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黄道吉日
刚刚结束郭宝昌导演的30集电视连续剧《日落紫禁城》工作的斯琴高娲过的并不如电视角色般权柄滔天,她摊上事了。与她而言,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人民网上最近忽然传上一则简讯被各大报纸转载报道,指因帮斯琴高娲向香港名经纪人兼导演文隽追讨《阳光灿烂的日子》28万港元片酬,两追债人被控非法禁锢和殴打充当中间人的导演。
她自己也是看的简报后才知道的,完全是殃及池鱼。
作为中国为数不多的老一辈艺术家们,那都是十分爱惜羽毛的真正艺术家。既然“摊上事了”自然要赶紧澄清,急匆匆找了媒体解释一通:“基本上,我和对方一年多没见面了,彼此连电话都没通过,发生了这件事,我心里都觉得好难过,也感到很遗憾……”
解释清楚之后,总算脱身。可最郁闷的是,她至今一分钱都没有收到过,还惹了一身骚,晦气。寻思着最近也没什么工作,是不是该回瑞士休息一段。
“叮铃铃~~”
电话铃忽然响起,是经纪人打来的,“斯琴高娲老师,我这里接到一个电影剧本,人家想请你演女主角。”
斯琴高娲揉了揉眉心,问道:“剧本你看过了吗,有空就递给我吧。导演是谁呀,哪家公司的电影?”
“一个刚创立的山与海工作室。导演是个小伙子看起来才十七八岁,也许更大一点,听说是南加大导演系毕业,以前没听说过。”
她顿时一愣,“十七八岁就南加大导演系毕业?这不是胡闹吗。好了小高,我最近打算回瑞士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剧本就帮我推了吧。”
挂了电话,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几天后一个中午,她习惯性提着菜篓子到附近菜场去买了几个小菜回来,一路上哼着小曲跟附近每一个她认出和认出她的人打招呼。远远看去,这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婶,毫无明星架子。
只是她完全弄不懂不远处那个始终盯着她看,显得很不礼貌的年轻人,到底是为何而来?
影迷?
冷静的眼神看起来完全不像。
熟人?
她确定自己根本从未见过这张脸。
莫非想抢劫?
在京师干不下去的年轻人,铤而走险,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斯琴高娲在悄悄揣测开心的身份,开心却是直勾勾的看人家:从柔美大气的玉贞到粗俗泼辣的虎妞;从苦命悲情的香二嫂到幽默诙谐的姨妈;从底层小人物的党员二楞妈到威居朝堂的女皇武则天;从雍容大气的大宅门**奶到兰州农村的西北老娘;她亦洋亦土、亦美亦丑、亦俗亦雅……
她年纪越大,在影视圈独有的一亩三分地里头,地位却愈发的无法取代。
“斯琴高娲老师,能和你聊一会吗?”开心高声叫道,语气中带着冷静。
“你是?”斯琴高娲带着谨慎问道。
“我叫开心,是山与海影视动画工作室的老板,也是一位电影导演,目前正筹备着公司的第一部电影。”开心微笑着伸出手去,很正式的与摸不着头脑的斯琴高娲握了握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送上,“这是我的名片。”
斯琴高娲疑惑的接过名片,印刷的挺漂亮,有山有水还有一只看起来怪怪的熊猫,“山与海影视动画工作室总裁,开心。”
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上,斯琴高娲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此时的她虽然还带着些许狐疑,对这个明明年龄还没有自己儿子大却自称电影公司老板的小伙子并不是太相信,也还是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您好……开老板。”
开心嘴角上翘,浓浓的眉毛往下微弯,露出一副少年人的羞涩笑容,让人看了立刻就心生好感。他很懂得利用自身“萌”的优势,尽管这词现在还没流行。
“叫我小小开就好了。您可能没听说过‘山与海工作室’的名字,它是今年夏天才新注册的。我是经中戏毛教授的推荐,才联系到的您,之前也与您的经纪人联系过,却被拒绝。所以才自己找上门来,希望我能有机会和您聊一聊我的电影?”
“毛教授,中戏的毛老头?!怎么不早说呀。”斯琴高娲这才想起那通电话,原来是正主找上门来。才彻底醒悟是自己误会别人了,带着歉意,语气也热情了许多,道:“真是太客气了,还劳烦开总自己跑过来。”
毛老头哪会专门搭中间梁为他介绍演员?他们顶多只是聊了许多国内影视圈的事情罢了,谈不上推荐、引荐。开心在圈子里头却只有这一层稍微搭边的关系,现在不用过期作废,所以他毫不嫌弃的扯上虎皮。笑呵呵道:“斯琴高娲老师,您还是叫我小小开吧。‘开总’什么的就丢到火星上去吧,可生受不起。”
“瞧你说的,那就叫小开了……”
“那也不成,还是小小开吧。小开是家父的匪号,老开是叫我爷爷,我可不敢抢。”
“哟,你这一家子匪号都够特别的呀。请进屋里头聊吧。”
进入屋内落座,开心就从背包里取出一本剧本放在茶几上,然后不慌不忙端着茶杯品尝一口。一大一小唠起嗑来就忘了正事,开心有意讨好,半晌后已经亲昵的喊着阿姨了。
拉上了关系,也就意味着事情成了一半。
“实话实说,斯琴高娲阿姨。这个角色,我估计全国也没人比您更合适。这部电影,我们计划安排在明年柏林电影节上参展,所以时间上有点紧张。也许这个角色能帮您再次问鼎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银熊奖。”
斯琴高娲毕竟是过来人,怎么会被一个小年轻几句话就哄得找不着北,“可是我瞅着这角色怎么不像好人,对小孩子都能这么冷血。”
开心晕乎乎,哪里不像好人了?也只能耐心解释:“这是一部公路题材电影,讲的是心路历程。女主角与小男孩一路寻找父亲的经历,也是心灵蜕变的历程。是在帮助别人,也是在拯救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尤其是一个孤寡的女人,她的人生中只有另外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作伴,您认为她的道德天生就高尚到人民模范的地步吗?”
开心语气一成不变,没有太期待也没有焦躁,沉稳有序得继续道,“这才是符合现实实际的事情,人们更愿意在自己富裕之后再去帮助他人。您觉得是这个理吗?”
听他如此解释,斯琴高娲也微微思索着,但不得不承认,她被开心说服了。
“很新鲜的故事思路,跟以往的艺术片不太一样。我愿意演这个角色。”
开心站起来笑道:“欢迎您的加入,希望这部电影能成为中国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相信我们能够办到。”斯琴高娲呵呵笑着,“我可没那么大的宏愿,只有演好这个角色才是我要干的。其他什么的,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去做吧。”
搞定了问题最大女主角,开心理应高兴,可表情却忽然扭捏了起来,“斯琴高娲阿姨,那个……”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既然我已经答应接下这个角色,就是同一个剧组的,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开心继续一脸便秘模样,喏喏道:“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小制片公司,电影预算也有限。关于片酬,您看……”
“你这个小滑头,感情在这等着我了。”斯琴高娲失笑,道:“折半吧,就当是支持年轻导演的电影事业。”
斯琴高娲如今的片酬在三十万左右,一开口就折半,等于省去十五万预算,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放得下的。她如此落落大方,反而让开心不好意思起来,但钱已落袋,他是怎也不会再涨回去的。
只剩下男主角了,剧组几人现在是满京师里寻找男主角,在所有小学里都放出消息,以上万的高片酬吸引家长。
拍电影本就是件洋气的事儿,何况还能赚上万的片酬,谁家不心动。不少家长都把自己的孩子打扮一番,来凑凑热闹。一周时间过去,他们看过的7岁到10岁间的小男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
小男孩叫小康,今年九岁,稍微有点大。但营养不良,看起来跟七岁没多大区别。父母都是来京师打工的瓦工,可能是关心比较少了,养成了孩子一脸冷漠的倔强性格。却是早熟,至少不会说什么都不懂,这也是最理想的角色。
“老板,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择吉日开机了。”
张正武看着满满一页的筹备列表,现在都被一个个红色的对勾画满,提醒开心。
白小雅也感叹不已,“真是不容易呀,我头一次知道原来筹备一部电影会这么累的。不过总算完成了,好有成就感。”
开心也是满满的成就感,可他作为顶梁柱,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松懈,“一部电影开机才只是开始,以后还会面临更多的东西。大家都不要放松,我们要一鼓作气拿下它。小白,你再做最后的确认和协调。老张,你明天把剧组所有人都请到大栅栏开心茶楼一起吃顿饭,后天正好是黄道吉日,我们早上八点在南-京中央门车站准时开机。”
“好嘞。”
第十七章:拉开大幕
“开心茶楼”今儿个算是头一回不开门也热热闹闹,剧组主要演员也就十来人,但杂七杂八的剧务人员加起来也有三十多个了。尽管此前开讨论会好几回,许多人也还是第一回见,今儿特地请到自家店里认识认识。
在中国要想与人快速搞好人际关系,酒席上话家常也算是捷径了。
那些个录音、灯光、道具组的,哪一个不是在圈子里头成精的人物,看到一个毛头小伙子也学人家拍电影,第一印象就是不信任。可耐不住人家是大金主啊,还好吃好喝的将你伺候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两样全占了,还是乖乖干活吧。
酒席间,开老爷子还亲自出来招呼,站在场中双手四方作揖,中气十足道:“各位都是影视界的翘楚,就我一个外行。这是我孙子小小开学业归来后的第一部电影,为此还筹备了好几个月才敢开机。每天看着他早五晚九的忙活,我也不懂那些玩意儿……说实话,家里就剩我们爷俩了,他从小就懂事,可作为爷爷是看不过他吃苦的,如今总算是要开拍了。年轻人难免气盛,如果日后工作中有什么言语得罪的地方,还望诸位看在这顿宴席的份上多担待。我给诸位鞠一躬,祝大家顺利杀青。”
老爷子一大把岁数,这一躬鞠下去谁受的了啊。
几个熟络的赶紧大呼“不敢当”,连场中资格最高点的明星斯琴高娲也赶紧站出来扶着老人。她也是头一回听说,原来开心这小伙子还是个孤儿,原本以为是哪家的富公子呢,感情是爷俩相依为命,心里也多生出几分佩服,拉着老爷子坐下道:“老爷子您放心,大家都是专业从事这一行的,干一行爱一行的担当还是有的。哪怕不本着行业里的敬业态度,就冲您今天这一通嘱咐,也没人敢开小差。您别再鞠躬了,再鞠大家都受不起。把您累着,导演还不给大家穿小鞋呀。”
她接的有趣,也逗得大家伙直乐。
老爷子豪气,为了孙子事业的第一部电影,也算是豁出去了,“大家伙敞开了吃,喜欢吃什么就自个儿点单,厨房里大厨今天全天候等着呢。日后有想再来我这茶楼的,都给您半价折扣。”
“好——”
一帮人扯着嗓子起哄,有折扣谁不高兴。
“开心茶楼”品味不差,原汁原味的民国风,在京师有名的大栅栏里也是出了名的,这些个老京漂谁不耳闻一二,没想却是导演家的产业。现在拍部电影,还能拿到一张长期折扣券,日后带朋友来吃饭,别人不打折他们打五折那也是面子呀。
于是,这一顿开机前的酒宴,算是宾主尽欢了。
所有演员中,除了斯琴高娲是明星之外,还有饰演她的老闺蜜角色的知名女演员奚美娟,她在电影中戏份颇多。两人都是老演员,彼此也相熟,相处起来自然更加和谐。刘叶在两个老资格面前,只剩下端茶倒水的份,坐哪都不安呢。
“小小开,男主角的小演员今天来了吗,我得去提前见见他。”斯琴高娲在这古色古香的茶楼里吃的开心,招呼过来开心,就开始寻思着电影的事,要提前跟男主角处好关系。
“还是别见了。”开心却没同意,“我是特地把你们分开坐的。”
“咦,这是为什么呀?”一旁的奚美娟疑惑道。
开心解释道:“你们回忆一下,故事的前阶段,小孩子对女主角的态度是什么样的?陌生、怀疑、冷漠、不信任……毕竟是小孩子,如果现在就跟您熟稔了,我怕真正拍起来他会很难进入那个状态。斯琴高娲阿姨,您也别着急见,咱们在拍摄中慢慢从陌生变为熟悉,这样拍出来效果更真实,对小演员也有帮助。他与您对戏最多,恐怕到时候还要你带一带。”
斯琴高娲若有所思,没想到他还想的这么多,倒也爽快,摆手道:“那就不提前见面了,我就当一回冷脸吧。”
开心点头道:“对了,叫您二位多带一些居家便服都带了吧,如果没带,我们这边还得再做些准备。”
“都有带,你放心吧。”
刘叶忽然道:“导演,我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能不能跟着学习学习。有什么活,你也尽管使唤我。”
开心笑道:“还有自荐当苦力的,你就跟着斯琴高娲老师身边吧,她们有什么需求,你照办就好,一定要把两位老师伺候好,能办到吗?”
刘叶自然是满口子应诺,他要的就是这个。能跟在这样等级的演员身边学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可比学校里强多了。
开心还有事,也不多留,道:“那几位就自己照顾自己,宴席过后就有人送你们去南-京,我这边还有点事,不能陪你们了。”
斯琴高娲摆手道:“你去忙吧,留谁也不敢留你。别管我们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明星,有小叶子在就够了。”
……
“女主角阿朵是在南-京中央门汽车站为不识字的人写信,写一封信收一块钱,如果需要代寄,就再加一元。这一天,丽娜带着她九岁的儿子天天来到这里,因为天天一直很想见他素未谋面的爸爸。”
“阿朵和邻居阿琳以念白天写的信取乐,她们认为重要的信就寄,其他的信则统统扔掉,如果两人意见不同,就把信收进抽屉改天再决定,天天给父亲的信就在其中。第二天,丽娜与天天又来到中央门车站,口述了第二封信给天天的父亲,但一出车站,丽娜就发生车祸身亡……母性的驱使下,阿朵最终答应带天天到陌生的城市去找爸爸,沿途的风景越来越陌生,两人却变得越来越亲近。”
——这便是《中央车站》大概的故事简介,角色也并不会有多么讨喜:
一个满脸皱纹、肥胖的身躯,冷漠和伪装出和善的狡诈粗鄙的老女人。
小孩子也是早熟,瞳孔里尽是惹人厌的怀疑。回想起童年的时光时你一定会喜欢那个时候的你,连泪流满面也不惹人疼惜。
这是个世界充斥着**和狐疑的气味。无人可信无人可依赖,恶与恶之间就如此散开。但任何黑暗中都依然会有人性的闪光点将你推向温柔。
对于自己第一部电影,开心已经拿出全部的精力执好导筒,毕竟机会来之不易,第一部电影如果拍不好,在市场决定一切的情况下,他一个新人,自己开公司负担重,可没那么多机会去鼓捣第二次、第三次执掌导筒的机会了。
斯琴高娲和奚美娟两个老戏骨的加盟解决了开心的一个大难题,剩下的一些龙套角色哪怕没有演技,也能在他们的带动下,进入状态。
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时间已经是1997年的9月10号教师节,“中央车站”的开机仪式便定在这一天。
香港的开机仪式是必定要拜神的,明星可以等,拜神不能等。这已经算是一个俗称的规矩了,老一辈的香港电影人认为电影的拍摄,有时候会惊动牛马蛇神,所以要拜神求个平安,也算是一种心里安慰吧。
以前内地开机是不讲究这个的,只是这些年港资进入内地的多了起来,一些地方似乎也开始流行起来,主要还是看投资方或者导演意愿。
不过“中央车站”的开拍却是悄无声息,连串炮仗都没放,生恐引起太大动静。
饶是如此,清晨的老汽车站里,依然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老百姓一听拍电影,“哟,多新鲜呢”,还不赶快过来瞧一瞧。
在这里拍摄,可是给了车站五千块钱的,只有三天拍摄时间,超过了还得加钱。这汽车站还是第一回有人过来拍电影,领导们觉得挺是个事,还特地派了保安过来维持秩序。
为了不耽误拍摄,开心也顾不得开支了,大手一挥开始雇佣一批庞大的群演。连车站几个保安,都成了免费演员。
人一多,事情就多。
张正武正拿着大喇叭不停跟这群看热闹的群演喊着,“都记住咯,不要看镜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表情要自然一点,就跟你们平时一个样……”嗓子都喊哑了,才总算有点模样。但依旧令人难堪,瞧这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打鬼子呢。这模样,自然不好拍进去,开心与赵小鼎一商量,决定用快进镜头来表现车站的人来人往。
快进镜头自然看不清脸面的,他们士气再高昂也是白费蜡,只有那不起眼的角落里,才是摄影机主要照顾的地方。
斯琴高娲一身朴素打扮,脸上不见任何妆容,搬张小板凳一张小桌子,就在车站一边卖小吃的角落坐下。旁边竖一牌子,“代写信”。
代人写信这种职业,并非只有巴西才有,只要有文盲存在的地方就都不会缺少。
开心特地打听过,在一些偏远地区,文化覆盖率不高的地方,依然还存在着这种职业。他们往往是蹲在邮政所门口代人写信。他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好像是南-充市是一个叫何生华的老人,已经六七十岁了。从上个世纪80年代起,他开始在邮政所门口代人写信,如今近30年过去了,老人依然风雨无阻,从早上7点钟工作到下午5点半。
老人解放前念过高中,是村里少有的“秀才”。刚开始从事这份职业时,由于当时的通讯工具欠发达,书信是重要的通讯方式,再加上当时的文化普及率远没有现在高,老人的“生意”就异常“火爆”,每天代人写10多封信是常有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何大爷这份谋生的职业开始变得萧条,现在几乎很少有人请他代为写信,倒是时常有人请他代写合同、协议和报告、申请等。何大爷收费很低,一般一篇文章收费2元钱,这样下来,他每月的收入差不多200多元,加上享受的低保,何大爷非常知足。
只随着社会快速的信息化,这份职业也随着众多其他职业一起,淹没在滚滚历史洪流之中。
开心拿着自己打印的“中央车站”分镜头剧本,跟摄影师赵小鼎讲解着待会儿第一组镜头要怎么拍,斯琴高娲几个主要演员坐在一旁,她手里拿着一份剧本正在加紧的背台词。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赵哥!”
