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误会
阳光穿过繁茂的树枝缝隙,投下一地的斑驳金光。www.uu234.net
鸟雀叽叽喳喳地欢鸣,扑腾着翅膀,不时从一缕阳光下飞过。
一时微风拂来,百褶留仙裙随风漾起层层浪涛。
许是长立于高数丈的古树之下,微风送来凉爽之于,也带来些许寒意。
甄柔感到有些凉飕飕的,大概凉意能让人冷静,她心里很平静。
倒是郑玲珑颇为尴尬的看着甄柔,不过这时也不好劝,便拿自己的大侍女阿致说话,道:“刚才那两侍女名字可记下了,什么春桃秋桂的,居然敢私下议论主母,你回头给张伯说一声,定要严惩!”
阿致应诺。
郑玲珑这才又看向甄柔,劝道:“不过是两个小侍女在那私底下议论,到底当不得真,阿柔还是别往心里去。”顿了一顿,还是说道:“不过即便是真的,阿柔你也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君候上表过的世子夫人,便是什么嫡长公主也越不过你去,就像那侍女说的,娥皇女英也”
话犹未完,甄柔冷声打断,“没有娥皇女英。”
郑玲珑一怔,以为甄柔在说气话,欲待再劝,“阿柔你……”
甄柔却不等郑玲珑来劝自己,她已唇角轻扬,微笑道:“长嫂不用担心,我并未说气话。我以前的姊妹是甄姚,现在她成了姚夫人,那么她以后我再无姊妹。”笑容和悦,语声轻松,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本是来安慰人,结果反被对方彰显了一回自己,饶是如今得捧着甄柔,郑玲珑脸上的关切也略淡了一分,道:“阿柔有这个信心是好,不过像仲策那样有权有势,未来大可期的男人,很难身边一直有一个女人,阿柔还是多有些心理准备为好。”
闻言,甄柔骤然想起以前的旧事,她心思一转,随即目光犀利的盯着郑玲珑,一字一顿缓缓道:“长嫂放心,我早有心里准备。不过还请长嫂记住,我不会和任何人效法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说着略一停,再次强调道:“记住,是任何人。”
最后一句,寥寥数字,却说得格外掷地有声,仿若意有所指。
郑玲珑脸色微变。
一旁的阿致更是猛然抬头,脸色发白,一脸慌张地看向郑玲珑。
将主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甄柔依旧不愿意拿以前的事来草木皆兵,见敲警钟的目的达到了,她又无事人般笑道:“我是府里的主母,却让府中的侍人背后私下议主家,真是让长嫂见笑了。不过就不用阿致向张伯反映了,过两日空了,我自会好生整顿一下内务,该肃清的人还是得清理一下。”
一番风轻云淡的话,仿若闲谈,却先是表明了自己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又轻描淡写要肃清人。
可这底下伺候的侍人一旦被肃清了,又岂会有好下场?
其实这并无什么好诧异,任何一位大家主母,发现眼皮底下侍人有异心,都会那来一场大清洗。
然眼前说这种话的人却是甄柔……
郑玲珑到底已是二十七岁的女人了,半辈子倾轧于后宅之中,她很快恢复如常,反倒又将注意转到甄柔身上,道:“似乎阿柔来了洛阳,就变了很多。”
变了么?
甄柔才不管郑玲珑是有感而发,还是想试探什么,她还是照着一贯的心性直来直往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要变也是在我有了满满之后,不过在陈留还是信都一直风平浪静,所以大概长嫂没发觉吧。”说罢,不愿再多谈自己,她和郑玲珑本就是为了形势才交好的泛泛之交,故结束话题道:“阿玉也不知道带两小的走多远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一言毕,甄柔率先而行,径自向前方走去。
郑玲珑主仆对视一眼,郑玲珑向阿致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也一如什么也未发生般跟上甄柔的步伐。
出了春桃秋桂两侍女口中曹劲专为甄柔建造的园子,就是府里的大路,略行百步便是二门了。
阿玉就带着小虎、满满两人在二门等着。
甄柔与他们一汇合,就一起出了二门,再行一段路,过了府邸大门,然后是这片各大达官显贵府邸的共用巷道,往左乃曹家侯府,往右则是长宁公主的府邸。
如此往左去了侯府,一路上都是大道,也就再未遇见胆敢随意议论的侍人了。
不过等到了卞夫人的院子,她甫一脱鞋登堂,堂上立时就有一瞬间的安静,一众曹府内眷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来。
她们目光大相径庭,都想到自己就是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甄柔又凭什么例外?
这等不为外人道哉的心思之下,也就都存起了着好戏的心态。
甄柔来的路上就心有准备,这一看众人的目光神色,便知曹劲和长宁公主的事已然人尽皆知。
想来这件事已然不只是空穴来风这么简单了,应该极有可能是真的,连一贯最是八风不动、从不为流言蜚语所惑的卞夫人,也面露关切的劝慰道:“阿柔,世子乃君候的继承人,即便现在只有你一人,未来迟早还会有其他人。所以早也罢,晚也罢,都是一样,这些还需要你自己看开些。”
看开?
只怕是个人都看不开吧。
有其他女人和长宁公主岂能相提并论,那可是堂堂皇室嫡长公主,还是曹劲正儿八经的嫡亲表妹。
这一但入门,到底谁才是大夫人,以后可就难说了。
众人随着卞夫人的安慰之言引导想到这些,一时间都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不过都是些会做人的,加之从目前看,曹劲还是十分爱重甄柔这个原配,更重要的是还有曹郑莫名其妙的看重,众人也不敢太过,甚至还纷纷劝起了甄柔。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甄柔如何看不出来,又念着满满在场,恐满满受了这些话多想,于是不过略坐片刻,索性就借着这件事告退道:“儿妇不适,还望夫人允儿妇带满满先行离开。”
如是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成了甄柔受不住落跑的证明。
见状,甄姚甚至也让了阿簪追上甄柔安慰了一句趁长宁公主入门之前,赶紧先抓住曹劲,争取早一日诞下嫡长子。
甄柔听到这里,终于听笑了。
先是卞夫人,现在又是甄姚,看来曹劲说的这个误会,还真是一个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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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底气
从侯府出来,大上午已过半。顶 点 X 23 U S
这条青砖铺就的街巷里,已经陆续有人来车往了。
人分为三六九等,是当下大众普遍的心理认知。是以,这条可以共两辆驷马大车并排而行的青砖街道不会有平民来往,走动的不是出来办事的各府邸侍从,就是达官显贵乘坐的华盖大车、轻便骈车、以及宝马。
高门大户的内眷,多数成日拘于后宅那一方天地之中,时日久了,难免腻烦。甄柔因此一直懒怠坐步辇,也不喜欢走哪里去,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群人跟着。
此时,她便牵着满满,身边也只跟了阿玉一人,慢慢走着回一旁的府邸。
曲阳翁主也是难得有食邑的宗室贵姬,加之甄氏一族数代人盘亘于富庶的徐州,至今已有上百年之久,积累的财富难以估量。在这样的家族长大,又有曲阳翁主以一县的财力补充,甄柔自幼穿戴用无一不是上好的绫罗绸缎,食入口中的也是珍馐百味,说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从小的生活习惯使然,又有大量的陪嫁之物,还有曹劲名下庄园的各项进账,更不提侯府公中还会有她的份例发下,使得甄柔吃穿用度等一应习惯从未变过。
如是,她现在身上虽是一袭简单的杏色广袖长袍,乌发堆叠的高椎髻上也只戴了一支白玉发笄,但街巷上来往的人都有一双毒辣的眼睛,一看甄柔那一身看似简单质朴的穿戴,便知那身至少九成新的衣裳料子乃是名贵的纱罗,夏日裁衣穿上最是透气凉快。而那发髻上的玉笄,一看也非凡品,怕是满头珠翠也抵不上那一支,再细瞧之下,似乎还有几分像御造之物。
来往之人这一看,便知甄柔一行看似极为寒酸,一没有香车,二来无广仆,却也绝非等闲人家的内眷。
此外,还有那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花容月貌,普通权贵人家,养不出也养不住。
自古以来都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众人见甄柔看似低调,实则穿戴非凡,又当真是美貌惊人,恍若神女般姝色照人,都不约而同地一边将目光望了过来,一边与身边的人猜测起甄柔的身份,看是否有交好的必要。
不过甄柔的身份并不难猜。
洛阳城近来发生的最大一件事,也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件事齐侯曹郑举家迁往洛阳,其中从原大将军何进手中夺权的曹劲之妻,也携女上今。据说曹劲发妻乃打油诗《三美》人之一,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丽,与曹劲成婚五载,孕有一女。
是以,众人见甄柔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美貌少妇,又带着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女童,还是从齐侯曹府出来,转眼便猜出了甄柔的身份。
一时间,与身边的人讨论更为热烈。
这样一来,便是不过交头接耳的小声说话,但当声音多到一个地步,还是会让人听到一二。
天下总不乏好事者和幸灾乐祸的人,甄柔初来乍到,无甚好被人言,也就曹劲和长宁公主之间的事最能扯上关系,这一议论便又往甄柔与他们的三角关系说起。
阿玉从在园子里遇到那对妄议的侍女,就开始担心甄柔了,这会儿再见四下往来的目光,她不由更为担心,小声关切道:“世子夫人,如今已经分府而居了,虽然距离比在信都侯府时近,可到底要经过外面这一段路,奴婢恐有人不知轻重冲撞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一辆华盖大车从身边经过,里面有陌生的年轻女子声音传来:
“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堂堂大将军的夫人,还有世子夫人的名头在,可就这寒酸的样子,如何能和气度高华的长宁长公主比,下堂妇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话入耳中,阿玉饶是一个性情温和的老好人,也不由愤怒握拳,怒瞪而去。
奈何等她将话听完,反应过来,那华盖大车早已走远。
车身左右又有垂下的帷幔,看不清究竟是何人如此言语恶毒。
阿玉又怒又气,但还是更顾及甄柔会往心里去,只好不甘地收回目光,转头继续劝道:“世子夫人,您可别听那人瞎说,在奴婢眼里,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都不能跟比不上您。”说着该是心中不平已久,忍不住又说道:“当初看长宁公主人还挺好,如今怎么做出这等事,她难道忘了在陈留的时候,世子夫人您可是颇为照顾她。”
两府隔的实在近,阿玉义愤填膺间已来到府邸大门前。
府们前一字排开的两列执戟的侍卫,乃傲挑选出的亲兵,他们都是当初在陈留一起护卫过甄柔的,亲眼目睹过甄柔深入救灾前线,并将当地的妇女组织起来照料一众染疫者,也是这支妇女队伍成为了后来防疫救灾的主力。
又有道是上行下效,有熊傲这个顶头上峰对甄柔的敬重有加,故他们一见甄柔过来,立马单膝跪下,齐声道:“世子夫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声如洪钟。
“世子夫人”四字更是掷地有声,极为恭敬。
此话一出,立即让四下一静。
随之,望向甄柔的目光也齐齐一变,都不觉带了几分郑重。
甄柔对众人的目光一无所察,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毕竟前世今生的经历,尤其是前世被毁婚后的那段日子,委实落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太多了,若是逐一在意下来,那么她只有无颜活于世上了。
何况若自身有底气,哪怕衣裳褴褛,也是世人竞相追捧。而绣花枕头,即使全副铠甲在身,也不过是为他人徒增笑料。
也正所谓,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故此,甄柔此时见一众侍卫对自己表现出的敬意,她也回以和颜悦色道:“免礼。”
语毕,牵着满满正欲拾阶而上,左手当头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侍卫应声而起时,似鼓足莫大的勇气,梗着脖子道:“世子夫人,我等只认您是我们的主母!也望您相信,将军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这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听得甄柔和阿玉主仆一愣。
然,待见这名侍卫眼底的敬意和郑重,甄柔不由多看了一眼,便觉面熟,随即想起他曾随熊傲在陈留护卫过自己,心底一暖,微微颔首,脸上也露出今日自晨省以来第一个诚心的笑容。
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侍卫,都让她相信曹劲。她身为曹劲的妻子,又岂会不信他?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她之所以现在仍表现的无动于衷,没有任何焦躁。
便是她能感到曹劲待自己的心,而这就是她镇定自若的底气。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询问
只是她虽相信曹劲,但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总归还是有几分苗头吧。www.uu234.net
尤其是女儿满满早慧,又身在曹府这样的人家,即便她再严守死防,满满多少还是会听到一些妻妾、嫡庶之类的后宅是非。
如是,才一进府邸,转进回正院的园林小径,满满就仰头问道:“母亲,父亲要娶昨日见到的那个公主么?”一句问完,不等甄柔回应,乌溜溜的黑眼睛就布满了不安的情绪,迭声再问,“父亲娶了公主,是不是就不喜欢母亲,也不要满满了?”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犹带哭腔,眼睛里也水汪汪的盈满泪水,一副可怜巴巴快哭了的样子。
甄柔本就一直愧疚又担心女儿因为曹劲这个父亲不在身边缺乏安全感,一见满满这副样子,还问出这样的话,可见其心里有多么不安了,当下心疼极了,忙蹲下身,极是爱怜的为满满擦拭已经浸出来的豆大泪珠,循循善诱的引导道:“母亲从没有骗过满满对不对?”
