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17
太后寝宫。www.uu234.net
李氏拉着自己的侄女李文兰,询问她近日在宫里的事宜。
李文兰是大家古秀,是安和那种在边疆长大的野丫头没法比的。
教养们看谁都不顺眼,唯独李文兰,赞不绝口。
李文兰回了姑姑的话,姿态得体大方,比太后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她是李寿海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嫁入宫里,给三皇子做皇后。
虽说如今登基的不是三皇子,但是李文兰这颗棋子,好歹没有白费了。
李氏很喜欢李文兰,听她说喜欢她,慈爱的拍拍她的手。
“好兰儿,少了那安和,后宫之主非你莫属,凭你的姿色,一定能将胥臧迷倒,到时候别忘记家族培养你,是为了什么。”
这话中,隐隐有提点之意。
李文兰一点便通,她向李氏保证,等婚后,一定会从胥臧嘴里套出有用的机密,为李氏家族的荣耀而努力。
李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夸了句“乖孩子”。
“你放心,等有朝一日,将那孽障拉下皇位,你表哥登基,姑姑一定让他立你为后。”
李文兰状似害羞的低下头,其实眼中满是不耐。
她根本对表哥没有意思,都是家族里的人硬凑对,她才不得不表现出喜爱之情。
其实谁坐皇位她都不在乎,重要的是,她做皇后就行。
太后没注意到自己侄女的不以为然,她叫李文兰来,另有一件重要的事。
“还有几日,便是月夕节,按规矩来说,秀女中的出挑者,可以在宴会上献舞,你到时候好好准备,千万别出岔子。”
李文兰应是,她从小习舞,又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并不紧张。
今年的月夕节比较特殊,西凉那边来了使节团。
胥臧的堂妹乌赫拉雅亲自带着使团,来旭国朝拜。
胥臧身上流淌着一半的西凉血液,两国建交二十余年,这些年边疆和平,商队来往密切,感情很是要好。
所以此次的月夕节,准备的尤其隆重。
西凉的使节一行在前一天来到宫里,乌赫拉雅先面见了皇帝。
他们俩兄妹,小时候是见过的。
拉雅从小长得就壮实,像个男孩子,而胥臧那时候,母后还在,虽然不得父亲宠爱,好歹衣食无忧,穿着一身皇子装,面容白皙清秀,倒像个女孩儿。
兄妹两个从小感情就要好,胥臧特意把奏折给搁置在一边,亲自带着拉雅在宫里参观,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伊牧的院子里。
彼时,伊牧正在院子里太阳。
前两天刮大风,他的腿伤又发阴天。
今儿好歹出太阳,元宝就把他推出来太阳。
他依然是一件白色衣裳,普通的面料,面容白净,眉淡唇浅,如画中没有涂抹颜色的人儿,瞧着苍白,让人忍不住向要蹂躏,看能不能在这人身上看见更艳丽的色彩。
胥臧是这么想的,拉雅则单纯很多,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多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的那种。
她脸红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第一次觉得自卑。
在这谪仙一般的人面前,什么都是有缺陷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18
伊牧发现了胥臧,还有她身边穿着衣服的少女。顶 点 X 23 U S
伊牧没去过西凉,但是他从书上见过西凉的民俗和服装,再加上近来宫里传,西凉使节团来旭国朝拜,便猜出了少女的身份。
他腿上不方便,便做出了向西凉皇室敬拜的动作。
“参见皇上,参加公主殿下。”
拉雅感慨于他的聪慧,只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胥臧给拉雅介绍伊牧,复阳山上的师兄,从小照顾他,给予他很多帮助的恩人,对他最特别的人。
拉雅总觉得伊牧对于胥臧来说,非比寻常,他说起伊牧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拉雅不想再逛皇宫别的地方了,想看一下伊牧住的院子有什么特别。
西凉的地界常年黄沙漫天,土地贫瘠,不像中原地区,地大物博,水乡温柔,皇宫富丽堂皇。
伊牧住的地方,其实就是胥臧的地盘,整个皇宫最豪华的一处。
不过他进来后,有些晃眼和高调的金箔装饰物都被想办法遮起来了,换上竹帘和珍惜花草。
拉雅嘴里说是想参观庭院,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着法儿的从胥臧嘴里打听伊牧,从谈话中,知晓了伊牧更多的事。
拉雅无法想象,这么一位谦谦公子,居然是大陆上最富有的商人。
她印象中,商人都是穿着绸缎衣裳,大腹便便,狡猾如狐狸一样的中年男人。
伊牧这样的,更像文弱书生,但是伊牧不像那些酸货,满嘴之乎者也和仁义道德。
伊牧很有涵养,他声音好听,说的话更是动听极了。
胥臧注意到拉雅脸上的痴笑,是她望着伊牧,不管伊牧说什么,都拍手叫好。
他敏感的察觉到,表妹对伊牧有意思。
这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不能发作。
草草结束了话题,胥臧不由分说的将拉雅半推半拽的拉出院子。
两人刚走出伊牧的视线,胥臧就警告拉雅,别动伊牧的念头。
拉雅不笨,也看出胥臧对伊牧不同寻常的心思。
她不是中原这些被男人呵斥几句,就吓得哭鼻子的柔弱女人。
她很清楚胥臧不可能给伊牧未来,所以,这人她非要不可。
“表哥,我看伊公子好像并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不如我们俩打个赌,看他先爱上谁。”
如果换一个人跟胥臧说这话,他这会儿心里肯定琢磨着该怎么弄死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但拉雅和他从下感情深厚,他不愿意对自己的妹妹使用极端手段。
胥臧深吸一口气,“别闹了拉雅,你要什么都行,唯独他不可以。”
他神情认真,还有一点阴郁,面色瞧着很有些吓人。
拉雅心里一凛,不再跟他强硬着对持,而是半开玩笑的摆摆手:“你现在做了皇帝,是越发不好玩了,开不得一点玩笑。”
胥臧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明日月夕节,我给你准备几个秀气的中原男人,随便你挑,看中了就可以带回去,或者看中谁家公子,我给你赐婚。”
拉雅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只看中了一个人,暂时是不可能放手的,等她把伊牧的心勾过来,就不怕胥臧不放人。
第八百八十八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19
月夕节,西华殿。m.www.uu234.net
朝廷三品以上大员携带家中子弟,参加宴会。
舞女们穿着飘飘似仙的广陵衣,中间的舞女姿容最为出色,也属她的舞最为灵动。
李寿海坐在胥臧的下首,眼中满是得色。
他已经发现,胥臧盯着李文兰的方向看了好一会了。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兰儿天姿国色,恐怕要不了多久,后宫就得多一位皇后了。
胥臧看似目光落在下方的舞女身上,其实注意力全在拉雅和伊牧身上。
拉雅一个劲的往伊牧身边凑,一会给剥葡萄,一会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得伊牧扬起嘴角。
胥臧放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目光逐渐幽深。
下首的李文兰一曲舞毕,香汗淋漓,娇喘连连。
她微微抬起头,注视着上位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
姑姑和父亲总是一口一个孽障,傻太子的叫,她原以为,当今皇上必定粗鄙不堪。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俊美无双,连旭国有名的美男子三皇子都没法比他想比。
一想到她未来可能要做这人的皇后,李文兰便红了脸颊,眼波流转间,清丽不可方物。
李寿海见胥臧似是看呆了,轻蔑一笑,站出来,朗声道:“皇上,小女献丑,这惊鸿舞,可还令皇上心悦?”