“明白了!”
很快跟任务最重的摄影师赵小鼎讲解完第一幕中的注意事项,开心起了身。
“老张,准备好了吗?”朝那边满头大汗的张正武喊道。
“没问题,大家伙心气高昂,就等着开机呢!”
看着摄影师、演员各就各位,等待着他发号施令,开心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这是一个新生,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跨入了另外一个人生之中。上辈子喜欢看电影可隔行如隔山,他只是个地道的影迷。到这辈子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跑去美国留学学拍电影,再到升起幻想,想着有一天自己的电影能在大银幕上闪闪发光,努力学习四年没有开小差……到现在,他终于迈出了这崭新人生的第一步。
此刻已经站在了摄影机的后面,掌控着一切,只要把电影拍好,他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未来的一切,都将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清场!”
“准备开拍!”
还在忙活的道具组们纷纷收拾东西推出摄影机范围,演员也收拾心情,等待着打板的一刻。
“action!”
一声大喊,拉开一面崭新的人生大幕。
第十八章:教你当导演
拍戏该怎么拍?
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拿这个问题问国内导演,恐怕就会得到这个答案,但更多的还是“复杂”“挠头”“去死”“逗人玩讷”。
在开心看来,拍摄的流程问题就是最简单的,“一开始,然后,再然后……”甚至可以去参考小学劳动课本《如何折纸鹤》。
就像折纸鹤一样,虽然简单,却也有多道折叠过程。
从最开始的准备到第一个镜头喊“action”并非一蹴而就,这其中需要经历多重步骤。
“中央车站”第一组镜头,就是中年的阿朵在中央门汽车站里替来来往往的人写书信,背后是一群群来来往往的行人,永远都是急匆匆各行各事。镜头前,却有一个个客人坐下,用丰富的表情或开心、或沮丧、或伤心、或憎恨的说着自己的话。
斯琴高娲饰演的阿朵就是那个记录者,手中的圆珠笔不断写字,机械的写字,一成不变……
就这一小段内容,短短的几分钟戏份,也是充满着故事的。
开心明白自己的优、劣势所在,不管理论知识多么丰富,对初次执掌导筒的菜鸟导演而言,是没有机会能亲自感悟消化多少经验的。
所以开心坚决按照程序来,不搞特殊化,在学会跑之前得先学会走路。
也许会和你想的不一样,最开始的步骤不是布置、不是打灯,而是走戏。这是导演和演员的工作。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应该在现场,熟悉这个片段的剧情,熟悉每一句台词。这样,摄影才能抓到更好的角度,录音才知道话筒在哪里才能跟着演员,不漏掉每一句话。
其次,码位。
初次演戏的演员,在开机后会不知道该怎么走动,怎么去面对镜头,开心必须教会他们这些。大概在演员走了两次之后,表演的方式固定了,他再调整一些细节。然后就需要由场工或者摄影助理开始贴地标,也就是通常说的码位置。
码的具体位置,是演员表演开始,结束,和中间停顿的各个点。具体方法是用大力胶贴在演员站着位置的两脚之间。这样做的好处,第一是帮助演员控制节奏,第二是协助演员做到不同次的表演基本相同,方便不同机位剪辑;第三是摄影组跟焦(跟焦是什么,不解释)。
也许经验丰富的演员不需要这个,可在这部电影里,这种笨拙的方法是再合适不过。
第三步,定构图走起。
现在越来越多的故事片已经不画分镜头剧本了(好吧,是除了广告都不画了),这时候就是摄影指导发功的时候——当然了,摄影指导要么请好的,再请不来大师之前,开心觉得还是自己兼任比较放心。
早早定下构图,灯光师才能打光,道具组才能布置场景,因为他们看到的影像,是监视器里看到的那种经过摄影机加工的图像,和人眼不一样。
按图索骥。
如果是运动镜头,则定构图需要定两次,即起幅和落幅度。
任何在定构图之前要灯光组打光的摄影都是耍流氓:“给你打,给你打,打好了穿帮怎么办,你负责呀?重新给你挪吗,你谁呀你?”笨重的灯光、录音设备,零碎的都能装了一大车厢。这玩意儿体力不好的,还真玩不起来。如果没有合适的配合,就会愈发显得场面混乱。
在香港,灯光师有“灯爷”之称,有句行话叫“得罪谁也别得罪灯爷”,万一他打光的时候给你暗淡一点,到时候成片黑乎乎一片,绝对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其重要地位不言而喻。但开心觉得,这也跟香港绝大多数电影没有规范化的提前构图有关,在那个追求效率的年代,连剧本都是现写,如何能让灯光师好好工作呢。
而在这个时候,演员就可以休息了,取而代之的应该是光替。
这不是只有拍摄明星时候需要注意的,不管多小的剧组,这时候都不应该让演员站在画面中作为打光的参考,因为演员的情绪很容易被身边大呼小叫忙来忙去的灯光师傅们影响,而且长时间站立,演员会麻木,不利于表演。长时间被灯光烤,会有些呆滞,也会不停要补妆。
光替,就是身高和演员差不多,身材类似,穿着同样颜色衣服(不同也行,但是别差太多)的,随便啥人……
搞清楚了构图意思之后,才是打光和布景的阶段。
打光之前,灯光师应该是一直站在监视器前面的,根据摄影师定好的画面,开始进行光线造型。
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活,要注意的是,灯光师一定要兼顾到这个镜头里所有可能涵盖的演员调度,走动、表演,防止不接戏;在故事片拍摄中,一定遵循同一内容从全景到特写的拍法;在拍摄同一场景时,如单机拍摄正反打,一定要先把一个光位下所有的机位拍完。否则即便记再准确,都很难在补拍同一位置上的镜头时做到灯光完全一致不穿帮;主光方向,光比,一定要固定,要测量好并且记录数据,防止穿帮……
其次摆放细节道具,也是需要开心或者摄影师赵小鼎去亲自去指挥的。某些细小的道具,如《盗梦空间》中的陀螺,往往都是镜头语言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导演要摆放进去,是为了叙事服务的。而摄影师要放的,则是为了画面好看的。
一个合格的道具师,在放好之后都会迅速用照相机拍下照片,包括这个东西,拜访的角度,和周围道具的关系,其目的,还是为了接戏、不穿帮。
这个也完成无误,才轮到演员调整化妆、服装。
这里说的调整,可不只是换一套衣服,而是演员脸上有没有反光的点?需要不需要补粉?演员的衣服上有没有多余的脏东西,需要不需要粘下线头等等。
演员也ok了,好,导演举起导筒喊:“录音话筒员就位!”
这个需要强劲臂力的职业开始上场了。而专业话筒员,在走戏的时候也应该跟在现场,先试试录一个样。让录音师知道每句话的轻重,每个细节,哪里要避免,哪里要录清楚。
这个时候就是正式上位啦~如果是运动镜头,还要和摄影师沟通下,最好大家一起走一下,看看运动过程中有没有穿帮。
大喇叭继续喊话:“各部门的最后检查!”
灯光组看看这个演员够不够美。
道具组检查下有没有东西没摆好。
摄影组最后检查有没有穿帮。
“……现场所有人固定不要动。”
现场所有人,无关的人能离开现场最好离开,到监视器前面才能看到结果。不能离开的,迅速站定,最好蹲下,免得挡光,或者影子移动造成穿帮。
开心迅速下令:“摄影开机(rollcamera)!”
操作机器的赵小鼎脑袋缩在摄像机镜筒后面,头也不抬,回喊:“开机(rolling)!”
“……声音开机(rollsound)!”
场记小伙儿开始举着板子对在摄影机前面,报场号、镜号、次数、打板:“第一场,一镜头,第一次……”
这才轮到那一声激动人心的“action!”
“哐~!”
——正式开拍。
不同的职务喊不同的话:录音开机录音师喊:开机(rollsound/soundspeed/rolling),摄像机开机摄像指导喊:开机(camerarolling)导演喊:开始(action)。
拍摄完第一个镜头之后,还需要回放。
以上的全部流程,都需要经过三次配合,起幅,落幅,和运动过程。
开心坚持程序走,是有他的道理的。
他一直认为,中国的剧组之所以会有工作上的摩擦,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没按照这个流程走。其实少了任何一个步奏,都会造成其他部门的慌乱。
一个镜头拍摄没有效率,总是存在纰漏,才是拍的慢的原因,细节做好浪费的那些时间,根本就不算浪费。
(抱歉:小区停了一天电,晚上才来电。热昏头了,这一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更新来的这么晚,实在抱歉!今天多更点吧~!)
第十九章:现在进行时
“停~!”
开机没多久,开心就被迫喊了第一次暂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是导演,他是老板,是剧组的灵魂,但也是一个新人。如果他的掌控能力不足,让人看出他只是一个习惯嘴上跑火车的绣花枕头,那么此前辛苦搭建起来的拍摄秩序,也会瞬间出现各种纠绊。
斯琴高娲也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小导演,面露疑惑,“导演,哪里不对了?”在剧组工作时候,她是很维护小导演的颜面,从不直呼小小开的这个诨号。
开心和颜悦色道:“是表情不太对呢阿姨,你的笑容太善良了。”表情却很认真。
“善良?”斯琴高娲习惯性推了推眼镜。
她本就有戴眼镜的习惯,正好电影中角色同样如此,演起来没有丝毫违和感。尽管平时为人很和善,可演了这么多年戏,总会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摇头道:“我不太理解。这是个帮人写信的职业,对顾客总不能冷着脸吧。”
“阿姨,你想要听我讲个故事吗?”开心耐心的解释着。
“你说,我听着。”
其他工作人员或漫不经心的守在岗位上、或眼睛直勾勾看着导演,有表面恭敬心里不屑的,有纯粹工作无思无想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都在看他如何发挥。
开心却浑然不觉,自顾自道:“你知道我们学拍电影的都有一堂观察课,被要求要在闹市区观察有意思的行人,然后写一大堆自己臆想的观察日记,我也有观察人的习惯……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天,我还在读书,暑假和同学到拉斯维加斯去玩。有一次,我们在赌场外的大厅等人,大门里出来了一个女人,年龄大概有五十多岁,一副皮包骨头的身架却穿了一身妖艳的红,她手里夹着烟,旁若无人的从我们的面前走过,样子又老又丑陋,脸上的状容极浓。我这个年龄,去了拉斯维加斯,应该看身材火辣的美女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浑身却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仿佛从一部电影中走出来的一个故事。使得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后来,我们在旁边的酒吧里又遇到她,这次却是同一个同样老且丑的男人在一起。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的抽着烟,那男人也是一幅老浪荡子的模样。我是个学拍电影的人,于是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我很想知道这样一个女人背后的故事是什么,会拥有那样的眼神。我的同学也注意到她,于是就对我说,‘看那边那个女人,一定是个常年没有男伴的老妓-女。’”
“你演的这个角色名字虽然叫阿朵,可她背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真实形象呢?我不知道,也没有编过。但我猜她的过去一定不会好,否则现在不会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在这里摆摊写信。”
斯琴高娲面露思索,“你继续讲,这个人物是从你那次灵感中脱胎出来的?”
“也对,也不对。”
开心的回答却模棱两可,“在我的构想里,候车大厅里第一眼看到阿朵的时候,她是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替人写信,鼻梁上架着一付眼镜,装模作样的让自己显出一幅善良的样子来,以骗取路人的信任,好利用他人的希望,为自己换来一点活命的钱。”
“这是一个真实的社会,我不想去粉饰太平,给人虚假的希望,也不会故作含情脉脉。因为,人哪怕有再多的梦乡,最后还是要面对自己真实的生活。”
“阿朵的顾客都是目不识丁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他们对她眼中偶尔滑过的一丝狡诈丝毫没有洞察,或悲伤或幸福洋溢的在她面前诉说着自己的各种向往……你看他们的眼神该是什么样子,可以有很多,但绝对不是善良。她是个骗子,她想邮寄哪封信就邮寄哪一封,她没有**观念,喜欢拆别人的信来取笑。您懂我的意思吗?”
“只需要一个带着虚假表情的眼神,不需要笑。”
“她坐在那,带着她的过去,而我的这部电影,就是讲述她的未来。”
斯琴高娲有点被他的长篇大论镇住了,这小子好能说,却给她出了一道难题。她演这么多年戏,头一回遇到这么难缠的小家伙。
眼神…
过去的…
真实的生活…”
她默默的想着,就这么坐在那里不动不响。开心没有再开口,整个剧组都安静等着她。刘叶跟她相处一天,也已经感情不错,他知道这是真正的演戏,不是学校里那些作业。兴奋的嘴唇发干,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场中。
半晌斯琴高娲抬头看了开心一眼,平静道:“再试试吧。”
开心也很兴奋,却不能表现出来,他也想被震一下看是什么感觉。
“action!”