母亲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如今再孺慕渴望曹劲这个父亲,母女俩三年来只有彼此,这种谁也不能替代的亲子关系,让满满抽噎着鼻子,毫不犹豫的点头,“母亲从不骗满满。”
女儿如此乖巧又懂事的样子,看得甄柔心里柔软极了。
可越见女儿乖巧懂事,对于惹女儿哭泣伤心的罪魁祸首也就越是火大。
甄柔压下心里对曹劲的火气,接着道:“好的,那满满就不要听外面人的闲言碎语。相信母亲说的,满满的父亲很喜欢满满,你是在父亲和母亲的期盼里出生的小宝贝,我们永远不会不要满满。”
知道自己不会被抛弃,满满一下破涕为笑,却还没笑起来,下一瞬又忧伤上了,很是担心道:“父亲虽然喜欢满满,可不喜欢母亲,去喜欢那个公主怎么办?”
甄柔被问得一噎,真累了满满这颗人小鬼大的心思还操心起她,心里也再次确认曹劲和满满这对父女俩真是一脉相承,不过满满比曹劲可爱多了,她想了想,道:“就是因为你父亲喜欢我,所以我们才会有满满。所以……”
话犹未完,满满就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小脑瓜子里充满了各种问题,她忙问道:“为什么父亲喜欢你,才会有我呢?”
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和专注度都不够,甄柔自认为这个问题现在太不好回答,故又将话题转回去道:“满满,可是担心你父亲不喜欢我喜欢那个公主。”一句将满满注意力转移过来,复又道:“满满放心,你父亲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们两个了。他曾亲口说过他心悦我,所以他不会喜欢长宁公主,更不会另娶其他人。”
听到父亲最喜欢她和母亲,还不会另娶其他人,满满一颗操心极了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点头道:“母亲,满满这下可算放心了,外面那些人真讨厌,说话吓满满。”说着还一副后怕的拍了拍小胸脯。
见女儿可算恢复了平时的人小鬼大样儿,甄柔才是真不由松口长气,等站起身,才发现腿都蹲麻木了,当下就将这笔账算到曹劲的头上。
这样一番,甄柔才将满满哄住,方牵着人回到正院,把满满交于姜媪、阿丽一起带到庭院里玩耍,她这才有了空闲摒退堂上的侍女,对阿玉道:“到洛阳这三日,你将你听到的事,与我说一遍吧,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阿玉跪坐在长案一头,知道曹劲和长宁公主的事是瞒不住了,遂斟酌道:“其实早想与世子夫人说了,只是前三日里,世子一直和您在一起,奴婢实在找不到空当给您说,这才将长宁公主的事一直搁着。”
这个时候的茶略带苦味,却仍旧回味悠长,沉溺于悠悠茶香之中,能让人静心怡神。
甄柔骨子里还是曲阳翁主膝下娇养的小女儿,她嫌弃茶汤三沸之后太老,茶味更苦,那种她便饮不下去了,于是等葱、姜、橘等调料加入后,茶水第二次沸腾时,便执起长柄杓,从一旁咕咕翻煮的茶釜中舀出茶汤,先递到阿玉跟前一杯,方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一闻,尔后趁香气正浓之时,一口茶水饮下,虽略有一分烫,却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听得下去,便道:“自满满出生以来,已经好久无闲心饮茶了,阿玉你也饮一杯,然后慢慢说就是。”
语气不急不缓,确实茶让人静心。
甄柔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不觉越发沉静下来,将目光平视前方,透过大敞的正堂门扉,含笑看着庭院里嬉闹的女儿。
阿玉素来对甄柔的话听之任之,可谓绝对服从,闻言执起茶盏一饮而尽,将这几日自己听来的,以及姜媪让卫原去打听来的一起详细说来。
原来曹劲将要迎娶长宁公主是这么一回事。
两年前,曹劲率平叛大军攻破何进控制下的都城洛阳,将八岁大的建平帝和长宁公主送回洛阳之后,大概姐弟俩一来因为需要仰仗曹劲,加之还有嫡表亲这一层关系,姐弟俩对曹劲都十分亲近。
而当时,姐弟俩可谓曹劲手中的重要砝码,他自少不得要时常于他们见面。
然,曹郑风流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如今又有迎娶儿媳之姐的风流韵事,曹劲身为其子难免受到影响。
又有曹劲忙于与薛钦及其它几州的太守一边明争暗夺,一边四处搜罗百年古树和珍奇花草为甄柔建造园子时,长宁公主就着公主府就在隔壁的近便之故,秉着救命之恩的由头常常登门拜访,虽十次有九次见不到曹劲的人,却好似并不在意,只一心为曹劲照料府邸,见府邸连一个伺候的人都难找到,还特意从宫中选了不少侍女过来伺候。
甚至于,一旁整个侯府的扩建修葺,长宁公主也一并主动揽上。
这样落在世人眼中,不免就成了郎情妾意,二人也渐渐传出了暧昧的流言。
第三百三十六章 经过
言及此处,阿玉不由一停,下意识地看了甄柔一眼。www.uu234.net
甄柔似一无所觉,只微晃着茶杯,茶香随之四溢。
她似沉溺于茶香之中,唇角微扬,仿佛正颇有闲情逸趣的品茗。
阿玉看得微微一怔,她幼童时就被曲阳翁主买了来服侍甄柔,对于甄柔她自认为非常了解,对甄柔的生活日常更能事无巨细逐一详述,可这会儿看着一脸闲适恬静的甄柔,或许是隔了袅袅上升的缭绕茶香,让甄柔的面孔变得有几分缥缈,与她记忆中熟悉的女君那么相似,却又仿若两人。
蓦然地,阿玉发现自己再无法从甄柔面上窥得所想。
也在这一刻,阿玉意识到她从小服侍的女君,已不再是记忆中性子略冲动简单的少女了。
虽不知甄柔是何时转变的,但至少现在比记忆中的女君成熟坚韧了许多,想来已有了足以面对风雨波折的能力了。
阿玉心下如此一松,这几日为长宁公主之事带来的不安顿消,她继续往下说道:“……不过自有这些传言之后,长宁公主再上门拜访,或是隔壁侯府的一应扩建之事,世子都未再让长宁公主沾手。”
甄柔听到这里,晃动茶盏的手一顿,她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终是将把玩一时的茶汤一饮而尽倒还知道避嫌。
不过避嫌了都还能扯上关系,想必后来又另有转折。
果然就听阿玉道是,没有了长宁公主上门之事后,曹劲又放出园林是专为她修建的,没有多久关于曹劲和长宁公主的暧昧流言,便被曹劲衷情原配夫人的消息取代。与此同时,她的大小事迹,与曹劲为何结缘等也随之为世人所知。
这样一来,本是再好不过,曹劲也再未与长宁公主扯上任何关系。
然而就在今年三月间,曹劲重创薛家回洛阳,完全接手原何进麾下二十万大军,并受封大将军一官位时,无孔不入、埋伏宫中整整三年之久的太平教人趁机行刺。
当时,宫中正为曹劲举行庆封夜宴,长宁公主不惜以嫡长公主之尊以舞恭贺。
也是这一舞的机会,长宁公主眼见有人行刺曹劲,她奋不顾身地扑在曹劲身前,后背生生为曹劲受了刺客一剑。
太平教的人行事毒辣,不留后手,那剑上抹有剧毒,是以长宁公主背上的剑伤虽不重,但受剧毒侵袭,生命一度垂危,直直昏迷三天三夜,才见有苏醒的迹象。
自古以来,美人英雄、公主将军之类的佳话总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两人之间,先有曹劲救长宁公主一事,现又有长宁公主为曹劲奋不顾身,加之两人既契合美人英雄又正是公主将军的身份,如何不让人遐想?
此外,先不论曹劲的心意如何,但从长宁公主宴上为曹劲献舞,还愿意以身相救,再联系两年前主动揽过曹劲的一应大小内务事,几乎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长宁公主已然芳心暗许曹劲。
斯时,当下男子无一不是三妻四妾,且这又是女方主动,还有救命之恩,以及女方不仅是堂堂嫡长公主,更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身为男子只要不是宫里的内侍,又有谁会拒绝?