胥臧移开视线,神色淡淡道:“尚可。”
李文兰期待的表情僵死在脸上,闺阁中,谁见了她的舞,不夸精妙绝伦。
怎的到了他的嘴里,只有两个勉强的“尚可”?
李寿海也是一脸不满,他瞧着胥臧很喜欢李文兰,怎么说都不能是这个评价。
他不死心的再接再厉,“皇上,小女文兰此次进宫选秀,对皇上颇为敬仰,文兰舞姿绝伦,在这大殿之上,施展不开,不如……”
在坐的官员脸上表情很精彩。
李文兰是什么身份,太后的亲侄女,父亲是一品大员,母亲是忠勇侯的嫡女,身份比一国公主都不逊色,标准的金枝玉叶。
如此尊贵的女人,被她父亲推销货物一样,献给皇帝。
天底下的父亲但凡心里有一点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这么做。
李兰心脸上的红晕早已褪下了,取而代之的是煞白。
她知道父亲急于掌权,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像一个卖不出去的物品,被极力推销,这一点,让她很难堪。
李寿海在等着胥臧的回答,胥臧非不如他愿,只吩咐下去,李氏女舞姿脱俗,令朕心悦,赏赐布匹百锻,黄金百两,令珠钗首饰若干。
竟是如此不解风情。
李寿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再多表现,恨恨的回到席位上。
李文兰脸上落下一抹泪,高呼,谢皇上恩典。
拉雅瞧着兴味,美人垂泪,可怜见的,男人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皇上,横竖这位李小姐都是要入主后宫的,不如你现在就把她收了吧。”
胥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拉雅不得胡言,倒是你,可有看中席间哪位大人家的公子,皇兄为你赐婚。”
诸位公子少爷闻言,不由个个都坐直了身板,脸上瞧不出什么来,心里却是一派苦不堪言。
听闻西凉的拉雅公主从小就习得武术,九岁能猎鹿,十三岁西凉最强大的勇士败在她手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
这女中豪杰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母老虎。
驸马爷的身份虽然尊贵,可那西凉的荒芜之地,中原的娇公子们可受不住。
第八百八十九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0
旭国的公子们惧怕娶个母老虎,拉雅也不愿意嫁给只会挥霍家产,风花雪夜的阔少爷。www.uu234.net
拉雅挑衅得看着胥臧:“皇上知道的,拉雅心中只有一人。”
胥臧冷下脸,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不让拉雅有机会说出那个名字。
马上就是秋猎,西凉人向来擅长围猎,拉雅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参与秋猎。
胥臧心里早就有了思量,在秋猎上,各家的少爷倾巢出动,到时候拉雅怎么都要挑花眼,等结束了,也到她回西凉的时候。
伊牧在秋猎签,收到了三师弟杨潇黥的信。
杨三这些年在外面,一是游历,二是寻找为伊牧治理腿疾的珍贵药材。
伊牧其实对自己的腿已经没有信心了,他被师傅捡回山上时,师傅就说,会治好他。
可是这么多年过来,师傅也是少见的医术圣手,都没能将他的腿治好。
杨三在信里说,他已经回到旭国,研究出了药方,随意可以给伊牧治疗。
伊牧回了信过去,他如今离不得皇宫,此行必须报仇雪恨,才能放下心思回到山上。
杨三在秋猎前来到宫里,寻到伊牧。
他带了许多的药材,都是模样古怪的,还有很多虫子。
元宝嫌弃味道难闻,给用袋子装好,全部放到院子外面去晒。
杨三是师兄弟中,知道胥臧登上皇位,最惊讶的那个。
他与胥臧感情不太深厚,主要性格太过跳脱,跟小傻子说不到一起去。
胥臧怎么看都像是皇室的边缘人物,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傻子就登上了皇位,成为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皇帝。
杨三一边查看伊牧的腿,一边与他开玩笑:“我要是见了他,是不是也得下跪行礼?”
他的手在伊牧的腿上重重的按摩着,平常人受到这般压力,早就喊疼了。
伊牧的表情却疏松平常,好像那两截腿不是他的一样。
“胥臧是你师弟,也是天下之主,你一介平民,见了圣上,如何不跪?”