重新开拍,一如既往的镜头语言。背后是穿梭不停的模糊人影,闹中唯有一点静,就落在这一方小小的书桌前。变焦就能实现这一现象,可知道什么时候转换焦距最好的,也不会太多。
作为本片摄影师的赵小鼎,虽然才初涉电影拍摄不久,可现在已经表现出一个顶级摄影师的镜头感了。摄影师在剧组中多半是沉默的,他们习惯用镜头来说话,这也是所谓的镜头语言。
一个优秀的摄影师,通常可经由摄影机所拍摄出来的画面看出拍摄者的意图,因为可从它拍摄的主题及画面的变化,去感受拍摄者透过镜头所要表达的内容——“我的镜头会说话”。
一段好的镜头,能读懂出许多意境,这需要导演和摄影师多方沟通和努力。
“叶苏,真恨我这辈子冒遇到过你,给你写信,是你儿子天天整天闹拿他冒办法才写的。”丽娜的扮演者也是天天扮演者小康的母亲,农民工刻苦的痕迹都写在脸上,一事不烦二主,开心觉得这对母子很适合这两个角色,也可以让小康从一开始就放松……在电影中同样饰演一对母子不是很有意思吗。
这个角色镜头并不多,起初她并不想出镜,一个在工地里提灰桶的小工跟拍电影,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
开心给她开了一千块的片酬,她仔细考虑了三分钟,就忐忑的答应了。
现在看来,完全是本色表演,一脸呆滞的念着台词,脸上的表情十足真,这正是开心需要的。尤其是小康还配合的在旁边露出调皮的笑容,镜头对准他,仿佛就是在说:没错,就是我让妈妈这么干的。
丽娜也渐渐放松下来,表情带了些笑容,看起来像是害羞,也似在憧憬:“我说你不负责任,可小孩子还是想见你,他想找个机会跟你见上一面。他想要到去你那住些日子……”
“住些日子?”
斯琴高娲忽然抬起头,已经不能算漂亮的眼神里,不经意间透出冷漠和嫌弃,“似乎是个麻烦活。”
看到这个眼神,监视器后的开心兴奋得直捏起拳头,不愧是人民艺术家,“太棒了。”一边偷师的刘叶看他这副过激反应,都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了,心里腹诽不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嘛。”
“是的,我可以送他去你那儿,还可以见见开开和叶叶……实际上大姐,其实我是想让那个家伙来这里找我,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比我会说,你说我怎么才能让他过来。”丽娜继续说着台词,有农村妇女特有的害羞和不好意思。说出口后,却是一番憧憬的期盼。
斯琴高娲一脸麻木,似乎像是个认真记录的人,眼神里却是不耐。她已经被调皮的天天不停用陀螺敲打她桌面的举动搅的有点烦躁,一把抓住放在一边制止了天天,“我怎么知道怎么才能让他过来!”
“我求你帮帮我吧……”
“我看你还是想好怎么说,再来找我写信吧。”
丽娜依旧一脸憧憬,“说实话,我还是非常想他的。”
“好吧。你是想写的书面一点,就像电影里写的情书那样。”
斯琴高娲随手抓过一张稿纸,敷衍的快速书写,边写边念道:“叶苏,其实我真的非常想你,我希望清晨起来你就坐在我身旁,但愿我们的感情海枯石烂永不变。但愿我们能白头到老……我很快就要到你那去了,爱你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阿娜?好,阿娜。好了,就这样吧。需要我帮你寄信吗?”
“砰砰~~”
天天只是个小孩子,哪里坐得住。又抓起自己的陀螺,在桌子上敲敲打打。
斯琴高娲再次抓起,直接丢到地上。
小孩子立刻用冷漠的眼神看她,其中的厌恶和不信任根本就不需要演。
“两块钱,只写信不负责寄信是一块钱,一共是两块钱。”
丽娜付钱,天天已经捡起了自己的陀螺……监视器后面的开心既兴奋又紧张,“好,该你说台词了,小康,可不要掉链子。”
好在小康虽然调皮了点,却依然记得给他买糖果和很贵冰淇淋的导演叔叔的叮嘱,及时的说出台词,质问道:“妈妈,你怎么知道他会把信寄出去,我看见她根本没把信放进信封里。”
斯琴高娲UU小说忽然一顿,一抬头,从眼镜后面透出心虚的目光看向两人。幸好丽娜训斥了孩子,道:“真没礼貌,她可帮了我们大忙。”
“下一位,再见。”
“停!”
开心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好~”
斯琴高娲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个活还真不轻松啊。”
“阿姨您辛苦了,再接再厉。”开心拍着马屁。
“叔叔,我演的好吗?”小康听到夸奖,也跑过来炫耀,却本能的不去看一旁的斯琴高娲。虽然是演戏,可刚才被丢掉陀螺的一幕,他可没忘呢。对小孩子的这种反应,斯琴高娲也只能苦笑了,现在想想,当初开心不让他们提前交流,估计作用就在这了。
开心对小孩子自然不会吝啬夸奖道:“演的很自然,但不能骄傲,告诉叔叔今天想吃什么就给你送过来,这是剧组特地给你的加餐。”
“我想吃烤鸭……只能一个人吃吗,我想跟我妈一起吃?”
“呵呵,你还是个孝子呢。”开心夸奖道:“没问题,我想你一个人吃不完整只烤鸭。”为了让孩子不会怀疑他也跟戏中只写信不寄信的阿朵一样,开心当着他的面叫来刘叶,“那个谁,中午开饭前去买一只烤鸭过来。”
“我去~你使唤人还真不客气。”刘叶撇嘴嘀咕。“导演,这可得加薪啊,你看我干了多少活。”
“少废话,赏你一块钱跑路费,快去。”开心照着他的屁股抬腿一脚,把这家伙赶走。男配角郁闷了,可谁在乎,男主角高兴就好。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开心的特殊对待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很重要,却也能不失礼貌,对刘叶喊道:“谢谢叔叔。”
刚才还一脸不满的刘叶,面对孩子的笑容,马上舒缓了,“不用谢,小康,好好演,大家都看着你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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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如果是上辈子,开心绝对无法体验到这种感受:当你搂着别人家的女朋友、喝着工业化的饮料、吃着爆米花、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时候,你肯定不会想到,一场不过才九十多分钟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拍摄起来竟然那么麻烦……
值得庆幸的是,他请到了斯琴高娲这样的老戏骨,还有一群没甚名气却不算差且经验丰富工作人员。
“中央车站”的剧情并不算复杂,主要戏份又都是一老一少,老的带小的,这样蛮好,倒可以给他这个导演省很多心。
一幕艰难的戏搞定,之后的工作也愈发纯熟起来。
跟学校里学的不一样,真正执掌导筒,他才发现很多东西光是看是无法学会的。没犯过错,没吃过亏自己亲身体会,都是无法将之转化为自己的经验。比如拍摄“斯琴高娲下班坐车回家”的一幕戏时,有几次剧组一些群众演员因为反复出错,可是他却多花了不少时间反复告诫他们不要看镜头、表情自然、记住好自己的位置,效果都不大。
多次重拍之后反而越拍越烂,越说声音越大,现场就越僵,演员们噤若寒蝉,这很明显的情绪出了问题。这帮群演中有几个戏痞子干脆就是破罐子破摔,有的纯粹是被吓蒙。
他也恼火,恨不得立刻将这批人赶走,重新再召一批过来。
还是在老戏骨斯琴高娲出言点醒下才发现症结所在,并对几个年轻的群众演员给予心理辅导,和颜悦色去解释一通,效果反而比破口大骂好得多。
总算是艰难搞定这一幕之后,剧组的拍摄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这些宝贵的经验可以帮助他以后更有办法来处理一些片场的突发事件,或者是调动演员情绪等等。一个导演的工作,可不是仅仅拍好戏那么简单,不调度好现场大家都不服你,估计你硬着头皮拍完一场戏,也差不多该转行了。
开心两世为人尽管见识不凡,但终究在导演这条路上不过一个粉嫩新人,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并摆正了心态之后,也是抱着一种学习的心态,一边学一边做。
酷暑过去,秋老虎又来。在野外拍戏,那辆有空调的大巴车就成最好的休息场所。一般都被女人和主演占据着,大老爷们的,没那个脸去蹭空调。连导演都没了形象,脸上批一条白毛巾,权当遮阳呢。
得了乖的开心,对讨好斯琴高娲更加上心。
他知道斯琴高娲喜欢吃点水果,特地吩咐买来鸭梨、苹果、蜜饯儿冰镇着,都是给她的加餐。
“你也是有心了!”
斯琴高娲笑道,这大热天里,实在无法拒绝。拿起片好的冰镇鸭梨,嘴里含一片润润嗓子,捧着瓷碗喝了一大口冰甜水,就觉得一股冰凉顺着喉咙直入肠胃,然后滋生出一阵阵清凉,全身无不通透。道:“还有吗,给小康也盛一点,这三伏天拍戏真不是人干的活!”
“您甭操心,那边还有一大桶凉茶呢。水果也肯定不会少了那小家伙。”开心道,“还是先把您伺候好了,就一切都好。要不再来一碗。”
“行,再给来一碗。”斯琴高娲也不客气,感叹道:“想当初,我们那会儿拍戏,哪有这么多讲究。走南闯北的,睡窑洞都干过,可没现在这么娇气。养尊处优惯了,倒是磨出一身不自在,自个儿看着都瘆的慌。”
“可别!”
开心赶紧道:“有您在,剧组能省不少事,也能提醒我少走弯路。”
斯琴高娲自嘲笑道:“没想到我还有这用处。这年头,能像你这么上进又舍得落下脸皮子求教我这老婆子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专业知识肯定你比我强,咱们也就是交流交流经验。”
“诶,没事您多教诲。”开心喜色表现在脸上。
斯琴高娲也是真的在传授经验,私下里每每如是教导他:“不要着急,用心去做事,大家都会看得见。”
“在剧组里,你是最大的那个,谁都得听你的,你不能被其他事左右了想法……”
“一个小小剧组就是一个社会缩影,有无赖耍泼的、有碰瓷闹场的(开心:还有碰瓷的?答:有…),更多的还是好人,踏实干着自己的事。好的有坏的有,这里没有法官,导演就是最大的裁判,你碰到了,你该怎么处理?得想的长远些。打个比方,如果碰到碰瓷的在剧组里泼皮耍赖,打滚赖着不走跟你索要医药费,你该怎么处理?”
开心寻思一下,也许未来还真会碰到这种状况,剧组是最爱惜面子的地方,碰到了肯定不希望见媒体……
“嘿~!”
他忽然一拍膝盖,唱腔一起,喊了个喏,唱道:“反了反了!哇呀呀呀呀呀……京师地面,天子脚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容这等魑魅魍魉横行搅扰!来人讷,来人讷,还不着人给我轰出去!”
“呵呵呵呵……”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你这曲子唱的可真俊呢,不拍戏,去唱曲也饿不着。”
……
开心也在揣摩,数日过去也不是毫无收获:
一次剧组放饭,他端着自己的饭盒蹲在一角扒拉着米饭,脑子里还思索着下午的戏该从哪入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议论纷纷,好像还有自己的名字。他颇为好奇,侧过耳朵,细细聆听。
“这个小海龟还有几分行当,拍起来似模似样,挺像那么回事?”
“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你以为随便弄个剧组拍电影就能赚钱,要是那样,老子早改行做导演了。”
“我偷看了导演的盒饭,倒是个一视同仁的主儿,跟我们的盒饭一个样。除了小演员和斯琴高娲有特例加餐,比其余人的盒饭营养比较丰富,其他所有人基本都不差。这种老板倒没有年轻气盛的高傲,跟着他做也挺舒服。”
“呸,也许是装装样子,等过几天上了高速路,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你再看看他能不能吃得上苦。”
一个群头走过来训斥几声,“都闭上嘴吧,一个个不想干了是吧,有的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少说多做,愣是废话多!”
……
开心听的挺有意思,原来他的形象是这样的。也不去理会,只是吃起这干巴巴的盒饭,倒多品出些味道来。
导演之于剧组,就如同统帅和一只军队。如果导演没威望的话,那情况是非常糟糕的,拍摄质量和进度都会下降。开心一开始顶多是用金钱,将这些人圈起来,而眼下则是慢慢从本事上让人信服。
随着剧组进度提升,属于导演特有的权威,也渐渐开始凝聚。
他待人真诚,别人也不会给你甩脸子,工作自然更加顺利。
……
第二十一章:马走日、象走田
拍摄在持续,剧情也在持续推进。
母亲去世后,天天才算正式独立出场。并没有许多电影中孩子们一贯拥有的那种澄澈和温柔的大眼睛和讨人喜欢的纯真笑容,却有着令人不舒服的早熟与怀疑的眼神,以及在下层成长起来的孩子特有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斯琴高娲与小康对视着,情不自禁的看了他好几眼,他也看她,他的眼睛在说,“我讨厌你。”
而她的眼睛则在说,“我也是。”
这就是这部电影中一老一小两个主人公的第一次单独相遇,老人并不慈祥,孩子也并不可爱,在熙熙攘攘的南-京中央门汽车站,四周的空气干燥闷热,各种麻木、规律、小偷与挣扎混和在勃勃生机之中,在明亮得照得透墙壁的阳光里,灿烂得象一场梦。
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被命运安排着走到了一起,一个故事的开始,即使是没有善的原因,还可以因为恶。
天天母亲在车祸中的突然死亡,并不能够成为他可以赖上阿朵的理由,她只是帮他妈妈写了一封信而已,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点联系就背负起这么大一个责任,更何况,她本来也是想骗他妈妈的钱,就像骗其它人的钱一样。
换做现实中,也许存在那样会无私照顾小孩子的好心人,可大部分都会置之不理,生怕麻烦缠身。
这种表现,才更加符合普通人的实际。
天天从未见过父亲,但是在小孩子眼里,自己的父亲肯定无比高大。他总会以无比骄傲、神气的口吻谈起他的爸爸。虽然父亲这一角色在他的生活中是空缺的,但天天的描述却非常清晰,父亲位置的存在足以让他非常神往。当阿朵说他的父亲肯定是个不负责任的酒鬼时,他十分认真地气恼着。
但他还是缺失了正常父爱下的自信和坦然。
现在正在拍摄的一幕戏份,是天天跟着阿朵回到她的公寓。只是一个小小的场面。可越是小场面,越需要精雕细琢,将细节刻画得更加细腻:
“第九十七幕,第一场!”
“action!”
……
“你老公呢?”天天慢慢进了门,左右看了一下问阿朵。
“我没有先生。”阿朵说道。
男孩轻缓地走几步,伸手碰着沙发,然后轻轻靠着坐下了。
“小孩呢?”他又问,双手有些不自然的交叠放在小腹部。
监视器后面看着这一幕的开心又情不自禁攥起了拳头,兴奋的身子都从座椅上半蹲起来。一旁的刘叶见他这幅表情,忍不住再次腹诽:“又来了,没看明白哪点精彩,还是离他远点吧!”
刚才的那一幕小动作,这都是小孩子的自然反应,并非是表演出来的。可话说回来,如果真要是小演员表演出来的反应,那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种反应吗?
所以,这只有自然反应。也只有这种纯正的苦孩子,才会碰到干净的沙发时,本能生出这种反应。这也是开心一直坚持要寻找非职业演员的原因,为的就是让小男主角能够本色演出。
“没有。没有家人也没有狗。”阿朵摊开手向他说明。
“我可以上厕所吗?”他的双手仍交叠着放在小腹部。
“可以。”
这个细节让开心非常感动,又有点难过。
一个无家的孩子走进别人家里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那份过早懂事的礼貌,太让人怜惜。还记得自己小时的感受,小孩子非常恋家,去外婆家或姨妈家寄住,白天的玩耍会冲淡想家的感觉,但每当倦鸟归巢、黄昏降临,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难抑的悲伤,回家是按捺不住的强烈冲动。
他想:观众如果看到这一段,也应该能产生出同感吧?
感同身受地了解男孩这一份无家的恐慌,就如同置身于无助的漆黑的原野,周身空空荡荡。对父亲概念的模糊不能使天天停止对父亲的思念,他以有父亲为骄傲,他已经在自觉地培养自己的男子汉责任感了。
“阿琳,你是做什么的?”天天吃过饭后,问阿朵的美丽的女邻居阿琳。
“你猜。”妩媚画着浓妆的阿琳歪着脑袋。
“你们都很像老师,但她是替人写信的。”天天看着阿朵。
“没错,我们以前都当过老师。”两位女士语调迟疑,似乎为现在的样子感到抱歉。
“你也没有丈夫?”天天以严肃的、甚至责备的口吻问面前的阿琳。
她们深深对望了一眼,这个问题让她们有些尴尬,“没有。”
“那谁来照顾你们?”天天目光深沉。
“我们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谁。”阿琳面露难色。
“你妈妈不也一个人,谁来照顾她呢?”阿朵问道。
“当然是我。”小屁孩一幅舍我其谁的样子。
“停!”