如是,推己及人。
一时间,洛阳上下的男子尽是对曹劲的羡慕,也遍布都是曹劲定会迎娶长宁公主的传闻。
可传闻毕竟是传闻,尚不能坐实。然而,待长宁公主康复后,在上林苑出席君臣共乐的端午宴时,偶闻有人议论一旦长宁公主嫁给曹劲,以其嫡长公主的身份,甄柔即便乃原配,加上还尚未生子,估计十之**也只有自请下堂,甘居于侧室之位。
“……长宁公主听后,不甘您被如此议论,便站出来澄清说,她即使嫁给世子,也会效仿古时的娥皇女英敬您为大,绝不会抢您的正室之位。”阿玉说到这里,一贯温和秀气的眉头不由皱了皱,才接着道:“长宁公主这话虽是表明心迹不会占了您的正室之位,却也变相承认她会嫁给世子,所以端午之后,洛阳人皆知长宁公主将效仿娥皇女英嫁给世子。”
虽说甄柔如今性子沉稳许多,也成熟不少,但阿玉还是相信一个人骨子里的性子是不会变的。
而甄柔看似恬静娴雅,实则正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阿玉就不由担心甄柔会做出冲动的事,故一说完就劝道:“会有这些传闻,其实都是长宁公主主动为之,世子并未承诺过什么,世子夫人您可千万别与世子置气。”
甄柔视阿玉为自己人,听到阿玉为曹劲的辩解,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直言道:“世子虽未承诺过长宁公主,但也未拒绝或主动澄清,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难道不是给长宁公主希望么?”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一语言中问题所在,阿玉饶是有心为曹劲辩解,此时也是百口莫辩,找不到回应甄柔的话。
阿玉只好语塞。
甄柔遂笑道:“所以阿玉,你不用再为世子说话。当然,也不用担心我会与世子为此争吵。”
阿玉看着笑容以对的甄柔,自知自己是辩不过的,毕竟女君少时可是女扮男装随大公子去文学会上与众文人士子辩论过的,她正欲不再多言,却忽而想起卫原曾就此推理过的话,忙补充道:“对了,奴婢还有一事未说。”
以为阿玉打算偃旗息鼓不再多言,没想到还有话说。
甄柔为意外的看了阿玉一眼,道:“好,你说。”
阿玉沉着道:“此乃卫原与奴婢讲的,说是洛阳有不少保皇派的旧臣,他们不是当世大儒,就是有治世之大才,且在民间声望颇高,当初连何进想收为己用不成,都不敢痛下杀手。自世子攻入洛阳之后,也一直想重用他们,可他们却一直不予理会,有的甚至怒骂世子乃窃国贼子。直至传出长宁公主要嫁给世子的事后,这些旧臣才对世子有所改变,也肯对世子的一些经济民生之类的举措提出意见。”
阿玉也是一个聪慧的人,说到这里,她也有了几分劝甄柔的把握。
当下就将卫原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复又道:“所以,卫原对奴婢说,世子一直未对此事做出回应,估计是为了笼络保皇派的能人大才。不然,若世子真对长宁公主有意,早就像当初求娶您一样将长宁公主娶进门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妒妇
在她很小的时候,曲阳翁主就曾对大伯父甄志谦广纳侍妾生子的事嗤之以鼻,并告诉她两个人的感情容不下第三人,像大伯母陆氏这种贤惠万不可取,自己的男人断不容其他女人窥觊。
小时候她不懂,后来她也没在意,现在她却终于体会到母亲曲阳翁主的意思什么是自己的男人不容其他女人窥觊,就像自己的领地决不允许他人侵犯一样。
其实,甄柔心底是相信曹劲的,即便这个男人心思深不可测,甜言蜜语更是信手拈来。
但至少曹劲对她的在意,对她们母女的在意,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不过听到阿玉将曹劲会和长宁公主有牵扯的前因后果说了,心里到底舒坦了不少。
另外,既然夫妻一体,长宁公主的以身相救之情,总要他们夫妻一起去还了才是。所以,当前还得曹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给她先表态才行。
主意打定,甄柔压下被其他女人窥觊自己领地的被冒犯之感,还有曹劲在外招蜂引蝶却一直保持缄默的不快,带着女儿用过午饭,又让阿玉带满满去侧室睡午觉,她便趁着这空当,开始着手处理内务了毕竟攘外先安内不是?
比之前一开始的打算,想起回府时守门护卫的拥趸,于是找人先问那护卫,他及府中一应侍卫可愿听她吩咐,待得到回应一切听命,甄柔二话不说,命他调动可调动的侍卫出来,又叫卫原将她带来的一众陪嫁卫护召集,让他们一起即刻将长宁公主从宫中选来的侍女全部遣送回去。
曹劲身为大将军,掌控洛阳乃至司州的全部兵马,府中卫护人数自是达数百人之多。
能调动出来的卫护,至少也有一百人,再加上卫原手底下的二十余名卫护,一共一百二十余人开始将长宁公主送来的侍女逐一清理出来。
大概命令来得突然,又都是一群年轻的侍女,突然见到一个个面似寒霜的侍卫,俱是吓得抱团一起,声泪俱下地称:“不知奴婢们犯了何错,夫人要将奴婢们遣送回宫?即便要遣送我们,也得给我们时间收拾一下行李,怎能说让走就走?”
当时,长宁公主从宫里选来的侍女尽百人,这一哭哭啼啼,几乎整个府邸都是她们的哭喊声。
好在正院够大,外面的声音只隐约有一二分传到正院里来,不足以吵到午睡的满满。
但郑玲珑和曹昕的院子里都有宫里来的侍女,就免不得会惊动二人。
饶是甄柔事先让人给他们打了招呼,二人还是寻到正院。
甄柔自将遣送侍女回宫一事吩咐下去后,就一直坐在堂上主位品茶。
见二人过来,她心已有准备,将茶让侍女与他们送过去后,便直言道:“我陪嫁的侍从有百余人,如今都带到了洛阳。长嫂和叔初也各有原来的侍从,一并带到了洛阳。这些遣送走的侍女,本就是宫中的宫女,以前不过是长宁公主暂与我们差使,如今府里侍从差不多也够了,我便将那些宫女遣送回去。若你们觉得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够,我稍后再另寻了人选派过去。”顿了一顿,态度坚决道:“至于其他要劝说的,那就不必了,我已经深思熟虑了。今日若扰到你们了,我改日再煮茶斟酒以赔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显然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曹昕饮下甄柔亲手烹煮的茶品,茶香在口中四溢,他不禁满足地一笑。
这一笑依旧似朗月清风,让人见之忘俗。
只是当初洁玉无暇的少年,如今已长成弱冠的青年。也许正是年纪增长后,人也更为成熟,知道和甄柔到底男女有别,需要避嫌,这几年他一直常年住于信都北山庄园上,和甄柔交集很少,只是每年过年方回府一聚。
此时,他一饮毕,放下茶盏,率先表态道:“二嫂,你有什么想做的,只要能用到叔初的地方,叔初定当竭尽全力以助。”
声音温润,入耳即是一种享受。
笑容淡淡,却透着初识的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北山庄园谈天说地,品茗饮酒,好不在自在逍遥的那段日子。
甄柔不知道曹昕这几年为何突然与她疏远,不过现在听到曹昕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她不由会心一笑,虽是时过境迁,但是故人依旧。
“叔初,多谢。”甄柔看向曹昕,话不多言,只颔首一声谢。
曹昕看着高坐于基台之上,笑颜温婉的甄柔,神色微微一恍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女,许是已为人母,眉宇间少了矜傲与倔强,却凭添了一丝宁静平和……还有就是从不曾映有任何人身影的眸子,如今已有了兄长的影子……
思及此,曹昕眸光不觉一垂,却也仅仅一瞬,他已迎上甄柔的目光,与之相视而笑。
有曹昕这个小叔子都这样表态了,郑玲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一想甄柔这样大闹一场,不定还真能阻止长宁公主嫁进来,故也支持道:“我与四弟一样,阿柔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
如此表态一番,二人知道甄柔今日事多,也不多待,告辞离开。
府里的侍卫都是曹劲身边的亲兵,卫原那边的人又经曹劲让熊傲训练过,两边做事效率极高,下午才过半,他们便不顾百来号侍女的哭喊,将她们聚在府大门前,一路护送到宫里去。
彼时正是众人归府的时候,这一行人又是人数众多的侍女和侍卫,还在曹劲府邸的大门前,他们几乎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如是之下,不过转眼之间,曹劲原配夫人将长宁公主送来的侍女全部遣送的消息一时传遍各大府邸。
加之这些被遣送的侍女一路步行回宫,可谓招摇过市,没过多久整个洛阳上下都知道甄柔的这一举动。
一时间,众人哗然。
谁都没想到甄柔居然如此大张旗鼓地闹了起来。
当真是北地来的妒妇。
又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纷纷关注起他们府邸的动向。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安心
曹劲一贯是先行后说。www.uu234.net
是以,他在早上出门时,就已决定今日将长宁公主的事处理妥当之后,晚上回来再向甄柔好生交代一番。总不能他们夫妻分别三年,如今终于团聚,却因这些事又生嫌隙。
只是之前为专心陪甄柔母女游玩,他将手上的事务放了三日,今日一上朝后,事务积压了许多,又有薛钦和太平教那边的战况呈上来,还要与曹郑就当下局势政治交代一二,等一切忙完,还来不及找肖先生警告一番,让萧先生不要在他和长宁公主联姻的事上费功夫,就闻张伯差人禀告了甄柔要将府里长宁公主送来的侍女全部遣送回去。
他一听不由意外。
甄柔其实是一个对自己能狠下手,但对其他人反而易心软的人,没想到这次居然反应如此之大,这样决绝的处事,委实不像甄柔的作风。
但也由此可见,甄柔十分不虞了,而且自己也错过主动相告的最佳时机。怕是甄柔这份不虞之中,就有因他至今还未坦诚相告在。
曹劲生平很少有后悔的事在,但想到甄柔昨晚和今早的态度,他却隐隐生出一丝懊悔。
不过他毕竟是曹劲,不会耽于过去的错误,只会尽量弥补过失。他当即单独见了肖先生,按原打算将他的意思表明了,又谈了一些别的事务,这才出宫回府。
甫一骑马驶出宫门,就见他留在府邸充当护卫的亲兵,正和甄柔的人卫原及陪嫁的护卫,将长宁公主送来的侍女遣回宫中。
这些侍女是有人认识曹劲的,一见曹劲在宫门口从自己身边经过,有那大胆的就扑过去求情,毕竟府里的侍女还能早些放出自寻生路,这两年在府里也待的轻松,委实比回宫里当白头宫女强上太多了,两相对比也就给了一些胆大的侍女勇气。
宫门外都是禁卫军,皆听命于曹劲,岂会让这些侍女冲撞曹劲,几个胆大的侍女还不及近曹劲跟前,已远远地被拦在地上。
但人拦得住,却拦不住她们拼劲全力的嘶声喊道:“求将军做主,夫人私自将奴婢们遣送出来!”
尾声未落,只见宫门前,那四五个大胆跑出博前程的侍女齐齐被侍卫塞住了嘴,呜呜挣扎着被拖下去。
到底被这些侍女惊动了,一身黑中扬红朝服的曹劲当下在黑色骏马上一罢手,侍卫立马放开这几个胆大妄为的侍女。
惯力使然,这几个侍女又正在挣扎,手上没有拽力,她们一下跌倒在地。却顾不得摔得很疼,忙满脸希望的看着曹劲,盼望曹劲能主持公道,将那信都来的妒妇惩戒一番,未料曹劲居高临下地道:“夫人乃当家主母,一应内务都由她处理,不说遣送你们,她便是将府邸烧了,本将军也不会置喙她的决定。”
在府中当差两年,从未听过她们新主人说话,只知道新主人十分严厉,铁面无情,如今终于听到新主人所言,却没想到当真铁面无情。
几名侍女当下就愣了,她们完全没想到曹劲会如此纵容甄柔这等妒妇行为。
然不等她们从曹劲的话中回神,曹劲已经纵马离开,只能远远看到夕阳下颀长的影子。
当是时,正有众文武官员从宫里议事毕出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都各有思量,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看来从信都打听来的消息当真,曹劲的确极为宠爱这位原配夫人,如今这位原配显然不同意长宁公主进门,只怕长宁公主在这事上还真难如愿了。
念头闪过,众官员当下起了心思,回头就要与他们的夫人说,长宁公主当先远之,这位原配夫人才当交好。
就在现场官员思绪纷纷的时候,曹劲已踏着紫红色的夕阳回到了府里。
他一径来到正院,见庭院里侍女正抬着箱子来来回回,他也没仔细看,想起甄柔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心中蓦地一紧,只以为甄柔要走,他当下大步流星地跨过方砖百步的庭院,径自拾阶而上,来到廊下,见堂内无人,又进到堂内,匆匆向左转,就听到甄柔的声音温柔道:“你父亲是大将军,可忙了。母亲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满满先用饭可好?”