杨三啧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你还是这么一本正经。”
他了解了伊牧的腿伤,只有一点肌肉萎缩,上面被火燎出来的疤痕早让师傅调制的药膏给除掉了。
想要让这条腿重新站起来,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其实山上更适合养伤,幽静,但是伊牧此刻不愿意回去,杨三也不能逼自己师兄。
胥臧得知杨三有办法治好伊牧的腿,开放了御药房,所有珍贵的草药他三师兄可以随便使用。
至于杨三见了皇帝要不要下跪,胥臧不由分说就给他免了。
在山上时,师兄弟四个感情都很好,胥臧不是忘本的人。
秋猎一共有半个月时间,这期间,参与围猎的人全部都住在猎场。
宫里只留下一些侍女和太监,其余的御林军都去猎场充当侍卫,保护王公贵族。
杨三正式开始给伊牧治疗腿伤,内服和外敷,一个都不能少。
那些敷在肌肤上的草药不知道是什么,不到一刻钟,便引得小腿针扎一样的疼。
十多年来,伊牧第一次感到小腿有知觉,一时间喜极而泣。
第八百九十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1
杨三告诉伊牧,以后这腿上的痛觉会越来越重。顶 点 X 23 U S
到后面上药时,伊牧嘴里可能要衔着棉布,以防痛得失去理智,咬伤舌头。
伊牧不怕痛,就怕十年如一日的麻木。
他心里有深入骨髓的仇恨,所以需要疼痛来提醒自己,十多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到底有多痛彻心扉。
秋猎第五天,伊牧的院子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三皇子胥连,从胥臧登基后,就变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曾经皇位最热门的继承人,如今低调的无人问津。
伊牧不知道三皇子来有何贵干,他的身份只是一介商人,与三皇子不能相比,所以只能叫元宝把人请进来。
三皇子来得很不巧,杨三刚给伊牧做完腿疗,伊牧疼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他这幅样子,其实不适合招待客人,但总不能让三皇子吃闭门羹。
三皇子早就想看看传说中的第一富商长什么模样,奈何胥臧把人藏的太严实。
平时院子外至少有三层御林军守着,里面的人能出去,外面的人休想进来。
胥连也算见多识广,见着这传说中拥有天下三分之二财富的巨贾,居然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清俊公子,只微微张了嘴,旋即露出笑脸,道一声久仰。
伊牧拿出世家公子的气度,回了胥连一个无懈可击的礼数。
胥连闻得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询问伊牧可是生了病。
伊牧神色淡然:“都是陈年旧疾了,多说无益,三皇子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
胥连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看向一旁立着元宝。
元宝很有眼力劲的弓了弓身,转身离开了房间,顺便轻巧的带上门。
杨三正净手回来,欲为伊牧的腿上施针,元宝拦住他,让他等会再来。
杨三见他神秘兮兮的,逼问之下,才知晓是三皇子来了。
杨三是江湖中人,但这不代表他不关心天下大事。
先帝在位时,除了胥臧这个太子,还有两个优秀的儿子,一个是三皇子胥连,一个是七皇子胥衡。
俩儿子一文一武,随便哪个都比废物傻太子有希望继承正统。
偏偏先帝最后弥留之际,下诏书,把皇位传给了太子。
七皇子命薄死了,而这位被传是文曲星转世的三皇子,又是为什么,来找伊牧?
杨三脑筋转得很快,伊牧是胥臧的同门师弟,还是天下首富。
前一个身份没什么利用价值,但是后一个,对于当权者,诱惑力可大了。
说白了,统治天下,靠的是武力和钱财,武力是军队,掌握在朝廷手里,而钱财,分散在各地的富商手中。
士农工商,商人虽说最卑贱,但是永远将前面三个压在下面。
掌权者爱商人,而商人,依附当官者。
官商,永远是分不开的关系。
三皇子如今手中,什么王牌都没有。
伊牧在他眼中,就是块香饽饽,如果能啃的下来,拉胥臧下马,只是时间问题。
杨三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勾唇一笑。
这皇子真是位异想天开的主儿。
先不说他如今处于绝对的劣势,假使他和胥臧的位置互换,伊牧也不会投靠他三皇子。
第八百九十一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2
三皇子话说的很委婉,要伊牧择良木而息,与强者联合,而不是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就算此刻风光无限,保不齐未来落个凄惨的下场。m.www.uu234.net
伊牧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袖口,嘴角是玩味道的笑。
要说帝王之术,胥臧一时半会,还真玩不过胥连。
这位是恩威并施,将好处一一列出来,佐以恩典,恰到好处的亲民,放一般目光短浅的商人那里,已经乐滋滋的啃起大饼来了。
但伊牧不是肤浅的人,他能将字号做到大陆各地,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个能轻易被诱惑去的人。
胥连许诺的好处,他唾手可得,甚至能得到更多。
胥臧无比的信任他,只要不是那个位置,胥臧什么都可以给他。
他们是师兄弟,同气连枝,一荣俱荣,没有猜忌,不需要时时证明自己的忠贞。
伊牧也相信,假以时日,胥臧会褪去身上的青涩,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而这位抛来橄榄枝,自觉良好的三皇子,伊牧笑了笑,冲外面喊一声:“元宝,进来添茶。”
他转脸看向胥连,谦虚的福了福手,“多谢三皇子抬爱,伊某只是一介商人,没有三皇子说的那般重要。”
胥连知道这趟是白来了,好不容易赶在胥臧去猎场,才能见到这人,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脸色比来时要差,但是起身告辞之前,居高临下看了眼伊牧,勾起嘴角,冷笑着留下一句:“旭国伊姓不多,十多年前,有位侍郎,好像就姓伊,我说的对么,伊大掌柜?”
杨三和胥连插肩而过,他走进来,发现伊牧的脸比之前还要白,担忧的问了一句:“师兄,你怎么了?”