开心一声大喊,拍起巴掌道:“这一段过了,演的都很好。小康,给自己鼓鼓掌吧。”
“嘻嘻~~”小男孩露出笑容,“谢谢导演哥哥。”
刘叶看的心里痒痒,忍不住套话,“导演,刚才一幕到底好在哪,我怎么瞧不明白。”
“不明白?”开心一脸嬉笑。
“嗯。”刘叶老实巴交的点头。
“会下围棋吗?”
“会……”刘叶本能点头,想想又摇头,“好像不太会。”他不懂围棋规则。
“我告诉你,这围棋下着很简单,我教你一诀窍,记熟了就会:马走日、象走田,来走,军长、炸弹、将军,飞机带翅膀、同花顺,诶诶,胡啦.....”
刘叶:“……”
……
赵小鼎做了个ok的手势,开心点了点头,手势示意灯光跟摄影准备,喊道:“action!”
有时候,天天和阿朵谈论对女人的看法,谈论起身体和性,他那明明乳臭未干但又正经八百的样子,让人好气又好笑。
他以为一个男人也许就是这样的,不屑地谈起女人但又照顾柔弱的她们。父亲的缺失使他不自觉地去填充家庭里的男性角色,扮演成一个貌似强硬的形象去面对他不懂的世界。
……这些都是这个本子最动人之处。
不过之后的剧情发展似乎更加令人吃惊,阿朵的所作所为比人们想像得还要恶一些,她把小孩子卖给了倒卖人体器官的人贩子,然后用得到的钱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
她不知道那是人口贩子吗,她知道,却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带孩子。但是她又没有她自己想像的那样恶,在女伴“奚美娟”的指责下,到头来实在熬不过良心,又去冒着危险,把孩子从人口贩子那里救了出来。
一来二去的这么一折腾,两个人也只好一起上路了,她不送他也是无处可去,他不相信她也是无人可相信。他们一起去一个名字长得仿佛是在世界尽头的一个地方。
据说那里是天天的家,有父亲还有兄长。两个互相厌恶的人最终坐在了一起,大巴在潮湿炎热的夏夜中穿行,无人期待黎明的到来。
……
公路片,自然少不了一辆车子。长途跋涉下,开心果然体会到了那个背后嚼舌根的龙套所说的“吃不了苦”是什么意思。所幸,他没有这种感觉,连刘叶这种“闲人”都累的跟孙子似的,一到晚上趴在穿上就爬不起来,他也很疲惫,可只要事涉拍摄,便能立刻精神奕奕。
“乐在其中吧。”
他笑了笑,也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从电脑键盘前,找到另外一种爱好。
摄影机架设在道路一侧,镜头前面,是一片绚烂的阳光秀,大巴车行驶在祖国北方一条并不算多好的沥青公路上。眼前的大山是绿的、是黄的、也是红的,水是清澈的,一路走来,跨过黄河渡过长江,在镜头里这些路景简直美的一塌糊涂。
开心相信,这绝对是第一部如此舍得描述路景的国产公路片。
而给摄影师赵小鼎最大的观感,便是那无处不在的阳光。
开心的目的很明确,他专门找好天气来拍摄,哪怕早上没有阳光,宁可休息,也要全剧组人陪他一起等一场阳光穿透乌云的镜头。
赵小鼎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对于剧情的把握能力很强,他所拍摄的镜头都十分完美。美的像一部自然风光的油画。
“cut!”
开心喊了一声停,“还不错,老赵辛苦了,保持这个状态。刘叶,准备抬机器,我们再到对面山顶上,拍一下高空俯拍的镜头。”
“老板……”
张正武忽然喊住了他,“老板,今天预报说有大雨。这干湿的空气,我担心会是一场暴雨啊。”
开心也醒悟过来,难怪今天这么热呢,赶戏也不在一时。“刘叶,让大家收工吧,尽快赶回镇上的招待所,别让雨淋了设备。”
兼职导演助理的刘叶刚才还听又要搬起机器爬山,都跟死了一回没什么两样。现在最喜欢听的词,绝对是“收工”两字。
“得令”搞怪的做了一个皇军敬礼的姿势,立刻扯着嗓门一声高唱:“收工咯——”
“收工咯——”
远处停下的车队也传来一声长长尾音的附和。
回声涤荡,在大山树林间长长回响,久久不散。
第二十二章:大腕救场
97年的中国,还是在由农业形态向工业社会转变的阶段,人群向城市流动着寻找发展的机会。正如镜头中的中央车站,时刻游动着密密的人流,走向不同的方向,生活让人感到有透不过气的紧张。
阿朵一直单身未嫁,她现在的生活不乏困窘,连电视机都买不起。她以读别人的信为乐,把看不顺眼的信恶作剧似地撕掉,或者丢在抽屉里永远不寄出。因为她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她只认同冷漠、疏离和不信任。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没有柔情和期待,只有焦虑、疲惫,红红的似乎总含着泪。
随着路途的展开,剧组来到津市一处小镇上。
大巴车一到就引起轰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机会看到拍电影的呀。特别是女主角还是一个电视上家喻户晓的明星斯琴高娲。消息一传开,小镇上整片人都跑出来看明星。便利店老板更是大方的直接走人,把店子让给剧组随便折腾。
这场戏是在大巴中途停车,旅客在便利店里休息的场景,阿朵向天天倾吐了内心的童年隐痛,她也如同一个寻找父亲的孩子,“你看照片认得出你爸爸吗?”
摄影机镜头一开,斯琴高娲问着已经关系和睦的小男孩小康问道。在她的有意讨好下,起初还冷漠敌视的一大一小,现在已经是剧组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
“我有时记得他的脸,有时又很模糊。”小康说道。
“也许没有照片,就不用去记,就可以遗忘。”斯琴高娲接着道:“我十六岁离家后,没再见过爸爸。多年后在大城里,却突然撞见他,他喝的醉醺醺的。我全身僵硬,只说得出‘你认得我吗?’我一看就知道他不记得,他不认得自己的女儿,他说‘是你啊,我怎会忘记你这样的美人儿呢?’我说我认错人了,然后就走了。后来就听说他死了。”
斯琴高娲快速擦了擦红彤彤的眼眶,那一刻的她仿佛就化身为电影里的阿朵,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生里最彻骨的悲凉的场景。
父亲对阿朵而言,也是处于缺席状态。童年时期父亲的荒唐生活,像小丑一样的酒鬼父亲对母亲的伤害,多年后父女见面却不能相认,这些都使阿朵带着巨大的童年阴影,父女间没有责任、挂念,只有互相丢弃的痛苦记忆。
小康趴在桌子上,小眼神焦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停!”
“很好,过了,大家休息一下。”
客串助理的刘叶马上递过来一条毛巾,竖起大拇指道:“老师,你演的真好,我又看到导演捏拳头了。”
“呵呵~”斯琴高娲还没从哪情绪中缓过来,带着泪笑了一声,片刻才道:“小康也演的很好。”她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感叹:“这也是导演要求严讷。要是每一场戏,都能让他攥起拳头,那才叫好呢。”
“老师,听导演说电影是要送去电影节影参展,你觉得咱这拍的这……能入围吗?”
斯琴高娲道:“这就不好说了。小叶子,我告诉你。咱们做演员的,只能拍好自己的戏就够了。最后的得失已经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你就问自个儿吧,你喜不喜欢这部戏?”
这个倒好回答,刘叶没多想就点头,“喜欢,感觉故事特别真,又温馨感人还不造作。”
“这不就得了,何必自寻烦恼呢。”
刘叶似懂非懂点点头。
另外一边开心指挥场工将便利店重新布置了一番,由于没有美工,开心只能照着自己的感觉来,所幸他公司里别的专业不多,学美术的倒一抓一大把,大家探讨一下,便是边边角角都照顾的周全。
等便利店的景弄好后,张正武终于开着卡车赶来了,一下车就愁眉不展冲开心解释道:“老板,饰演卡车司机的那个临演不来了。”
一听说演员不来了,开心立即皱起了眉头。
这个卡车司机演员,是他专门挑选的,属于稀罕的“帅大叔”类型。虽然戏份不多,却也是全片最重要的环节之一,算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什么情况?”开心问道。
张正武道:“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突然说要回老家割麦子,不来了。”
开心颇为郁闷,也到了秋收时节,怪不得人家。可将剧组那么大一摊子事丢在一边,还是让他直挠头,感到无计可施。因为拍完便利店的戏份,就该轮到卡车司机戏份了,他临时上哪找那么一个帅大叔来救场?
寻思着到时候真不行,就随便找个人凑活……这对于精益求精的他,可算是不小的打击,一直重新返回还是一脸闷闷不乐。
“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斯琴高娲看出古怪,这准是剧组来事了。
开心忽然心头一动,解释道:“演卡车司机的演员突然不干了。阿姨,您认识人多,看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来救场?”
“哎哟,要什么样的类型啊。”斯琴高娲哟呼一声,认真起来。
“要中年大叔,最好是有型的,能说会道,声音如果有点特质就更好了。”
“要求还真不低讷。”
斯琴高娲琢磨了一下,翻了翻自己的bp机的留存号码,嘴里随意的说着名字,道,“你看陈道名怎么样,一大把年纪,还能迷晕小姑娘。要不陈包国也行,帅大叔类型。还有李又斌、王之文……感觉都挺帅的。”
“这能……能请来吗。”开心已经有点停傻了,忽然觉得自己嘴唇有点干,连说话都带点结巴了。
一种占了大便宜要小心翼翼兜着的感觉。
斯琴高娲嘀咕着:“也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忙不忙,能不能及时赶过来……”
开心也算机警,立马大喊一声:“小白,小白,跑哪去了,我的手机呢,快,快点拿过来。”
这年头bp机都算高端,有个大砖头就很不得了了,有一部精巧玲珑的“摩托罗拉988”手机那更是大老板的标配,走哪都晃眼。平时怕突然来个电话打扰拍摄,他的手机一般都是白小雅保管着。剧组里长期在外工作,谁要是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他都都让人随意借的。
抢着帮忙拨了号,“先打给陈道名老师。”
斯琴高娲也不介意开心这种得意忘形还卖乖的表情,她觉得够真。以往她碰到的所有导演,都没一个这样的。当然,那些导演也没一个比开心年纪还小的。跟年轻人在一起,她也觉得自己变年轻了。
电话接通以后,斯琴高娲问候了两句,然后直接问道:“道名啊,今天有没有空……刚拍完电视剧啊。又是赵宝刚……诶,请你拍电影。对,我这边正在拍一部电影,人家临演突然不来了,正好缺一个人手需要救场,你的形象挺符合……”
开心耳朵都几乎凑在她耳边偷听,丝毫没电导演的正行,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好”字。
“……这就答应了?那就快点来吧。在什么地儿,等会……哎哟还挺远的,在津市孟县的一个镇子上。你到了这边,再打这个电话,有人去接你……好,诶,挺急的,你快点动身吧。”
等斯琴高娲把电话挂掉,推开开心那颗故意亲近靠过来的大脑袋,没好气道:“这回满意了吧。”
开心还颇不置信地问:“这就搞定了?”
“是啊。”斯琴高娲笑道,“这几个都挺好说话的,只要手头上没事,一般都不会拒绝。”
开心眨了眨眼道:“阿姨你太牛了。我只能说,对你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乱七八糟的,少拍马屁。”斯琴高娲笑着拍了他一下。
“老师,我知道,他说的是周星驰的台词。”
一边的刘叶举手举报。他也挺恍惚的,一晃眼,剧组里居然又来一大腕,“原来大腕都这么容易请啊”。他感觉脑子不够用。
“一边玩去。”
开心挤开他,热络道:“阿姨,陈老师大概什么时候过来,我让人去县里候着去。”
陈道名也真不含糊,他这会正在京师,跟人商量《康熙王朝》的事,接了这通电话,立马回家提了包开车往这边赶。
出道这么多年零绯闻、演技好、人品好,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这种国宝级演员,也就这个年代才能培养的出来。你若不信,再往后看几年,那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三章:幸会幸会
陈道名开了一天的车,快收工时才赶来剧组,开心等人老远就去迎接。
“赶了一天的路,累了吗,快歇息歇息。”斯琴高娲见老友一般招呼起来。
陈道名跟她是合作过多部戏的老伙计,央视正在筹拍的“王朝系列”的首部作品《康熙王朝》,不出意外又将是这二位一起合作。
老友间哪来那么多客套,陈道名也张嘴就贫:“您老太喊人,哪个敢不来呀。我这会儿才赶来,没耽误事吧,在县城里找了大半天没碰上面。”
开心扮足了相上前抱拳一揖问候道:“陈老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先打住咯~~”
陈道名正接过一杯冰红茶大饮一口,吐出满腹的热气,陡然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没再喷出来。扭头看向斯琴高娲,问道:“恕我眼拙,这位是?”
斯琴高娲知道开心有时候爱搞怪,拍打一下他,护犊地训斥一声:“正经的!”
开心立刻收起架势,舔着脸陪笑起来。
陈道名好笑的看着老太和小伙子,琢磨着他们是什么关系。
斯琴高娲这才介绍道:“道名你们认识一下,这就是电影的导演,开心先生。”
陈道名微微诧异,没想到导演是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这老太是怎么看上这出戏的?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道:“哟,有眼不识荆山玉。开导演,幸会幸会。开心,这名字好啊,准是老一辈人给起的:希望后代开开心心,一辈子无忧无虑。”
开心可不敢当真,忙让到一边,自谦虚起来,笑道:“陈老师,您别折煞人了,刚才是跟您开了个小玩笑。这次能邀请到您真的是非常荣幸,还大老远麻烦您自己驾车过来。”
“没事,跟着这老太走,准错不了。”陈道名一点也没有大腕的架子,说话也平和有趣,几人没说几句话就熟络起来,不过开心却能感到陈道名的笑容敷衍居多,只能算是交际应酬而已。
他能不看剧本、不问角色,自己开车几十公里杀到这穷山僻壤之地,完全是冲斯琴高娲的面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像陈道名这种人民艺术家,有时候也不是光出片酬就能请得动的。人家平时丝毫不显摆,可身价已经摆在那,随随便便拍一部戏就是大把的进账,根本不差钱。
相比后世那些个小明星,刚有点小名气就前呼后拥的讲排场,也不知高出几个境界。
开心也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趁着太阳还没落山,马上去准备这场戏。
斯琴高娲把陈道名领到一边,然后拿出剧本交给陈道名,“这是你的戏,跟我、小康对戏。”
“小康是电影的男主角……小康过来。”
小男孩拍了一天还浑身是劲,一歇下来就到处跑。听见召唤,马上屁颠屁颠跑过来。也不怕生,在斯琴高娲的介绍下,跟陈道名打招呼。
聊了几句后,陈道名大致琢磨出了一些,小孩子是电影男主角,公路片题材,文艺气息十足,但这种形式在国内倒是少见。”
他信手翻开剧本,看了几页,脸色顿时讶异起来,“怎么还是分镜头剧本呀?”
“是啊。”斯琴高娲点头,道:“这本子写的挺好,你别看人家年纪小,可是扎扎实实美国南加大导演系毕业的。有真才实学的,也有想法、有冲劲。”
陈道名点头道:“分镜头剧本画的挺好,工整、详实、条理分明…就冲这副剧本,我也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接这部戏了。不过,你这小伙子是什么关系呀?”
“没关系,人家找到我家,好说歹说,就把我给说心动了。”
“哦……挺好。”
两个老搭档碰面聊个没完,开心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过来招呼,道:“陈老师,剧本您了解了吗。好了的话,让化妆师先给您上个状,就要准备开拍了?”
