!
宋子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即把邱氏连同几个知情不报的丫头婆子打了板子在柴房里关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杜容芷可怜邱氏一片慈母之心,又念她素日照顾莞儿还算用心,帮着说了几句,这才落得个全家都被撵出府的下场。
……等莞儿的身体终于康复,也几乎不再咳嗽,已是十余天后的事。
杜容芷强撑了半个月,却在傍年根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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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脏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m.www.uu234.net
红彤彤的灯笼早早地悬在各房的屋檐下,院子里到处挂满了红绸……国公府沉浸在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之中。
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下人们也都换上了崭新的冬衣,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水嫩鲜亮得犹如花房里盛开的鲜花,光是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大家脚步轻盈地忙进忙出,每个人都在为新年的到来快活地准备着。
除了杜容芷。
……………………
外头的鞭炮声依然不绝于耳。
杜容芷从祭祀后因为体力不支就一直昏睡着,这时乍醒过来脑袋一时还有些发蒙,她伸手挡住刺眼的灯光,迷迷糊糊问,“嬷嬷……刚才莞儿是不是又咳嗽了?”
“醒了?”耳边却传来某人柔和的声音。
杜容芷怔怔地抬起头,还不待看清楚已经被宋子循扶起来,“可是又做梦了?”他往杜容芷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坐得更舒服些,“莞儿的身子已经全好了……刚我去瞧的时候还会冲着我笑,精神也十分的好,你无需担心。”
杜容芷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是妾睡糊涂了……总好像听见个声音在耳边咳嗽。”嗓音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沙哑。
宋子循起身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太医说你就是太过操劳所致,如今还在病中,切莫多思多虑。”
杜容芷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想接过茶碗却被他握得很紧,最后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
宋子循的唇角愉悦地挑起,揽着她温声道,“觉着身上好些了?”
“好多了。”杜容芷笑了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前头宴席已经散了么?”
“还没。”见杜容芷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宋子循漫不经心地别开眼,拿起她垂在耳边的一缕秀发在掌心里把玩,“祖母说你病了这么些日子,又是头一回在公府过年,怕你一时想家,便叫我早些回来陪你。”
杜容芷不由弯唇,柔声道,“祖母她老人家待我一向很好。”
这样轻松自在的笑容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她脸上,宋子循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待反应过来这笑并不是为了自己,心里又觉得好没意思,遂淡淡道,“你睡这么久,该饿了吧?今日家宴有几道菜做得还不错,待会你也尝尝。”说着吩咐丫头下去传膳。
杜容芷很快穿好了衣服。
她这些天消瘦得十分厉害,才做的冬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
宋子循蹙了蹙眉,也陪着她在炕上坐下。
今天的晚饭果然格外丰盛,好些都是她爱吃的。杜容芷看着不觉也有些饿了,正准备开动,就见在旁伺候的安嬷嬷朝自己递来的眼神。
杜容芷抿了抿唇,抬头笑道,“爷刚才可吃好了?要不要陪着妾身再用一些?”
他竟很痛快地点头,“也好。”
……………………
宋子循先前在家宴上已经吃了四五分饱,这时只象征性地用了几口,便专心地给杜容芷夹菜。
……面前的碟子很快堆满,杜容芷看他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小声提醒道,“爷,这些已经够多了……”
“不多。”他提起筷子夹了只虾,“不吃饭身体怎么会好?”说着把虾拿起来就要剥皮。
安嬷嬷见状忙笑着上前,“这种小事怎敢劳烦您亲自动手,还是奴婢们来吧。”
“不必。”宋子循道,说话间已经干脆利落地掐掉虾头,修长的双手灵活地剥掉虾皮,并里面的虾线也一起挑了,这才把整只虾送进杜容芷碟子里。
杜容芷对鱼虾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于是低低道了声谢,就默默吃了来。
“好吃么?”宋子循问。
杜容芷嘴里正含着东西,闻言便点了点头。
宋子循眼里笑容更深,也不多说,又夹起了第二只……
一顿饭吃完,杜容芷觉得肚子都鼓了起来,宋子循面前的虾皮也堆成了小山。
“还要么?”他温声道。
杜容芷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摇摇头,“吃不下了。”
他这才含笑把剥好的最后一只虾放进嘴里。
……………………
晚饭后杜容芷吃过药,见宋子循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借口要去看女儿,自己先溜了出来。
其实她的病还没全好,这几天也不敢靠孩子太近,只站在外头远远瞧了一会儿,见小家伙没受鞭炮的影响,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才轻声吩咐守夜的下人好生注意,别让女儿蹬了被子,又在外头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回了屋子。
宋子循却已经在沐浴了。
……净房传来细细的水声,杜容芷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她觉得心里烦躁极了,更糟糕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
这些事她前世也不是没经历过自打傅氏进门,她跟他吵过,闹过,失望过也妥协过,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
净房里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杜容芷转过身,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他的脚步声。
这声音走到床边停了下来。
先前那股似有似无的酒气已经被沐浴后的清香取代……宋子循从身后贴上来,环住她的腰肢,“容芷,”他埋首在她颈间,贪婪地吮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容芷……你睡了么?”
她这样怎么可能睡得着?!