伊牧怔了半响,才摇摇头。
他这样子,可不像没事。
杨三皱皱眉,没多问,摊开银针包,选出细如毫毛的银针,为伊牧的腿活血化瘀。
伊牧以为,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个秘密,除了师兄弟几个和师傅,很少有人知道。
胥连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背后的势力,丞相和太后是否也知道他是伊家的后代?
伊牧心里藏着事,一连许多天,思绪都不怎么集中。
秋猎遇上了大雨,围猎队提前回来,收获是许多的皮袄子和鲜美的肉食。
胥臧知道伊牧不喜食肉,皮袄提前送了回来,让织衣局连夜赶制,等他回来,亲自捧着新鲜的貂裘送去给伊牧。
杨三正给伊牧的腿上涂抹草药,胥臧进来,第一眼瞧见的是伊牧两条裸露在外面的小腿。
杨三的手在伊牧的腿上来回游移着,胥臧虽然知道这只是单纯的治疗手段,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
他搁下貂裘,挤到边上,询问杨三,“三师兄你累了吧,我来替你按摩。”
杨三只当胥臧是单纯的心疼他,擦了把头上的汗,拒绝道:“不用,你不会这按摩手法,容易弄巧成拙。”
胥臧黑下脸,他瞧着杨潇黥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驴起来了,简直是逼他动用手段。
“三师兄,我这次进猎场,叫人寻了不少珍贵草药,还有鹿茸,你要不,去看看?”
杨三是个药痴,一听说有好东西,立刻坐不住了,手把手教了胥臧一会,就屁颠着走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3
胥臧服侍人是第一次。www.uu234.net
他从前固然不受宠,但是身份摆在那里,那些刁奴欺负他,却不敢叫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做奴才该做的事。
可他现在却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师兄按摩双腿,用自己批阅奏章的尊贵双手。
那些味道刺鼻的草药已经被拿开了。
伊牧的腿比一般男人要细很多,常年坐在轮椅上,小腿严重萎缩,上面无二两肉,看着有点畸形。
但是胥臧不觉得有什么,伊牧常年在山上,不怎么出去,肤色一直比较白,没什么血色。
现下被蒸腾的温热草药逼出血气,呈现一种鲜活的颜色,胥臧摁着那些地方,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动作。
经过杨三小半月的治疗,伊牧的腿已经能隐隐约约感受到痛觉了。
胥臧这么大力的按压,其实有点疼,但伊牧忍着没说话。
杨三有句话说对了,伊牧的性格就是比较循规蹈矩,这是小时候家风严谨所导致。
胥臧以前是他师弟,现如今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君者,令人臣服。
所以他再痛,都不会哼声。
伊牧对于胥臧来说,是亦父亦兄的存在,他瘦骨嶙峋的上山,是伊牧照顾他,不仅将他从濒死的深渊拉回来,还给了他温暖。
在胥臧心里,天下所有人,除了已故的母亲,伊牧最重要。
他不敢轻易的释放自己的感情,怕吓着伊牧,他躲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伊牧有这个本事,胥臧知道,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他将伊牧的腿按压到浮现胭脂色,才停下手。
伊牧一直没说话,直到他移开手,才松一口气。
胥臧后知后觉,发现伊牧的脸上都是汗。
已是深秋,不应该是被热的,再看伊牧的腿上,已经现出了指印。
胥臧想给自己两巴掌,他用手擦掉伊牧脸上的汗珠,“牧牧,你疼怎么不跟我说?”
伊牧摇摇头,“没事,我不疼,国事操劳,还有最近秀女即将送入后宫,你少往我这儿跑。”
胥臧闻言,瞪大了眼,“你赶我走?”
伊牧笑他还像个孩子,“天下都是你的,我怎么会赶你走,只是你如今身份变了,该操心的是大事,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胥臧略有些激动的说:“在你这儿怎么能是浪费时间!”
明明分秒珍贵,他恨不得叫伊牧去跟自己同住,睡在一张床上。
可是他如今羽翼未丰,只能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念想。
伊牧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说这个,最近宫里的流言蜚语多,全都是讲胥臧和他的。
他之前不放在心上,可自从胥臧在月夕节上拒绝李文兰,宫里人似乎认定了,皇帝是个断袖,喜欢自个同门师兄。
伊牧不喜欢男人,一直拿胥臧当弟弟看。
他问心无愧,但流言蜚语伤人于无形。
伊牧委婉的提醒胥臧,皇嗣传承至关重要。
他年纪不小,在这方面,可以开窍了。
胥臧已经察觉,伊牧的态度有些疏离。
他胸中有一股暴虐的情绪,不是对伊牧的,而是针对那些烂嚼的舌头。
宫里数千个宫人,要是知道了一个秘密,只需要半刻钟,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可如果这些人都是哑巴呢?
第八百九十三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4
转眼到了初冬,第一场雪来得气势汹汹。
鹅毛大的雪花下了一夜,将地砖铺上一层白。
福禄有点风湿病,一到天气寒冷,就浑身发疼。
可即便如此,他还得早早起来,伺候皇帝主子。
小太监为他沐浴更衣,师徒两个一天之中,只这个时辰能有片刻的汇合。
“师傅,最近宫里多出了不少哑巴,你发现了吗?”
福禄从鼻子里哼出一道气音,“那你发现没有,很多生面孔都不见了。”
徒弟也觉得奇怪,“有些人还没到年岁放出宫,偷溜出宫可是大罪。”
福禄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他的额头,“真是猪脑袋!你都想到的事,那些老人能不知道,他们怎么消失的,还不是有人授意?”
宫里唯一能决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皇上了吧。
一看小徒弟脸上的茫然之色,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福禄该服侍胥臧去了,他戴上围脖,临走前,冷冷提醒了徒弟一句:“你进宫第一天,我告诉你什么?”