“没问题,随时准备着。”
……
陈道名饰演的是货车司机,路上碰到没跟上大巴的两人,便好心的稍了一段路。
阿朵在天天的孩子气似的劝告下,涂上了口红,找寻到了自己。而此刻,帅大叔司机的出现,更是让她在旅途中寻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小康饰演的天天,小大人一般谈论成熟话题,十足的可爱。阿朵在他插科打诨下,似也对司机对上了眼。她并非天生就这么孤独、自私的,她也祈求有交流和朋友,如果能在这个岁数还有爱情来临,那更是无法想象的美好。
若换做之前,阿朵是根本想也不会想的,可小康的出现,渐渐在她的心坎上打开了一道缺口。
男孩要寻找他的父亲,女人也要寻找她的归依,而这个国家,要寻找它的未来。
男孩寻找父亲,也正是寻找梦想;老妇人寻找归宿,也就是寻找失落的感情;而这个国家的人民也渐渐走出穷困,走向富强。
拍了几场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先放饭吧,大家辛苦一下,咬咬牙就过了。”开心对着犯困的剧组喊道。他知道这种干喊的话起不了多大作用,连他都困顿的要死,何况其他人。皱了皱眉道:“老张,纪录一下,今晚的加班费统统涨三倍。”
“三倍?!”一群半死不活的剧组员工,听到这个词瞬间就活了过来,一个个扭头看向导演。
张正武愁眉苦脸,“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开心自己也端着饭盒,满是歉意的走到陈道名身边,“陈老师,对不住。刚把你请来,就拍这么艰苦的夜戏。”
陈道名笑着扒拉一口饭,席地而坐道:“不用顾忌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倒是你从哪找来的小演员,挺有灵性的。”
开心一笑道:“还好,找了很久自己蹦出来的,也算是本色演出。”
吃过晚饭后,改拍夜戏。
荒无人烟的路边上,升起一堆篝火。
土大叔造型的陈道名谈吐不俗与经常写信的知识分子斯琴高娲坐在火堆边聊着天,小康在车厢里不停叫唤,可这两人已经忘却了周围,他们聊得起劲,甚至有种不愿离开的感觉。
“cut,很好。”
开心的大喇叭在夜晚格外响亮,喊道:“陈老师、斯琴高娲阿姨,你们两个保持状态不要走动,继续随便说些什么,做出热络聊天的样子,我这边还需要补一个远镜头。”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最后一个镜头也要一遍过,都不要掉链子。”开心大声巡视着全场,就像一个国王在视察自己的领地,道:“赵哥,退后二十米,给我一个远景镜头。意境萧索一点,你懂我的意思。就看你的呢,这是今天最后一组镜头。”
电影已经拍摄到了这一幕,也接近尾声了,俗一点按照观众视角来说,就是电影只剩下最后不足二十分钟的剧情了。
对当下累了一整天的剧组工作人员来说,最后一个镜头就意味着收工,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一个个都聚精会神起来。
“没问题,我再扛机器跑十公里都没问题。”赵小鼎比划了个‘ok’的手势,马上吩咐摄影助手把箱子带上,后撤。
机器滚动起来,镜头里一片黑暗夜空,唯一的光源只有那一束篝火。
渐渐,篝火也熄灭了。稍停的货车再次上路,一路尾灯似乎也预示着这刚刚萌芽爱情的结局。
卡车司机最后还是走了,阿朵对着路口远去的货车,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虽然这段刚刚萌芽的单相思并没有结果,但总算回归了真实的自己,或者说本来的自己,没有伪装的自己。
第二十四章:东风吹,战鼓擂
辛苦拍了一天,陈道名来到剧组只吃了一顿盒饭喝了几杯水,就这么连夜回去了,说是睡不惯招待所的床,回去来得及。
开心几个便一直将他送上车,陈道名摇下车窗道:“都甭送了,就这儿吧。小小开我看好你,好好拍。”
开心笑应道:“诶~您放心,绝不辜负前辈期望。”
陈道名点点头,又朝斯琴高娲挥手:“走啦。”
斯琴高娲一脸的担心:“晚上开慢点,路不好走,别冲进水沟里。”
“嘿,你这张乌鸦嘴,不能说点好的啊。走啦。”
小轿车就这样鸣着喇叭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临走也没提任何报酬的事。开心媒体,主要是他心里没个谱,又觉得亏欠,过意不去。回到休息的地儿,把这事跟斯琴高娲一提,老太把他拉出来好一通教育道:“没提就对了,本来就是客串,管一顿饭的事儿,提了反而不高兴。你说你有多大资本啊,去学人充那个豪气。拍电影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螺丝钉碎玻璃的事儿还不够你折腾啊。认认真真把电影拍好,那就是最好的回馈。”
老太太语重心长,直说的开心鼻子都有点发酸,更是下定决心全身心投入其中。
……
地球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就停止运转,次日,太阳照常火辣,电影照常拍摄。
拍摄近一个月,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的戏份,阿朵带着天天终于找到了天天父亲的地址。这是一个南方小镇,距离三角洲市区有段距离,靠西临近大海。无边无垠的蔚蓝边缘,海滩边上正有几栋民房在修建。镜头一直沿着大巴走,前一刻还是重重复重重的大山,这一刻陡然出现一片蔚蓝大海。
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镜头从大海边上一路掠过,来到一座如诗如画的小镇上。
走下车,哪怕只是看看这副画面,就让人有种心胸开阔、拨开迷雾见云开之感。这也是开心刻意寻的“海阔天空”之意境。
当初跟赵小鼎背着照相机南来北往取景,偶尔路过这一道海湾小镇,立刻就喜欢上了。便决心将影片最重要的场景地,放在这里。
整个剧组来到这里,面对波澜壮阔的大海,也都觉浑然一身轻松。
到了这里,也终于轮到刘叶的戏份,他兴奋的都有些睡不着觉。也真是反应迟钝,直到这会,他才醒悟,跟自己对戏的演员还不清楚呢,“我演哥哥,那弟弟谁来演啊,好像剧组没这个演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呗。”
开心嘿嘿一笑,脱掉自己那身t恤衫,开始换上一套颇具乡村气息的衣衫,“来,哥哥,咱们对对戏。”
刘叶恍然大悟:“你演啊?!”
“怎么滴,瞧不起人啊。”
开心挑衅起来:“中戏表演系出来的了不起啊,也未必比得上我这个学导演的。”
刘叶笑了,“嘿嘿,东风吹战鼓擂稀的溜的谁怕谁。比比就比比,电影知识上比不过你,怎也不能在表演上还输给你。”
一旁的斯琴高娲瞧得有趣,道:“你们站一起还真像那么回事。小叶子虽然比小开小两岁,可小开皮肤白净跟女孩子似的,看起来反而更年轻,适合演弟弟。……好,这一幕戏就我来执导吧。提前说好了,我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都拿出点真本事,可都不停ng啊。”
还似模似样的拿起导筒,干咳一声:“咳咳,道具组的老张…呸,那个小张、张正武,叫大家收拾一下场景,准备开工了。”
开心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立刻装怂贴过来卖萌,道:“导演大人,一会喊ng的时候给留点面子,别太狠了啊。”
周围一片瞧热闹的,尽皆纷纷大笑起来。
最后一幕镜头是兄弟相认的戏码,阿朵已经有意要养着天天了。她下定决心,一旦找不到亲生父亲,就让天天跟自己过日子。最后还是找到了天天的家,那里虽然没有父亲,却有两个自食其力的大哥哥。
两个哥哥,会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吗?
这最后一幕收尾戏份,开心打算精雕细琢,把效果拍的最好。
光是布置场景就花费许多时间,与赵小鼎反复磋商镜头角度、艺术氛围。大家也都不急,好似真有那么点难舍难分的意思。
这天,拍摄依旧。
剧组却突然迎来了一个探班的人,连开心都新奇着呢。
却是远在羊城的《漫友》老板金城,突然杀到了这旮旯地儿的剧组,“开心老弟,哥哥来看看你呢。瞧你弄的,到南方拍戏也不打声招呼,好让我一尽地主之宜。”
领路的是小白,难怪他能找到这。
“稀客稀客,欢迎欢迎。”自己拍第一部戏,第一次有人探班,总归是个新鲜。
“先别忙……哥哥以前也想着拍部动画片的,可惜没那个本事,挺羡慕你们这些能拍电影的,只能现在不请自来、过把眼瘾。但我这来一趟探班,总不能空手而来吧。车里还有点吃食,都是羊城小吃、特产还有一些水果,让大家伙搬下来,尝尝鲜。”
“这怎么使得,你人来就很好了,还专程带东西来。哟,还有冰镇西瓜,这可是好东西,便宜那帮吃货了。”
开心看到车厢里几桶碎冰中的大西瓜,还有一些水果,笑得合不拢嘴,扯着嗓子招呼起来,“大家都休息一下。老张,赵哥,让人帮忙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金哥,走,给你介绍一个大明星认识认识。”
“还真有明星讷……”上一刻还豪爽的金城,也突然扭捏起来,“我整理一下衣服。”
他还以为是哪个美女明星,没想到是斯琴高娲,拘谨也小了许多。老太跟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是开心的生意合作伙伴,文化人,办漫画杂志的。金城一开口就停不了,不停讲着《棋魂》在日本的火热程度如何如何。日本的发行是很早的,如今数月过去,剧情已经打开。后续不断有高手对决,也终于将这部国粹主题的经典之作的风貌展示出来,在日本动漫界屡获好评。
“你还画漫画?”斯琴高娲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盯着开心问,“出版到日本去了?行啊,没看出来。”
开心咧嘴直笑,“您没看出来的多着呢。”
“瞧我这脑子,忘了道喜了。”金城一拍额头,“我今儿来,正是要说这个事。”
金城看起来挺稳重的人,可一提到自己的漫画上,立马就不淡定了,兴奋地解释道:“经过大半个月的宣传,《漫友》杂志也终于是发行了第一期。在南方和北方市场上各派出两万份。谁知道第一天只卖出两千份,我心都凉了半截。可后来越来越多人看,每天都有人购买,讨论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你猜怎么着?”
没等开心回话,他自己就迫不及待说下去,“大卖呀,两周时间四万份的杂志就全部销售一空。到了第二期的时候,已经涨到五万份销量了,而且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卖光了,还有不少人特地来求购第一期。读者来信也很多,几乎都是《棋魂》的。”
第二十五章:神之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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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大卖?”
开心也挺高兴,毕竟自己的作品能在自己的祖国受欢迎,感觉是跟在日本大火完全两回事。
“是真的。”
自从漫画大卖之后,金城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如今仿佛是从地狱中解脱出来。想想当初,还是小看了在日本大火的国产漫画威力究竟有多大。无论质量、故事、画风、进度,都是上上之选,这种能在漫画竞争更加激烈的日本脱颖而出,又怎么可能在国内“懵然众人矣”呢。
“《棋魂》反应出奇的好,北方市场的需求量更大过南方市场。当然,这些都是老弟你的山与海公司本事大,居然从网上搞宣传。我前些日子就要找你报喜了,可你一直都在外地拍戏,我心里也没底就不敢打扰。今儿听白小姐提起,说你们已经到南方了,我怎么也得跑这一趟。”
“金哥你有心了,国语版比日语版发行晚,你们又是半月刊,跟不上进度。如今日本方面已经在商讨单行本的授权了,我不可能压太久,如果盗版侵袭到国内,必然会对杂志有所影响,这些你得注意一下。”
“盗版……诶,不提这事。”
金城从公文包里郑重其事掏出几册《漫友》杂志递过去,“这是这几期的杂志,老弟你指点指点。”
“给我看看!”旁边听的有趣的老太忽然开口,接过去一本。
“我也来一本瞄瞄。”一边吃西瓜的刘叶也伸手来抢。
大开的版面,全彩的内容。包括五元的零售价码,都写在明面上。封面更是直接选用了《棋魂》中精美的画面,第一眼看去就会让人有赏心悦目之感。
试想,这样一本精品杂志放在一堆烂报纸堆里,怎么也要吸引一片眼球的。如果再仔细看看售价,只要五元,一顿饭的价格,那更要心动了,忍不住要下手翻开看一看。
而这本漫画,最怕的就是你不翻,只要翻开了就不会轻易撒手。
“棋圣降临,春秋时期的棋圣,出现在小学生面前,还帮小学生考试填写历史试卷……”多稀奇呀。在如今还没有天花乱坠网文侵袭的时代,读者的思想普遍单纯,这种极尽歪歪的剧情,很自然的就能吸引你往下看去。
并不夸张,开心也想起上辈子曾经有过一段疯狂追看《武侠周刊》里连载的小说《昆仑》的岁月,跟眼下何其相似。
……
周五上午,羊城天-河区华师大,年逾五旬的历史教授陈博然,习惯性从学校门口报亭买一份早报。百无聊赖,不经意地朝下瞄了一眼,正巧便瞄到了《漫友》的那篇唯美封面上。
两个手指夹黑白子正激烈对弈的孩子,一个古装手持白纸上的古人肃穆站在棋盘上空。咖啡茶色榧木棋盘,纵横一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节点清晰可见。黑白子上光亮的更似有闪光一般,强烈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陈博然教授在年轻时候读大学期间,也曾强烈迷恋过一段时间的连环画。那个年代,《黑猫警长》还不是邪典动画,尽管只有几集,可电视台就是放不停,不管小孩还是大人也都爱看。《小蝌蚪找妈妈》、《和尚挑水》、《大闹天宫》这些上美厂出品的经典动画,还能扬名国际。
可惜最近这些年,国家经济变好了,漫画却没落了。每天都只能看日本的漫画,食之无味。
今儿不知那根筋不对,让他对这本漫画上了心,“老赛,来一本。”
“五元。”
回去办公室一下子就忙了起来,然后上课下课的,就更没有时间了。直到中午吃饭时候,才把这本漫画捎上,在食堂里翻了起来。
开篇第一幕:棋圣降临。
拥有遥远高深棋力的春秋时期棋圣奕秋,以灵魂依附在棋盘上的形式,重新出现在现代。跟在一个小男孩身边,居然还帮他作弊回答历史问题……够新颖的。随后一次下棋,以为对手只是一个小学生,没想到会是一条鲨鱼,竟然是“名人”头衔拥有者、慕容名人的儿子慕容亮。
新嫩的小小开,还只会摆放旗子,在“身边有个老爷爷”的外挂之下,斩瓜切菜战胜了一个大高手。乐可掀起大风浪。这一幕幕极度歪歪的剧情,很快就会把他代入剧情之中。
随后“活棋死棋的关键”,“无法饶恕的狂言”,“义愤填膺的阿亮”;“一刀两断”、“诘棋三题”等剧情,都跌宕起伏,让人沉入其中。
“那不是陈教授吗……我没看错吧,他居然在看漫画。”
“咦,看的也是《棋魂》诶,连历史教授都看《棋魂》,吊炸天了。不愧是在日本大火的漫画。”
几个学生议论纷纷,他们手里豁然也是一本《漫友》杂志。
……
聂中平,在围棋界有“聂旋风”之称。
这个绰号可不是自封的,来自于70年代,他率队在中日围棋对抗赛中,战胜当时日本超一流选手石田芳夫九段,并以六胜一负的战绩大胜。被当时的围棋强国日本媒体,起了“聂旋风”的绰号。
其后数年,先后与日本九段棋手对弈30局,胜17局、和2局、负11局。这一时期国内的大部分棋赛冠军也被聂中平一人包揽,中国围棋界一般将1975年~1979年称为“聂中平时代”。1981年被授予九段棋手,作为中国队主将,多次率队迎战日本超一流棋手。
1985年中日赛上,击败了王座战冠军加藤正夫,击败了日本擂主、曾六次夺得“棋圣”战冠军、被日本授予“终身棋圣”称号的藤泽秀行,实现了中国棋手首次战胜日本“超一流”棋手的重大突破。
1986年在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他连克日方五将,再次使中国队反败为胜。1987年在第三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迎战日本队主将加藤正夫,中盘取胜,中国队“三连胜”。
当时的水木大学、京师大学等学生也因其捷报而游行庆祝。
聂中平成为那个时代中国的“英雄人物”,其个人声望也达到了顶点。当时的中国掀起了学围棋的热潮,这其中就包括了后来成长为一流棋手的常号、周鹤洋、罗洗河等。1988年3月22日为表彰聂中平对围棋事业的杰出贡献,国家体委和中国围棋协会授予他“棋圣”称号。
如果说漫画中的棋圣是杜撰,那么现实中的棋圣,毫无疑问就是他。
如今的聂中平已经身居国家围棋队教练,更大的精力,都放在指点后辈上。
下午三点半,京师“中国棋院”里,聂中平刚刚参加一次围棋对战研讨会,商议本届中日韩三国对弈赛事宜。
围棋水平,中国一直是在世界前列,但这改变不了当下围棋没落的格局。
如今的年轻人们越来越不喜欢下围棋,就连被称为“棋圣”的他,也为此毫无办法。他晚年得子,平时宝贝的不得了,也一直希望儿子能子承父业,同样喜欢上围棋这种优雅的国粹艺术。可惜每次教他下棋,都坐不到三分钟就翻滚蹦跳,孩子们爱看日本动画片更甚过爱围棋。
有一次教课的途中,儿子满不在乎的懒散神态终于激怒了他,怒火上涌、他二话不说,拉过来就打了一顿屁股。事后他也很后悔这次冲动,可无济于事。儿子对围棋彻底产生逆反心理,再也不愿意下棋了,还偷偷将家里的围棋都丢了个干净。
后继无人,他很苦恼。
可就在今天早上,儿子突然对他说,“爸爸,你也是棋圣,跟奕秋相比谁更厉害?”