杜容芷只好故作朦胧地“嗯……”了一声,顺势扭了扭身子,想从他的怀里出来。
宋子循却来了劲,“别睡了,今晚可要守岁。”他说着,灵活的手轻车熟路地解开她的中衣,隔着肚兜抚上起伏的峰峦……
杜容芷咬紧牙关,“妾身身子未愈,只怕……过了病气到您身上。”
“不会。”他已经扳过她的身子,直接覆上来,“太医说你已经没有大碍,后头只要好生调理便可康复了。”说着便吻了下来。
杜容芷的脸却往旁边一侧堪堪躲过了。
所有的热情仿佛瞬间被泼了盆冷水,宋子循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抿紧了唇只盯着她的眼睛。
“您……您先去把灯熄了……”杜容芷咬了咬唇,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掌,垂下眼娇声嗔道,“怪难为情的……”
宋子循登时又高兴起来,就连多日的郁闷和疑虑也消散了大半。他在她胸前捏了一把,坏笑道,“又不是没见过,容儿害羞什么……”这般说着却还是趿着鞋下去把灯一一灭了。
黑暗中杜容芷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明亮。
她只是不想看见他极致时的模样。
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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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百二十九章 压抑
大年初一。顶 点 X 23 U S
杜容芷昨个儿被宋子循拉着守岁“守”到半夜,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又爬起来梳洗打扮。
镜中少女一身大红色百蝶穿花遍地金通袖袄,肤如凝脂,眸色潋滟,虽眼底下隐隐泛着青乌,可气色却明显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尤其脸颊上两抹若有似无的春意,更是衬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青荷惊艳地看着镜中的杜容芷,灵巧的双手却已经熟练地把她满头青丝分成两股,用丝绦束缚成环。
安嬷嬷则在旁端了一碗水蛋喂给她吃。
“大少爷也真是,明知您身子才刚好了些,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胡闹……”安嬷嬷嘴里虽抱怨着,心里却着实为他二人和好如初欢喜不已。只是欢喜过后又忍不住有些遗憾
可惜少夫人生孙小姐时伤了根本,如今不但身体仍有些虚弱,就连月信也迟迟未来。太医看过后直说是思虑操劳所致,还需好生调理保养……不然将来孕育子嗣只会更加艰难。
安嬷嬷思及此,不由叹了口气。“也就是您现下不宜有孕,不然等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咱们府里还能再添位小少爷了。”
杜容芷细嚼慢咽地把食物吃完,见安嬷嬷还要再喂,冲她摇摇头,拿帕子蘸了蘸唇角,“怎知一定是小少爷?兴许还是个姐儿呢。”
“那不能够。”安嬷嬷未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一脸兴致勃勃道,“奴婢从前就听人说,这孩子的肚脐眼要是花形的,下一胎就生姐儿,要是豆形的呢,下一胎准保是个儿子。奴婢早瞧过了,咱们姐儿的肚脐眼就是豆形的,少夫人下”
“那我要是生不出来儿子呢?”杜容芷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问。
安嬷嬷一愣,这才觉察杜容芷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她跟青荷对视了一眼,见后者也是一脸茫然,遂笑道,“就是下一胎不是儿子也没什么,有道是开花结果,先开花后结果,那都是福气呢,反正”
“反正我必须生。”杜容芷烦躁地打断,“生到我早晚有自己的儿子,或者生到我再也生不出儿子为止。”
安嬷嬷目瞪口呆。
其实从杜容芷嫁人以后,她已经很久没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过话了。
以至于她跟青荷两个都诧异得忘了反应。
杜容芷却不管这些,她嘲讽地勾了勾唇,“到那时候,他又会去找别人生。生出来的儿子依然养在我的名下,我只要做个称职的嫡母,教他读书识字,教他知义明理,教他做他爹的好儿子就足够了……是不是?”
安嬷嬷终于回过神,她飞快地朝青荷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快步走过去关门。
安嬷嬷担忧地俯下身,“少夫人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
杜容芷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怎么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只是觉得心烦,心烦透了!
从那晚莞儿高烧,他留在傅氏身边不肯回来开始,她就一直在告诉自己,从前那些想要忘掉过去,跟他好好生活的想法都是犯傻,宋子循依然是前世那个宋子循,她已经糊涂了一辈子,今生绝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会为他打点后院,会做个贤妻良母,可其他的她不想要也不稀罕,从今往后只要跟这个男人“相敬如宾”,客客气气地把日子过下去就足够了。
可他偏偏要来招惹她!
他以为她是什么?不要时丢在一边自生自灭,想要时只要丢根骨头她就会跑过来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她不稀罕!他的虚情假意,他的惺惺作态,她一点都不稀罕!
她想大哭,想尖叫,这些日子她一直忍着,她以为她能忍下去,可她现在却觉得受不了了!
没人知道她每日对着他时有多煎熬,没人知道!
她们在乎的只有嫡子,只要她能给他生孩子!
“可是大少爷昨个儿说了什么?”安嬷嬷看杜容芷始终沉默不语,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小心翼翼道。
杜容芷依旧没有说话。
安嬷嬷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忧心忡忡道,“难不成……是为了子嗣的事情?”