声音传来,心中随之一安,曹劲想起自己先前的急切,他无奈一笑,缓步走到内室门口,就见甄柔带着满满坐在南窗的食案前,一只手拿着个盛了白粥的碗,一只手拿着勺子搅动还冒着阵阵热气的白粥,劝满满不要等他这个晚归的父亲先进食。阿玉和阿丽两人则跪坐在一旁,应当是在服侍甄柔母女俩进食。
室内一片和乐融融,曹劲看到,不由驻足而视,甚至为此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似乎他汲汲营营的天下大业,其实比不过妻女在身边重要。
阿玉和阿丽正对门口跪坐,阿丽最是眼尖,早看见曹劲了,忙对甄柔道:“世子回来了。”说时和阿玉在当地匍匐了下去,行礼道:“世子。”
甄柔这才抬眼去看曹劲,道:“回来了,正好让满满安心进食。”
语气冷淡,但还是将白粥放下,让阿玉看着满满,又让阿丽去打盥洗的水,她则转过屏风,来到内室里间,从衣桁架子上给曹劲取下便服来,一转头,就见曹劲几乎都要贴着她站了。
甄柔旋即后退,后腰却骤然一紧,才将将挪开了些许的距离又靠在一起。
“夫人。”曹劲双手紧环着甄柔的腰,低着头,将下颌抵在甄柔的头顶上。
甄柔顾及屏风外的女儿,挣扎了两下,便不敢再动,只好让曹劲将自己抱着,冷声道:“放手!”
若他听甄柔的话放手,那他就不是曹劲了,故只将甄柔抱得更紧了,一点也没有被甩冷脸的自知之明,一述衷肠道:“刚才在外面侍女搬箱子,我以为你要离开,我十分惶恐,直到现在用你入怀,才感安心。”
声音低沉,语含深情,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 质问
三年时光,世易时移人不同。
甄柔已不再是当年易受迷惑的少女,面对故技重施的曹劲,她冷静道:“世子放心,妾还没蠢笨到负气出走的地步。若下定决心永不回来倒罢,否则岂不是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闻言,曹劲微有一怔。
按以前的经验,这样至少也会使甄柔心意迷惑一时,但现在对甄柔不仅不起丝毫作用,她还能异常清醒的说出这番道理来。
对于甄柔,曹劲忽然有种脱离掌控之感。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分别的这三年,甄柔变得更成熟了,原以为她为自己生下满满,两人已经深深绑在一起,甚至于他也已感受到甄柔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
然而,一切虽往他预计的轨迹靠拢,可甄柔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成婚之前,是需要他去狩猎及征服的对象。而现在比起之前显然更难了,那时的甄柔还只是无法反抗的芊芊少女,如今却依稀有了反击他的能力,且这还是自己心甘情愿递到她手上的。
又想起刚才回来时的紧张,曹劲不由舌尖抵了抵牙槽,薄唇勾出了一抹多年不曾出现过的痞气。
说出去谁信,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面对成婚五载,连女儿都生了的女人,居然像个未经事的童子,患得患失起来。
曹劲一念闪过,自己都觉好笑,却又觉得好像有趣起来。
他稍微松开双臂,却仍将甄柔禁锢在怀,低头盯着甄柔的眼睛,没有丝毫被甄柔的冷言冷语喝止住,他继续十分耐心地道:“阿柔,你可知道,当我得知你将长宁公主送来的侍女全部遣送回宫时,我是怎么想的?”
甄柔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在任何人眼里,怕都是不顾大局的妒妇行为。
听到曹劲抛出这样的问题,哪怕知道曹劲是故意问的,她心底还是忍不住好奇,下意识回道:“怎么想的,觉得我是妒妇还是泼妇?”问完反应过来,不由感慨她到底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曹劲见甄柔终于肯正视自己,他黑眸里透出笑意来,声音低沉道:“我开始有些意外,只觉得这不像你会做的,但后来却很高兴,至少可以证明你也在意我。”
大概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不想从自己丈夫那里听到甜言蜜语吧。
甄柔亦不能免俗,饶是心里已有底曹劲不会对她今日所为有意见,但当听到曹劲完全赞同她所作所为,甚至还高兴她这样做,甄柔唇角就忍不住扬起。
不过曹劲在外招蜂引蝶还一直瞒着她的事,还是让她不快,她不想这么简单就揭过,可却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好在女儿满满真是懂事,就在这个时候喊道:“母亲,满满都吃了大半碗,父亲怎么还没换好衣服?”
两人一听,齐齐一僵。
又闻蹭蹭往过跑来的脚步声,二人有志一同地分开距离,就见满满从屏风口探进小脑袋瓜子。
见父亲还是一身朝服,满满顿时小嘴撅得老高,不高兴道:“父亲怎么衣服换得这么慢。”
曹劲即使智者千虑,看到粉嘟嘟的小女儿,用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黑眸子,眨巴眨巴地盯着自己,他一时也只有敛下所有心思,握拳轻咳了一声,陪着小心道:“是父亲动作慢了,满满稍候,我马上过来陪你。”
委实以前在曹劲手上吃过太多回亏了,见自己生养的女儿让曹劲这样,甄柔实在有种很出了一口去的痛快,她忍不住快意,道:“劳夫君自己更衣了,我先带满满出去等你。”说罢,将手上的便服递给曹劲,这就走到屏风口,牵着满满到外间等曹劲一起用暮食。
曹劲更衣动作很快。
等他换上便服出来时,室内的灯还未逐一点燃。
这一天晚上的暮食,一家三口在煌煌灯火下用完。
大概出于对满满的补偿心理,甄柔和曹劲进食时一直有说有笑,气氛很好。
满满也很是满足,母亲坐在身边,父亲坐在长案对面,他们一家三口很好,一点也没有外面人说的那样什么父亲不喜欢母亲之类,一颗小人儿的心终于踏实了。
也不知道满满从哪里听来的,知道自己非要睡到父母的卧榻上,不利于父母的感情,等甄柔亲自为她洗漱完,居然主动拉着阿玉的手,说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和父母睡,然后就让阿玉带着去侧室睡了。
一时间,侍女相继退下,内室只剩下甄柔和曹劲二人。
晚上喝茶并不好,极可能导致失眠。
但饮了一下午的茶,这会儿再饮也无碍。
而且她也喜欢茶香能让人沉静,是以还是让侍女取了茶釜,坐在内室外间烹煮起茶。
十五连盏铜灯上灯捻蘸着满满一灯盘的油,燃得灯火通明,照得案上的茶汤越发清澈明亮。
茶香沁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接过甄柔递来的茶盏,曹劲黑眸幽亮灼人,直直地盯着甄柔,却一饮而下良久,仍没得到一个笑颜,他眸中灼热的光亮不由一黯,“你还在生我气么?”
“生气什么?”甄柔直视曹劲的眼睛,平静地开口道:“世子有什么,需要我生气的?”
甄柔越是这样平静,曹劲越是肯定甄柔生气了,今晚他若不将甄柔心里的结解了,怕是即便后面他妥善处理好长宁长公主的事,甄柔多半也会依旧这样下去一段时间在满满面前与他有说有笑,背后却冷若冰霜。
曹劲眉头紧蹙,薄唇也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在为难如何开口,半晌才解释道:“我和长宁公主之间确实是误会,我并未承诺过她”
甄柔到底还是没有冷静下来,一听曹劲解释他没有主动承诺过什么,简直正中下怀,直触到她生气的点,不等曹劲说完,她就先声夺人的打断道:“世子确实未主动承诺过长宁公主,但世子主动拒绝过么?不主动不拒绝,不是给对方希望么?世子难道不知道长宁公主心仪你?”
第三百四十章 解释
她刚开口时,还算语气平静。
却每质问一下,就一声比一声语气更重。
等一口气不停地质问完,甄柔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胸口还微微喘息着。
曹劲沉默,但眼底的错愕之色却不容错辨,他似听见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或是未想到甄柔火气这样大,只差直接怒骂他是负心汉了。
室内一时陡陷入异样的沉默中,只有甄柔喘气声还吁吁了几下。
听到自己的喘息声,甄柔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心中也是错愕,她竟然对曹劲在长宁公主身上的暧昧态度如此介怀,情绪更是来得突然,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甄柔再是愚钝,也知道自己为何这样。
可一想到曹劲和长宁公主的黏黏糊糊,再一想前世薛钦何尝不是口口声声心里只有她,却为了世子之位,另娶了邓氏为妻,这与曹劲今日的做法有何不同?阿玉不是说了么,曹劲若和长宁公主联姻,可以得到保皇派的支持。
甄柔心里忽然涌起浓重的悲哀。
但如今不是过去,她还有满满,于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听听曹劲的解释,不定真是误会了?
甄柔在心里如是的安慰自己,却又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更是悲哀。
正心绪纠结搅在一起的时候,不妨曹劲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里透着浓厚的愉悦。
甄柔咬唇,瞪向曹劲,“笑什么?就有这么可笑么?”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声音里已不觉染上了哀戚之意。
甄柔犹自未察,面上还是执拗地抬着头,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
便是已为人母,人也成熟不少,那骨子里的骄傲还是一点也没变。
曹劲眼里那心疼之色一闪即逝后,他摇头一笑,道:“下午回来时,我就说过,高兴你紧张我,现在就是这样。”
甄柔闻言一怔,想起了下午曹劲所说,再看曹劲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己,眼里有极易辨认的情愫,她更是怔住,隐约觉得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的反应过激了。
见甄柔神色,就知道人开始冷静下来,曹劲虽高兴甄柔终于表现出对自己的紧张,可见心里将自己放进去了,却不愿再看到甄柔流露出刚才那种悲哀,他当下说道:“阿柔,这件事你确实误解我了,我虽知道长宁公主的心意,但也明确的拒绝过她。”
知道曹劲要解释下去,心中大石落下,甄柔依旧仰着头,等着他说下去。
“其实早在两年前,就有我和长宁公主的流言传出。那时我才攻入洛阳,百废待兴,外有何进的残余势力作乱,内部要与薛钦他们相争朝廷的控制权,对于建平帝和长宁公主命人看得较紧,也疏于对府邸内务的管控。加之长宁公主乃我生母的内侄女,当时留在这座府邸的管事又是我生母的旧仆,便与长宁公主大开方便之门,使得长宁公主得以插手府邸内务,并选了宫女进府当差。在扩建侯府的人见后,也默许了长宁公主插手侯府之事。我因为常住郊外大营,直到三四后才知此事,立即下令断了与长宁公主的往来,但流言已经传开。为了不再引人注目,也是府中确实缺人,我就未将那些宫女遣送。”
曹劲这一番话,说得很详细。
可以算是事无巨细,逐一详述了。
甄柔仔细地听了,和阿玉说的差不多,并且更为详细。
原来让长宁公主像女主人一样插手府邸内务,乃阳平公主的旧仆所为。
甄柔心里的结解开一半,她为曹劲又舀了一杯茶,亲自递过去,“那成婚一事又因何起?”