聂中平奇了,“奕秋何许人也,我怎么没听过?”
“笨~”
聂小品掏出一本漫画给他看,“咯,这就是奕秋。旁边还有说明呢,《孟子·告子》:通国之善弈者也,古代的棋圣。如果古代的棋圣跑到现代跟你对弈,你能赢得了他吗?”
儿子第一次主动跟他聊围棋,聂中平很高兴,就吹了牛,“不见得古代围棋就胜过当今围棋,如果他真的来现代,我一定要与他对弈一百回合。”
“嘿嘿,你等着吧,奕秋会来的。”儿子蹦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爸爸,你又没有老棋盘,都放哪儿呢?”
聂中平更是一脸疑惑:“要老棋盘干什么,家里的围棋不都被你扔大街上去了吗。”
“找奕秋啊,没准就有一个奕秋藏在老棋盘里,然后教我下围棋,再跟你对弈,打败你。”
聂中平:“……”
想起今早的一幕,聂中平脸上还挂着笑容。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足以让聂中平高兴一整天。他也发现了那本漫画杂志。这还是他给儿子买回来的呢,就是没看过。担心儿子学坏,便独自翻阅了漫画。看完之后,就有点明白为什么儿子突然想要下围棋了。
“小陈,棋社还有废弃的棋盘旗子吗?”
“聂教练,您要废弃棋盘干什么呀,那些都是不小心摔坏了的,有伤痕。”
“对,就要这种,越老越好,给我找一个。”
……
京师海-淀区一生活小区内,一个扎着羊角辫、正在看漫画的小女孩,突然站起来跑进厨房抱住系了围裙做饭的母亲大腿,“妈妈,我不要要学钢琴了,我要学围棋,在哪里可以学围棋?”
“学什么围棋呀,钢琴多好听。乖,出去玩啊,别被油烫着。”
“可是钢琴那么贵,围棋又便宜,又好玩还能锻炼大脑,学围棋多好啊。”
孩子的妈妈自然不许,以为孩子在捣乱。一边看报纸的父亲感兴趣起来,问道,“盈盈过来,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下围棋。”
陈盈得意的仰起头,煞有其事道:“我要立志当一个职业棋手。”
爸爸微微讶异,笑着鼓励道:“很好的志向,然后呢?”
“然后……”小女孩歪了歪头,“……当职业棋手!”小女孩的声音不自然的低了下来。
爸爸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没有想好嘛,梦想可以随时变,但重点是要一步一步去实现他。在这之前,你得明白职业棋手是什么样子的……”
“谁说我不明白?”小女孩不服气道。
“哟,还不服了,那你说说,职业棋手是干什么的?”
陈盈得意道:“职业棋手就是为了跟棋圣过招,使用出神之一招。”
“……”
这个小女孩,就是日后风靡整个围棋界的美女棋手,娱乐媒体口中最适合当老婆的排行榜前列人选,成了无数人的偶像。
这些变化,仅仅只是边缘一角罢了。《棋魂》的魅力却依旧在酝酿之中,等到它积蓄了足够的能量,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在整个华夏大地,乃至整个东南亚都掀起一场巨大的《棋魂》风暴。
第二十六章:杀杀杀杀青
遥望明月共此时,欢度佳节同相知。
农历八月十五日,是中国传统的中秋佳节,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日子。然而,如今国家的经济越来越发达,城市化进程加快,农村小伙子都跑到城市打工,这些传统节日反而渐渐被淡忘。平时如果不是有这个习惯的,大部分人都是能过且过。
开心本来也没打算过,但老爷子一直牵挂着孙子,特地让人从京师捎来一大堆月饼,剧组这几个人肯定是吃不了的,这不立刻解决干放着时间一长就浪费了。
“过了这个节,电影就该杀青了。”
开心寻思道:“大家相逢也是缘分,不管以后是各奔前程也好、各走东西也罢,回忆起来至少我们曾经一起共事过。索性就趁着中秋节,大家开开心心玩一场,办一个中秋派对吧。”
“派对?”
白小雅和张正武均傻眼,前者一脸苦闷道:“老板,你别想一茬是一茬的好吗。派对那是国外的东西,他们倒是常搞,可国内哪兴搞这个呀。连卡拉ok都是新鲜玩意儿呢。”
“笨,笨到家了!跟我混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死脑筋,我哪次叫你们干过做不了的事了。”开心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道:“派对那就是一叫法。你热热闹闹的把村里帮过忙的人请过来,一起吃吃喝喝人家会不来吗。嫌场地不够大,村口那一片白沙滩可不都是现成的?再把剧组大灯牵过来,音箱放两边,音乐这么一播,不就成了吗。”
“这,这么简单?”两人听天书似的。
开心叹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伙一起忙活一个多月,虽说是打工,哪能真没点感情。就当提前举办杀青宴了。还有村里那些乡亲,一个个稀里糊涂的爱帮忙,剧组经费紧张咱不能报答什么,送几块月饼总是不费事的。懂了吗……”
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准备吧。”
中秋节这天,剧组里众人早早的就得到消息,听说晚上要在海边举办一个中秋派对。都寻思着中秋派对会是个啥样,一个个心思不属,都等着收工呢。
开心也简单拍了几个镜头,干脆宣布提前收工。白小雅带着钱包,把刘叶、杜择凯几个年轻人拉到镇上当苦力。几个年轻人跑东跑西的置办东西,忙的热火朝天,却丝毫没有白日拍戏时的开小差。
傍晚,太阳刚刚下山,村口海边就有不少得到消息的小孩在将信将疑偷偷眺望。待剧组里几盏高射灯一开,立刻就将整个沙滩映照的宛如白昼。车厢里音响爆起来,唱的是老掉牙的粤语歌“上海滩”。虽然是十几年前香港的名曲,可在内地那根本不叫过时。反而是今年流行的十大金曲,你说出任何一首,大家都是没听过的。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调子一起,气氛立刻上来了,一帮小孩大着胆子吆喝着冲上沙滩翻起了跟头。
几张长案摆出来,桌上放着啤酒、花生、水果、烤串等食物,玲琅满目直把人看花了眼。当然,中秋节最不可缺少的月饼都放在显眼处。老爷子从京师捎来的月饼那都是上乘货,老爷子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一直牵挂着宝贝孙子呢。生怕在外面没吃到月饼,这有点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送过来。
片刻后天色暗淡,月亮高升起。这边刘叶和剧组年轻人们已经胡天胡地的干掉了两瓶啤酒,开心和斯琴高娲才姗姗来迟。
“哎哟,排场不小呢。”
斯琴高娲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吃了一惊。以前国内的杀青宴,了不起就是找家馆子搓一顿,那也都是几个主创单独坐一桌。像开心这样搞民主派对的,倒是少见。
她本人已经嫁到瑞士,对派对自然也不陌生。颇为感慨道:“小开呀,你有心了,这个中秋节过的好,花了不少钱吧。”
开心笑道:“小白管着账呢,您还担心花多了钱?甭管那些了,您高兴就好。”
“好好,跟你一起拍戏,倒是让我多了几个体验,没白来一趟。”斯琴高娲道:“走,一起过去吧。我也尝尝开老爷子送过来的月饼。”
见两位大人物来了,刘叶忽然抓起话筒道:“雷迪森&乡亲们,今天晚上有这场中秋活动,全都拜托我们导演所赐。现在请我们的导演给大家说几句。大家鼓掌。”
“好…好…”一片起哄声,更多的村里人还是不停把食物往嘴里塞,生恐被人抢了似的。
开心接过话筒干咳一声,试了试音,音响里传来刺耳的嗡鸣声,就近的几个小孩捂着耳朵笑着跑开。
“老乡们,剧组来村里拍戏承蒙贵村大开绿灯,给了我们很多帮助。这几天里里外外的张罗,实在多有打扰,小弟很是过意不去。趁着今天中秋佳节一家团员的日子,剧组特地送上一桌小吃派对,聊表心意。希望大家吃好、玩好。”
刘叶又起哄大叫道:“让我们导演给大家唱个歌怎么样?”他在中戏搞学期末汇报表演的时候,就曾经当过主持人,有些许主持经验。这会儿玩的起劲,居然挑衅起开心来。
开心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刘叶早被踹出经验来了,早有准备,小跳着躲开。这一通闹腾,又引得全场一片大笑,起哄声不断。
开心也不怂,笑道:“这可难不住我,谁不知道我是多才多艺呀。嘿,说来就来,大伙儿都听好了,‘昨日孔雀东南飞,如今抱得春风归,一生把那壮志追,敢于日月共争辉……’”
一曲唱罢,甭管他唱的是什么,叫好声一片一片。
这夜,直到好久才散场。空中笑声的余韵飘荡在夜空,和着徐徐海风久久不散。
……
节日一过,剧组的拍摄算是真正进入尾声。
这一段戏,主要是阿朵和天天即将离别的镜头。
从中央车站开始的这段寻找的旅程,路边宽阔的原野和自然的风景,陌生的人群和寻找的使命,也逐渐让阿朵的内心逐渐放松。她涂起了口红,甚至还燃起短暂的爱情之火。最重要的,随着旅途的延伸,唤起了阿朵心中童年记忆的亮色……而两人从城市到农村的旅程,又何尝不是一次寻根之旅。
天天最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家,在一片簇新的民居中,一幢刷着漂亮的兰色油漆的房子鲜艳得仿佛是一个童话。
他的父亲是爱着他的妈妈的,而他的哥哥们是忠厚老实的木匠而不是酒鬼,这是阿朵所没有想到的。
“action!”
不知第几次开机了,镜头再一次的旋转起来。
深夜里,地面上打了地铺,天天睡在两个哥哥中间,并不会显得拥挤。
斯琴高娲却悄然起身,十分留恋的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孩子们。将一封写好的信,放在柜子显眼处。
她以为终点就是终点,但原来她的旅程并没有结束。这不是她第一次重新唤起对人生的希望,但是最令她彻悟的一次。
镜头里的斯琴高娲像是个化妆新手,小心翼翼的就着烛光,对着镜子第一次擦起了口红,是为了陌生的爱情。第二次,穿上了天天为她买来的鲜亮衣裙,在烛光中深深地看着自己被岁月雕琢的脸,那一刻,她的表情是恬淡甚至甜蜜的。
“哎~”
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却是轻松和愉悦的。
她卸下了心中长久的包袱,摆脱了沉重郁闷的生活感觉,从童年往事的牢笼中脱身出来,怀着感恩的心情,走出了房门,挽着背包独自一人踏上回家的征程。
镜头渐渐拉远,她在天色微明的路上她越走越快……
关门的一刹那,天天似有所觉,起身爬起来寻找阿朵。却没看到人。他赤着脚出门来。天边是一抹鱼肚白,已经是黎名之时。
长长的沥青路,小男孩疯狂的奔跑着,直到村口。喘着粗气,长长久久的立在那里,目睹那一辆清晨里的客车远去。
车厢里,斯琴高娲又开始写信:“天天,我此刻正在车里给你写信。你说的很对,你的爸爸就要回到你们的身边了,他的确跟你想的一样好。我还记得以前我爸爸开火车的时候,他会让我一个小姑娘,一路上拉着汽笛响个不停。等你长大以后,拥有自己的大卡车的时候,别忘了我是第一个让你握紧方向盘的人……你跟哥哥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这里有欢笑有游戏,还有人陪你踢足球、一起下海摸鱼,而我没法给你这一切。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那张我们一起拍的合影。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担心有一天你会把我忘了。……其实我好想念我爸爸,好想念一切的一切。”
她终于泪流满面,面对镜头,没有任何言语。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开心知道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之中。
融入了这个叫阿朵的虚拟角色的人生之中,阿朵写完这封信,终于对一直不敢面对的痛苦回忆觉得释然,对过去厌憎的父亲变得内心无比柔软。
在路途的终结时,她也完成了自己的寻找。
在起点失去希望,在终点将其找回,阿朵的旅程,在夜里开始,在黎明结束。
又是夜戏又是早起,作为摄影师的赵小鼎很辛苦的寻找各种摄影角度,调整灯光和聚焦环,但他能体悟到导演的用心良苦:“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暗示啊。”
“人的这一生,是不是真的只有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之后,才可能寻找到内心真正的平静。在人生旅程即将结束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希望。要经历过灵魂上无数的生死轮回,才能真正看到黎明。”
终于,她寄出了那些信。她在用一辈子学会了怀疑之后,学会了相信。
至此,开心的第一部处女作,“中央车站”所有的拍摄工作正式结束。
“导演,该喊了……”赵小鼎提醒开心。
“咔!”
开心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一行,他此刻是多么不愿意喊这么一句呀。喊完这一声,那种电影刚刚开拍,第一次喊“action”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不过他却清楚的知道,电影拍摄完成,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工作而已,后面还有剪切、音乐等电影后期处理,向广电提交审核,联络电影发行网络,布置宣传等,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站了起来,拿起那抓了一个多月的大喇叭高声喊道:“我宣布,中央车站,杀青了!”
开心的话立马得到在场众人的热烈回应,无论是剧组工作人员,还是群众演员,都在鼓掌欢呼。尽管是第一次合作,不算早早结束戏份拍摄的奚美娟、陈道名等人,斯琴高娲加上刘叶、小康几个主演已经是一片亲密和不舍了。
第二十七章:做作业咯
剧组回京,发放剩余的工资、吃过散伙饭之后就该各自奔东西了。只有刘叶似乎还没过足戏瘾,不愿散场,拉住开心问道:“导演,电影已经拍完了什么时候能上映啊?”