杜容芷抿紧了嘴唇。
事实正好相反。
……他们已经许久没在一起,昨晚有好几次险些失控。
纵使杜容芷开始时并非自愿,可在他日渐纯熟的撩拨下也不由动了情,他却像存心折磨她一般,时轻时重,时快时慢,就是不叫她如愿。
杜容芷急得香汗淋漓,想配合却偏偏踩不到点上,只得勾住他的脖子身子拼命前倾,只恨不能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
等他终于玩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速度越来越快,几乎下一刻就要带她冲上云霄却忽然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
身体的反应常常比心理更加诚实,杜容芷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双眸迷离,“你别……别走……”
“不走,”他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来,滴在她的锁骨上,“乖,待会……待会再给你。”说罢却把杜容芷翻了个身,从身后抱住……
杜容芷被他撞得脑袋里一团浆糊,秀发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来回晃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吭,杜容芷腿上一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这是
“……为什么?”他抱住她在怀里细细亲吻,她睁着迷茫的眼睛,轻喘着问道。
“嗯?”他的唇顺着她的锁骨一路向下……她能感觉到,前一刻还软软抵在她腰间的东西又再次蓬**来。
杜容芷绷紧身子。
她知道她不该问,她明明什么都不在乎了,答案是什么对她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您刚才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
“你身子不好……”他嘴里含着东西,声音也变得含糊。
“妾身……可以喝药……”黑暗中有什么在她明亮的眸子里闪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是药三分毒,”他的手已经再次探下去,“且安嬷嬷说那东西最是伤人……你本就体弱,吃不得。”他顿了顿,吻上她的唇角,“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生。”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
安嬷嬷还想再开口,却听外头响起丫头的问安声,忙止了话头。
宋子循神清气爽地走进来。
“可收拾好了?”他含笑问。
杜容芷迅速垂下眼,刚才那股尖锐的神色忽然从她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从前的温顺宁和。
“这就好了。”她轻声道。
眼底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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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登徒子
初一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m.www.uu234.net
期间因为杜容芷早上的反常,安嬷嬷到底有些不放心,趁宋子循不在私下又问了一回,唯恐她受了什么委屈。
杜容芷只得推说是这阵子累了,想发发牢骚,便含混过去。
安嬷嬷听得半信半疑,可见杜容芷无意再说,也不敢追问,只得自己暗暗观察。却见杜容芷果然一整天都谈笑风生,且与宋子循相处得也十分融洽,以致晚上又折腾到半宿……
这才彻底放了心。
待到初二,杜容芷除了眼下有淡淡的青乌,面色基本恢复如常。
跟着大夫人一道接待了来府里拜年的一拨拨客人,又亲自服侍长辈们用过午饭,她便回了枫清院午睡。
宋子循清早出去拜年,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她没了管束,又加前两晚也着实闹得狠了,头一挨上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还是被青荷叫醒的。
杜容芷迷迷瞪瞪坐起来,“什么时辰了?”感觉才刚躺下而已……
青荷把帘帐用玉钩勾了,笑吟吟道,“少夫人快醒醒神。刚爷打发了长兴回来,说接您出去用晚膳。”说着蹲下身给她穿鞋。
杜容芷似醒非醒地“唔”了一声,半天才想起来:“可说了要去哪里……”
“这倒没有。”青荷笑道,“不过这几日城中开禁,外头热闹得很,听说晚间还有灯市,许是爷想带少夫人出去走走也未可知。”说话间园园已经领着丫头进来,托盘里摆着桃红色对襟袄,薄荷色湘裙,颜色既喜庆又出挑。
“也太扎眼了些。”杜容芷想了想,“还是换那件丁香色的吧。”
园园微一犹豫,“会不会太素净了?”
青荷就笑,“要奴婢说,不若就穿那件天蓝色绣腊梅滚边短袄,底下再配条素色的裙子,既简洁又雅致,您觉着可好?”
杜容芷点头,“也可。”
园园便依言重新取了蓝袄,又拿了条月白色的长裙来配。
青荷把她一头青丝挽成倾髻,正要往发间插那支金镶玉蝶恋花发钗,却被杜容芷止住,“不要这个。”
青荷一愣,“是。”忙取下来换了支红珊瑚石榴花钗。
杜容芷看了看中的自己,随手挑了只绢花在耳边比划,“那只红珊瑚耳坠还是没有下落么?”
先前是莞儿生病,后来自己也病倒了,众人脚不沾地地忙了十来日,等再想起这档子事,那耳坠子哪还有半点踪影?