宫里头一条的规矩,少说话,多做事。
小徒弟想了想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突然睁大眼。
难道,是因为那位……
入冬了,一年当中,各地赋税往上递交,胥臧忙碌起来,连休息时间都紧张。
下人们鱼贯而入,福禄撩开厚重的帘子走到龙床边上,胥臧已经坐在床边等候许久。
他的眼下有严重的灰影,估摸着又是闹起夜。
福禄心悬起来,叫服侍的宫女们都进来。
就在前几天,秀女们中的一大半都被送出宫,只有极少数的,被送入了后宫。
李文兰到底是名门之后,胥臧被群臣逼着封了文妃,新婚之夜,将新娘子晾在婚房,至今都没有踏入那宫殿一步。
宫里的老人越来越少,新人都是哑巴,余下的人战战兢兢,大约都猜到同伴为什么都消失了。
他们都怕下一个消失在这宫闱里的是自己,所以个个都把嘴合紧了,就当自己是哑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敢再乱说。
听说隔壁院里的公子已经能下轮椅走路了,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是好歹站起来了。
胥臧一天过去看两次,多的没有。
福禄服侍胥臧大半年时间,眼瞧着皇上每天批完奏折,啥事不干,就往隔壁望,好像能看出朵花来。
皇上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不想给那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宁愿自己忍着。
他可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想要什么没有,非得委屈自己。
那位在皇上心里,分量应该是很重很重。
皇上失眠,福禄猜想,肯定又是另外一件烦心事作祟。
每日上朝,群臣必谈的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是皇家子嗣问题。
胥臧迟迟不与后妃洞房,再加上宫里还有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大臣们着急,也是正常。
又是一日早朝,大臣们没完没了的揪住子嗣的问题说事。
胥臧撑着脑袋坐在龙椅上,看下面那群人的脸,统一的利欲熏心和丑陋。
说话的人都是女儿进了的宫的官员,大多在三品以上。
到这个年级了,不想着如何颐养天年,只想着往上爬,高高的,最好爬到最高处。
第八百九十四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5
“朕还没死呢,各位大人着急操心皇嗣,是不是要朕早一日退位让贤?”
年轻的帝王声音漫不经心,不带一点情绪,听在群臣的耳朵里,却是重重的敲打。
大殿乌压压的跪了一片,以李寿海为首,皆呼:“微臣逾矩,皇上恕罪!”
胥臧冷笑,他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真被这群人弄得耐心尽失。
凡事都有界限,如果过了那个点,便是不管不顾的爆炸。
胥臧不希望自己有爆发的那一天,前提是,这群老东西知道分寸。
散朝,各位大人们步行至宫外,自有马车等在朱墙外。
李寿海先一步上马车,撩开帘子之前,给四周打了眼神。
马车离开宫门前,各自从不同方向离开,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后门聚集。
逼仄的屋子里,两盏昏黄的灯照亮一室人的脸,魑魅魍魉,各藏心思。
上首的位置空着,李寿海坐在左手第一个,身前的杯盏已经换了两次,才等来穿着厚厚斗篷的三皇子。
沉寂了将近半年,三皇子胥连终于在最近,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他的官职是礼部侍郎,先帝在时,曾今不止一次的夸赞胥连能力卓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当时朝中大半的官员都支持三皇子登位,可惜后来让一个半路出来的胥臧给抢了皇位。
三皇子不是等闲之辈,沉寂了这许多时间,此番露面,是下了某种决心。
胥臧不得人心,除了他自己提上来的官员,朝中大半的文臣都心向着胥连。
趁胥臧还完全没有稳住根基,趁弱给他致命一击,才有机会重新夺下皇位。
在坐的都是朝廷重要官员,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够威慑一方。
胥连掀开帽子,露出自己的脸,在右手边看见了广荣王。
失去爱女,给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王爷造成不少打击,不过几月不见,已然憔悴不少。
广荣王与三皇子一党,本来是水火不容的,他是七皇子党,两派之前争得不可开交。
七皇子死后,广荣王便歇了心思,想要攀上胥臧这颗高枝。
他把金枝玉叶的女儿送进皇宫,已然有了站队的意思。
但宝贝女儿竟然惨死在宫里,胥臧自以为秘密没人知道。
广荣王却知晓,他全是为了给那瘸子出气,才杀了安和。
不过一个卖屁股的男人,就算打死了又如何。
胥臧仗着身份,欺人太甚。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广荣王和三皇子合作,只为了给爱女报仇。
李寿海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狰狞的有点骇人。
“最近皇帝在查十几年前户部白银贪腐案,就是伊夏伯私吞三十万两救灾白银的案件。”
说起这件事,在座各位脸上不约而同的凝重起来,有那心理素质不行的,直接瑟缩了一下。
李寿海警告的看了眼那人。
“那案子,在座所有人都参与了,真要把真相抖落出来,一个人都别想逃!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必须齐心协力,将那狂妄小儿从皇位上拉下来,才能重新睡一个安稳觉。”
第八百九十五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6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了。www.uu234.net
这一日午后,不起眼的茶馆里,酝酿出一场滔天的阴谋。
秋猎之后,拉雅被西凉王叫回去,用的是她阿妈突发疾病的理由,其实是给她指婚。
拉雅发现被骗后,愤怒的离开王宫,却被西凉王叫人给捉回去,绑在王宫里。
父亲从来都没有对拉雅这么强硬过,她心知不对劲,叫侍女给自己松绑,悄悄去王帐,偷听到父王和南蛮的阴谋。
原来他们竟然联合了旭国三皇子,假意入侵边疆,和三皇子里应外合,拿下旭国,逼迫胥臧走下帝位。
西凉王这些年,跟南蛮国走得很近。
大概是年纪越大,野心也越大。
西凉的大半国土都很荒凉,如果族人能在平原分得一丁半点的土地,就不用活得这么贫苦了。
虽然大概知晓父王的心思,但是拉雅不能苟同他的作法。
西凉的儿女生就堂堂正正,想要土地,便用自己的拳脚去搏斗,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别说这种策略是善用兵法,都侮辱兵法这两个字。
拉雅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西凉,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彻夜赶路,幸运的在他们计划实施前,悄悄进宫,找到了胥臧。
胥臧其实早先一步得到情报了,他知道西凉和南蛮的军队会从什么地方进入,早在那处设置了埋伏。
胥臧隐忍了这么久,没有动这些老家伙,就是等这一天到来。
他老子留下的烂摊子,他可不想收拾,一锅端最好。