开心这次不骂不打、和颜悦色的勾搭着他的肩膀道:“明年一准能上,你就等着在中戏扬名立万吧。”
“那感情好。”刘叶开始憧憬起来。
斯琴高娲临走时忽然道:“小开呀,要是以后上映有什么难处,就给阿姨打电话,兴许我这张老脸还能起点作用。”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一个演员在杀青那一刻,工作基本就已宣告结束。在娱乐圈,能少事好过爱管闲事,平日里拍戏,她那是压根就不管不问的。今儿个也是有感而发,罕见的发出承诺。
开心心里明了,笑了笑,郑重的点头。也不多说。用斯琴高娲的话来讲:“说再多,都是错。”
回到家里,老爷子瞧他晒黑了一张脸,黑白相间的眉毛使劲拧了起来,开始话里长话里短的唠叨起来。开心听着他熟悉的京腔还带点江南婉转口音,打心眼里都是亲切,“我底子好,再过几个月就又被您老人家养的白白胖胖的。您说我每次出门都要被您唠叨一会,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长大干什么,又不见带个媳妇回来。你小子,这一辈子在我眼里都是小屁墩。说到这一头上,孙子诶,你什么时候给我开家留个后哇,让我进棺材里也能瞑目……”
“得~!”
只要一提留后的事,开心算是彻底没辙了,举双手投降。
回到房间,他先将胶卷封存起来,准备先放它个三五天,等到把状态彻底调整好了再开工。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舒舒服服靠在靠椅上,这才打开电脑,阿宝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笑道:“阿宝,好久不见。”
“阿宝,天天见。”
“……怎么这么耳熟呢。”开心掏了掏耳朵,“老规矩,看看邮件,从重要的先开始。”
“好的先生。”电脑自动翻页,咔咔咔弹出数个视窗,“您这段时间,收到十三封邮件。日本有三封,美国有一封,其余九封全部来自英国伦敦。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对方名叫盖?里奇,今年三十岁,是一位广告导演,他说是要购买你的毕业剧本,已经连续几天不停发邮件了。”
心头一动,开心放下茶杯,屁股用力推着转椅凑过来仔细观看,“对方开价多少?”
虽然好莱坞剧本千千万,并不值钱。开心也没臆想着,只通过写剧本就走出名堂。但这个剧本在好莱坞编剧协会中可不是无名货色,乃是开心千挑万选写出来的毕业剧本。并且在南加大毕业季的剧本大赛上,还荣获了剧本作品一等奖。当时就有人报价数万美元购买,都被他拒绝。
阿宝一成不变的声音道:“先生,对方开价两万英镑,但我不认为他能支付得起这笔付款。运通银行显示,他的信用卡已经欠费数月,有多次不良信用记录。”
开心捏着下巴,心里觉得颇为怪异。
因为这个本子的名字就叫“疯狂的大烟枪”,乃是他根据记忆中一部叫“两杆大烟枪”电影改编的。上一世,电影的导演就是盖?里奇。本来以为没他什么事,没想到混沌理论效应这么灵验,还是将他给扯了出来。
该怎么办?我要当个好人,成全他吗?
“——屁!”
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座下决定。他可不认识什么盖不盖里奇的,“阿宝,给对方回价,一口价二十万英镑,少一分也不卖。”
如果对方出不起钱,就老老实实拍广告吧。麦当娜虽然又老又豪-放滥-交,可那股子成熟的骚劲还是挺挠人的,英国佬这辈子就别想娶乐坛天后了!
解决了这一茬,日本再次传来好消息。
樱木已经代表开心跟数家出版社有过接洽,出价最高的还是集英社出版社,他们愿意给10%的分成加1000万日元授权费,每期单行本基数印数为20万册。
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价格了,普通漫画作者能拿到的分成最高也就10%。但这明显不符合开心的预期,因为现在《棋魂》连载时间还短,影响可还未真正打开呢。
按照《周刊少年jump》每周刊印三十页大图稿件计算,《棋魂》完全连载完大概需要三年多。如果大火,动画片大概在一年后才会开始计划。单行本是现在就开始要准备的。如果单论稿酬,彩图稿费上涨50%。每月的原稿件收入为:30*2900*4=348000元。这笔钱在日本转出是要扣除部分税务,在国内也要缴纳个税,最后大概能到手的,也就20万左右,一年收入就240万左右。
这点钱,也只够他养活公司。
动画工作室是出了名的吞钱机器,没有几千万打底,根本成不了名堂。开心已经计划过了,“山与海工作室”现有模式已经架设起来了,可工作进度实在太慢,无论是动画、电脑、特效人才,最佳规模应该在180~200人左右。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成就事业,该花的还是得话。他也受够了这个进度,就凭现在十几个人的团队,猴年马月才能制作出一部完整的3d动画电影啊。所以,储备人才也是要尽早开始为妙。可200人的团队,不提房租、水电、电脑、办公设备等花费,光一年的工资就足够他喝一壶。这么一算下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个穷光蛋……必须尽快赚钱,赚大钱。
再者,日本那么大的动漫市场,每年产生的动画版税就几百亿,开心如何不想深咬一口呢。总之,不出版单行本,发不了大财。
如此,对樱木的回答也就简单了:“不满意,拖着,继续谈。”
……
处理完琐事,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满脑子都被电影占满,根本闲不下来,索性继续开工吧。
认真核对一下账单,电影拍摄用去了三十七天,不算长也不算短。本来可以用更短时间完成,实在是初次执掌导筒,能力还有欠缺。
一开始他们给电影做的预算是45万~50万,不过拍摄之后就管不住闸门,亏得有白小雅时刻叮嘱着。有事没事就抱怨花的太多,虽然有时候听的也很烦,可若没有她,还真不知道要超花多少钱。
饶是如此,拍完之后,也超支花费了55万之多。若再加上后期的录歌、配乐、剪辑、印片什么的,怎么也得往60万上奔。
而且电影的拍摄完成也不代表一切就都ok了,连唱戏都有“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之说,一部电影想要在大银幕上播放,至少要经历五次写作:第一次是编剧;第二次是导演和演员,第三次是摄影师,第四次是剪接,第五次是声音合成,每一次写作都将一种独特艺术的独特思考特质灌注进影片。
那么,现在是做作业时间。
剪辑是重中之重,不同的剪辑手法,甚至可以决定一部电影的好坏。将拍摄而来的电影素材,几百分钟甚至上百小时的胶片素材,经过选择、组接,然后编成一部流畅的电影,剪辑可以说是整部作品的第二次创作。镜头与镜头之间的搭配组合,镜头的前后组合顺序,镜头时间长短的选取等等,每一个步骤有所不同,出来的电影效果也会完全不同。
如果是一部大片,还需要考虑配音、配乐,色彩等等一大堆东西。所以一般后期工作,都是非常烦琐的,越是想出来的成果好看,越是需要时间处理。
开心学过剪辑,脑海中也有一部可以参考对比的原作作为参考,却依然希望能有一位素质高、技术专的专业剪辑师可以来一起完成这项工作。
因为他深知,专业的剪辑师,如果能够领会导演的意图,将可以更好的把握整部片子的节奏,比他这个空有原作对比却没有剪辑经验的新手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十八章:大家来找茬
开心对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十分用心,自然想要精益求精。然而一个优秀的剪辑师是很难找的。
当今世界最伟大的导演恐怕能举出一打,但最伟大的电影剪辑师数来数去,却只有那么几个。他们的名字往往不为大众所知,这也是由其工作-的性质决定——剪辑。
一部上佳影片能让观众沉浸在故事、人物情感和命运之中,而完全看不见剪辑的痕迹,这是剪辑师的至上功夫,而剪辑,正是电影区别于摄影、戏剧、表演、文学,最终宣告自己作为独立的艺术形式存在的标志。
有人说,在这数码摄像机普及的时代,不一定诞生更多更伟大的导演,但一定会催生一代伟大的剪辑大师,理由很简单,当谁都可以动辄拍摄上百小时素材的时候,如果没有一双睿智的眼睛加一双快刀斩乱麻的果断的大手,任何潜在的经典都可能变成过眼云烟、视觉垃圾。
这个行业中,开心也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好莱坞剪辑大师沃尔特·默奇。
那是一个在黑暗的剪辑室内创造了一个个奇迹的好莱坞“教父”式人物,当然不光因为他为科波拉缔造过《教父》三部曲的传奇,经他之手,剪辑出来的经典大作数不胜数。在剪辑师作为“看不见的艺术家”普遍不为外人知的情况下,沃尔特·默奇是全世界唯一频频出现在人们文化视野中的剪辑大师。
……
当然了,现在扯这些都没用,开心没本事去找默奇。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多么大腕的剪辑师,也不是剪辑师的水平有多么多么高超,而是能理解他的意图并且拥有足够的默契。
国内有哪些呢?
答案是不认识、不清楚。也许再过几年就会有许多选择,譬如后世“姜闻御用剪辑师”的张一凡,他还略知一二,可人家现在还在外企广告公司打工呢。他本能的摒弃现阶段的国内剪辑师们。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还要去香港花费高价来请人?
剪辑在一部电影里面的重要性已经无需多言,事实上大部分的导演都是剪辑师,除了一些新锐导演,或者王家卫这种根本懒得管剪辑的导演。因为就算他们技术跟不上但是电影整体把握,该去该留等等问题也是导演分内的事。
香港之前有“四大剪刀手”之说,他们分别是“香港第一剪”麦子善,“多才剪辑师”胡大为,“低调剪辑人”姜全德,“流畅天师”张耀宗,也正是他们及他们的徒子徒孙将电影里面的镜头变得紧凑流畅,灵力肃杀。
还有当今的权威陈其和、李东全、林安儿等人。
开心都想要,可他也要考虑很多问题。
这些人肯不肯来内地帮他这个一文不名之人剪辑电影尚在其次,文化背景的不同,决定了他们剪不了开心想要的东西,你不可能让一个很西化的人来剪辑中国的故事。请金牌剪辑手,估计要价都不比斯琴高娲便宜。请一般的,他又不愿意。
——没有人比开心更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画面,就勉为其难自己胜任了。
他在皮克斯实习期间,接触到了世界上最新的电脑编辑设备,以及先进的理念,他的能力在好莱坞得到了锻炼。真要自己动手,也丝毫不会露怯。
整部电影拍摄的素材还是挺少的,只有两百多分钟,在一般的电影中已经算是相当少了。这得益于他有原作来参考对比,大部分镜头都是按照剪辑版成片的顺序拍摄的。而且里面还包括了很多灵光一现时添加的镜头;大部分则是不同的表演效果的镜头,比如小孩子在表演某段内容时的眼神、笑容,笑得纯净,他满意,眼神天真,他同样难以舍弃。
现在的剪辑工作,就是要他做出一个选择了,只能剪成90分钟左右的标准电影片长。而且,还有阿宝这个超级助手在。他很期待有阿宝的帮助,会剪出什么效果来。
很果断的在公司里装修出一间漆黑的剪辑室,便一心沉浸其中。
国内那种摇片子的时代已经过去,现阶段的电影剪辑技术从设备上说已经和国际持平,做片子都是底片直接扫描成数字信号,然后存在硬盘里,在机器里剪辑,然后做特技,所有东西在电脑里合成完以后,最后把完成的胶片做成拷贝。
老板要自己完成电影的后期制作,公司上下都很好奇。
“老板,您的龙井茶。”白小雅端着茶杯走进来偷瞄,“我能看看怎么剪辑的吗?”
开心马上赶人,道:“你闲的没事干是吧,去北影、中戏门口招聘去。”
“切,牛气什么呀,哪家公司的老板会整天凶员工啊。”白小雅不忿的将茶杯放在桌上。
这个“守财奴”属性的财务主管,如今还真是不可或缺了。本来白小雅来公司就是实习的,当时学校早就开学了,剧组却还在紧张拍摄中,如果她走人,开心就必然要再次去找一个财务……那么紧张的拍摄,又被这种事打断,可想而知会有多大火?她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这个中央财经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工作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对这小小公司产生了感情,最终决定留下来,也等于是为了电影而放弃了读博。
当初开心是不知道,电影拍完了,才得知白小雅做出的牺牲。整部电影,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在付出呢。
想及此,开心立马换上笑容,“还闹脾气了。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剪辑本来就是静心的活儿,你又不懂。一打岔,我的努力不就全没了。”
“出去出去,到时候肯定让你们最先看到电影成片。”
好说赖说,总算打发走了居功自傲的财务主管。办公室灯光暗淡下来,开心也正式进入剪辑状态。
“阿宝,开工,先将电影素材整体过一遍。”
“好的先生。”阿宝磁性的合成音在室内回响着。
导演亲自剪辑自己的电影也有一件难事,对待影片的风格、格调,因为在拍的时候就会有强烈的主观因素,现在剪辑时在某些地方用心太多就会舍不得割舍,往往会陷入选择纠结症中。
要选择的太多,如果没办法解决,开心甚至怀疑,等自己剪完这部电影都要得抑郁症了……好在还有阿宝。
“阿宝,你评价一下这两个镜头的区别?以你的思考方式,认为那个镜头比较好。”再次对一副镜头纠结中,只好求助阿宝。
“先生,根据我的分析,2号镜头的光谱色调与全片平均基调有35.235%的相似度,而1号镜头的光谱色调区别过大,仅仅有1.3%的相似度……”
“不可能吧,区别这么大。”开心吃了一惊,两个镜头怎么看都像是一样一样的,他再次与阿宝争论起来。
“是的先生,我的分析准确度可达小数位后十三位。资料库里扫描过你选出的五千部经典电影,对比分析,都显示出2号才是最适合的选择。另外,根据沃尔特·默奇剪辑六**则,着重‘情感、故事、节奏、视觉跟踪、空间连续性、二维平面’先后顺序确定剪辑。排除阿宝不了解的情感、故事因素,节奏、视觉跟踪和连续性都在片库中有更高的相似比例。”
“好吧,你赢了。”
开心无奈放弃,“继续下一个,175号镜头。”
“先生,根据片库经典案例,建议您将175号镜头提前0.02358秒更合适。”画面一闪,75号镜头出现在显示器上。来来回回的播放着对比前后剪辑效果。
可开心使劲揉眼睛,也没法发现区别。
“……随你吧。”
开心也渐渐从剪辑中找到乐趣,先让自己融入情感剪一遍,然后再把自己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删掉、调整。最后让阿宝以他的方式剪辑一遍,相互对比分析。仿佛就像一款经典的“大家来找茬”游戏般。
时不时与阿宝斗嘴,有时候故意挑选与阿宝的“权威”相反的镜头,以彰显自己主观因素胜过客观因素的论调,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完败。
慢工出细活,就这么不知时日的干了一周,终于确定了最终版本。
再次从头到尾播放一遍,虽然没有配乐,可这精益求精的效果,已经让开心眼前一亮。他不断与自己脑海中的原作进行比较,怎么都觉得这个版本的成片,要更胜过原片。而且细节处的选择,也摒弃了原作巴西的风貌,更加适合如今的中国。
心里也第一次承认了阿宝动不动就拿全球评分前五千的五千部经典电影做对比的做法,“没准还真是一条不为人知的科学验证法呢。”
“阿宝,字幕翻译工作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全球三十六种主要语言的文本翻译。先生,需要检查吗?”