青荷摇摇头,伸手接过绢花别在杜容芷鬓间,无奈道,“只怕是叫哪个眼皮子浅的给捡去了。”
杜容芷轻轻“嗯”了一声。心想要真是被下人捡走也好,只要不是落在不该得到的人手里就行。心里虽这想着,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奈何那晚她跟宋子澈见面的事跟谁都没有提过,于是自己暗自忐忑了会就只得作罢。
待一切收拾妥当,杜容芷坐上出门的马车,天已经半黑了。
…………………………
正月的街头最是热闹。
杜容芷把帘子掀了个角往外看,宽敞的道路两旁,各种摊位琳琅满目,卖小吃糕点的,空竹嗡面人儿的,卖胭脂水粉的,卖珠宝首饰的……吆喝声张罗声不绝于耳。
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有穿着布衣的平民百姓,衣着考究的富家子弟,更有些一看装束就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因没有了往日不能抛头露面的束缚,也在三五个丫头婆子的簇拥下结伴而行。
杜容芷静静看着,约莫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在翔月轩门口停了下来。
长兴翻身下马,上前打了帘子,伺候她下车。
华灯初上的翔月轩,十几张圆桌早已经座无虚席,众人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戏台上的《武松打虎》,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叫好声。
长兴迎着杜容芷上了二楼,躬身道,“少夫人且慢走,小的先去通禀一声。”
杜容芷微笑点头,“你去吧。”目光却依旧好奇地看着楼下。
长兴忙哎了一声,撩开袍子快步就往里去。
杜容芷头一回来翔月轩,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索性沿长廊一边前行,一边观赏墙上的前朝字画。
一间雅间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人。
那人身上满是酒气,杜容芷不悦地蹙了蹙眉,垂眼让到一边。
就听那人醉醺醺道,“爷今日就是冲着玉娘来的……你现在跟爷说排不开?你不就是瞧不起爷么?爷告诉你,钱……你爷爷有的是!”
他正嚷嚷着,身后追出来个小二,拉住他赔笑道,“客官这是如何说的?实在是玉姑娘今日分身乏术……咱们也没有办法。客官若不嫌弃,咱们这儿还有好些个擅长琴曲的”
那人满脸不耐,正要拒绝,目光不经意瞥见角落里几人,只见挡在前头的姑娘一身藕荷色袄裙,生得肌肤白皙,眉目清秀,她身后亦站着一女子,虽只露出个侧脸,可帽兜下影影绰绰可见精致眉目,纵是冬日穿着厚重的衣裳,仍挡不住风流婀娜之姿。那人当即眼前一亮,指着她想也不想道,“就……就她了……把她送我房里来……”
“放肆!”青荷勃然大怒,双手护住杜容芷,冷喝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
“小姐莫怪!”雅间里快步走出来一青色长衫的少年公子,他安抚了那醉汉两句,待后者安静下来,这才满脸愧色地上前作揖道,“实在对不住,我朋友刚才多喝了几杯……并非存心唐突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青荷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见身侧杜容芷摇了摇头,遂冷声道,“麻烦你管好你这位朋友,有道是祸从口出,可不是人人都像我家主子这般宽容大度。”说罢扬起下巴,看也不看他一眼,护着杜容芷从他身侧走过。
那少年连忙让路,擦肩而过时只闻得鼻尖一股淡淡馨香,少年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子一身蓝衣,乌发如云,眉眼如画……竟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
正愣神之际,就听身后那人道,“仲霖……你,你扶我一把。”
杜容芷脚步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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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赔罪
长兴请杜容芷进了最里面的雅间。www.uu234.net
却说这翔月轩虽是酒楼,布置却丝毫不落俗套,墙壁上挂的是前朝书画大家唐的《秋山图》,孤高清冷,意境深远,凭窗而立,只见远处已升起袅袅炊烟,遥遥望去,真如云山雾罩一般,竟是与墙上的画作融为一体。
见杜容芷在圆桌前坐下,长兴忙殷勤道,“爷那边还有几位朋友,一时走不开,还请少夫人先吃些点心,爷马上就来。”
杜容芷含笑点点头,“你去忙吧,我这里有青荷伺候就好。”
“哎。”长兴应了一声,却没立时走,他挠了挠头,赔着笑支支吾吾道,“那方才的事……您看要跟爷说么?”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了。
原是今日爷被永宁侯家的少爷拉来翔月轩吃酒,席间发现他们新请的厨子十分会做海鲜,想着少夫人素来喜爱鱼虾,现在又是正月,出门没有诸多管辖,这才命他去把人请来。
这本是件白送的功劳,既能讨大少爷跟少夫人欢心,还能趁机跟园园见上一面,简直不要太完满,谁知一切原本进行得好好的,偏偏要死不死,在他去给爷通禀的时候冒出个醉鬼来!
这要是叫爷知道少夫人被调戏了,那酒鬼罪有应得自不必说,可自己护主不力,一顿板子肯定是跑不了的……
长兴苦大仇深地想着,心里正恨不能立刻把那醉汉绑起来先抽上一顿泄愤,就听杜容芷柔声道,“不过是有人借醉闹事,既然已经解决,就不必再提了。”
长兴顿时舒了口气,忙狗腿道,“还是少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杜容芷笑了笑,“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她顿了顿,“跟爷说不必着急,他的朋友要紧。”
“是。”长兴答应道,这才转身出去。
杜容芷随手端起桌上茶盏,轻啜了一口。
那茶是由白梅与青茶冲泡而成,茶汤澄黄清澈,花香馥郁,醇厚悠远。
杜容芷却没什么心情品味。
她默默想了一会儿,“青荷,你刚才可听见那个醉酒之人唤他朋友什么?”