烂掉的枝干不锯掉,只会源源不断的树上吸取养分,被养的圆滚滚的虫子让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培养新的势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比起一代又一代的沉珂腐朽,斩不断理还乱,还是从他这里了断比较好。
拉雅能来给他通风报信,这是胥臧没想到的。
毕竟她的国家是西凉,她作为西凉的公主,实在没有立场来为旭国担忧。
拉雅这一路上,除了水,根本来不及吃东西填报肚子,她此刻正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鸡腿。
面对胥臧藏不住的惊讶,她只有淡淡一句话:“我认知的西凉,不是鬼祟之徒,就算赢,也得堂堂正正。”
胥臧对她刮目相看了,就冲拉雅的态度,他决定这场战争之后,饶自己舅舅一回。
人老了,不由自主就会糊涂,不如让位退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施展抱负。
朝堂上是一种风雨来临前诡异的平静,那些平日里一个劲让胥臧和后妃们行房造皇嗣的官员也罕见的闭了口。
胥臧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这部棋走得很凶险,他把大半的兵力压在一处。
一旦三皇子的人发现不对劲,从别的地方进攻,就很容易让他们阴谋得逞。
春节前夕,按耐了一个多月的三皇子终于发动了兵变。
边境打起来,士兵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将白雪染成鲜红色。
三国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兵刃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盔甲重如千钧,压得人咬紧牙关,只知道本能的挥动兵刃,杀红了眼,甚至分不清眼前是敌人还是战友。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伊牧扔掉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第一步。
小腿如针扎一样的疼,伊牧咬牙撑着,走出去五六米,转身回头,脚步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他做好了跌疼的准备,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胥臧将伊牧抱起来,轻轻松松的走进屋子里。
“牧牧,你太急于求成了。”
第八百九十六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7
伊牧被胥臧抱在怀里,一时间有点恍惚。www.uu234.net
他又长高了,不但高了,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脱离了所有的青涩。
伊牧映象中,会傻笑着擦汗向他跑来的小傻子形象,已经越来越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俊美的,越来越有魄力的帝王。
从伊牧现在的角度,可以看到男人明显的喉结,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属于男人的坚毅硬朗。
胥臧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最近这个念头一直在伊牧的脑海里盘旋。
他隐约能感觉到胥臧对自己不正常的情愫。
以前,他以为那是慕兄在作祟,可后来他发现,那不是。
胥臧对他,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胥臧不去后宫,从来不去看那些女人。
宫里乱嚼舌根子的宫女一茬接着一茬的消失,全部换成了哑奴。
哑奴有眼睛,但是他们不会说话,不能说皇帝喜欢男人。
胥臧自欺欺人的营造着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可其实,宫外已经传起了流言蜚语。
孩子们传唱童谣,皇帝是个断袖,宫里养了男人,他们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后宫的女人们寂寞孤单。
这些都是杨三告诉伊牧的,他是待不住的性子,隔山差五就要出宫闲逛游玩一番。
那些童谣,孩子们只说是听别人唱的,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天下人以皇帝是个断袖而不耻,胥臧的继位本就蹊跷,这下子京都的百姓对新皇更加不满。
皇帝失去威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比没有军队更可怕。
胥臧将伊牧放到软塌上,掀起他的衣摆,就要提起裤角。
伊牧阻止了他的动作,胥臧不解的抬头看他。
伊牧抿了抿嘴,“阿臧,你是皇帝,不要总做这种事。”
胥臧随口就来,“你是我师兄,兄长如父,我服侍你是应该的,让我看看腿恢复的如何了。”
伊牧没有像往常一样如了他的愿,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强硬的说:“你不能再靠我这么近。”
胥臧的动作停下来,就着弯腰的动作,注视着伊牧的脸。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一举一动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彼此一清二楚。
伊牧很反感胥臧的触碰,他此刻脸上是这么说的。
胥臧缓缓站直身体,伊牧松了口气。
放在平常,他肯定少不得安抚胥臧一番。
但伊牧知道,不应该再纵着胥臧了。
他不是小孩了,他是皇帝,伊牧无数次提醒自己,现在才开始正视这件事。
先不说男人喜欢男人,本就有违常理,胥臧是帝王,更加不能喜欢男人。
自从伊牧开始疗伤后,屋子里便有一股药香,这香味经过不短的时间酝酿,就算开了窗户,也散不出去。
一般人不喜欢这个味道,觉得熏鼻子。
胥臧也不喜欢,但是这儿有伊牧,所以他每天巴巴的跑来。
他顾及伊牧的心思,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就怕让伊牧觉得不自在。
可是终于有一天,他的感情似乎暴露了。
这一瞬间,不知道是惊慌多一点,还是解脱更多一点。
“牧牧会觉得害怕吗?”胥臧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问。
第八百九十七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8
从十多年前那场屠杀之后,再也没什么能让伊牧害怕的。
总有一天,胥臧隐晦的感情要摊开来说清楚,不如就现在,早点了断,对他好。
“我不怕,你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又对师兄太过依恋,所以才会误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
胥臧对于伊牧的凿凿之言嗤之以鼻,他才不是那种分不出心中所想的蠢货。
他喜欢伊牧,不否认其中有一部分是儿时的感情在,但更多的,是一个男人对心悦之人的欢喜。
他想要伊牧,想和他欢好,想让他快乐,想牵着他的手一起到白头。
如果这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胥臧重新俯下身,将伊牧抱起来,脚下旋转,往床边走去。
“师兄总是这么嘴硬,你说你不害怕,可是逃避我的你,怎么不害怕?”