曹劲接过茶水,在手中把玩片刻,一饮而尽,尔后却是无奈一笑,继续解释下去。
“今年四月,我与薛钦、邓成交交战,重创他二人归,后为了名正言顺接手何进麾下二十万大军,故受封大将军一职。是夜,在宫中行庆功宴,长宁公主扮作舞姬向我献舞。一舞毕,她向我敬酒,正好有埋伏宫中的太平教人行刺,她占地利之便,为我当了一剑。陶忌欲置我死地,剑上抹有毒药,长宁公主因此一度生命垂危。这时,关于长宁公主倾慕我的事,也为世人所知。”
即使直至此,曹劲都无错。
她甚至应该感谢长宁公主替曹劲挡了那一剑,不然女儿满满极有可能面临失去父亲的意外。
可想到曹劲就此欠下长宁公主救命恩情,而长宁公主还芳心暗许曹劲,她就
甄柔抿唇,忍不住插言道:“长宁公主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并且出身高贵,她愿意为你不顾性命,你难道就没有任何感动么?”
反正换成她阿兄甄明廷,十之**会就此牵扯下去,哪怕是在她阿嫂还在世时。
想着,甄柔心中就有几分紧张。
曹劲面上却更为无奈了,“不说当时无需长宁公主舍身相救,我也不会受伤。即便真是万分危险,得靠长宁公主相救才能生还,我有何好感动,要还她救命之恩的方法太多了。”
说到这里,曹劲突然一笑,目光深邃,深深地看着甄柔,“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需要我想方设法将救命之恩亲自递到手上,还愿意以身相许为报?可偏偏你那时避之不及,真是让我大为震怒。”
闻言,甄柔也想起当初的结缘,她道:“你震怒,所以就对我咄咄相逼?”
曹劲勾唇,痞痞一笑,“不逼你,我哪有如今的娇妻相伴?”
甄柔语塞,说不过曹劲,又嫌灯火下曹劲的目光太灼人,她微微侧开脸,言归正传道:“你要迎娶长宁公主之事还未说完呢。”
曹劲如是继续道:“半个月后,长宁公主赴上林苑端午宴。那时流言四起,有好事者道我迟早会迎娶长宁公主,届时你将屈居她之下。长宁公主出来辩驳,她即便嫁于我,也会尊你为长,自此就有了我迎娶她的流言。却因此,我一直想拉拢的保皇派,向我靠拢。他们中不乏能人志士,虽有幕僚劝我即便不愿娶长宁公主,也可暂时任流言继续,待笼络过保皇派再澄清。”
话顿住,看了甄柔一眼道:
“但当时你将来洛阳,我岂会任这等流言继续。故将一众未婚配的贵族子弟名单,直接呈给长宁公主,让她择一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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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下乘
曹劲看来的这一眼带着温柔,吐出的言语却透着冷酷。www.uu234.net
甄柔听得愕然,她没想到曹劲会这样对长宁公主,以一个愿用性命来爱慕的少女而言,这样做无疑比亲口拒绝还残忍。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曹劲的处事风格,给人不留任何余地,直接断了长宁公主的念想之余,也用最好的事实回击了流言,却也当真是郎心似铁。
这一刻,甄柔不由庆幸,还好她没有像长宁公主一样先爱慕上曹劲,或是该庆幸还好曹劲先看上了自己,不然那样一颗冷硬的心肠该如何捂热?
愕然之后,甄柔有些庆幸,更有些后怕。
曹劲几乎立时察觉自己这一番话对甄柔的冲击,他薄唇一勾道:“阿柔,你是觉得我对长宁公主狠心,还是担心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对你?”
果然曹劲还是曹劲。
即便如今对她百般包容退让,可自己在他面前依然如一张素锦,他轻而易举就能看穿自己所有想法。
甄柔再次庆幸了一下,便如实以告道:“长宁公主窥觊我的丈夫,意图破坏我的家庭,我岂会对她有任何同情?你对长宁公主越是决绝,于我,乃至满满,越是最好。”
曹劲听到甄柔那一句“我的丈夫”,他已愉悦的笑开了,等甄柔说完,他抚上甄柔放在案上摩挲着茶盏的柔荑,笑意深深,“那阿柔是恐有一天我会对你如此狠心?”
甄柔最不喜欢曹劲一副高深莫测,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样子。
她撇开脸,不去看他讨人厌的笑脸。
曹劲不在意,知道长宁公主在甄柔这里的结已经过了,他继续握着甄柔的手,道:“说来你也许不信,比起与你成婚前,我现在更心悦你,对你既有五年的夫妻感情,更有儿女情长在。所以,我即便负天下人,也定不会负你。”
他先是嘲弄的语气,仿佛说笑一样道来,言及最后,语气忽而变得沉缓郑重,那一字字好似要刻印进人心里去。
这样一个手握数十万雄师的英俊男人,深情灼人的目光,山盟海誓的言语,足以让太多女人沉溺迷失其中。
身为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下女儿,又怎能挣脱这温柔缱绻的情网?
四目相对,甄柔不由迷失在曹劲深幽的黑眸中。
好在一旁十五连盏铜灯上,有一盘灯油快干了,灯捻发出哔剥的一声响。
甄柔骤然回神,想到自己刚才望着曹劲失神的样子,真是太没出息了,她忍住直欲捂脸逃开的动作,从曹劲掌下抽回手,掩饰地将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道:“那为何至今都七月了,还有你和长宁公主的流言。”
见甄柔即便隔了三年,甚至已有了满满,还是一贯的回避开来。
曹劲黑眸几不可觉的一黯,随之又想起甄柔今日的一番举动,还有刚才理直气壮宣示主权的话,到底比以前主动得让人惊喜太多,神色间已然再窥不得一丝痕迹,只余淡淡的笑意。
他收回手,道:“她毕竟乃我生母侄女,又与我有挡剑之恩,我不愿逼迫她即日下嫁,故给她留了一两月时间,在你上洛阳之前,决定好驸马人选。之后,君侯将携你一起举家迁往洛阳,我需将一切安排妥当以待你们到来,就将长宁公主及保皇派的事交于肖先生。”
言及肖先生,曹劲语气蓦地一沉,薄唇抿成一条线,黝黑冷硬的面孔上有厉色一闪而过。
看曹劲不掩饰的神色,甄柔心中了然,看来多半是肖先生擅作主张了。
“在昨日下午遇见长宁公主之前,我原以为肖先生为了笼络保皇派中几个我十分看重的治世之才,将长宁公主择婿一事略耽搁几日。”曹劲蹙眉道,“未料今日见肖先生,才知就在你到洛阳前一天,肖先生再次询问长宁公主可择好夫婿人选,长宁公主提议,她愿与我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待我将保皇派的人收为己用后,她再自请下堂。肖先生有治世之才,怜悯天下百姓之心,他看重保皇派一些能人有造福百姓之能,又念及长宁公主提议对你我的婚姻并无实质损害,故背我答应了长宁公主的提议。”
到此,有关与长宁公主的所有牵扯尽数道完。
曹劲含笑看着甄柔道:“我已全部说了,阿柔若有不清楚了,还可继续问我。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恳求夫人的原谅。”
说时已不见先前的机锋,语气里有着戏虐的讨好。
但看着曹劲这一副笑脸,甄柔却委实笑不出来。
非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长宁公主确实是一个极为聪明出色的情敌。
这种对曹劲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也难怪肖先生会不惜违背曹劲的意思,也要私自替曹劲答应下来。毕竟一切都是长宁公主心甘情愿,他们则不用背负任何愧疚,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获得保皇派的支持,最后再等长宁公主自请下堂,不就圆满解决了所有事么?
这样一想,连她都忍不住想替曹劲答应长宁公主的提议了。
想来在肖先生看来,即便曹劲后面知道了,也会觉得对自己无所影响而答应。至于她,若真是一个贤内助,一心为曹劲想,也当答应了长公主提议不是么?
可是她没有,在不知道他们私下约定之前,在未等到长宁公主昨日所说的上门解释之前,就已经蛮横不讲理地将府里的宫女遣送回去,还闹得满城皆知。
如是,她和长宁公主,一个是不知道顾全大局、尚未曹劲延绵子嗣的原配,一个则是深明大义的红粉知己,甚至愿意为曹劲完全牺牲奉献自己而不求任何回报她们两人俨然已经高低立见了。
然而,事已至此,无论她迷途知返,为弥补今日的不贤之举亲自代曹劲求娶长宁公主,还是继续坚持不顾大局的妒妇之举,都已较长宁公主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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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明朗
当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
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儿,竟有这等缜密的心思。
回想她十八岁的时候,正绞尽脑汁地摆脱曹劲,结果被曹劲猫捉老鼠的戏弄一番,她挣扎着又回到原点。
不过既然怎样都是她落下风下乘,那么就坚持做她的妒妇,反正她就是没有为了曹劲的大业牺牲小我的凛然大义。
在心里将前因后果反应过来,甄柔主意就是一定,只道:“之前的误会是说清楚了,可之后怎么做你没说?”甄柔不喜欢绕来绕去,暗示来暗示去,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表达道:“世子认为我不顾大局也罢,是妒妇也罢,总之在我眼里,娶了就是娶了,没有什么权宜之计的假夫妻。”
说完,甄柔也不回避,微仰着头,直视曹劲。
未料自己严肃地等着曹劲回答,他却意味不明地戏谑道:“这个时候,你倒从不回避。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胆小,还是天生胆大。”
甄柔心思都在曹劲打算如何解决长宁公主的事上,哪有心思理会其他,闻言只觉曹劲左顾而言他,不由怒目而视。
却没想到曹劲再次让她意外了。
只见曹劲慵懒的神色一变,冷哼道:“长宁公主心思太多,还将心思动到你和满满的头上,既然她不想自己择婿,那我就为她择一驸马好了。”
意外曹劲居然也知道这等女人之间的算计,甄柔来不及多想这与满满何关,只讶然道:“你都明白?”