青荷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是叫仲霖。”说着往杜容芷碟子里夹了个芝麻卷。
杜容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早先有段时间,大哥跟一位离州来的公子颇为投缘,那人也叫这么个名字……”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记不记得,就在我回门那天,大哥接我回去的路上,还曾被他拦下说话……当时你也应该见过。”杜容芷抬起头,认真看着她,“那位公子……跟今天这个是同一人么?”
青荷皱了皱眉,“您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她仔细回忆了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过去太久,且奴婢当时也只是远远扫了一眼,实在想不起那人的样子了。”
杜容芷抿了抿唇。
其实这人是不是周仲霖已经无关紧要。大哥去了青山书院,父亲与此人更不可能再有来往,可以说,不管他今生能否高中,都不可能再跟他们杜家扯上任何关系……
青荷见杜容芷面露沉思之色,不由道,“少夫人可是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大爷的朋友?要不奴婢去唤小二进来问问?”
“不必,”杜容芷笑着摇摇头,“只是忽然想起”
她话音未落,就听外头响起敲门声。
青荷笑道,“定是爷过来了。”便走过去开门。
却不想等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捧鲜红的玫瑰。
那玫瑰开的正好,娇艳欲滴,沁人心脾,宛如水墨画上的一点朱砂,触目惊心的美丽。
手持玫瑰的少年一身小厮打扮,见青荷一脸诧异,忙把鲜花奉上,垂首恭敬道,“我家少爷说刚才吴公子冒犯了小姐,心中很是不安,特代吴公子向小姐赔罪,还望小姐能够收下。”
“这”青荷一愣,回头询问地看了看杜容芷。
杜容芷也听见这边动静,点头道,“让他进来说话。”
青荷只得侧身,请他进去。
那小厮倒也老实,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地上前,正要把方才的话再复述一遍,却听杜容芷和气问,“听你们口音并不像本地人,不是家乡何处?”
小厮不卑不亢道,“回小姐话,小的祖籍离州,这次是随我家少爷进京赴考。”
青荷一怔,下意识看向杜容芷。
却见杜容芷面色如常地点点头,笑道,“刚才的事并非你家少爷的错,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花我不能收,还请你拿回去。”便叫青荷送他出去。
那小厮忙道,“我家少爷也不全是为了道歉”
杜容芷挑了挑眉。
小厮道,“还请小姐莫怪小的唐突……”他小心翼翼道,“我家少爷说小姐甚是面善,不知……从前是否曾在哪里见过?”
杜容芷笑了笑。
她跟长兄杜昀廷相貌上都像父亲多些……
谁能想到,前世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这辈子居然会是以这种形式相见?
不过这周仲霖文的为人也着实有些轻浮,不过一面之缘,他就这般穷追猛打,难道还真以为能传出什么“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不成?
简直可笑。
她这般想着,连方才的打听之心都不觉淡了,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
青荷心领神会,冷着脸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明明说是替你家主人道歉,现在怎地又在这儿问东问西?好了,歉你也已经道了,还请你马上出去。”就要打发他出门。
那小厮只得堆笑地看向杜容芷,“那这花”
杜容芷也不答话,只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
小厮可怜巴巴道,“若是小的就这般回去,我家少爷指不定要责罚小的办事不利……还请小姐可怜可怜小的,姑且把这花收了,待要如何处置,也全由小姐心意。”
杜容芷似笑非笑,“丢了也可?”
小厮用力点头,“任凭小姐处置。”
杜容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替我拿去丢了吧。”说罢便叫青荷送他出去。
小厮还要再劝,那边青荷已经打开门,“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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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算账
宋子循跟余家兄弟和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应酬了一阵,因心里挂念杜容芷,便早早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席。
他才刚行至拐角,就见一人从杜容芷的雅间里出来。
那人一身小厮打扮,年纪也不甚大,手里还拿了束花。他看了看手中的花束,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最后摇摇头,随手把花丢给外头伺候的小二,甩了甩袖子径自进了另一间雅座。
长兴看得目瞪口呆那人刚才进的不,不就是……
果然就听宋子循冷声道,“长旺。”
长旺连忙上前,“爷有什么吩咐?”
“去查查那间是什么人,刚才找少夫人做什么。”
“是。”
长兴额头上的汗登时冒了出来。
……………………
青荷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走到杜容芷身边,身后又响起不急不慢的敲门声。
青荷一脸不耐,“我说你这人怎么”她声音猛地止住,脸上顿时一热,讪讪道,“是爷……爷来了啊……”
宋子循笑了笑,“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青荷生性耿直,叫他一问不由怔住,直觉得方才的事少夫人未必愿意让大少爷知道,正不知如何应答,就听杜容芷柔声道,“刚才有人进错了房间,青荷才会有此一问。”连忙起身相迎。
宋子循眸色暗了暗,笑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杜容芷已经接过他的斗篷,挂在衣架上,“您都忙完了么?待会儿可还要再过去?”