逃避就是一种害怕,伊牧害怕他,却不自知。
胥臧把伊牧放到床榻上,然后欺身在他身边躺下。
“你……”
胥臧堵住伊牧的唇,用的是自己的嘴。
朱帐落下,挡住床上的情境。
伊牧从胥臧贴上来的那一刻,就将手抵上他的肩膀,预备狠狠推开他。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武功,也低估了胥臧。
师兄弟四个人,要说谁的武功最高,非大师兄莫属,其余三兄弟,按道理来说,杨三第二,伊牧第三,胥臧这个傻子是倒数。
可傻子不是傻子,一直扮猪吃老虎。
胥臧的武功不弱,打不过天赋异鼎的大师兄,但是一般的高手,不是他对手。
伊牧这样练武只为强身健体的,就更不是他对手了。
伊牧被胥臧摁在床上,扒光了外衣时,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什么,还在强作镇定的劝诫胥臧,不要做傻事。
胥臧这辈子,除了年少时对那个他称作父皇的男人心存期待,再没做过傻事。
他扮傻子,但从不吃亏。
想吃到的果实,可以耐心的守在一边,等它成熟,等它甜美。
但是有一天,这个果子告诉胥臧,它永远不会有变甜的那一天,那胥臧只好提前把它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捂热,慢慢的催熟它。
伊牧之于胥臧,就是那个果子。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放任瓜在藤蔓上生长,它不吸引养分,只有腐烂的那一天,还不如在它坏死之前,先一步搞到手。
伊牧再一次直面胥臧的强大,是他被摁在胥臧的身下不能动弹。
男人和男人之间,没有快感可言,只有撕裂搬的疼痛。
胥臧已经非常小心了,但是伊牧那里非常娇弱,即使很小心,还是出血了。
胥臧没停,这是一个仪式,能让伊牧最直观认识到,胥臧喜欢他,不是对兄长仰慕的那种喜欢。
伊牧起初还挣扎,后来干脆不动了。
他也不恨胥臧,就是觉得奇怪,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在山上的时候,胥臧还像孩子一样黏着他。
如果傻子的表象是装的,那么是不是代表,连亲近他的感情也是装的?
想到这里,伊牧浑身法寒,甚至颤抖了一下。
胥臧咬着他的脖子,随着动作,从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声音。
第八百九十八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29
将被子拉到两人的身上,胥臧紧紧抱着伊牧,贴着他的耳边,说起自己第一次心动。UU小说
从男孩转变为男人,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
那个契机,是心脏狂跳,不知所措,偷偷躲在被窝里冲动发泄。
少年胥臧和二师兄一起在后山泡温泉,在朦胧的白雾中,看见师兄袒露的上半身,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恍若谪仙。
胥臧不懂自己怎么会对师兄产生那种丑陋的冲动,当他感觉自己不对劲时,他已经狼狈的裹上衣服,回到住的屋子,锁上门窗。
明知道那是不该的,可是就像上了瘾一样,不能阻止念头疯长。
每年,每天,只要看见那个人,心里便欢喜的不得了。
胥臧背负这样见不得光的感情,一背就是许多年。
他本以为,让这份感情重见天日,至少得再好多年。
是伊牧亲自揭开了这层布,也好,反正很快胥臧就能让伊牧的身份变得光明正大。
“牧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伊牧闭上眼,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你走!”
胥臧不想走,但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门外响起一道急促而宏亮的声音:“皇上,边关告捷,逆党全部被俘,大师不日就将班师回朝!”
是报信之人,胥臧顾不上跟伊牧耳语厮磨,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向门口。
他的头发还有点散乱,脸上也含着春色,很是餍足的模样。
侍卫也是性情中人,一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他特别庆幸自己来报的是喜讯,要不然此刻脑袋应当搬家了。
胥臧叫侍卫起来,两人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们离开后不久,胥臧小心带上的门被从外推开。
一个全身裹在黑布中的身影闪进房间。
伊牧躺在床上,将醒未睡中,只觉得有人靠近床边。
他以为胥臧又回来了,缓缓皱起眉,正要说话,一块裹着药水的棉布飞快的摁到他嘴边。
伊牧第一时间挣扎,掰嘴上的手,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挣扎的幅度小了,最终闭上眼,昏迷过去。
黑衣人轻松扛起他,小心避开宫人的视线,飞檐走壁,最终落在文妃的寝殿里。
大军战斗结束后,赶赴驻编各地。
其余一小支精锐的部队,押解乱党,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都。
百姓们得知三皇子为了皇位,联合西凉与南蛮发动兵变,至本国百姓性命于不顾,纷纷气愤的上街,拎着烂菜叶和臭鸡蛋,丢向铁笼里的昔日皇子和权倾朝野的大臣。
短短几日时间,旭国的朝政大换血。
参与策反的大臣们抄家的抄家,入狱的入狱,家人虽不至于连坐,可都被拘禁于家中,寸步不得离开。
李寿海从知道胥臧派大军埋伏他们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棋局,他绝对无翻盘的可能。
胥臧哪里是傻子,他是千年的狐狸,已经修炼成精了。
什么新皇登基,手中无权势,所有的凶狠都是虚张声势。
他分明是扮猪吃老虎,网早就放好了,就等着他们这些猎物自投罗网,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之忧。
他在官场盘旋十多年,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算计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30
叛国这么大的罪,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只有死路一条。www.uu234.netwww.uu234.net
乱党们被压在大牢里,等着合适的时机,斩首示众。
乱党之中,只有三皇子没有被关押,他甚至被带去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去见胥臧。
胥臧在求凰殿里,这是当年他母后住的宫殿。
皇后死后,先帝下命令封锁宫殿,谁也不让进,就连李氏熬成了皇后,也不能住进皇宫里仅次于皇帝寝宫的求凰殿。
这里是李氏肖想了小半辈子的地方,从前富丽堂皇,如今杂草丛生。
胥臧站在院子里,没有穿龙袍,一身简单的玄色衣袍,甚至连鞋子都是简单的皂角靴,没有一点花纹。
与他的朴素相比,三皇子却要奢华很多。
他穿的是皇子的宝蓝色常服,银色丝线绣的五爪团龙,黑熊毛的衣领,长身玉立,贵气无比。
胥连已知自己是死路一条,再见胥臧,只觉得老天真是会开玩笑。
就连父皇都说,他是做真龙天子的料,如果胥臧没有半路出来挡道,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他。
两兄弟其实长得有几分相似,如果胥臧的亲娘是中原人,两人就更像了。
胥臧站在一口枯井面前,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神色幽深。
“老三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以你为首,还有另外几个宗室的子弟,有一天突然来找我,拉着我去外面玩?”