“……算你了。”
开心再次完败。
第二十九章:酒喝干再斟满,不醉不还
开心也知道,让阿宝辅助剪辑是大材小用。
事实上,拥有一个不断成长的人工智能,无论你让它去干什么,都是妥妥的“大炮打蚊子”。
他也曾想过让阿宝去学习金融,快速敛财、富甲全球;研发高科、以科幻的眼光看世界;甚至研究机械生命,打造太空飞船,去远方看看还有什么是我的……可这些都被他在当初编写最初的那段源代码时,就一一加入了戒律条例之中。他只想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他不介意将这一世的前半生,交给曾经的梦想。
对“中央车站”这样一部公路类型文艺片而言,剪辑很重要,配乐也同样是灵魂般的存在。
其实,一般电影它是具备多种节奏功能的综合体,比如主观节奏、客观节奏、导演心理节奏和观众心理节奏等等。
可在万千形式之中,也只有音乐这一种形式,与电影在节奏上是非常统一的,其它艺术形式都要略差一些。音乐可以通过不同的音乐节奏和音乐语言,来表达这些节奏,迎合故事不同的风格、不同的场景。从某种程度上说,音乐对电影的作用是任何形式都不能替代的。
开心记得上辈子看过一个新闻,曾经有人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为观众放映《加勒比海盗》的同时,将国际声道的声音频道全部关掉,结果不出20分钟,有人就看不下去了。
他是学过乐理的,这是导演班的基础课程之一。一个导演,就要什么都懂点。但没有正儿八经写过歌,即使满脑子里都是动人的旋律,也要费尽心机的搭配进电影故事之中才行。
他清楚的记得在美留学时,由好莱坞配乐大师约翰?威廉姆斯编写的教材中关于电影配乐的知识要点是如何描述的:
通过音乐主题的贯串发展、矛盾冲突、**布局,达到对剧中主要人物的歌颂或批判;用音乐加强人物的动作性、心理活动,揭示角色的思想感情,表现其精神面貌,使角色的形象更加鲜明动人;暗示剧情的进展或延伸,这样的音乐,有时先于画面的视觉形象出现,例如在困难的时刻预示胜利和希望,在顺利的时刻预示艰苦挫折;有时后于画面视觉形像出现,延展戏剧情绪;引起一定时间(古代的或现代的)、空间(人类世界的或外空间)、环境(人间或仙境)的联想……
“哦天啊。”
他需要帮手。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了去年才成立的麦田音乐公司,也就是一面玻璃门。提出租用他们的录音室,雇佣宋可或者高笑松来做“打手”。
“给电影配乐?”高笑松抱臂而观,满脸和气,“玩这么多年音乐,这事咱们以前还真没干过。”宋可一个动作,饶有兴趣:“可不是嘛。”
高笑松如今还没胖,一头长发颇有文艺范,人家本来也就走这风格,推了推眼镜道:“不过电影音乐也是音乐形式的一种,音乐都是相通的,追求听觉享受和思想表达。如果是为剧情服务,我想还是能胜任的。不怕兄弟你笑话,我也曾报考过导演系研究生,可惜被拒了,一直想着有机会也拍一部自己的电影呢。如今岁月蹉跎,这个想法却依然没有成行。倒是兄弟年纪轻轻,就已经走在梦想的前头。”
“客气了,笑人都是笑己,怎么敢笑话。”开心可是知道这家伙再过两年就会拍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的,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两位哥哥,何不就着我这部电影试试水呢。”
“只要兄弟不嫌弃,这个活我们接了。”
“且慢。”一桩生意已经谈成,开心却忽然打住,“哥哥们,丑话得说在前头。我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高笑松感兴趣起来,笑道:“有多严?”
开心眼一斜,冷不丁道:“女人大腿那么严。”
“嘿,臭不正经的……跟你一样。”宋柯笑了,一指高笑松,开起玩笑来。
“怎么跟我一样,跟你才一样呢。”高笑松一甩长发,那叫一个~~美。
“呵呵,开个玩笑。”开心笑道:“如果合作过程中意见出现分歧,我希望配乐能以我的意见为主。小弟我对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很较真,届时如果言语得罪了两位哥哥,那绝对是无心的。事后请客、喝酒、唱卡都可以,但当时不许发毛。”
“唷~~”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要求还挺多。”
高笑松点点头道:“都是性情中人,可以理解。事实上,我们两个平时也吵个不休,那都是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坚持,不容许出现自己都不喜欢的音乐。”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剩下的就是慢工出细活,急不来。
高、宋二人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配乐之旅,可在开心接二连三拿出大料时,眼睛都直了。玩音乐的,有时候就是容易感性,“这首曲子绝了。当属西方风格,如果有英文词曲,恐怕会成为经典之作。”
“还真有。”
开心道:“名字叫tined‘unautre,有钢琴吗,我要用一下。这首曲子的风格是层叠,在我的意想中,拥有层层叠叠的钢琴、小提琴、手风琴、鼓声、口琴……等等,可以构成自成一格的异想世界,低吟时像打在湖面轻泛涟漪的细雨,轻盈时便化作跳动的水瓢,音符简洁短促,主旋律则带出一次次变奏,推动故事发展,旋律就像水一般悠然荡漾。”
两人听的入神,高笑松迫不及待了,“钢琴就在隔壁,先试听一遍,再构思该怎么编曲吧。”
开心也不谦虚,闭上眼睛回味一下这首“天使爱美丽”的奥斯卡最佳配乐……其实“中央车站“原版电影的配乐也不见得有多优秀,他拿出的曲子经典程度毋庸置疑,但也需要符合自己的电影才行。即便如此,他直接拿出奥斯卡最佳配乐来充抵自己作品的行为,也是极度奢侈、放肆。
十指放在黑白琴键上,叮叮咚咚弹奏起来。
弹的并不流畅,但曲调间优雅的旋律,依然堪称上乘。一曲罢,室内响起两人轻轻的鼓掌。
宋可一脸回味表情道:“犹如深山里的泉水细流,在钢琴声中流淌出一种来自岁月的静谧,令人遐想无穷。”这说话的味儿,都带评委范,难怪以后老当评委呢。
高笑松甩甩头发,同样表情道:“我也是同感。老弟,你不写首歌出唱片,真是中国音乐界的损失。”宋可道:“如果有好的歌曲,不妨录一首试试。”
“年轻人耳根子软经不起诱惑,可别怂恿我啊。”开心笑道:“这只是偶然所得,要真正儿八经的谱曲,可就要抓瞎了。”
高笑松不放松,道:“音乐没什么高门槛的。要的就是偶尔一时的灵感迸发,一段鸟鸣一段风吹松涛一段翠竹枝叶拍打的旋律,只要对了自己的胃口,记录下来,再逐渐完善,那就是一首喜欢的曲子。你很有音乐灵感……这样吧,我送你一本五线谱本子,如果突然响起谱曲就纪录下来,没准又是一段经典。”
这是妥妥的诱惑呀,开心摇头失笑道:“本子我收下。要是我真弃了电影投奔音乐界,那才是中国电影界的损失呢。还是干正活吧,还不一定适合电影故事。”
这是真的慢工出细活讷,每天进步一点点。
争吵也时而出现,灵感不时地再迸发。
开心对自己的那点斤两有自知之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这两位音乐才子发表意见。两人对音乐的斤斤计较,开心也算是见识了。他也乐见其成,争吵的越厉害,他心里就越是偷着乐,可不都是为自己电影好嘛。如果实在拿不出旋律,他才会冷不丁掏出一段。这种行为虽然是不要脸的装-逼,可为自己第一部电影臻至完美,也顾不得了。
没事时,就拿着铅笔在高笑松赠送的厚黑封皮的一大本五线谱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坐在窗边泡上一壶清茶,看窗外树叶凋零,翻转、滑行、拖拽、轻舞,最后回归大地怀抱。不知不觉已入深秋时节了,一抬头,蔚蓝的天空几排黑点飞过,那是一群大雁正在南迁。果然是“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心灵在这一刻得到放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笔头微动,习惯性将这几只南飞雁画了上去。画完了,又觉空白地方太多,便写下一段文字、几个音符: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屋内的争吵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背后传来轻轻哼唱声,正是这首“鸿雁”的曲子。高笑松唱了几句,觉得不对味,“这是豁达的意境,跟我的音乐不是一个风格。我写不出来这样的曲子。”
宋可道:“词也很好,‘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好!音调也不低,老弟写完了吗,给我看看。”
开心随手递了过去,两人凑在一起研究起来,这和谐的画面哪还有半点刚才脸红脖子粗争吵的感觉。
“好曲,好词,得亏我送你一个本子。”高笑松击掌赞叹,“坐在窗边,看天空几行大雁飞过,就遥想到北方草原……好意境。老弟,这首歌一定要录下来。”
开心老脸微红,即使厚脸皮如他,也感觉不自在。“咳咳,再说吧。”
晃晃悠悠,大半个月过去。当电影配乐终于敲定时,这两人已经成了这部电影彻头彻尾的忠实影迷。
再次重头到尾放一边,连开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版的配乐,融合了国内两大音乐才子的全身心努力,还有他的作弊手段,效果无疑更佳。
尤其是在影像与旋律上的情感丝丝入扣,钩住那一开始的陌生对峙,再到思想和情感的逐渐转变,那淡淡的情怀,拥有妙不可言的基调。散发一份用音符关怀影像的细微情感。
“太棒了!”高笑松再一次情不自禁鼓起掌来。“上映的时候,千万别忘了署名。”
开心腮帮子都咧到后脑勺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们。”
宋可:“笑松,值此高兴时刻……这话怎么说来着。”
“当浮一大白。”
“走,喝酒去。”
“——不醉不还!”
第三十章:受教受教,见笑见笑
大栅栏开心茶楼,两个说相声的一老一少正在逗乐。
一个穿着颇为讲究、头发也费了一番功夫精雕细琢的年轻人。一米八的身高,褚在那,是个路人都会稍微注意的看几眼。一个打扮古典,头发花白一脸红光满面的老人,笑起来满脸褶子,还偏偏没脸没皮喜欢嬉皮笑脸。
说的是一出“托妻献子”,具体……具体也没讲什么内容,相声就是这样,瞎编,下面依然一片叫好声。
开心扯着嗓门吆喝,“谁不知道您开怀啊?没见过开怀,你就没吃过猪肉!”
“嗨,有这么打比方的吗。”
……
开心:“你开着一个13开门的凯迪拉克过来了。”
“我开火车来的啊。”
……
开心:“家里条件很困难,住的房子也很困难,千疮百孔,赶上下雨算要了亲命了。”
“怎么?”
开心:“外面下小雨屋里下中雨,外面中雨屋里大雨,外面大雨屋里暴雨,有时候雨太大了,全家人都上三环上避雨去。”
……
开心:“你瞧瞧人家,开车的买大楼房的,你看看你,你一无所有,你脚下的地在抖,你身边的水在流,你的手在颤抖,心中的泪在流。”
……
开心:“你就不听话吧!小兔崽子!我说爸爸您可别说这个阿,千万别说孩子是小兔崽子,从遗传学说对家长不利。我爸爸急了,撸胳膊挽袖子,老娘跟你拼了!”
……
开心:“老头当时精神还是不错的,满脸红光,89岁的人啊,就是满嘴的牙掉了,还剩一个牙,可是吃东西呢,还塞牙了。”
“剩一个牙还塞牙了?”
“嗯呐,他吃藕套眼里了。”
“嗨~!”
一出相声说完,老爷子浑身都轻了三两骨,乐的,仿佛听着观众大声叫好就飘飘欲仙。下面观众还意犹未尽,大声吆喝:“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没辙,观众反应太热情,再者开心这爷俩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回,今儿索性过足了瘾。老爷子一声吩咐,“返场吧。”
孙子还能说什么,谁叫你是他孙子呢,劳累命啊。
“好说歹说”“一通逗乐”,总算把这帮“不知好歹”的观众捧住了。开心说什么也不奉陪了,赶紧换了一身衣裳,直往三楼贵宾包厢处走。
在这个国家,要办事不请客送礼你就办不成。这句话经历了几千年的沉浮已经成为了规则,你要不按规则办事,你就办不成事。
今天开心难得在家里,可不是为了陪老爷子说相声的。他约了人谈生意呢,人迟到没来,他等不耐下楼走走去,然后就被老爷子逮着拉苦力。所以说,这才是正事——今天他是东家,请客吃饭的东家。
伙计引着他往天字号走去,“小老板,人我已经给您请到包厢里头好茶伺候着呢,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好茶好酒伺候着,叫厨房周师傅拿主意,再烧一桌拿手的端上来。”
“好嘞。”
刚上楼就看到一个打扮贵气的年轻人坐在那里品着茶,旁边还放一黑皮的公文包。开心老远就抱拳作揖,一脸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余经理,让您久等了……”
这家伙脸上的肉比开心还要多,开心脸上虽然有点婴儿肥,那也是可爱、帅气,可这家伙就全没特色了。但影视行业里,你可不能全看脸,看脸的都是小演员,大人物没一个长的好看。
余冬,1994年毕业于京师电影学院管理系,分配至北影厂工作。凭借勤奋努力和极佳的人际沟通能力,在那时便已崭露头角,很快受到了时任北影厂厂长的韩三品的赏识和提拔,成为了有史以来北影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甭客气,开总,甭客气…没想到你这还是相声艺术家啊。我正好欣赏到一出经典相声。这地方好啊,民国风范,氛围绝佳啊。”余冬满脸笑容,迈开步子,“其实是我迟到了,今天刚刚开会延时,这不,这边就耽搁了一些!”
“见笑见笑。”
开心脸上堆起笑容赶紧迎了上去道:“余经理说哪里话,我可不敢耽误贵厂领导开会,当然是工作要紧。走走走,里面请,小弟今天张罗了一桌酒席,余经理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别嫌弃咱档次不够。”
余冬笑了笑,“开总这是糗我吧,我说白了就是个小科员,开总年纪轻轻就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公司,真是让人羡慕啊。我也正想跟开总讨教讨教。”
很上道,若不是知道这货几年后就要离开铁饭碗的北影厂自己开了博纳影业,还真以为是客套话。开心自然连称不敢,虽然他年龄怎么看都不大,说话却有上辈子的油滑,丝毫不弱气势,笑道:“都是小打小闹,只为全一个电影梦想,上不得台面。”
小老板要请客托人办事,厨房自然用心了做,不说满汉全席,至少几样大菜是一个不落。片刻功夫满满的一桌,全是京师名菜,还有两瓶茅台摆在桌上。
余冬心中一笑,只怕今天所求不小。
京师圈子说大不大,此前得知有人成立了一家私营影视公司请了斯琴高娲拍电影,还特地打听了一番。
打听的结果,开心倒不是无的放矢,人家海外留学归来,皮克斯都想留人没留住的,那是真才实学,特地回国要干一番事业的。其实他不知道,开心也不是什么名人,他能知道人家这么多信息,也全拜了开心前阵子炒作《棋魂》时顺带的自我炒作。
当下不动声色跟开心碰了几杯,你来我往之后就已经称兄道弟了。
余冬有能力,自然不甘心当个小小科员。毕竟头上还有韩三品压着,等他当老大不知要猴年马月。他心里其实早就不安分了,带着几分客套的随口讨教开公司。
开心有意搞关系,自然投其所好,作出一副真诚姿态道:“冬哥,您是有大才的人,我在您面前说再多也是班门弄斧。但小弟还有句话冒昧相赠,知道好莱坞有家米拉麦克斯的公司吗?他们做的买卖,全是低价买片然后搞宣发。风险小,利润大。如果你以后要自己开电影公司的话,那就一定要争取得到国内第一块‘电影发行牌照’,争当中国第一家民营电影发行公司。”
余冬眼睛一亮,这跟他脑子里懵懂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第一次主动举起杯子,热络道:“受教,受教。来,咱哥俩走一个。”
开心倒是耐得住,几杯酒下肚也决口不提正事。
余冬见这家伙喝白酒跟白开水似的,心中就莫名了,又吃了些饭菜之后打趣道:“小开,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想把我灌醉呀。”把酒杯往桌上一扣,摆手道:“不能喝了,省的一会领导冷不丁叫人,闻着一股子酒气得挨骂。你既然费尽周章的成立电影公司,肯定是不会走地下路线的。说吧,到底什么事,要是能帮上又不违反纪律,我一定帮忙。”
到底是体制里磨练出来的,说话滴水不漏。
别说二人本无什么交情,要是开心要真敢提点过分要求,他铁定当面满口“之乎者也”,回头就不认识你。
开心嬉皮笑脸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冬哥,不敢耽误领导们的正事。来吃菜吃菜,就不劝你喝酒了。”
把桌上的转盘一转,将余冬连吃了好几口的一道菜转到他眼前,道:“地下电影是肯定不会走的,我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先拍了一部小成本文艺片练练手。现在电影已经拍完而且过审了,可上映就全没指望。”
余冬瞄了他一眼,心里了然,慢悠悠道:“上映啊~~这里头的门道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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