宋子循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
“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过是兄弟们一起聚聚罢了。”
年前翔月轩从南边花重金请了个伶人,名叫玉娘,二八年华色艺俱佳,引得不少名门子弟趋之若鹜。按着余展晏的性子,本来早就该一睹佳人风采,奈何他前些天才刚把姜氏的陪嫁丫头收了房,现下正是做小伏低,“妇唱夫随”之际,自不好光明正大地出来快活,于是就趁今天宋子循上门拜年,打着跟兄弟们“聚聚”的旗号把玉娘包了场。
当然这些也没必要叫杜容芷知道。
何况那个玉娘他也见了,琴弹得不错,相貌也算上乘,温柔小意,楚楚动人,其他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现在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方才也是余展晏那家伙胡闹,非让他喝了玉娘斟的酒才肯放他走……
长兴连忙上前拉开椅子。
他趁着俯身的功夫偷偷朝杜容芷使了个眼色,奈何后者正认真听宋子循说话,什么都没看见。
长兴认命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找个旮旯站着。
“翔月轩新请了个厨子,做海鲜最是拿手。”宋子循接过杜容芷递来的梅花茶喝了一口。“本打算过几日再带你来,不过你明天就要回门……等从杜府回来,再想出门只怕未必这般便宜。”
虽然整个正月街上都不乏结伴出游的官家太太,不过以杜容芷的身份,过了初五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就不太合适了。
杜容芷甜甜一笑,“多谢您想得这么周到。”
宋子循笑了笑,“今晚西街还有灯市,待会儿吃过晚饭,咱们可以过去逛逛,顺便挑几盏灯带回去。”
杜容芷高兴地点点头,“妾身许久没去过了呢!到时咱们多选几盏,带回去给岚姐儿跟五弟他们玩。”
宋子循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心里也欢喜起来,宠溺道,“你看着办便是。”说罢转头吩咐长兴出去叫小二过来点菜。
晚饭很快端了上来。
清蒸,红烧,糖醋,油泼……光鱼虾就有四五种口味,还有翔月轩几道招牌菜,大大小小摆了一桌。
杜容芷本就钟爱海鲜,不知不觉就吃了好些,反倒宋子循因从中午喝到晚上,这时候倒也不觉得饿,只偶尔夹几筷子,大部分时候都在看杜容芷吃。
杜容芷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觉得衣摆被人扯了一下。她顺势望去,就见青荷偷偷朝宋子循的方向努了努嘴。
杜容芷想了想,只好把自己刚剔好刺的一块鱼肉放到宋子循盘子里,笑盈盈道,“这鱼肉香滑细嫩,您也尝尝。”
宋子循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好吃么?”
宋子循微微颔首,“还不错。”
“您看还要尝尝别的么?”她客气地问他。
不料后者居然很不客气地点点头,直接夹了一大块清蒸鱼放进杜容芷碟子里,“就这个吧。”刚才看她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杜容芷默默叹了口气,柔声笑道,“您稍等。”说完就怨念地给他剔起鱼刺来。
等她好容易剔干净,才刚放进宋子循的碟子,外头又响起敲门声。“大少爷,大少夫人,小的有事禀告。”
宋子循放下筷子,“进来。”
先前去打听消息的长旺匆匆走进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二人行了礼,附在宋子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长兴在一旁看着,心里正七上八下之际,就见宋子循抬起头似有似无地朝他扫了一眼,他的嘴角虽仍挂着方才的笑容,可眼底已看不到半点笑意。
长兴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子循却温声对杜容芷道,“余兄那里出了些状况,我需过去看看。”
杜容芷见他说得郑重,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道,“那您赶紧去吧,不必顾及妾身。妾身一个人回去也可以的。”
“小事情而已。”他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待会儿带你看灯,嗯?”
青荷抿着嘴别开眼。
杜容芷脸微微一热。即使做了两辈子夫妻,她依旧不太习惯在下人面前跟他表现得太过亲密……
她垂下脸,温顺地点点头,“好。”
……………………
宋子循紧抿着唇走在前面,身后的长兴偷偷戳了戳长旺,后者则朝他做了个爱莫能助,自救多福的表情。
长兴脸上一垮,心知定是东窗事发了,正盘算着要不要趁这会儿宋子循还没发作先主动求饶,就见他的目光忽然冷冷朝自己射了过来。
长兴一个哆嗦,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爷”
宋子循已经转过头,“你的账,回去再跟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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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纨绔子弟
翔月轩最豪华的包间里,先前还推杯换盏,讲着荤段子的众人这时也都停了,一个个持着酒杯靠在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仆从对一团脏呼呼的身影拳打脚踢,其中尤以余展晏最为嚣张,他就着玉娘的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挑衅地斜睨了眼面前一身青衫的周仲霖,扯着嗓子指着底下仆从道,“哎哎哎,你这蠢货怎么回事!你爷爷都叫人欺负到头顶上了,你他娘的还在那儿磨叽什么!还不给我往死里打!”