太子在宫里是被孤立的,差不多年岁的兄弟根本就不和他玩,谁都好像很讨厌他。
小小的胥臧不懂这是为什么,母亲面容哀愁,也不告诉他原因。
胥连找他玩,他特别高兴,连母亲都没有告知一声,挥斥了下人,就跟胥连他们出去了。
一群小孩子去了冷宫,绕过宫人,来到一口深井前。
胥连笑嘻嘻的说,井上面有他掉的一颗球,如果胥臧能把捡上来,他们以后就带着胥臧一起玩。
孩子太小了,刚刚蒙智,虽然宫女们常常告诫,不能去井边玩,一不小心掉下去,会淹死的。
可是三皇弟最爱的球掉下去了,他很着急。
胥臧就想着,把球捡上来,让三皇帝高兴,他以后也有能一起玩的小伙伴。
他想的简单,踮着脚攀上水井,下面窜来一阵阵的凉风,胥臧恐惧扶着井边,往黑洞洞的井底看了看。
胥连催促着他快点下去,胥臧懵懵懂懂的,就这么跳了下去。
冰冷的水淹没了他,鼻子和耳朵里灌入井水,吓得张开嘴,又喝了一肚子的水。
水井之上,小孩子们哈哈大笑,不知道在笑什么,也许是笑胥臧蠢,也许是计谋得逞。
他们置胥臧的呼救于不顾,嬉嬉笑笑的跑开。
前来打水的小太监发现井中不正常,把已经失去知觉的胥臧捞上来。
太医请来,花了半个时辰,才把小太子给救活了。
太子落水这么大的事,并没有掀起很大的风浪。
先帝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但是他选择不追究。
胥臧的母亲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第一次,胥臧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怨恨。
第九百章 他是殿下的逆鳞31
十几年前,胥臧想要讨好兄弟,心甘情愿的去冰冷的水井下捡皮球。www.uu234.net
今日胥连沦为阶下囚,所有翻盘的机会都失去。
胥臧笑着问他:“被斩首示众,还是跳下这口枯井,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两个都是死局,结果一样。
但三皇子一生宠辱不惊,在百姓心中形象极好。
如果这次里应外合的策略成功了,他顺利当上皇位,顶多落一个无能的印象。
等到多年后,将边疆那些小国一举端掉,百姓们就会忘掉曾经被侵犯的耻辱,转而歌颂他们的皇上英明神武。
他是父皇心中最佳的继承人,是百姓心中下一任的仁君,将带领他们走向繁荣富有。
他是所有人的骄傲,所以不要选择那种屈辱的死法。
胥连走到井边,低头往下看。
不知道多年前的胥臧往井下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大约是很害怕吧。
胥臧说:“我会告诉天下人,三皇子自觉耻辱,在牢里自杀了,到时候或许能换来两声唏嘘。”
胥连深吸口气,没什么遗言,心里只放心不下一个人。
“叛国是我一人谋划,我母亲并不知情,我这辈子只求你一件事,善待我的母亲。”
胥臧的脸一半藏在黑暗中,闻言露出一个笑:“既是你的遗言,我自会兑现。”
胥连最后看一眼黑洞洞的井口,咬紧牙关,纵身一跃。
胥臧身旁闪出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抬起井旁重若千钧的石头,压在井上。
在石头掩住洞口的那一刻,下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胥臧勾起冷笑,死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被斩首更是难得的解脱。
当年他在数九寒天落入井水中,半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
他母亲在皇宫孤立无援,只能忍气吞声,临到死了,才报复了李氏那贱人一把。
这么多年,按照李氏的受宠程度,不可能没有子嗣。
但她这许多年,愣是无所出,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知道,她最欢的香中掺了断子药。
是的,胥连随着一小波护卫队离开京都的那一天,胥臧就将太后给囚禁起来了。
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残酷刑罚都使在了那贱妇的身上,在她一遍遍的昏死过去之后,又叫太医救活她。
如此反复几天,曾经叱咤后宫的女人形如枯槁的被折磨而死。
井下放了毒蛇蝎子,对金尊玉贵的三皇子来说,这些脏东西,该让他生不如死。
毒物都不太毒,会让他活很长时间,在不算太高的井底,一边渴望着生,一边无能为力,在希望和绝望中挣扎,最后成为一具臭烘烘的尸体。
胥臧觉得自己够仁慈了,他们母子,死得一个比一个解脱。
他对这对母子做的,远远比不上李氏这毒妇对他母亲做得坏事。
拉雅向胥臧辞行,她感谢胥臧没有对自己的父亲动手,也清楚自己这次回去,一定要劝通父亲收心,否则西凉连现如今这点国土都守不住。
胥臧叫一队人护送拉雅回去,以防余党未清。
一连几日,他在书房,等着各地的消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想起来伊牧。