看着甄柔眼里的意外,曹劲目光温柔的凝视着甄柔,却只是淡淡道:“只要不是眼瞎耳聋的人,都能明白。会不明白,只不过男人的劣性根子作祟罢了,想坐享齐人之福,便装聋作哑,粉饰太平。”
是了,以前外祖母下邳太后就曾这样说过。
男子想坐享齐人之福,便装聋作哑,只愿看到女人呈现在他们跟前好的一面,而不愿去涉及千娇百媚的美人背后又是怎样一副面孔。
如此联想到外祖母的话,甄柔不由更意外了,她委实没想到曹劲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概因为曹劲已给了满意的回答不为长宁公主诱人的提议心动,仍要让长宁公主嫁给他人,甄柔心里大安之下,又为曹劲为她做到这一步而触动。
许是男女之情就是一种让人得一想二,忍不住想占有的更多,让她接着却抓住曹劲话里的齐人之福,仿若闲聊般问道:“夫君说,男人的劣性根子都想坐享齐人之福,那夫君呢?”语气稀松平常,双目却直视曹劲,望向他黑眸深处。
听到甄柔终于肯唤他一声夫君了,曹劲浓眉一轩,然后见甄柔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隐有审视,他颇有作茧自缚之感,只好尴尬的咳嗽道:“我素来不近女色,阿柔你也是知道的。”
答案说不上满意,却也是事实,没什么好再纠缠着不放,只是难得看到曹劲这样子,甄柔才不会傻傻的放过,她端起新添的茶水,不置可否道:“是吗?夫君确实清心寡欲,只是前有青梅竹马的旧情人对夫君念念不忘,如今又有金珠玉叶的嫡长公主一颗芳心暗许,倒也是艳福不浅。”
说罢,就着茶香正浓之时,一口仰尽盏中茶。
茶水入喉,回味甘甜。
这时,方知心情浮躁时,茶水固然有安神静心之效,能沁人心脾,却还是比不上心中大石落下,悠哉游哉时饮茶。
于是,甄柔惬意地闭上眼睛,一边感受茶水的回味悠长,一边暗自高兴终于让曹劲语塞了,不妨曹劲悄无声息地从对案的席上起身,便是绕过长案一头,将她拦腰抱起,惊得她差点将茶盏摔碎,好在茶盏在案上打了几个转,还是安然无恙地立稳了。
“你做什么!?”甄柔吁了一口气,又唯恐自己摔下去,只好双臂环上曹劲的颈项。
曹劲笑道:“向夫人证明,我对其他女子确实清心寡欲,唯对阿柔欲壑难填。”说时,已大步流星的转过屏风,走进内室里间,直达卧榻。
甄柔面红耳赤,即便是在只有他二人的内室之中,但也委实不妨曹劲说出“欲壑难填”这等字眼,“你……”才及说出一个字,人已被压了下去,眼前顿时一片黑影黯下。
曹劲手撑卧榻,人覆在甄柔的咫尺之上,看着甄柔泛红的双颊,他深幽的黑眸着迷而惊艳,沙哑着低沉的嗓音道:“有阿柔这样的姝丽佳人相伴,我曹劲确实艳福不浅。”说着目光变得专注,声音也温柔极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于我而言,阿柔一人胜世间万千女子。是以,有阿柔伴之,我已足矣。”
女子所求的良人,不过就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罢了。
听到曹劲温声细语的许诺有她一人足矣,这让她如何不沉溺于其中呢?乃至让她忘记前世的遭遇,再心甘情愿纵身投入一次……
前世,她知道薛钦心中只有她一人,可终究抵不过他口中的大业,所以薛钦娶了邓氏。
今生,她即便能让曹劲心中只有她一人,他们恩爱依旧,可又能与这天下大业相比么?又能让曹劲像这次舍弃长宁公主带来的政治筹码一样,继续坚持对她的感情么?
甄柔不想比,也不想去设想。
她只告诉自己亲身走一遭才知道,然后灼热而熟悉的吻戏卷所有的感官,她脑子里也再无法思考了,在摇晃中迷失了自己……
一晌贪欢,天上人间。
翌日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明媚的阳光透过南窗,洒满一室。
正如俗言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即便话糙理却不糙。
一夜之后,甄柔和曹劲就好像这农历七月下旬的朝阳,明媚灿烂。
甄柔这一天早上,又恢复成三年前的日常,陪曹劲晨练,然后共进朝食,只是如今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小人儿,再加上这个小人儿一起送曹劲上朝。
然而,这日他们的府邸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外面却是流言蜚语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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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众怒
虽有曹劲在宫门口那一番纵容的话为甄柔背书,但在遵守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各大官家府邸,甄柔的做法还是过于鲁莽了。www.uu234.net
仅仅一夜之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商贾平民,中间还有不少舞文弄墨的文人秀士,出于这个时代对妇人贤良大度的苛求,尤其是在他们认为高门的当家主母更应该有容人的胸襟,并当极力维护丈夫和家门的荣耀声誉,而甄柔的做法正好与此背道而驰,让他们仿佛自己被踩到痛脚般怒斥起甄柔。大约也是秉着法不责众的心里,或是口长在众人的嘴上,如何去追究?于是一时对于甄柔的口诛笔伐闹得满城风雨。
其中,男子因劣性根子的自私想法使然,大为不赞同甄柔的做法,也暗地里嘲笑曹劲有眼无珠,错将鱼目当珍珠,竟求娶宠爱甄柔这等不贤妇人,当真是色令智昏。
此外,同身为这个时代弱势一方的女子,她们不管心里真实的想法到底如何,但都愤愤不平甄柔这样完全不顾丈夫脸面的妒妇行径,凭什么还能得到曹劲这样手握大权的男人偏宠?而且都成婚都五载了,居然只诞下了一女,曹劲竟还没有纳妾生子。她们再看自己的丈夫,再看每日晃在自己跟前一个个花容月貌的妾室,还有不得不面上一视同仁的庶子庶女们,为何同为女子,她们都那样委曲求全了,结果反而不如甄柔这样的妇人顺心?
心绪难平之下,洛阳城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地都希望长宁公主能嫁给曹劲,这样大家才一样不是?
既然都为高门的主母,享受夫贵妻荣的尊荣,那就当牺牲独占丈夫的宠爱,与其他女人一起共侍一夫才是。
这种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心里,再加上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引导,甄柔嫁给曹劲多年只得一女,累得曹劲而立之年尚无后继之人,当主动退位让贤长宁公主之类的传闻也冒了出来。
当真是帝都,什么都比其他地方发展的快。
其流言之广,传播之迅速,一夜便是人尽皆知。
等甄柔留阿玉在府里带满满,她则带了阿玉,如常和郑玲珑一起去隔壁侯府晨省时,府外莫名多了一些往来的路人,这些人看似路过,却不是向她们一行人偷偷打量过来,就是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隐约可以听到那么一两句,无非就是无子、善妒一类的话。
甄柔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下有些揣测,只作不知,目不斜视地向侯府走去。
郑玲珑却不能坐视不管、听而不闻,她待一入侯府,没了那些窥视议论的人,立马担心道:“阿柔,昨日的事怕是闹得有些大,毕竟一两百人往宫里的方向去,以后过侯府来还是乘步辇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郑玲珑的关心,她也不好不回应,甄柔遂说道:“多谢长嫂关心,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而去屈就自己?我喜欢早上散步,以后也会继续如此。”
郑玲珑也不过出于面子情劝劝,听到甄柔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她也没什么好再劝,只是见甄柔一副闲庭散步的样子,好一派成竹在胸,一直搁在心里的事再是忍不住地冒了头,然后只得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试探的道:“你说的也是,何苦去活在别人的眼里,只是仲策现在毕竟不仅是齐侯世子,还官拜大将军,可谓位高权重,阿柔昨日之举,我恐仲策认为伤了他的颜面,你们……”犹豫了一下,似很担心般,“……应该没事吧。”
甄柔不耐一直对郑玲珑一问一答,她索性直接说道:“世子将中馈托付于我,府内大小事务自有我处理,他不会多过问。至于长宁公主,乃当今天子胞姐,身份尊贵,又是一待嫁的少姑,名声何等重要?与已婚有孩子的臣子传出这等流言,世子也心下愧疚,会尽快着手处理此事,不再拖累长宁公主。所以,长嫂也不用多操心。”
这话说得就很清楚明白了,曹劲并未怪罪她昨日的行为,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而与长宁公主的是非,曹劲也会尽快处理妥当,意思就是不会迎娶长宁公主。此外还有言下之意,所有的都说了,让郑玲珑不要再多问了。
郑玲珑听得一怔,饶是从甄柔一派从容的态度上,就隐约猜到不仅甄柔昨日的大闹没事,连长宁公主的事也一并解决了,可真听到甄柔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郑玲珑这一听之后,确实没有心思再多言了,倒也随了甄柔的意,两人后面一路无话直到卞夫人的院子。
昨日遣送近一百名的侍女回宫,可谓满城皆知,曹府内眷即使初来乍到,又居于隔壁之近便,自也是知道,遂今日来晨省的人都来的格外早,甄柔一到,她们就是一副不知如何说甄柔的样子,只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一笔写不出两个曹字,甄柔昨日既然敢那样做,今早就做好了应对一众曹家女人的心思,所以也就在路上不耐郑玲珑的问来问去。这会儿,心里有了准备,她对堂上一众目光依旧只作不知,尔后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的位子上走去,仿佛昨日闹出这么大风波的人不是自己。
甄柔的行为,显然与卞夫人的处事方式截然不同。但两人名义上还是有姑妇的这层关系在,因不是嫡亲姑妇,故昨日没有单独叫了甄柔说上一二,而今日却不得不略教诲几句。
然,当看见甄柔那一派底气十足的样子,卞夫人眼睛倏然一眯,心里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是一变,当场对甄柔发难道:“世子夫人,如今你与我们虽分府而居,但曹家未分家,你与世子又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其一言一行不仅关系自身,更关系曹家。这次你可知错!?”
母女连心,知女莫若母,生为爱女又如何不了解母亲?
坐在西侧首位的曹金珠,见卞夫人骤然发难,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但早看不过母亲处处隐忍退让的样子,也就乐见其成地看起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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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错
都知道卞夫人乃一介倡姬上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必有过人之处。www.uu234.net
只是十多二十年下来,都习惯了卞夫人处处退让、时时化干戈为玉帛的处事,突然见一直对甄柔释出善意的卞夫人发怒,在场上下都是意外。
随之,却是心下一转,道是人人皆知曹郑的继承人之争,乃曹劲与曹勤之争,一个是原配嫡子,一个是继室嫡子,但却是实际上的嫡长子,二者在身份上可谓势均力敌。而以往都是曹勤与曹劲明争暗斗,卞夫人一直不偏不倚,偶有偏帮,也是大义灭亲的偏向曹劲这个继子,可显然无人真相信卞夫人能如此大义凛然,毕竟人都有私心。
此时,见卞夫人终于向甄柔发难,也只道是见曹劲如今远远将曹勤甩在后面,世子之位稳如泰山不说,还官拜一品大将军,便是曹郑都隐压不住其势,是以卞夫人急了,正好甄柔又将把柄送了过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心思转来,左侧席地而坐的五位侧夫人,一来自身不过一侧室,也无资格在堂堂世子夫人面前指手画脚,一来到底事不关己,她们又何必卷入别人的纷争之中,这便也作壁上观地看戏。
至于其他人多少也是存了事不关己的心思,只观不语。
一时间,堂上针落可闻,只余卞夫人气势慑人。
甄柔走向右侧自己席位的脚步一顿,她亦颇为意外。
自嫁进曹府的这五年,卞夫人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并无任何刻意刁钻为难,她们这对名义上的姑妇可谓相敬如宾,倒也算得上十分融洽。此外,卞夫人一贯行事颇为公正严明,平衡着侯府后方。委实不论从哪一处思忖,卞夫人都不当趁机对她发难,至多今日口头上教诲一二,过个面子情就行了。
可是看卞夫人现在的样子,显然不想三言两语的揭过。
她虽不愿与人结怨,可也不能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甄柔心中一定,就在当地站定,直视基台上高坐的卞夫人,不卑不亢地道:“儿妇无错,何来知错?”
一语落下,堂上又是一寂。
众人与甄柔也相处了好几年,对甄柔的为人处事也看在眼里,这些年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甚至在妻凭夫贵成了世子夫人,还受曹郑毫无迹象可寻的百般看重,也不见她有任何得意,足以可见其人性子温和,不是那等会与人一争长短的性子。此时,竟然也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
难道以前是她们看错了人?