那仆从哪里还敢怠慢,连忙撸了袖子冲进混战的人群里。www.uu234.net
周仲霖听着不远处凄惨的嚎叫声,面上不觉流露出不忍之色,依旧锲而不舍道,“这位公子,我朋友方才只是多喝了几杯,并非有意冒犯……有道是饶人处且饶人,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跟他一个酒醉之人计较。”
周仲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温润儒雅,现下遇见朋友有难不但没有溜之大吉,反而一直在旁求情,玉娘不由对他高看了一眼,想了想,风情万种地把酒杯斟满,柔若无骨的身子靠进余展晏怀里,娇滴滴道,“说起来这事全都是因奴家而起,奴家心里也好生过意不去……还请余大爷饮了这杯,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吧。”说罢就把酒杯让余展晏嘴边上送。
余展晏却伸手把酒杯拂开,忽地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怎么,你莫不是也爱这两个小白脸生得俏,心疼他们了?”他虽说着玩笑话,眼里却半分笑意都没有。
玉娘心下一凛。她从小得妈妈精心调教,学的就是看男人脸色,见余展晏这般,心下不由暗叫不好,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瞬间蒙上一层迷雾,咬着红艳艳的嘴唇,委委屈屈道,“爷这话说得好不亏心……奴家哪里是心疼他们?还不是怕您为了奴家跟人大打出手,传将出去再给爷惹出麻烦……”玉娘眼眶一红,登时就要落下泪来,“爷怎么就不明白奴家的一片心呢!”
其他纨绔见了也都纷纷起哄,“余兄可是说错话了,还不赶紧给玉姑娘敬酒赔罪!”
“倒是我误会你了。”余展晏本就喝得有些高了,这时候叫他们稍一撺掇,脑门一热,也不顾什么身份尊卑,随手接过玉娘手里那杯酒,嬉皮笑脸道,“这杯权当是给你赔不是了……大过年的,可不许恼!”说着一仰头喝个精光。
众人见状连声叫好,玉娘也破涕为笑,柔声道,“爷只要明白奴家的心意就好。”
“明白明白,爷什么都明白。”余展晏伸手揽过她,打着酒嗝道,“这也是你初来乍到,才成天怕东怕西的……等你跟爷久了自会知道在这京城,还没什么是你余大爷摆不平的!”
他说着朝满脸焦色的周仲霖挑了挑眉,“趁老子现在心情不错,你他娘的趁早滚蛋,再在这儿罗里吧嗦,小心老子连你一块揍了!”
周仲霖方才听余展晏吹嘘,心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听他一口一个老子,当即愤怒到了极点,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一旁小厮看情形不对,忙伸手去扯他袖子,却被他挥开,指着余展晏朗声道,“天子脚下,岂容你等纨绔子弟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王法?”余展晏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他瞪大眼睛,指着他对周围人嗤笑道,“你们听见没?这书呆子居然跟我说王法?”余展晏脸上笑容猛地一沉,喝道,“你既然不愿意走,那就不要走了!”
周仲霖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已经连同小厮被余展晏几个仆从缚住双手。
周仲霖到底是一介书生,当即吓得变了脸色,“你,你们要做什么?”
余展晏嘴角噙着一抹笑,“老子今个儿就教教你什么是王法!”说着冷声一声,“还不给我好好招呼!”
………………………………
宋子循进门时,里头就是这样一幅不可开交的场面
周仲霖正被几个人按着,头发散了,衣服脏了,众人的拳头眼看又要往他身上招呼,却因为听到宋子循的脚步声错了下神。
不想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居然给了周仲霖可趁之机,他趁着几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靠他最近的那人推倒在地,拔腿就往门外跑。
却不料他人还没摸到门边,身后猛地扑上来一人,周仲霖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冲了两步,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再爬不起来了。
众人先前还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了一下,待见周仲霖像只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顿时都哄堂大笑起来,余展晏更是乐得前仰后合,抚掌大笑道,“子循来得好,来得好,哈哈哈哈!”
周仲霖少年成名,在离州地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下被人按在地上打还不算,更叫这些酒囊饭袋当众耻笑,直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一张俊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连眼眶都烧得通红。
宋子循却淡淡笑了笑,在别人让出来的座位上坐下,“你们好好的曲不听,怎地又看起角抵来了?”
他顿了顿,接过旁人殷勤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即便要看角抵,也该去找个势均力敌的才有看头,这人”他说着,居高临下地看了地上的周仲霖一眼,虽只一眼,眼里的轻慢不屑却怎么都遮掩不过。周仲霖又羞又愤,心中正恨不能登时死了才好,却听对方云淡风轻吩咐道,“把他们放了。”
余展晏的几个仆从不由一愣,虽没有立马放手,却也不敢善动,纷纷询问地看向余展晏。
“怎么?”宋子循却含笑挑了挑眉,“还需我再说一遍?”