还是那时因为曹劲不在身边,才略收敛。
如今既有曹劲在旁,曹劲还权势更大,以为自己身后仰仗够了,所以就不再装下去了?
看着气势半点不输的甄柔,堂上众人脑中一刹那闪过诸多念头。
卞夫人似乎也没料到甄柔一声辩解都没有,便直道自己没错,再看甄柔那副长身玉立于堂上的样子,云淡风轻地好似眼底下都是卑微的尘埃多少年了,即便有人在她背后议论纷纷,可在她面前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君侯夫人!真是高门出生的贵女,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看着与自己分庭抗礼的甄柔,卞夫人心思每转愈下,一贯笑容可掬的脸上也不掩怒气,青一阵白一阵。
郑玲珑和甄柔一起进来的,在甄柔被叫住时,她也顺势驻足。此刻见卞夫人多年来难得一见的怒色,不由在一旁扯了扯甄柔的衣袖,小声提醒道:“阿柔,夫人乃姑氏,我们做儿妇的当敬之,不可与其挣扎。”
甄柔看卞夫人脸色就知今日难以善终,她今日一旦退步,只会叫卞夫人得寸进尺。而且从今早府外的动静看,就知洛阳可谓稍有异动,便会引得众人知晓。她初来洛阳,不能让人以为她好欺,不然她如何有资格立在曹劲身边?而以后诸如长宁公主之流,又将有多少欺她懦弱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有难道都要像这次一样,每每大闹一场?
当然不能。
甄柔的心里很明白,她拂开郑玲珑的手,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阿柔不如长嫂良善明事理,但也知道父慈子孝一说,今日夫人不慈,我一来就欲加之罪,这让我如何孝之敬之?但此乃夫人欲发作我,与长嫂无关,我不愿拖累长嫂,是以长嫂,且坐。”
一句无关,有一句且坐,意思也表达十分明白。
郑玲珑私心也是不愿对上卞夫人,那毕竟是当家主母,堂堂的君侯夫人,只是她一直依附于曹劲,他们大房与三房在世人眼中乃同气连枝,她自也不能袖手旁观,甚至于甄柔在外面遇事,若有必要,她也得挺身而出,现在甄柔将她撇得一干二净,她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面上回了甄柔一个小心的眼神,便带侍女坐到一旁。
卞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顿时怒不可遏,少见的直接一拍案发怒道:“好一个讲义气不牵连他人的世子夫人!好一个父不慈子何孝!好一个甄女!”
一连三个好,可见卞夫人气到极点,堂内愈发一片沉寂。
只听卞夫人怒道:“自你进门,君侯和我一直看重你乃名门之后,君侯也再三赞你佳妇,可你却如何回报君侯的厚爱!?世子三十而立,至今还后继无人,可也无人人怪你,并对你所出之女爱若有加。然你还不知感恩,妒心甚重,为霸占夫宠,竟将我曹门、君侯,乃至世子的颜面置于不顾!我真是没见过哪一位名门贵女、高门贵妇,为把持后宅做出你这等撕破脸皮的事!将一百来名侍女,你就那样大张旗鼓的让人遣送回宫里!是生怕天下人不知世子雄才大略,却有一妒妇为妻?还是惧内!?”
一口气怒斥不停,震怒非常。
又是一句句大义凛然,听下来完全没有任何私心,当真是认为甄柔之错。
而在众人看来,也确实是甄柔之错。
曹劲身为世子,已年满三十,却至今后继无人,是当纳妾延绵子嗣。而甄柔身为妻子,未生育子嗣本就是错,如今还阻止夫婿纳妾,并那样大张旗鼓,将夫家的脸面置于何地?尤其是对于曹劲的影响,正如卞夫人所言,此举着实影响曹劲的声誉。
众人一听一想,只觉卞夫人还是卞夫人,秉持处事公道,甄柔这回真是太冲动犯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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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坚定
卞夫人高居上位,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犹带怒火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随之却是闭上眼睛,似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须臾方睁眼,语重长心道:“甄女,这些年你也算守本分,进退有度,我也不想为难你。m.www.uu234.net此事才发生一天,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自去长宁公主府登门道歉,再将那些遣走的宫女迎回来。如此一来,想必君候也会念在你及时悔过不予计较,世子也不会因此与你生嫌。”
还以为卞夫人会如何发作甄柔,结果还是举重若轻的放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甄柔昨日才大闹了一番,结果立马又灰头土脸的去纠正过来,还要亲自登门给长宁公主道歉,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洛阳一众夫人跟前出现?再经这一道歉,不就是默认了长宁公主嫁过来,到时怕是甄柔连娥皇女英都够不上了,只能弄得妻不妻妾不妾的样子了。
这可是比任何惩罚都来的重了。
众人反应过来,同情可怜甄柔之余,再看卞夫人一副为甄柔着想的样子,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鉴于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但这一刻都下意识地对卞夫人多了一分忌惮,也想起当初与卞夫人处处争锋的环夫人,为了养在卞夫人膝下的两个儿子,如今也已经开始对卞夫人俯首帖耳了。
念头由此及彼,众人心中又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当年环夫人突然失宠也是卞夫人之故?还有当时甄姚之所以会被君候看中,也是卞夫人邀请甄姚出席暖寒会……
疑惑刚生,只见坐在左侧首位,高坐于圈形扶手坐榻上的甄姚,对卞夫人冷笑道:“想挽回我曹门的声望,不连累世子有管妻不严的名声,何须世子夫人去给长宁公主赔罪?让世子夫人主动给世子纳几个高门出身的妾室,照样能挽回名声,弥补昨日世子夫人的冲动之举!”
冷声一驳后,甄姚手抚着尚不明显的孕肚,眼露轻蔑的瞥向卞夫人,轻轻一笑,声若莺啼,却是说不尽的嘲讽之意,“夫人许是不大明白,高门有高门的风范。我侯府的世子夫人,岂能轻易与人低头?这才是将我曹门的脸面送给人践踏!”
一开口就是与卞夫人反着来,还明嘲暗讽的刺了卞夫人一番。
是了,如果甄姚是卞夫人扶持起来的,又岂会与卞夫人作对?
还有当时可是环夫人之子曹八郎将君候引到暖寒会上,才会使甄姚有机会得宠于君候。
看来真是她们想多了。
众人思绪一变,就将心中的疑虑打消,心思回到甄柔的事上来。
甄姚和甄柔到底是同宗同族的姐妹,关键时刻还是会站出来为彼此说话。
的确,甄姚给出的办法,比卞夫人好太多了。
一句侯府的世子夫人岂能轻易与人低头?就断定了甄柔不能给长宁公主道歉。此外,既然连道歉都是有辱曹门风范,再迎娶长宁公主不就是更低头了么?如是,也就可以断了曹劲迎娶长宁公主之事。
尔后,虽还要为曹劲纳妾室,且还是出身高门的贵女,但贵女到底和嫡长公主比不了,入门就将屈居于甄柔之下。这样做里子面子都有了,又可以弥补昨日的冲动,挽回曹郑的看重,曹劲也会依旧偏宠着,甚至不定会生出一些愧疚来,毕竟将甄柔母女留在信都三年,甄柔却才重逢就为之纳妾,到时曹劲的后院还不是甄柔一个人独大?
思及此,众人看甄姚的目光也不禁一变,不过三言两语,就将甄柔的颓势扭转过来。
而且比起娶长宁公主,显然纳洛阳的高门贵女为妾室,更有益于曹家及曹劲的利益。
建平帝和长宁公主这对姐弟,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姐弟,可谁不知道他们姐弟根本就为曹劲所掌控,迎娶长宁公主,不过让曹家面子上更好看一些,笼络一下忠于皇室的旧臣。但有建平帝在手,将旧臣收归旗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何必非要娶长宁公主呢?
又则高门望族素来只以一族的利益为重。若曹劲与洛阳当地的高门望族结亲,两边再一利益结盟,曹劲也能就此获得他们的支持。这样不仅利于曹家在洛阳立足,也利于曹劲的势力更加稳固。
如是,这番操作一旦成功,甄柔昨日之举非但不是冲动行事了,甚至还可以在曹郑和曹劲这对父子面前邀功。
众人越想越是心惊,对于甄姚也越是拜服,原以为不过以色侍人,却也有这等心计,当真不愧是彭城甄氏女,甄公的嫡亲后人。
众人能想到的,卞夫人更是一刹就想清楚个中厉害,她目中黯色一闪,却不及懊悔闪过,看着甄姚抚摸着尚未隆起的肚子,眉宇间对权利的渴望,柔柔水眸也难以掩饰的勃勃野心,她忽而又镇定下来,也一贯的大度包容甄姚的不敬,只对甄柔道:“姚夫人说的也在理,世子夫人就自己选择吧,看是要主动为世子纳几位高门侧室,还是要亲自上门给长宁公主道歉。”蓦然一停,深深地看了甄柔一眼,意有所指道:“至于其他再另想办法。”
最后一句尾音未落,甄姚已经吟吟笑出声了。
她真不知道卞夫人怎么想的,居然还在暗示甄柔选择向长宁公主道歉,想让甄柔以为道歉之后,还可以再想办法不娶长宁公主么?
真是可笑,道歉之后,能不能想出办法都是两说。
再则有了她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个人都知道会这么选,甄柔又不是
然,骤然想起甄柔的性子,甄姚笑容一僵。
甄柔深受其母曲阳翁主影响,不是会为夫君纳妾的性子。不定甄柔就受了卞夫人的蛊惑,想着先向长宁公主道歉,再图谋破坏长宁公主嫁给曹劲的事……
此念还未转完,就见甄柔朝她道:“谢过姚夫人好意提点,不过我绝不会为世子纳妾,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甄柔一字一顿地说道。
语声徐徐,却是掷地有声,态度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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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反击
甄姚脸色倏然一变,一下坐直了身子。顶 点 X 23 U S
此言却正中卞夫人下怀,她露出一个微笑道:“既然世子夫人选择向长宁公主登门道歉,那就这样吧。至于君候那边,我也会为你说情,只是以后却不能再如此冲动了。”
和颜悦色,俨然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甄姚没想到甄柔如此不知轻重,再看卞夫人的得色,就觉面上阵阵难堪,却又不能再多言什么,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对甄柔拂袖一怒道:“今日乃我多事,世子夫人自行决断吧!”说罢,就又倚靠回圈形扶手上,一副不愿再多理会甄柔之态。
对于甄姚的不快,甄柔沉默以对,她只抬眸看向卞夫人,轻缓的语声不变道:“夫人,您误会了。儿妇之前就说了,儿妇无错。所以,儿妇既不会为世子纳妾,也不会向长宁公主道歉。”
语毕,满堂哗然。
众人都没想到甄柔会如此冥顽不灵。
接着却是冷笑连连,这个甄女莫不是仗着君侯的看重,以为这次君侯还会为她撑腰?
莫说她只是君侯的儿妇,便是君侯的亲生女儿,君侯怕都要面上说一两句。
一时间,在场众人对甄柔的感官顿时一变,只冷漠地等看甄柔张狂的下场。
到底还是一起长大的甄姚更了解甄柔,听到甄柔并没有如卞夫人的意,她颇有意思的微挑黛眉,重新看向甄柔。
卞夫人却听得亦不禁冷笑,只认为甄柔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真不知所谓,她再次问道:“甄女,你定要这般肆意妄为?”