这伙人中他年纪既非最长,官位亦不是最高,可偏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生气的时候就连余展晏都要让他三分。
他都这般说了,余展晏只得不耐地朝下人摆摆手,骂道,“你宋大爷都发话了,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仆从们这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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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任君处置
周仲霖的小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搀起自家少爷,哭咧咧道,“爷,爷您可伤着哪里了爷……”
周仲霖用力甩开他的手,恨恨看向余展晏。m.www.uu234.net
余展晏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小厮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拉住周仲霖焦急劝了几句,周仲霖这才用力擦了把嘴边的鲜血,走上前架起他那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爬不起来的醉鬼朋友,几个人踉踉跄跄地出了雅间。
余展晏这才想起来,笑嘻嘻道,“你不是要陪弟妹么?怎的又回来了?”不然他非好好收拾收拾那俩龟孙子不可……
“没什么,”宋子循淡笑了下,“只是想提醒余兄一句莫忘了临出门时,嫂夫人是如何嘱咐咱们兄弟的。”
余展晏脸上一讪,正欲开口辩解两句,就见宋子循已经站起来,“诸位且慢慢用着,小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理众人的挽留,径自走了出去。
……………………
长廊里小厮艰难地扶着姓吴的公子,周仲霖则一瘸一拐地走在后头。他刚才扑在地上,摔伤了腿,现在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周仲霖停下来,伸手揉了揉肿胀的膝盖。
走在前头的小厮担忧地回头看他,“爷”
周仲霖摆摆手,“你先送吴兄回去,我自己会走。”
小厮虽不放心,可想到吴公子主仆都伤得不轻,要是没有自己帮着,只怕连路都走不了,只得应了一声,先扶着姓吴的走了。
周仲霖则靠在廊上的花盆架上喘着粗气。
却听身后传来宋子循温和的声音,“你去看看少夫人晚膳用好了没有,若是用好了,就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西街看灯。”
长旺一愣,心说就几步路的功夫爷怎么又改了主意,却见对方朝自己淡淡瞥了一眼,接着又漫不经心地看向前方。
长旺的目光随着他望过去,瞬间就福至心灵,“是,”他连忙道,“爷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少夫人出来。”
说完快步朝杜容芷的雅间走去。
宋子循则闲适地走到周仲霖身侧,“如何?还能走么?”嘴上虽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依旧的慵懒轻慢。
周仲霖不由就想起方才在厢房里那一幕。那样居高临下的眼神口气,仿佛他们不过是地上的一只蝼蚁……
周仲霖心里越发郁闷的不行,可对方救了自己也是不争的事实,只得勉强扯了扯乌青的嘴角,“没事……”他说着向宋子循拱了拱手,“方才多谢兄台为我们解围。”
“举手之劳罢了。”宋子循笑了笑,心安理得地受他一礼,“今日之事虽是我朋友做得有些过了,不过也是那位吴公子挑衅在先。”宋子循顿了顿,幽深眸中猛地闪过一抹厉色,淡笑道,“京城多显贵,你还需多提醒你那位朋友,小心祸从口出才是。”
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此时轻描淡写了几句,倒好像他们挨打还是他们罪有应得一般,周仲霖心里不忿到了极点,正要反唇相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仲霖只道来人是自己小厮,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在看清那人的样子时瞬间转了回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有心想用袖子遮住,又觉得太过刻意,只得垂下眼把脸侧到一旁,想先避过去再说。
杜容芷也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刚才长旺过去请她,她问起宋子循在忙什么,对方也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现下见这周仲霖伤成这样,杜容芷心里不由也有些犯嘀咕。
宋子循却视若无睹,温声问,“吃好了么?”
“是。”杜容芷点点头,从周仲霖身侧经过时目光狐疑地看了一眼,手却忽然被宋子循牵住。
杜容芷微怔了怔,随即笑道,“妾身刚叫他们装了几盒点心……您等会儿若是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宋子循心下受用,清俊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更加让人如沐春风。
“也好。”他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现下时候还早,咱们可以去铺子里逛逛。”正说着就见长兴匆匆从楼下上来。
“爷……”长兴上前,从怀里拿出个瓷瓶。
宋子循点点头,对着已经面红耳赤,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周仲霖道,“这药消肿止痛颇有功效,拿去用吧。”
说罢朝长兴扬了扬下巴。
后者连忙把药呈上。
周仲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叫佳人见到自己这幅鬼德行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名花有主!名花有主也就罢了,丈夫还是这样一位人物……现在要是有个地缝,他简直恨不能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才好!
周仲霖忙遮住脸,“无功不受禄……兄台方才已经帮了周某大忙,这药周某不能收。”
宋子循淡笑了笑,“读书人的脸面最是要紧,难不成你想一直顶着这幅尊容出门?”见后者身子一僵,宋子循无所谓道,“我东西既已送出,再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用或不用,任君处置就是。”
其他人还不如何,一旁杜容芷却蹙了蹙眉。
听周仲霖的意思,他的伤不但不是宋子循所致,反而还亏了他为自己解围。可宋子循刚才这番话,又分明是知道了周仲霖给自己送花的事……一时不禁就有些怔怔。
长兴却早叫这个扫把星呕得不行,想到自己回去还有一顿板子等着,对他更没什么好气,“这药可是番邦进贡的,外头就是有钱都买不到!周公子还是别推辞了!”说着用力拉下他半掩着袖子的手,不由分说就把药塞进他手里。
周仲霖猪头似的脸顿时就显现在众人面前。
杜容芷先前远远看着,虽知道他受了伤,可也不十分真切,这时候猛地一瞧,才发现他半边脸都是肿的,眼睛也乌青一片,肿成了一条缝,与方才翩翩少年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杜容芷不由后退了一步。
周仲霖羞愧难当,脸红得都能滴下血来,也顾不得什么受禄不受禄,忙低下头,朝宋子循深深作揖道,“那,那周某就多谢兄台了。”
宋子循勾了勾唇,“客气。”说罢带着杜容芷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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