相对在场气氛一触即发的分庭对峙,甄柔依旧不徐不疾,一身茜红色勾金丝绣凤的广袖长袍纹丝不动,她只娉婷地立在堂上,曼声道:“何为肆意?何为妄为?我被世子托付中馈,处理世子后院内务,本就是理所应当,为何要向长宁公主一个外人道歉?恕儿妇委实不能理解夫人所想,今日也就不再久留了,儿妇这就告辞。”说罢,行礼如仪地欠身一福,便淡淡看了随侍一旁的阿丽一眼,示意可走,即转身向堂外走去。
看着甄柔主仆离开的背影,卞夫人多年移气养体的功夫,到底搁不住被甄柔这样无视,新仇旧恨使然,被冒犯之感登时盈满胸口。
然而这还不要紧,毕竟是多年隐忍成习惯,忍到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心气了。
可今日若让甄柔这样走了,洛阳又是初来乍到,曹劲的世子之位不仅稳如泰山,如今还占着大将军之位,把持着建平帝的新朝廷,那她这个君侯夫人该如何立足?她儿曹勤又当如何立足!?
卞夫人终于搁不住铁青的脸色,盘着高高假髻的华发上金步摇微微颤动,划过流光一样的金芒,喝道:“大胆甄女!还不站住!”
甄柔脚步一滞,随即充耳不闻,继续朝外走去。
侧后方的阿丽已经被卞夫人的厉喝吓住,愣在那里,但见甄柔已走远了数步,她忙回神,赶紧跟上。
卞夫人再次沉声说道:“肆意妄为,目无尊长,我身为姑氏,理当给予教诲!”说罢骤然起身,卞夫人环顾四周,“来人,将甄女给我拦住,跪在堂下!再去请长宁公主过府,世子夫人将要向她磕头赔罪!”
这是卞夫人的院子,立在堂内四禺的都是卞夫人的侍女。
她们一听卞夫人吩咐,当下五六个侍女领命,立马向甄柔聚拢。
甄柔没想到一贯温和的卞夫人会对她屈打成招,这一点确实是她失算了,因为与卞夫人这些年的相敬如宾,竟忘了曹劲曾说过卞夫人在阿姝一事上的作为。她意外之下,当即做出反应,怒视周遭,厉色道:“谁敢上来!”
一声暂喝住上前的侍女,但正堂门口的侍女已经如门墙一样拦了起来。
甄柔定定盯着门口的一众侍女,依旧怒目而视道:“我乃君候亲自上奏请命,由当今天子钦封的世子夫人,上品命妇,你们谁敢拦我,就是以下犯上,尽数杖毙!”
时下仆从就是主人的从属物,命如草芥。
甄柔又是有品阶的命妇,还受曹郑看重,连大娘子曹金珠依稀都不能与之争锋,她们这些奴婢又岂敢冒犯甄柔?那当真是以下犯上了。
如是,门口的侍女一下被甄柔吓住了,开始你看我我看你,渐渐有让开的趋势。
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都已经下了命了,若还让甄柔走了,她这侯府主母也就不用当了。
卞夫人目光一厉,向一旁的春嬷嬷使了一个眼色,春嬷嬷立马亲自带了两个侍女上前。
这时,门口的侍女在甄柔厉色下,还是禁不住地让开了路。
春嬷嬷眼看甄柔就要跨出门槛走出去,她三步并两步地上前,一把抓住甄柔宽大的广袖,尖声喊道:“世子夫人!老奴得罪了!”看向左右,命道:“给我按住世子”
犹言未完,“啪”地一声掌掴清晰响起。
甄柔趁着春嬷嬷对左右的侍女吩咐时,她用未被拽住的一只手,一个转身,狠狠地掌掴在春嬷嬷的脸上。
春嬷嬷是慌忙跑上来的,脚下本就未站得很稳。
甄柔又自身下满满之后,经常抱女儿,又不时会在府里的跑马场纵马,手臂的力量已然不是当初娇生惯养的少女时期可比。
是以,甄柔这一掌掴,当场就将春嬷嬷一下煽了个踉跄,直直跌坐在地上。
春嬷嬷自卞氏成了君候夫人以来,这些年走到哪里去不是人人捧着,她虽为奴婢,可平时也是有小侍女伺候着,她从没想过会被人这样狠狠煽耳光。她摸着火烧火燎的左脸,不可思议又狠戾的盯着甄柔。
那目光又阴又毒,仿佛恨不得生吃了甄柔。
而其他人都被甄柔这煽耳光的举动惊住,一时忘了反应。
甄柔索性先声夺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狗仗人势的春嬷嬷,冷声道:“大胆贱婢,我岂是你能动手的!这一耳光,乃是我看着夫人的面上轻饶于你!”说完目光从满堂众人面上逐一掠过,最后落在正对面的卞夫人身上,道:“夫人,世子和儿妇的府邸还有上千护卫,儿妇一旦晚归,到时他们一起围攻进府,闹出比昨日更大的阵仗,可就不能怪儿妇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及时
甄柔说时,她和卞夫人的目光隔着偌大的正堂隔空而视。顶 点 X 23 U S
这时,卞夫人也早已离开位子,走下基台。
堂上一片寂静。
这是卞夫人与甄柔的交锋。
她们一个是现在的当家主母,一个是未来的女主人。
两人尊荣的地位,决定她们的争锋,其余人无权干涉。
而显然两人现在已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府中谁不知道春嬷嬷是卞夫人的掌事,掌掴春嬷嬷等于一耳光狠狠煽到卞夫人脸上。现在,甄柔不仅如此,还拿一众听命于她的护卫威胁。卞夫人这时若被震慑住,让甄柔走出侯府大门,她这二十多年来树立的威信,让世人忘记她曾乃一名卑贱的倡姬,都将受到莫大的影响。
然而,若真硬抗硬,万一甄柔口中的侍卫真大张旗鼓地来侯府寻人,可谓两败俱伤,卞夫人也同样不好下台,毕竟一个被儿妇逼成这样的姑氏,可见无能也无权,如何被眼高于顶的洛阳贵妇们看得上?在府中又当怎样服众?
看来甄柔也是一个极会隐藏的。
她们也真是让甄柔这些年的温和表象所蒙蔽,甄柔这人分明就不是一个善茬。
本来是自己大错难弥补,转眼却将卞夫人也弄的进退维谷。
蓦然地,众人看着不卑不亢立在堂上的甄柔,仿佛隐约看到那位从未见过、却被君侯引为身平最恨之人甄公的影子。
当初一句怒骂“曹贼”的话,逼得君侯十多年一直广受诟病,并为这等声名所累,不受天下士子所见待,使招揽人才之路难上加难。君侯为挽回自己这等名声,这些年可谓下足了功夫,几次被封异姓王,都因刘氏皇族祖制异姓不得封王而推辞,生恐这“曹贼”恶名更为显著。
这甄女对卞夫人的争锋,当真还颇有几分当年甄公对君侯的牵制之能。
众人看向甄柔的目光,渐渐从对其不知所谓的嘲弄变得郑重起来。
卞夫人却只是目光阴冷的盯着甄柔,十年如一日的柔慈端庄面容有了明显可见的裂痕。眼看真实情绪再隐忍不住地要露出来,她骤然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之所以落到现在的境地,就是因为曹劲的地位越发巩固,她太着急了,所以不能再急了。
渐渐地,卞夫人脸上的神色开始趋于平缓。
依旧一身红衣醒目的曹金珠,她一见自己的母亲卞夫人神色有变,就知卞夫人有退缩之意,可现在是能退缩的时候么?
卞夫人一旦退缩,沦为笑柄的不止有卞夫人,还有自己!
她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正是待嫁的好韶华,而她的未来就在洛阳,她岂能让母亲连带自己一起在未来夫家眼下沦为笑柄?尤其凭借曹家现在的权势,她必然所嫁非凡,可她母族已是人人皆知的倡门,现在万不能再有污点了!
心念之下,曹金珠当机立断,即刻起身,大义凛然道:“世子夫人,你目无尊长,威胁姑氏。我身为夫人之女,断不能容忍!现在侍女不敢动你,我只有代母亲动手!得罪!”说时就已向立在门口内侧的甄柔而去。
卞夫人未料自己才冷静下来,自己的爱女就冲动下手,她忙睁眼,急切喊道:“金珠!”
一声未落,不及多言,李玉莲也猛地起身。
她与曹金珠同样的心思,都不能任卞夫人在这场对峙中退让,否则她的丈夫曹勤更难在曹劲控制的新朝廷立足,连她娘家的声望都会受损,于是立即打断卞夫人阻止的话,支援夫妹曹金珠道:“我身为儿妇,亦是世子夫人的嫂嫂,自也不能任世子夫人如此冲撞夫人!”一边说一边也向甄柔走过去,“大妹妹,我与你一起动手。”
卞夫人看得一急,忙叫住手,见不听,又搬出其他话劝道:“成何体统!又不是乡野村姑,哪有尔等动手的!”
平时来往不多的姑嫂两人,这一刻出奇的想法一致,对于卞夫人的话置若罔闻,只想压着甄柔跪下。
她们俩对视一眼,就默契地一左一右像甄柔钳制而去。
这对姑嫂都是将门出身,自幼舞枪弄棒,虽是养尊处优,其手脚也非寻常女子可比,甄柔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抵挡?
转眼间,甄柔的肩膀和手臂就被姑嫂两个一人一边的按住。
练过拳脚的人,是学过人体筋骨脉络的,姑嫂一按住甄柔,就往甄柔筋脉穴位处最疼的地方按,甫一触及,就疼得甄柔要忍不住痛呼出声,好在及时咬住牙关,方没呼出声来。
甄柔咬着牙,忍着痛,心绪快速转动。
看来今日亏是吃定了。
来之前,她与阿玉说过,今日晨省必然会有人找些话说,到时她会直接告辞离开。也就是将回去得很早,阿玉若迟迟见不到她人回去,必会派人打听,到时知道她的情况,定会让卫原带人来解围。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务之急,应是先保全自己,继续震慑一众侍女,不能让这些侍女看到曹金珠和李玉莲这对姑嫂动手后,也纷纷有了向她动手的勇气。
甄柔一念至此,正要忍着疼喝止这对姑嫂,让自己不用到跪下的地步,却还未出声,只听一个震怒又错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还不住手!”
中气十足,语声透着威严。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正是侯府主人曹郑。
可君侯这时不是该在上朝么?
怎么会出现在后宅?
所有人都是一愣。
姑嫂两人更觉得不会是曹郑,心中却已然又虚又怕。
她们心里十分清楚,现在亲自动手的行为简直不可取,她们也没想过亲自动手,不过是为了给被甄柔震慑住的一众侍女勇气。
只想压住甄柔,连把甄柔按跪下的打算都没,就准备交给四周的侍女,让她们押住甄柔跪下。
这下一瞬就要交给侍女们了,怎会这么巧曹郑就来了?
姑嫂两人难以置信间,不敢也不愿相信间,就微微一愣,按着甄柔的肩膀手臂愣在当地。
“没听见么!?”曹郑见人还不动,他再次震怒,“还不住手!”
声音入耳,还不及反应,姑嫂两人只见卞夫人神色倏然大变,声音拔高:“君侯,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